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文学中,少年小说(Teenage Novels 或Young adult fiction)是成长小说以外书写“成长”主题的重要文学样式。一般认为,这一文学概念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其标志性作品是罗丝·威尔·德雷恩的《让风暴怒吼吧》。在此之前,尽管文坛已出现以少年为主人公,专为少年人写作的小说文本,却并未形成少年小说这一概念。专为少年人创作的小说的大量出现是在19世纪,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斯蒂文森的探险小说《宝岛》《绑架》《黑箭》、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历·费恩历险记》及托马斯·哈格斯的《汤姆·布朗的学校生活》等。
一、作为“小说”的少年小说
少年小说属于少年文学范畴,是一种专为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的少年与“准青年”服务的小说样式。
少年小说中的少年主人公大多进入了生理学意义上的“青春期”(Adolescence)。其突出的特点是生理、心理迅猛发展,尤其是“性”发育(包括性生理和性心理)的突飞猛进,又称为“性成熟期”。性意识的萌动、发展是少年告别童稚岁月,跨入成人门槛的重要表征,亦是童年和少年的本质区别。处于青春期的儿童其情绪具有不稳定性,所以这一时期亦被称为“危险期”。因此,少年小说应“特别重视美育与引导,帮助少男少女健全地走向青年,走向成熟……强调正面教育的同时,应注重全景式的生活描写,引导少年正确把握和评价社会人生的各个方面”[1]。由于少年人的感知和认知能力较童年时期有了质的飞跃,其阅读能力大大增强,因此,少年小说除主要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手法,还应适当尝试运用意识流、象征等多种现代派创作技法,以增加作品的深度、厚度,以满足少年人旺盛的求知欲,提高其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力和感受力。
现实主义小说多注重细腻、逼真的情节描写,以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然而,现代派小说却一反现实主义小说传统,刻意颠覆对典型人物的塑造、典型事件的铺陈和典型环境的渲染,甚至提倡所谓的“三无”小说。这些现代派小说观念和创作手法,在一些少年小说作品中也得到了运用,如班马的《鱼幻》等。尽管作为少年小说主要阅读者的少男、少女的阅读能力有了大幅度提高,但他们大多还无法准确把握现代派小说的深意。如果少年小说的写作者肆意“借鉴”,甚至“图解”现代派技法,势必会为少年读者设置难以逾越的阅读障碍。因此,少年小说必须坚守个性,以“少男少女”为本位。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青春期”这一概念被广为接受,在西方文学中,为少年人写作的小说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和程式。其故事内容多为历险、初恋、亲情和友情等,人物脸谱化,主人公成长的结局多为接受了传统的价值观念,不太注重呈现他们性格的变化轨迹。冲破这一僵化的创作模式的少年小说作品是诞生于20世纪的威廉·杰拉尔德·戈尔丁《蝇王》和J.D.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前者颠覆了“少年如同蒸馏水一样纯净”的审美想像;后者则真实地再现了少年人常见的病症——青春期综合征。“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少年人更为独立、自我。少年小说急剧转型,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事件差不多都从少年小说中消隐,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的现实。战争的恐怖阴云、暴力和凶杀事件、父母离异和性殇等“狰狞”的事件,都呈现在文本中,尤其是性殇,成为写作的核心。这些作品大多较为完整地展现了少年成长的心路历程,着重描述他们个性和人格的成长,属于经典的成长小说。
