对于写作,我一向怀着谦卑之心,生怕自己储备不够、底蕴太浅,以致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文字辜负了大家阅读它的时间。抑或是把写文章这件事看得比以前更加严肃的缘故,现在的写作进度越来越慢,从以前每天一篇日记到后来的每周两三篇文章,直到现在每周只写一篇。
这样的写作速度,让我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显得很不合时宜,似乎转眼间就会被淘汰。
不过,这么多年的经历和感悟,让我渐渐明白了慢生活的美学之于一个人的意义。
一个人年纪越大,改正的机会就会越少,而人生又没有彩排,所以适时让自己慢下来,不再盲目地忙碌,不再因为脚步走得太快以致灵魂跟不上来。所以,当以职场女性应有的干练和果决干完工作,我更加喜欢将剩下来的时间抽丝剥茧,掰碎揉烂,慢慢度过:不骄不躁、不慌不忙,在安稳、静好的心理状态下去翻阅一本书,或听一折秦腔,或看一朵花开花落,或想一段心事……无论干什么,心都如一泓缓慢流淌的水,动中更多的是静谧。
记得有一天,听到一首歌,是陈瑞唱的《长长的路,慢慢地走》。这首歌的主要内容虽然指向爱情,但只歌名,就让我豁然地触及到了整个生活。
那段时间,因为工作,也因为生活,我的心绪不太好。
对于一个已然长大的女子,心绪再不好,也不能像小时那样在父母、姐弟那里发泄一番,更无法在洪荒的陌生人中找到慰藉,最明智的做法,是回头看向自己的内心或者寄托于不会因你不好的心绪而厌弃你的事与物。所以,当听到这首歌时,顿有遇见体己之人的感动。
我将这首歌单曲循环了近一个月,只偶或间听听秦腔,一个月之后,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态好转了不少。
是的,生活看似波澜壮阔,好像只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忙碌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仔细一想,人生除了地位、金钱和灯红酒绿等这些外在的追逐,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观照自己,尤其是观照自己的内心深处。
有太多的例子告诉我们,**澎湃终究抵不过细水长流;高脚杯中的红酒再美味,寻常日子里终究是白水为我们解渴。更何况,在这样的环境和生存空间中了此一生,最健康的生活方式莫过于内心的纯净和安稳,否则,很容易失去曾经那个阳光、坚韧、自信的自己。
这个时候,慢生活的美学意义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弥足重大。当然,这个慢生活,更多的是指一个舒缓的心境。
正是认识到慢生活的美学意义,我写文章的速度渐渐放缓,以致几乎每周一篇文章。这样,与其说是我变懒,毋宁说是更加审慎的结果。
我开始相信,写出一篇好的文章前,需要阅读比它多出几十倍、几百倍的文字,只有这样,写出的文字才有可能不至于落于肤浅或空洞无物,才有质感,才会沉淀下来:写文章,是一件真正需要厚积薄发的事。
当然,很多文章也是兴冲冲地落笔的,但尽管是这样潦草的开始,也往往以厚重收尾。
记得有一天,一位本科时就开始读我写的那些稚嫩文字的朋友,问我为何更新速度越来越慢,我竟然一点也不惶恐,反而笃定地告诉她:“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呀。”
朋友说的更新,以前是指我的个人空间,现在是指公众号。
如果大家见证了我的公众号“王托弟的栖息地”的成长,便会发现,刚开始的文章太过随意,有很多甚至谈不上是一篇正儿八经的文章;而今公众号上的文章,虽然还有太多不足,但跟以前相比,的确是成长了、进步了。
现在公众号上面推送的我的文章,至少骨子里是内敛的、端然的、自认为有点模样的。
所有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我成长的映射。
岁月将我们打磨成温润如玉的模样,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学会了接纳这个世界的不完美,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争取将这些不完美做到完美一些。这就是成长。
以前,我是一个多么张扬的女子啊。在父母和姐弟的娇惯下,总是改不掉身上的那份任性和多棱多角:敢爱敢恨、敢做敢当,莽撞、执着、冲动;走路时风风火火,说话时滔滔不绝,学习定要力争上游,连穿衣服都是花里胡哨,更不用说为人处世上的无所顾忌……那时,以为青春就是一盘棋,一定要做到落子不悔,而且,一定要疯狂,以为不疯狂就说明自己老了。
改变,是从走出校门慢慢开始的。
没办法,社会是个大染缸,一脚跳进去,几乎没有谁能够幸免。所以,我开始学乖了,温润了很多:走路四平八稳,说话至少保留三分,工作兢兢业业但力道要正好,衣柜的衣服都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和颜色;以为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多非如此不可的事,不必锱铢必较、互不相让……不过,学习是给自己的,不用做给别人看,所以,尚且一如往常。
尽管,尽管改变了很多,但在内心,那个曾经的模样从未离我而去,当我回到天水老家,就完全复活了,以致看到的乡友都说我好野,简直就是个野娃娃。欣喜的是,每次听他们这么说时,感觉他们分明是喜欢的。
因为,他们喜欢,所以,我也是喜欢的。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真实的:看似野蛮,实则安静。
当我真正明白了一个真实的人生是如何的模样后——哪个孩子曾经不是野的呢——就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明白了乡情、亲情、爱情等这些蕴含了生命真谛的词汇,它们才是一个人的终极追求。
正是因为有了以上这样心境的变化和对人生认识的改变,才有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回不去的故乡》。
可是,之于一个人,回不去的何止是故乡!在一度向前的生命面前,所有我们走过的路和见过的人,几乎都是回不去的。所幸的是,尽管我们回不去了,但它们却始终未曾离我们远去,那就是它们赐予我们的“爱”和“被爱”。
慢生活美学指导下的“爱”和“被爱”,是我一生的出发点和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