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掌玺大臣塞吉耶又想打钟驱魔了(1 / 1)

红衣主教这几句话使路易十三产生的震惊是不可想象的。

他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红衣主教一开始就看到自己马上把所有失掉的阵地都收复了。

“白金汉公爵在巴黎!”国王高声嚷着,“他到这儿干什么?”

“无疑的是跟您的仇人,西班牙人和基督教徒制造阴谋。”

“不是,见鬼,不是!为的是侵犯我的体面,他跟石勿莱丝夫人、隆格维尔夫人和那些孔代家的亲王的党羽制造阴谋。”

“噢!陛下,这是什么想法!王后是极其智慧的,尤其是深爱着陛下。”

“女人是意志薄弱的,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至于说她很爱我,对于这种感情,我有自己的看法。”

“我还是觉得我的看法是对的,”红衣主教说,“白金汉公爵到巴黎来,为的是一个政治方面的计划。”

“我呢,我肯定他是为了别的事才来的,红衣主教先生。不过,倘若王后犯了罪的话,我一定要教她受到惩罚!”

“的确。”红衣主教说,“尽管厌恶的心情使我不去推敲一件这样背弃信义的事,但是陛下现在却提醒了我。根据陛下的意思,我问了拉努瓦夫人好几次,她今天早上告诉我,说王后前一天夜间睡得很晚,今天早上哭得很厉害,写了一整天的信。”

“这是对的,”国王说,“无疑是在写信给他。红衣主教,我需要看王后写的那些信。”

“不过怎样去取呢,陛下?无论是陛下还是我,似乎都不能担任这样一种使命。”

“那么,从前对昂克尔元帅的妻子是怎样处理的?”国王愤怒得到达了极点,高声嚷着,“搜查了她那些柜子,最后还搜查了她本人。”

“昂克尔元帅的妻子,不过是一个从佛罗伦萨来的冒险家。陛下,她没有其他地位。至于陛下的尊贵配偶,是奥地利的安娜公主,是法国王后,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王后中的一个。”

“她因此罪孽更重!她越是忘了自身所处的崇高地位,她就堕落得越厉害。并且,我很久之前就决定要结束这一切有关政治和爱情的阴谋。她身边也有一个姓拉波特的……”

“我认为那就是这一切阴谋的总枢纽,说句真心话。”红衣主教说。

“您可像我一样,真相信她欺骗我?”国王说。

“我相信,并且我向陛下再重述一遍,我相信王后在阴谋触犯她的国王的势力,不过我绝对不是说王后触犯陛下的体面。”

“而我呢,我老实对您说,这两件事她都触犯了。王后并不爱我,她另有所爱。她爱着那个无耻的白金汉!他在巴黎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派人去逮捕他?”

“逮捕那个公爵?逮捕英王查理一世的首相?您想那么办吗,陛下?那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倘若当时陛下的疑惑有一点真实性——这当然是我始终怀疑的——那该会引起什么样的骇人风波,什么样的令人失望的有失体面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像个流浪汉和扒手似的来冒险,就应当……”

路易十三不敢再照自己的意思说下去,就自动地住口了,而黎塞留正伸长脖子,徒然等候着那句留在国王嘴唇边没有吐出来的话。

“就应当怎样?”

“没有什么,”国王说,“没有什么。不过,当他在巴黎逗留的那段时间,您不知道他的行踪吗?”

“知道,陛下。”

“他住在哪儿?”

“竖琴街75号。”

“这条街在哪一带?”

“在卢森堡宫附近。”

“您能保证王后和他没有会过面?”

“我相信王后对于自己的义务是非常重视的,陛下。”

“不过他们彼此却有书信来往,王后整天写信就是写给他的。主教,我要看那些信!”

“陛下,然而……”

“公爵先生,不管花什么代价,我要看那些信。”

“我却要请陛下注意。”

“红衣主教先生,既然您常常这样和我的意思相反,您可是对我也不忠实了?您可是跟西班牙人和英国人串通一气?您可是跟石勿莱丝夫人和王后串通一气?”

“陛下,”红衣主教叹着气回答,“我相信我是不会这样的。”

“红衣主教先生,您听见了我的话,我要看那些信。”

“那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那就是把这种使命交给掌玺大臣塞吉耶先生。这件事情属于他的职务范围。”

“即刻派人去传他来!”

