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平概述
阿尔托1896年生于马赛,是戏剧理论家、诗人和演员,是法国反戏剧理论的创始人。他在1924年就加入了超现实主义小组,并主持超现实主义研究中心的工作,但很快又被开除。不管是对超现实主义,还是对法国乃至世界现代戏剧,阿尔托的影响都相当大。
阿尔托生于一个船业世家,5岁时感染脑膜炎,虽然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为了减轻痛苦,医生让他服用鸦片等麻醉药,可这些药品的副作用很大,阿尔托终生都被神经疾病困扰。在不长的一生中,他不断地进出医院、疗养院,戒毒,治疗,始终摆脱不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进入一般人无法触及的精神世界。他过于激进的文学观点也与神经方面的疾病有较大关系。
尽管顽疾缠身,阿尔托还是一直热爱文学和戏剧。他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写诗。起初,他的诗作带有明显的象征主义印记。1920年,他到达巴黎,把自己的诗投给多家杂志,并追随当时著名的演艺界人士杜兰、毕多耶夫等人从事剧场工作,也参演过几部电影。在巴黎他遇到了一位女演员,也是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直到1927年,阿尔托仍每天给她写信,这些信件后来结集为《给热妮卡·阿塔娜茜乌的信》出版。他在杜兰的工作室接受戏剧方面的训练,专门扮演一些极端的小角色。电影方面,他在阿贝尔·冈斯导演的《拿破仑》(1927)中扮演马拉以及饰演德雷尔的名作《圣女贞德》(1927)中的马修修士。
1924年,阿尔托加入超现实主义小组,领导研究中心,还编写了《超现实主义革命》第三期的大部分稿件。由于《新法兰西评论》的主编里维埃尔拒绝刊登他的诗作,阿尔托和他通了很多信,由诗作被拒绝的原因谈起,渐渐转向文学的可能性问题,这些书信说明了艺术和精神分析的难以相融性。他的诗集《虚幻中心》与《神经测量仪》是对精神世界的探索。他过激的反抗热情使之与超现实主义者产生裂痕。1927年,他与维特拉克创办雅里剧院,成为与布勒东不和的导火线。他们进行了激烈的论战,阿尔托在1927年发表了《愚昧无知或超现实主义的虚张声势》,拒绝介入政治的阿尔托最终与超现实主义小组决裂。
雅里剧院以达达、超现实,甚至荒谬剧的先驱阿尔弗莱德·雅里命名,并强化了他的挑衅风格。过于激烈的反抗性引起了轩然大波,最终导致剧院在仅演出了八场戏后就昙花一现,宣告失败。但是阿尔托没有放弃,1932年又致力于残酷剧院的筹划,在这里他使用极端的方式上演一些色情、暴力、恐怖的内容,以激起一种“松散而纯净的感情”。《桑西一家》是剧院的唯一制作,这部改编自雪莱和司汤达的作品,讲述一个**加谋杀的故事,场面血腥恐怖,可以说全面体现了他的戏剧理论主张。但是,这出剧过于惊世骇俗,获得的反响有限,残酷剧院也随着这出戏的失败而退出文艺舞台。不过,他的1931—1933年的戏剧理论合集后出版,这就是著名的《戏剧及其双重性》,这本书在法国直到现在都还很有影响。
再次受挫后,阿尔托极度失望和不平,于是,他离开欧洲前往墨西哥等地,在土著部落中汲取神秘主义养料。1937年,他在爱尔兰与警察发生冲突,遣送回国后,被当成精神病人送往疯人院,开始长达九年的囚禁生活。在这期间,他辗转多家精神病院,又遭遇大战,受尽各种折磨,直到1946年才因友人的努力而重获自由。友人为他筹集到大笔生活资金,阿尔托的生活开始改善。重返巴黎后,阿尔托继续文艺事业,他在《凡·高,被社会逼得自杀的人》中表达了对精神科医生的极度愤慨,以及对巫术和魇魔法的信仰。
1948年,阿尔托在巴黎附近的伊夫里市因患直肠癌去世。
(二)诗歌与戏剧理论
