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景隆还带着军队在华北平原喝风吃沙子之时,朱棣已经悄悄回到了温暖的北平,继续研究自己的作战方案,决定下一次出兵的时机。
朱棣很重视舆论宣传的作用,他绝不认为自己是叛乱者,而要刻意打造一个为国靖难的仁义之师形象。
郑村坝一战,双方损失都相当大,当然具体数目无法统计,保守估计有两三万人在十一月初七那天丧生。二月三十日,朱棣派两个王子朱高煦、朱高燧祭奠阵亡的燕军将军,并抚恤他们的家属。并命令指挥耿孝到郑村坝,找寻和安葬战死官兵的尸体——很有意思的是,朱棣要求安葬的是所有的尸体,并不仅仅限于燕军,为朱棣歌功颂德的《奉天靖难记》,颇有今天某些网络作家吹牛不上税的文风:
乙丑,上遣汉王、赵王祭阵亡将士,厚恤其家。上曰:“天下将士从皇考南征北伐,宣力效劳,以定天下。迩者奸臣驱其战斗,败死于锋镝之下,不可胜计,深可哀悯。令收其骨葬之,毋致暴露。”乃命指挥耿孝等往郑村坝各战场收骸骨十余万,瘗于北山之原,封树其墓,禁人樵牧,有发掘者治死罪,仍遣官致祭。
这纯粹是吹牛不打草稿,郑村坝战役只打了一个白天,就以李景隆第二天的放鸽子而告一段落,双方各投入的兵力最多是十万和三十万,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死亡十多万人?根据常识,死伤比例至少得三比一,如此一来,南军岂不是全军覆没?“封树其墓,禁人樵牧,有发掘者治死罪”是彻头彻尾的作秀,是拿大明老百姓当脑残忽悠。而且根据朱棣的文字功力来看,他亲写祭文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有那么多枪手,何必自己操刀?他也只会操能杀人的真刀。请看祭文全文:
呜呼,昔我太祖高皇帝起布衣,提三尺剑扫除祸乱,平定天下,尔诸将士俱从南征北伐,略地攻城,栉风沐雨,宣力效劳,共成我国家大业,眷念功勋,无由褒答。兹者奸臣浊乱朝纲,同谋不轨,图倾基业,覆灭诸王。调弄将士,披坚执锐,列阵成行,以兵向我。故不得已,亲率精兵,与尔等交阵。我之将士,思念太祖高皇帝恩养厚德,忘生取死,心无怖惧,忠诚感通,神明昭鉴,虽众寡不侔,行见摧败。尚念诸将士毙于矢石锋刃水火之中,其畴之雠,何罪而至此哉?缘其不慧,为奸所惑,驱之于死地,可哀也夫!
已命僧修荐,因此资冥福,拔昏垫之途,趋往生之路。复念尔等骸骨暴露,弃于山野,雨淋日炙,顾视弗忍,乃命收拾瘗于北山之原,封以厚土,树以佳木,俾永久而不坏也。故用勒诸玄石,立于墓侧,并系之以铭:
生物芸芸,必资于后。天下亭毒,曷克厥止。惟圣则之,遇物无私。一视同仁,子育春滋。哀彼之伤,若己之疾。无罪驱死,巨蠹之贼。缅惟古礼,埋胔以时。不俾暴露,仁政之施。呜呼尔众,国之忠良,奸臣肆毒,甚于虎狼。死于战阵,曾不尔戚。我心孔伤,怛焉尔惕。念尔骸骨,弃于山野。日炙雨淋,我岂忍也。拾而聚之,窀穸于斯。魄其安矣,魄其妥矣。维石崟崟,勒铭山阿。维卜万世,其永不磨。
这么漂亮的文字,是一个半文盲朱棣能写得出来的吗?
但是,有道是谣言传播一千遍就成为了真理,做秀做多了就成了本色,朱棣当然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刻蒙骗所有的人,但他既可以在特定时刻蒙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刻蒙骗一部分人,只要跟着他的那些士兵相信,就OK了。
朱棣在祭奠完了双方将士,又启动了下一步方案:三月初一,他在北平举行了规模庞大的军事演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最后的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