“他这时候应当在我的办公室里,陛下。我曾经派人请他来看我,我进宫的时候又留下话:倘若他来了,让他不要走开。”

“立即去传他。”

“陛下的旨意自然是要立即遵办的,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王后也许不肯服从。”

“不服从我的旨意?”

“是呀,倘若她不知道这种旨意是陛下发出的。”

“那好!为了使她不怀疑,我亲自去通知她。”

“为了防止双方关系破裂,我是尽了全力的,请陛下不要忘了这一点。”

“好的,公爵,我知道您对王后很宽容,也许过于宽容了。我们将来应当谈谈这件事,我现在预先通知您。”

“听凭陛下吩咐,高兴什么时候谈就什么时候谈。不过,我很期望看见您和法国王后之间的和谐。为了这种融洽,即使牺牲我自己,陛下,我也会始终感到幸福。”

“好,红衣主教,好。不过现在请您派人去传掌玺大臣来吧,我到王后那儿去。”

路易十三打开那扇通到后面去的门,走进一条过道,再由那条过道走到了奥地利的安娜的寝宫里。

王后是坐着的,四周全是她的侍从女官:吉托夫人,萨布莱夫人,蒙巴宗夫人和盖梅内夫人;坐在角落里的是艾思兑芳娜夫人——西班牙人,王后的心腹侍从,陪着王后从马德里过来的。盖梅内夫人正在朗读一本书,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只有王后是个例外,她发起这次朗读,目的是能够一面假装倾听,一面按着自己的思路想事。

那些思想由于最近的一次爱情反射,虽然金光灿烂,却并不因此而没有忧郁的成分。奥地利的安娜既得不到丈夫的信任,又受到红衣主教的憎恨。红衣主教之所以对她不能宽容,是因为她拒绝了他更为亲切的一种情感。她之所以拒绝这种情感,是由于她目睹过太后的前车之鉴。

倘若相信当时的种种记载,我们就会知道红衣主教更为亲切的情感,在今天虽然终于被奥地利的安娜拒绝,而在以前是一开始就为玛丽·德·美第奇[1]接受了的,可这位太后一辈子还是免不了受到这种憎恨的折磨。

奥地利的安娜目睹着自己那些最忠诚的仆人、最亲密的心腹、最心爱的宠臣,都在她的四周先后倒下去。如同那些天生命运可悲的不幸者一样,她把不幸带给了她所接触的一切。她的友谊是招惹致命迫害的标志,石勿莱丝夫人和韦尔内夫人都被驱逐了。最后,拉波特也明白地告诉他的女主人,说他时时刻刻害怕被人逮捕。

她隐没到最深远最隐晦的沉思里,就在这时候,房门开了,国王走了进来。

朗读立即停止,所有的女人全部站了起来,屋子里寂静得鸦雀无声。

然而,国王却没有表示一点礼貌上的动作,只是站在王后面前用一种变了调的声音说:“王后,司法大臣即将来觐见,他会把我委托他的某些事情通知您。”

这位不幸的王后正不断地被人用离婚、遣发,甚至审判威胁着,现在看见这样的场面,她本来敷着胭脂的脸也变成苍白的了。她忍无可忍地说道:“但是他为什么要来见我,陛下?司法大臣要对我说些什么?为什么陛下不能亲自对我说?”

国王没有回答就向后一转,这时禁军的队长吉托先生几乎同时报告,称司法大臣要见王后。

在司法大臣进来之前,国王已经由另一扇门出去了。

司法大臣进来了,一半微笑,一半脸红。将来,在这段历史中,我们大概还要看见他,所以我们的读者不妨从这时起先把他认识清楚。

这位司法大臣是个令人发笑的家伙。有一个名叫马思勒的,起初在红衣主教身边做跟班,后来在巴黎的圣母堂充任总堂司铎,把他当作很忠心的人介绍给了法座。红衣主教信任他,认为他很会办事。

他有某些故事是被人传来传去的,下列是其中之一:

经过了一段乌七八糟的青年生活,他为了要把自己年轻时期的种种胡闹行为至少暂时忏悔一番,就进了一所修道院。

不过,当这个可叹的悔罪者走进那个圣地的时候,没有能够很快地关好那儿的门,以至于他所逃避的情欲都跟着他一同走进了圣地。因此,情欲仍旧毫不放松地缠着他。他把这种不幸告诉了院长,院长愿意尽自己的能力来保护他不再受到纠缠,叮嘱他为了驱除诱人的魔鬼,可以求助打钟的绳索。修道士们一听到钟响,就知道有一个弟兄受到了魔鬼**的包围,于是全体都会祷告。

这个主意对于未来的司法大臣仿佛是有益的。他在修道士们举行祷告的有力支援之下来驱除邪神了。不过,对于一个已经占据了的地位,魔鬼是不容让人来夺取的。所以在修道士们加倍驱除魔鬼的时候,它也加倍来施行**,以至于那口钟日日夜夜接二连三地响,报告悔罪者所感到的对于绝欲的极端指望。

修道士们简直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了。白天,他们只在那些通到小祷告室的台阶上,跑上去又跑下来;夜间,除了晚祷和夜半一点钟的早祷以外,他们还不得不从**跳下来一二十回,再伏在自己屋子里铺着石板的地上祷告。

谁也不清楚,那究竟是魔鬼不再来对他纠缠,还是修道士们疲乏得不再祷告,过了三个月,那个悔罪者又在社会上重新出现了。不过,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素未见过的,还被魔鬼附了体的最为可怕的人。

从修道院出来,他进了司法界,代替他的伯父做了法院院长,加入了红衣主教党,表现了不少的才干,因此做了司法大臣。在法座对于太后的憎恨和对于奥地利的安娜的报复当中,他大卖过力气,激励过沙莱事件中的审判人员,鼓励过法国围场总监拉斐玛斯的种种试验。最后他终于获得了红衣主教的全部信任,因而接受了这种罕有的使命。为了执行这种使命,他来见王后了。

他进来的时候,王后还是站着的,但一看见他,她就重新在她的围椅上坐下了。王后向女官做了一个手势,教她们也重新坐到原来的垫子上或者矮凳上,然后用一种极其尊贵的语气说:

“您想干什么,先生?您来有什么目的?”

“奉国王的旨意,娘娘,我恭恭敬敬地向陛下冒昧奏明,我到宫里来为的是仔细检查您的书信。”

“先生!检查我的书信?对我?这真是一件冒昧的事情!”

“恳求您能宽恕我,娘娘。不过,在这种场面中间,我只能算是国王使用的工具。国王难道不是从这儿出去的吗?难道不是亲自请您接见我的吗?”

“您检查就是了,先生。这样看来,我像是一个罪犯了。艾思兑芳娜,您把我那些桌子和柜式书桌的钥匙都交出来。”

司法大臣从形式上向那些家具里边看了一遍,不过他深深知道,王后断不会把白天写的那封重要的信藏在一件家具里边。

到了司法大臣把柜式书桌的抽屉关了又开,开了又关二十几次以后,他真不得不——我说他尽管感到一点迟疑,也真不得不走最后一着了,那就是搜查王后本人。

司法大臣向奥地利的安娜走过去了,用一种很狼狈的语调和一种很尴尬的神情说:

“现在呢,我要执行的,就只剩下主要的检查了。”

“什么检查?”王后问。这时候与其说她不懂,倒不如说她不愿意懂。

“国王知道您在白天确实写了一封信,也知道那封信还没有送到应当送去的地方。现在无论是您的桌子里边,还是柜式书桌里边都没有,不过它总应当在某一个地方。”

“您可是敢在您的王后身上动手?”奥地利的安娜一面说,一面直挺挺地竖起了整个身子,并且睁大那双几乎变成含有威胁意味的眼睛盯住司法大臣。

“我是国王的一个忠臣,娘娘,凡是国王的旨意,我都得照着去做。”

“好,这是真的!”奥地利的安娜说,“红衣主教先生的侦探们真能替他效劳。我今天是写了一封信,可是它还没有被送出去。在这儿。”

王后把她那只漂亮的手搁在胸前的衣襟上。

“那么请您把这封信交给我,娘娘。”司法大臣说。

“我只交给国王,先生。”安娜说。

“倘若国王当初想要把这封信交在他手里,娘娘,他早就会亲自问您要了。不过,我向您再说一遍,我原是国王派来向您要信的,倘若您不交出来……”

“怎么样?”