尽管中国古代文学中没有专门为少年创作的小说,但其中仍有部分少年形象,如《世说新语》中“斩蛇除蛟”的少年周处、《搜神记·李寄斩蛇》中的李寄等。而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和《镜花缘》中也有不少描写少年人物的篇章。在我国,少年小说是伴随着人们对“少年”这一特殊群体的日益关注而出现的,是随着人们认识到“儿童”(广义的)这一年龄层次中还有幼儿、儿童、少年三个年龄层次的划分而产生的。五四时代的儿童文学先驱者更多地关注的是与成人不同的儿童群体,而多少忽略了“少年”这一处于成人与儿童之间的群体的文学需求。直到20世纪80年代,随着儿童文学理论的发展,人们才“发现”了“少年”。与五四时期发现“儿童”,从而产生了儿童文学一样,人们发现了“少年”,才产生了少年文学。作为少年文学中的重要体裁的少年小说由此受到了人们的普遍关注。
少年小说虽然起步较晚,但得益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独特的文化背景,因而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出现了大批作家作品,涌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创作热潮,成为20世纪后期中国儿童文学的一道特别引人瞩目的风景线。20世纪70年代末,伴随着文学现实主义思潮的回归,出现了一批敢于直面现实,抒写少年生存现状的少年小说,如刘心武的《班主任》、萧育轩的《乱世少年》、罗辰生的《白脖儿》等。进入80年代,伴随着人们对民族性格的思考,作为民族未来的少年,日益受到作家们的关注,由此出现了一批表现“小男子汉”形象的少年小说,如曹文轩的《没有角的牛》《古堡》、刘健屏的《我要我的雕刻刀》、李建树的《蓝军越过防线》、陈丽的《遥遥黄河源》、庄之明的《新星女队一号》、范锡林的《一个与众不同的中学生》等。随着人们对“少年”这一群体的认识日益深入,少年小说又出现了直接表现少男少女之间朦胧感情的小说,如龙新华的《柳眉儿落了》、丁阿虎的《今夜月儿明》、肖复兴的《早恋》等,表现少女们独特的成长心理的小说,如陈丹燕的《上锁的抽屉》、秦文君的《少女罗薇》、程玮的《今年流行黄裙子》、韦伶的《出门》等。20世纪90年代,随着出版界对少年小说创作的有意识扶持与介入,儿童文学又出现了成人作家创作少年小说和文学少年创作少年小说两个热潮。前者有山东明天出版社推出的“金犀牛丛书”(包括张炜的《远河远山》、毕淑敏的《雪山的少女们》、王安忆的《一个故事的三个讲法》、迟子建的《热鸟》、刘毅然的《奔逃》、池莉的《黑鸽子》等)和“猎豹丛书”(包括苗长水的《我们稍息——立正》、沈石溪的《古剑、军犬、野鸽》、陶钝的《阳光下的故乡》、阎连科的《生死晶黄》、周大新的《平安世界》、于波的《花神》、简嘉的《好男当兵》等),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推出的“红辣椒长篇儿童小说创作丛书”(包括彭东明的《天边的火烧云》、蔡测海的《套狼》、樊家信的《绿帜》、陶永灿的《黑喜鹊白喜鹊》、少鸿的《少年故乡》、骆晓戈的《长成一棵树》、叶梦的《男孩丁丁》、向本贵的《暑假六十天》、彭见明的《风中一滴雨》等),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鸽子树少儿长篇小说丛书”(包括蒋韵的《闪烁在你的枝头》、方方的《有个小孩叫冬冬》、唐敏的《幸运大流浪》、蒋子丹的《长大不容易》、赵玫的《超低空飞行》、林白的《纸上的蚂蚁》),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金太阳丛书”(包括王小鹰的《问女何所思》、蒋韵的《谁在屋檐下歌唱》、成一的《回家的路》、竹林的《流血的太阳》、冯苓植的《雪驹》、刘庆邦的《高高的河堤》、陆星儿的《妈妈,请不要生气》、肖复兴的《放学后容易发生的故事》、谭元享的《北回归线上的小太阳》)等;后者则有郁秀的《花季·雨季》,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的“自画青春丛书”(包括芦森的《福物祭旗》、肖铁的《转校生》、米子学的《闹心》、邢抒然的《摇滚猫乐队》、许言的《黑白**》、朱佤佤的《发芽的心》、刘伟的《迷彩》、顾捷的《火之晨》、陈朗的《灵魂出窍》等)以及深圳海天出版社继《花季·雨季》之后推出的三种“花季·雨季”系列丛书等。
二、服务“少年”的少年小说
从现代儿童文学理论中一些论及少年文学的只言片语,到20世纪80年代论述少年文学的理论篇章中,读者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点,即在论及体裁问题时对小说体裁的重视并把小说体裁列为少年文学中最为重要的文学体裁,列为最受少年欢迎的文学体裁。那么,小说为什么会成为少年文学中最为重要的文学体裁呢?
