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四重天(太阳天):对于神学和哲学有研究的灵魂;圣托马斯等十二位灵魂。
那最初而难以言语形容的威权,凝视着他的子和爱,彼此永远地吐着气;[1]他创造一切,无论在心中在眼中,都有非常的秩序,使瞻望者无一不对他欢悦而赞美。读者诸君,请随着我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向着那一种运动和其他运动冲突之点;[2]从这一点,开始你们对于那主人的艺术的赞美,这工作也是他自己所爱好的,他从未使眼光离开过。看罢,从这一点画出那倾斜的圈子,那些行星都在他上面,这正合着世人的盼望;假使他们的路径并不倾斜,那么天上许多德性也是徒然,地上许多势力也要灭亡;假使那圈子对于正道倾斜的程度或太多或太少,则宇宙的秩序无论天上或地上都要感着欠缺。[3]
现在,读者诸君,请坐在凳上,在思想上回味这些在先的礼酒,在你们疲乏之前,尽可从中取乐。我已经把酒肴陈设在你们面前,此后你们自己享用罢;因为对于我所要写的材料,我不得不专心致志啊![4]
那自然之最大的属员,他把天的德性印入世间,用他的光度量我们的时间,他现在正连结着刚才所提起的那一点,旋转在那些螺线上,每天和我们会见较前早一些。[5]我那时已经升到他那里;然而我的上升情形并未觉得,也犹如一个人在未开始思想以前,不能觉得后起的思想一般。
这是由于贝雅特丽齐,她引导从善至更善,她的瞬息动作不需要经历时间。然而她和我已经在太阳上面了,她的光亮应当怎样呢?我的识别她,却并不由于光的颜色,仍是由于光的亮度!虽然我聚精会神,采用我所有的艺术和经验,仍不足以描写出我的印象;但人们可以相信她,而且人们可以希望看见她。我们的想象所以及不到的缘故,是因为我们的眼睛从未能超越过太阳,这是不用奇怪的。[6]
那里是崇高的父的第四家族,他永远使他的家族满足,他表示他怎样吐气和怎样生育。于是贝雅特丽齐开始说:“你要谢谢,谢谢众天使的太阳,他施恩把你升到这感觉的太阳里来了!”[7]
我听了她的话,人的心对于上帝从未这般的发生信仰,这般的虔敬,所有我的爱情都被他吸收,就是贝雅特丽齐也竟至被我遗忘了。但是她并无愠色;她反而非常喜悦;她微笑的眼睛放着光辉,使我专一的精神再发散在许多别的东西上面。
我看见几个光辉,比阳光还要亮,把我们做个中心,他们围绕我们做个花环;他们声调的和谐悦耳,比他们的光亮更为悦目。有时候空气潮湿,我们常见拉托娜的女儿用她的线织成腰带;当时光辉围绕我们也类于此。[8]
在我从那里回来的那天庭里,有无数的宝石,都是极名贵而美丽的,但我不能把他们带出这个国度来;那些精灵的歌声也是这般神妙;假使一个人自己不能飞到那里去倾听,单向来人探问消息,就好比问了一个哑子。[9]
这般唱着,这些热烈的太阳绕着我们走了三转,像北方的群星绕着那不动的北极一般;于是他们像结着圈子舞蹈的女郎,虽然暂时停止,静候着音乐的再起,但并不脱离原来的位置。
从这些光辉之中,我听见一位开始发言了:“因为神恩的光,他点着真爱,使之发扬增长;他照耀着你如此周到,使你攀登天阶,由此降者无不再升,[10]谁也没有这种自由,可以拒绝给你解渴的美酒,也像水没有自由可以不向海中流去。[11]你愿意知道这个花环所从来的树么?他们恋恋地望着你的贵妇人,她是你登天力量的授予人。
“我是那多密尼哥所领导的神圣羊群中的一只羔羊,他领导我们走的一条路,那里很可以使人变为肥壮,只要不自入迷途。[12]在我右边的一位,他是我的兄弟,我的老师,是阿尔伯图斯·科隆尼亚,[13]至于我呢,我是托马斯·阿奎那斯。[14]假使你愿意认识其余的,请听着我的话,随时转着你的眼光,我要把全幸福的花环指给你看。
“这一位放光的是由于格拉提安的微笑,他对于彼此的审判都有阐明,因此天堂接受他。[15]那一位稍远些的,也装饰着我们的歌队,他是彼得;他如那寡妇一般,把他的财宝献给了圣教会。[16]那第五位光辉,是我们之中最美丽的一位,从他流出如此浓厚的爱情,地上每个人都等着听他的消息呢;在那里面包着一个高贵的精神,富有深沉的智慧,假使那真理所说的是真的,以后再没有第二个的眼力像他这般。[17]再次,你看见那个光辉,他在世的时候,对于众天使的性质和他们的职务最有深切的见解。[18]在那较小的光辉中,微笑着一个基督教时代的辩护士,他的著作鼓励了奥古斯丁。[19]假使你的心眼,从这光到那光,跟着我的颂词移动,那么你已经渴望着第八位罢。因为见到了至善,所以在那光辉里欢乐着一个神圣的灵魂,他曾经把尘世的虚伪指点给人看,只要人肯听受他的话。他所遗弃的肉体,静卧在金天,但他在流谪和殉难以后回到这里,享受这永久的安宁。[20]再次,你看见那热烈的伊西多尔、[21]比德[22]和理查德[23]的灵魂,后面一位因为他的默想而超出于一个人。至于那从他那里你收回眼光向着我的一位,他是在沉重的忧虑以后,觉得死神的来临太迟了一点的灵魂;这就是西格尔永久的光辉,他曾经在芳草路讲学,因推论真理而引起妒嫉。”[24]
于是,像教堂里的钟声,响着叫我们起来做晨祷,一推一拉都发出铿锵之音,十分好听,使善人们充满着爱念;同样,我看见那光荣的轮转动着,而且一班接一班地唱着,和谐而甜美,真的,此曲只应天上有呀!