“我是国王派来到您手里取信的。”

“这话怎么说?”

“就是说我奉到的旨意范围是广的,娘娘,就是说我奉到的旨意是可以在娘娘身上寻找那封可疑的信。”

“这多么骇人听闻!”王后嚷着。

“娘娘,请您找个比较容易的办法。”

“这种举动是从卑劣的暴行中产生的,您可知道,先生?”

“国王指示的,娘娘,请宽恕我。”

“我决不容许这种举动。不成,不成,我宁可死!”王后嚷着,西班牙和奥地利两个王室的血液,在她身上沸腾起来了。

司法大臣深深地行了一礼,随后很明显地表示自己在完成使命时决不后退一步。他如同一个刽子手的仆从在拷问室里所能做的那样,走近奥地利的安娜身边,这时候,别人看得见她的眼眶里迸出了愤怒的热泪。

王后正像我们说过的一样,原是美得不得了的。

那种使命原来可能是被人看得很微妙的,但国王由于妒忌白金汉的缘故,所以这一次对于谁他也不妒忌了。

这时候,身为司法大臣的塞吉耶,无疑张着双眼去寻找那口有名的钟底下的绳索了。不过他没有寻到,于是他下了决心,向着王后坦白地说过的那个藏信的地方伸出手去。

奥地利的安娜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就像是生命垂危一样。她左手扶着她后面的一张桌子,免得自己倒下去,再用右手在她胸前抽出了那封信,把它交给掌玺大臣。

“您看吧!先生,在这儿。这封信,”王后用一种因为颤抖而不连贯的声音嚷道,“您拿走吧!教我免得再看见您这种可厌的样子。”

司法大臣由于一种易于了解的感动也发抖了,他拿了那封信,一躬到地,然后退了出去。

他刚刚一退出去,门就关上了,王后几乎立刻像要晕厥似的,倒在女官们的怀里。

司法大臣拿着那封信,一个字也没有看,就送给了国王。国王用一只发抖的手接过信来,寻找收信人的地址,可是发现地址还没有写。国王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他慢慢地拆开了信,随后,从信里起头的几句话里看到,那是写给西班牙国王的,他迅速地读下去。

那完全是一个攻击红衣主教的计划。

原来王后劝导她的弟兄和奥地利皇帝假装向法国宣战,理由是黎塞留在政治上的成见一直在降低奥地利皇室的声威,所以得罪了他们,目的是要驱逐黎塞留作为讲和的条件。至于有关爱情的话,整封信里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国王高兴极了,连忙打听红衣主教是否还在卢浮宫。旁人对他说法座正在他的办公室等候,国王立即到了他那儿。

“看呀,主教,”他向他说,“您先前说得不错,是我错了。整个计谋是政治性的,我手里的这封信里没有一点恋爱问题。相反的,是与您有关的重要问题。”

红衣主教接过那封信极其仔细地读着,读完以后又读了一遍。

“好的,陛下!”他说,“您看得见我的仇敌的目的是多么远大:他们用两个战争威胁您,倘若您不斥退我的话。说真的,陛下,要是我在您的位置,对于这些很有力量的坚决主张是会退让的。在我这方面,我能摆脱好些事情,倒真是一种幸福。”

“您在说什么呀,公爵?”

“陛下,我说我的身体在这些过度的斗争、无穷尽的工作当中衰弱下去。我说根据任何预测,将来包围拉罗舍尔的那种辛苦,我是经不起的。比较好的办法是,您不妨把那儿的任务或者派给孔代先生,或者派给巴松皮埃尔先生,或者派给一个以作战为职业的勇将。不要派我去,因为我是一个宗教家。从前,别人不断地拉我离开圣职,派我专门做种种我绝无能力做的事情。有人代替了我,陛下,您在国内一定会更幸福。并且,我不怀疑您在国外也一定会更伟大。”

“公爵,”国王说,“我懂得了,请您放心,凡是在这封信里提到的人,将来都要按照应得的罪名受到惩处,王后本人也一样。”

“您说什么,陛下?若是王后为着我而感到极小的不如意,上帝对我也是不许可的!她始终认为我是她的敌人,陛下,尽管陛下能够证明我向来极力赞同她的见解,甚至和您的意见相左。唉!倘若她在荣誉方面背叛了陛下,那是另外一件事,并且我会第一个发言:‘不用开恩,陛下,不用对有罪的女人开恩!’幸而这方面丝毫也没有什么,而且陛下刚才又得到了新的证据。”