从接受理论来说,任何文学作品都必须经过读者的阅读、接受,才能成为真正的文学作品。而一种文学之所以能为读者所接受,是因为作品所表现的内容与读者的阅读期待视野契合。同样,小说受到广大少年读者喜爱的原因,概而言之,在于小说这种文体所表现的内容及方式与少年读者的阅读期待视野契合,分而述之,则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小说所表现的人物内心的微妙变化对正处于青春期,渴望了解自己及他人的少年读者有着极大的吸引力。青春期是人从幼稚走向成熟的关键时期。心理学的研究表明,青春期的少年在心理上具有过渡性、闭锁性、社会性和动**性四个特点。过渡性指青春期正处于儿童期(幼稚期)向青年期(成熟期)发展的过渡时期;闭锁性指青春期少年的内心世界开始逐渐变得复杂,开始不轻易将内心表露出来;社会性指青春期少年的心理发展及其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影响;动**性指青春期少年的心理特点既敏锐又偏激,容易摇摆,受外界的影响较大。他们一会儿坚强,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摆脱父母,走向独立了,一会儿又显得非常脆弱。老师的批评和父母的指责都会使他们觉得“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幼稚与成熟的纠结、敏锐与偏激的交织,使青春期少年的内心世界变得非常丰富而有层次。一方面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圣洁心灵;另一方面他们又渴望被人了解和了解他人。小说中细腻的心理描写,特别是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层次的人物的心理描写,使他们能够以此来认识自己,了解他人,满足自己急切的内心渴望。
第二,小说所表现的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能满足受到年龄等客观因素限制而又对外部世界十分向往的少年读者的心理需求。如前所述,他们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中探寻着自己的内心。而与此同时,他们对广大的社会又有着极大的兴趣,渴望了解外面精彩的世界。对人类而言,走向成熟意味着对自我不断深入理解和对外部世界不断加深认识。对自我认识的提高也在不断地提升着人类对外部世界的认识水平,反过来也一样。可以说,对自我的认识与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共同使人类走向成熟。而作为人类个体的少年儿童,他们的成长经历其实与人类的成长经历有着某些相似之处。他们也是在不断地认识自我,不断地扩大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同时,随着对外部世界认识的扩大和加深,他们又更进一步地认识了自我,从而真正地走向社会化。
第三,小说所描写的人物对正处于青春崇拜期的少年读者也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不可否认,崇拜心理是人类的一种比较原始和古老的意识。它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中曾起到过不可忽视的作用。就古老的图腾崇拜而言,一方面,它使人类在想像中有了与自然界进行斗争的力量源泉;另一方面,它能把分散的个体团结起来,结成强有力的团体和组织,以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中国有一句话叫做“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其实它也道出了人类崇拜心理的一面。正处于青春成长期的少年有着成长的渴望,然而,一时又不能明了自己的成长方向,因此对社会上的名流即会产生崇拜心理并以之作为自己的努力方向。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学生中的影星、歌星崇拜曾被教育家视为“天灾人祸”,但从人类的心理发展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一种正常现象而已。小说中的主人公往往有着非凡的经历,有力量,有智慧,能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最终走向成功,这对于渴望成长,渴望成功的少年读者来说,自然会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最后,在文体上,作为叙事类文学作品的出色代表,小说把文学作品的叙事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据深层心理学的研究表明,人天生就具有叙事的心理动机。这从幼儿喜欢听童话、听故事中可以得到事例的证明。对内心和外界的双重挖掘与演绎,是小说这一文学体裁的最大优点。小说对人物微妙的心理变化的刻画描写,常常使阅读小说的人不知不觉地沉入到人物的心理状态之中。小说所表现的广阔的社会生活以及地域类小说中所表现的异乡、异国情调,足以使任何一个由于年龄等方面的原因而眼界还显狭窄的少年读者沉迷其中并获得极大的阅读乐趣。