译注
[1]威权指圣父,子即圣子,爱即圣灵,三位一体。参见第七篇注5。
[2]天球上赤道与黄道相交于春分点(在白羊宫),及秋分点(在天秤宫),日月及行星每日平行于赤道而运动,但每年则沿黄道运动,此二种运动“冲突”于二分点。
[3]黄道圈与赤道圈之倾斜角约二十三度,因此日月及行星相继照耀于赤道之南北各地,四季之变化以生,温度亦得以调剂。若倾斜角不足或超于此值,则地上生活不能如此安适。
[4]关于天文学,但丁在此略一提及,以供读者自行研究而已。
[5]自然之“最大的属员”指太阳,人类所受自然之影响以太阳为最大。太阳此时在春分点,由“冬至”至“夏至”,日出渐早,日行渐北,由“夏至”至“冬至”则反之,故曰如升降于螺线之上。
[6]贝雅特丽齐象征“神智”“神恩”,其光亮自非太阳之光亮可以比喻。太阳上各灵魂之光亮亦超越太阳所发之光,因此但丁得以识别。
[7]但丁以太阳天为第四级幸福灵魂显示之所,彼等得见圣父永远的吐气(于圣灵),永远的生育(于圣子),言圣灵、圣子由圣父丽开始也。“众天使的太阳”即上帝。
[8]“拉托娜的女儿”即月亮,参见《净界》第二十篇注33。此处言月晕也。
[9]“宝石”指精灵之光辉,此处言光与音均须亲见亲闻,非可以言传也。
[10]“天阶”或“天梯”。《创世记》第二十八章第十二节:雅各“梦见一个梯子立在地上,梯子的头顶着天,有上帝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来。”
[11]各灵魂皆愿意满足但丁之希望。
[12]多密尼哥(Domenico,1170—1221),即圣多明我,为西班牙神父,一二一五年创立教团,入会者多为贫而好学之士,详见第十二篇。
[13]阿尔伯图斯·科隆尼亚(Alberto di Colonia),即大阿尔伯图斯(Alberto Magno,1193—1280),为圣多明我教团团员以神学及哲学著名,曾取亚里士多德之哲学作耶稣教义之基础,在科隆及巴黎讲学。
[14]托马斯·阿奎那斯(Thomas d’Aquino,1226—1274),即圣托马斯,为大阿尔伯图斯之徒,亦属圣多明我教团团员(凡团员为教友,为兄弟),其著作《神学总论》(Summa Theologie)及对于亚里士多德著作之注释甚著名。但丁作诗,关于神学部分不时加以参考,至今天主教中仍有以《神学总论》为教本者。参见《净界》第二十篇注17。
[15]格拉提安(Graziano),第十二世纪人,曾编《圣会法规丛书》,使教律与民法发生关系而免于冲突。
[16]彼得(Pietro Lombardo,1100—1160),关于教义之大著作家,有书四卷,讨论上帝、创世、赎罪、圣典及末日事件。于书之序言中,彼得自比于《路加福音》中之寡妇。“财宝”指其所有之学问也。见《路加福音》第二十一章:耶稣“见财主把款项投在库里,又见一个穷寡妇,投了两个小钱,就说:……这穷寡妇所投的比众人还多,因为众人都是自己有余的,……但这寡妇是自己不足,把她一切养生的都投上了。”
[17]第五位灵魂指所罗门(Salomone),《旧约》《列王纪》上第三章载所罗门向上帝求智慧,上帝就喜悦他,说:“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在你以后也没有像你的。”“真理所说”指此。所罗门是否得救或定罪,在教徒及神学家中颇有争辩。
[18]丢尼修(Dionigi l’Areopagita),为圣保罗之信徒,见《使徒行传》第十七章末,有“天使阶级”之分类法传于后世,见第二十八篇。
[19]指保罗·奥罗修斯(Paolo Orosio),第五世纪著名之修士,著有历史一种,为基督教辩护而排斥异教;该书有助于圣奥古斯丁(Sant’Agostino)《天城论》(De Civitate Dei)之作成。
[20]波伊提乌(Boezio,475—525),罗马贵族,初臣事东哥特王国之酋狄奥多里克(Teodorico),后因故被定死罪,囚于帕维亚(Pavia)狱中,彼于此著《哲学之安慰》一书,中世纪读之者甚广,但丁及其同时代之人均视彼为圣人,为殉教者。金天(Cieldauro)为帕维亚之圣彼得教堂。
[21]伊西多尔(Isidoro di Sibilia,560—636),为中世纪之神学、历史、文法等大著作家。
[22]比德(Beda il Venerabile,673—735),英国修士,著作家,著作中最有名者为一种英国之圣教史。
[23]理查德(Riccardo da San Vittore),卒于一一七三年,著一书名《默想论》(De Contemplatione),遂有大默想家之绰号。
[24]第十二位亦即末位灵魂西格尔(Sigieri di Brabante,1226—1284?),为在芳草路(Rue du Fouarre)之巴黎大学的论理学教授。因教派之争论,一二七七年被人指为邪教,后被传至教廷,竟遭人暗杀,其年代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