“这是真的,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您同平时一样,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即使这样,王后还是使我很生气。”

“那是您,陛下,那是您惹得她生气的。事实上,每逢她真的跟陛下赌气,我就了解到陛下曾经用一种严厉的手段对待过她……”

“我对待敌人,无论是我的或者是您的,总是这样的。主教,不管他们的位置有多么高,即使严厉地对待他们会引起危险,我也不管。”

“王后是我的敌人,不过不是您的,陛下。相反的,她是忠诚的配偶,恭顺且无可指摘。陛下,请您让我在陛下跟前替她调停。”

“那么,就得教她低头先来将就我。”

“恰巧相反,陛下,请您做个榜样。既然您对王后产生怀疑,那头一个错的是您。”

“我,先去将就她?”国王说,“绝对不成!”

“陛下,我请求您那么做。”

“况且,我怎样先去将就呢?”

“您做一件能够使她感到愉快的事。”

“什么事?”

“举办一次舞会。您知道王后是多么喜爱跳舞,我向您保证,这样一种殷勤,会使她的怨恨完全消释的。”

“红衣主教先生,您知道我不喜爱一切交际娱乐。”

“既然王后知道,您对于这种娱乐反感,那么她一定因此会更加觉得感激。此外,您在她的节日那天,曾经送了她一副很漂亮的钻石坠子,她还没有机会在衣裳上佩戴过。倘若举办舞会,那将是她佩戴坠子的一个机会。”

“我们再看吧!红衣主教先生,我们再看吧。”国王这时候觉得王后所犯的大罪是他不太重视的那一种,他很害怕的一种过失她并没有犯下,所以他很快乐,准备和她言归于好,就这么说道,“我们再看吧。不过老实说,您是过于宽大了。”

“陛下,”红衣主教说,“请您让大臣们严厉吧!宽大是王者的美德,请您使用它,将来您会看到这样做是对的。”

说到这儿,红衣主教听见钟响了十一下,就深深鞠了一躬,向国王要求回去,同时恳求国王务必和王后言归于好。

奥地利的安娜自从那封信被搜去以后,正在准备听候斥责,第二天,却看见国王在她身边试图重续旧好,她因此非常诧异。

她的第一个动作是表示拒绝的,她那种女性的自尊心和王后的崇高地位,曾经同时受到非常残酷的侮辱,使得她不能在第一次接触时就这样将就国王。不过女官们的劝告说服了她,她终于像是渐渐忘记了以前的事。国王利用这第一个转变,就对她谈起他准备不久举办一个舞会。

在可怜的奥地利的安娜看来,一个舞会是非常稀罕的,所以听见这种预告,正像红衣主教所料的一样,她连最后的一点余恨的痕迹都消失了。即使在她的心里并不这样,至少在她的脸上是这样的。她问这个舞会在哪一天举行,不过国王说这一点应当和红衣主教商量。

国王果然每天都问红衣主教,舞会应该在什么时候举行,而红衣主教每天都有某一种推托,不肯把日期确定。

十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我们叙述过的那场风波发生后的第八天,红衣主教收到了一封贴着英国邮票的信,信里只写了这么两三行:

我得到那些东西了,由于缺少盘费,我无法离开伦敦。请您寄我五百皮斯托尔,款收到后四五天,我即能抵达巴黎。

就在红衣主教接到这封信的那一天,国王又向他提出那个他一直问的老问题。红衣主教伸出手指头算了一算,又用很低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她说收到盘费以后,四五天一定到巴黎。盘费寄到,非四五天不成,她回来又得四五天,这就是十天了。现在,任凭什么风向不顺,机会不好,加上女性的软弱,十二天也够了。”

“怎么样,公爵,”国王说,“您算好了吗?”

“算好了,陛下。今天是9月20日。巴黎市议员在10月3日要开一个招待会。事情这样安排是非常妙的,因此您就不像是向王后低头啦。”随后红衣主教又说,“还有,陛下,您不要忘了在这个招待会的前一天晚上,对王后说您很想看见她佩戴那些钻石坠子究竟适合不适合。”

[1]玛丽·德·美第奇:路易十三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