超现实主义者对幻觉和疯癫状态很着迷,对“疯人艺术”赞赏有加,比如布勒东通过他与精神病人的交往写出了《娜嘉》,对于娜嘉被关入疯人院极为不平。阿尔托终身受神经疾病和迷幻药物副作用困扰,这方面他有比其他人更加深刻的体验。在《致所有疯人院主任医师们的信》中,他认为:“狂想和人类任何其他的思想或行动体系同样合理、同样合乎逻辑,我们不容许束缚妄想的自由发展。对反社会力量的镇压从原则上讲既无法做到又不能接受。所有个人行动都是反社会的。疯子尤其是社会专制的个人受害者……我们确认他们的现实观念以及由此导出的一切行动的绝对合理性。”超现实主义者认为疯癫本身就是思想的自由发展,精神病人比正常人更加容易解放思想,疯子的想象是开启写作王国的钥匙,阿尔托更是这种非理性主义的极致,不管是他的诗作还是戏剧都有浓厚的疯狂色彩。
和超现实主义的其他诗作一样,阿尔托的诗也充满了幻觉和没有逻辑的词句,而与其他人相比,他狂热的精神状态又使他的诗缺乏理性,同时还笼罩着一种恐怖气氛。
声音玻璃里星体旋转,
杯中煮着头,
充满粗鄙的天空
吞吃星体的**。
一种激烈而怪异的奶
在苍穹深处挤动;
一只蜗牛爬高并打扰
云朵们的安静。
极乐和狂想,整个天空
扔给我们一团
诲**的翅膀般湍急粗野的
旋风,像一朵云[6]。
这首诗光看题目就能感觉到荒诞,声音和玻璃风马牛不相及,却被组合成一个意群,还能够让星体在其中旋转,接着诗句又突然跳到“杯中煮着头”,可以说毫无逻辑可言,怪异的文字组合带来诡异的感觉。在1926年发表于《超现实主义革命》上的《向木乃伊乞灵》中,这种阴森恐怖的氛围更甚:“生命把你从骨头剥离”,“木乃伊,这些纺锤的手为你翻转内脏”,“你的黑内脏在金子里游泳”……
阿尔托的戏剧理论核心是“残酷戏剧”,通过各种手段撞击、挤压观众的感情。阿尔托竭尽全力使艺术和语言具有魔力,这样,它们就能够像新奇的巫术一样,整体发挥作用。他认为一切起作用的因素都可以归结为冷酷,这是一个极端的行动概念,基于这一点,戏剧必须推陈出新。阿尔托很迷恋东方(日本、巴厘岛)的戏剧,试图恢复戏剧的古老神话传统,他的戏剧也透着几分巫术的味道。
由于自身的原因,阿尔托有着比旁人更深切的幻觉体验,他的痛苦是二元的,既在于肉体又在于心灵,他把表现惨烈的冲突作为治病的良方,他创作戏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繁殖暴虐和恐怖,而是为了让观众认清罪恶的现实和冷酷的命运,将人们从潜意识中解放出来。这种疯狂的令人窒息的戏剧与消遣剧、心理剧完全不同,它从多元组成一种新的语言,充分调动演员的姿势动作、舞台布景以及灯光音响效果等,把观众立体地掷入另一个世界,突破了戏剧从属于剧本的地位。
阿尔托的残酷剧场理念虽然没有实现,但是它对现代戏剧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为戏剧开辟了新的出路。他本人也像巫祭仪式的主持人一样,使人们在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入魔。他的戏剧理论影响了欧洲近二十年,至今仍热力不散。
[1] Bernard Lecherbonnier:Aragon,14页,巴黎,Bordas出版社,1971。
[2] Bernard Lecherbonnier:Aragon,18页,巴黎,Bordas出版社,1971。
[3] 吴岳添:《法国文学流派的变迁》,156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4] 柳鸣九:《未来主义 超现实主义 魔幻现实主义》,131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5] 王家新:《欧美现代诗歌流派诗选》(上),163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6] 王家新:《欧美现代诗歌流派诗选》(上),210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