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荒诞派戏剧对中国的影响(1 / 1)

法国荒诞派戏剧被介绍到中国是在20世纪60年代初。1962年10月2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程宜思的文章《法国先锋派戏剧剖视》,第一次向中国人民介绍法国荒诞派戏剧;同年11月,由董雨石翻译的尤奈斯库的荒诞派剧作《椅子》在中国刊出。随后,有人陆续发表文章,翻译荒诞派剧作。翌年,《前线》发表了一篇题为《戏剧艺术的堕落——谈法国“反戏剧派”》的文章,对法国“反戏剧派”四个主要成员尤奈斯库、贝克特、阿达莫夫、热内进行一一点评。1964年,《世界知识》又发表了《西方世界的“先锋派”文艺》,对包括荒诞派戏剧在内的“先锋派”文艺做了深刻的批判。60年代初的中国,由于国际和国内的政治气候,以阶级斗争为纲再次被强调,政治成了评判任何文艺的首要原则。因此,作者都不可避免地要从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的立场出发,来阐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所盛行的荒诞派文艺。1978年,朱虹撰文论述了荒诞派戏剧的兴起及思想的出发点和艺术的特色,这是经过“**”之后我国对荒诞派戏剧评介最早、最充分的一篇文章。一年过后,荒诞派戏剧的译本相继出现。1979年,《外国文艺》第3期发表尤奈斯库的《阿麦迪或脱身术》。1980年《外国戏剧》第1期发表尤奈斯库的《犀牛》。1980年12月,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荒诞派戏剧集》。1981年,《当代外国文学》第2期刊登了贝克特的《啊,美好的日子!》《剧终》和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1981年,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中除收录了《等待戈多》外,还收录了尤奈斯库的《新房客》和阿达莫夫的《侵犯》。1983年,外国文学出版社也推出了一部《荒诞派戏剧选》。在前后五年时间内,形成了一个翻译出版荒诞派剧作的热潮,完成了对法国荒诞派戏剧主要作品的翻译工作。1986年底,上海戏剧学院还把尤奈斯库的作品搬上话剧舞台。中央戏剧学院于1992年内部演出了《椅子》,同时也对作家文论进行了翻译。1979年,《外国文艺》第3期发表了尤奈斯库的《起点》。1981年,《外国文艺报道》第5期发表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语言的悲剧》。1982年,《外国戏剧》第4期发表对尤奈斯库的采访录《荒诞派戏剧家纵谈古今》,1983年第1期发表了尤奈斯库的《戏剧经验谈》。当然,当时介绍西方现代主义戏剧是为了达到展示腐朽、批判“荒诞”、教育民众的目的。随着存在主义哲学思潮在80年代的兴起,荒诞派戏剧受到了中国读者,特别是青年学生的广泛关注。法国荒诞剧在中国的翻译与研究形成热潮,这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刚刚从“**”动乱的历史中走出,正处在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兴盛的文化背景下。正因如此,从西方译介过来的荒诞派艺术之风,让戏剧工作者从中捕捉到了可以表达人们当时某些情绪和思想的新的艺术表现形式。于是,从80年代初期开始,中国很快出现了创作、演出及讨论荒诞剧的热潮。一批荒诞剧作相继出现,最有代表性的是高行健的《车站》和魏明伦的《潘金莲》。

魏明伦的荒诞剧《潘金莲》在中国引起了轩然大波。1986年,《戏剧与电影》第3期发表文章指出,“此剧的‘荒诞’之处,乃在于跨朝越代,跨国越州,集古今中外人物于一台,不仅大胆地突破了传统编剧的各种‘规矩’‘程式’,而且,借鉴了‘荒诞’的某些手法,达到了‘外壳荒诞、内核合理’的艺术效果”。《潘金莲》虽然被称为荒诞戏,但荒诞的只是形式与方法,其内容却有着浓烈的理性思辨色彩。剧作家将施耐庵、贾宝玉、安娜·卡列尼娜、武则天、七品芝麻官、红娘、吕沙沙、法庭庭长、现代阿飞等古今中外人物和其他艺术形式中的形象云集在同一舞台,对潘金莲的命运遭遇进行评说,这看上去好似荒诞无稽,其实却是剧作家对妇女问题进行深刻反思的结果。正如剧本结尾女庭长的台词:“一部沉沦史——千年封建根。想救难挽救,同情不容情。覆辙不可蹈,野史教训深!”

20世纪80年代后期,中国对荒诞派戏剧的研究已从先前的单就外国的荒诞戏剧或单就中国的荒诞戏剧探讨,转而走向兼顾中、西戏剧的综合与比较研究,而且,越来越淡化政治色彩,逐渐开始增强对其艺术性和学术性的探讨。进入90年代,中国对法国荒诞剧的研究仍热情不减,但研究的特点表现为专家学者以著书立说的方式阐述见解。吴岳添的《法国文学流派的变迁》,把荒诞剧作为现代主义的终点,从继承与发展的视角梳理其脉络。张容的《荒诞、怪异、离奇——法国荒诞派戏剧研究》是我国第一部研究法国荒诞剧的专著,作者从法国荒诞剧的概貌和作家作品两大方面进行全面和深入的研究。进入21世纪,刘明厚在《二十世纪法国戏剧》的有关章节中,从荒诞剧的创作思维模式和人的情感体验的角度对其艺术意境进行了分析。刘成富在《20世纪法国“反文学”研究》中,对尤奈斯库与贝克特进行了探讨。

荒诞派戏剧作为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戏剧舞台上最有影响力的戏剧流派之一,对中国戏剧界影响之大是毋庸置疑的。但由于中西方剧作家对荒诞剧理解的差异,中西方荒诞剧在主题的表达、人物的塑造、时空的安排、语言的运用等多方面有较大区别。虽然今天“荒诞剧热”已经降温,但对荒诞派戏剧的社会意义、艺术价值进行冷静客观的分析还是很有必要的。

总的来说,荒诞派戏剧虽然有悖于西方传统的戏剧理论,但荒诞的本体化不仅没有否定荒诞派戏剧,反倒构成了荒诞派戏剧的意义与价值,以至最终被西方文学界接受。荒诞派戏剧的影响从法国蔓延到欧美各国,各种褒奖接踵而来。1969年贝克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70年尤奈斯库被选入法兰西学院。创作家的艺术手法还影响到小说、电影、舞蹈等领域。虽然荒诞剧没有得到绝大多数剧作家的认同,在荒诞剧之后,又相继出现过“新新戏剧”、“咖啡剧”等新的先锋派剧作,但是这些形式都没有获得荒诞剧那样的成就。荒诞派戏剧毕竟曾是当代西方文学中的一朵奇葩。

[1] 袁可嘉等:《现代主义文学研究》(下册),673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