少年小说作为最受少年读者欢迎的小说形式,与一般小说有着明显的区别。少年小说的读者对象是少年儿童,所以它所表现的人物形象也主要是少年儿童,当然,同时也要写好成年人,处理好少儿形象和成人形象的关系。它的题材主要出自少年儿童的日常生活,着重表现少年儿童的生活及其精神成长,通过他们的眼睛展示社会,表现他们从幼稚走向成熟的成长历程。因此,与一般小说相比,少年小说的特点大致是人物较少,性格鲜明,线索单一,故事曲折,情节发展较快,背景具体,时间、地点、环境都非常清楚,主题明朗,语言明快活泼。总的说来,少年小说显得清丽、鲜活、明快。
三、少年小说的艺术特色
少年小说就其具体的表现内容而言,可以分为校园小说、历史小说、探险小说等。校园小说重在描绘少年的校园生活,反映他们在学校中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表现少年的种种经验及身心变化,引导少年正确对待成长中的种种问题,如秦文君的《男生贾里》《女生贾梅》、张之路的《第三军团》、金曾豪的《青春口哨》、肖复兴的《青春奏鸣曲》、韩辉光的《校园喜剧》等。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少年因其处于人一生中生理、心理发展的关键期而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表现少年在其成长阶段的社会经验及身心变化的作品也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和争议。其中备受关注、争议较大的有所谓反映男生女生“来往过密”现象的小说、少女心理小说等。探险小说是指描写少年或成年人在异常情况下经历各种现实的或虚构的险情的小说。这类小说中的主人公常常处于一种千钧一发、惊心动魄的危险境地,而最终又能安全脱险。其特点是层层设置悬念,情境奇特,情节紧张,能极大地满足少年读者的勇敢、好奇、顽强等心理。探险小说又可细分为冒险小说、侦探小说、恐怖小说等。20世纪90年代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少年绝境自救故事丛书”是一套很有特色的少年探险题材小说,包括吴季康的《魔鬼出谷》、王钧钊的《珍宝疑踪》、许维的《古墓魔影》、李民发的《列车奔逃》、陈自仁的《恐怖雨林》、焦炳琨的《遭遇火焰山》、庄大伟的《都市迷途》、班马的《幽秘之旅》、李银泮的《夏日险遇》、薛屹峰的《天地无情》等。
少年小说的创作手法是多种多样的,可以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是哲理化的、意识流的或者跨文体写作。从中外少年儿童中普遍流行的小说来看,少年小说一般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艺术特征。
第一,主人公多为十二三岁至十七八岁的少男或少女(中学生阶段),大致有四类主人公形象,即“优秀型”“叛逆型”“问题型”和“平常型”。
“优秀型”少年大多是童年小说中长大了的“好孩子”。他们具有好孩子特有的诸多优秀品质和相对明确的人生奋斗目标,如铁凝的短篇小说《喔,香雪》中的香雪。她生活在一个名叫台儿沟的荒僻村庄里。那儿的人们历来吃过晚饭就钻被窝。自从火车开进来后,台儿沟以往的宁静便被打破了。由于火车仅在这儿停留1分钟,香雪和村里那群小姑娘们便围着火车做1分钟生意,用鸡蛋等土产品换取她们心仪的城市日常生活用品。小说通过着重描写香雪用一篮子鸡蛋与火车上一位城市女学生交换铅笔盒的经历,展现了农村少女对现代文明的向往和她们纯朴、善良和美好的人性。“叛逆型”少年是少年小说中最为常见的形象。青春期的少年人大多已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形成了基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希望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然而,成人世界的诸多规约,往往让他们处处碰壁。因此,对成人世界的憧憬和反叛构成了他们的矛盾和痛苦。“叛逆”成为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表征。少年小说中的少男少女大多具有不愿与成人“同流合污”的挑战精神。标榜“好孩子没故事”,他们的言行往往“离经叛道”。但是,他们大多不会因此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他们大多在反叛中感悟了生活的真相和人生的真谛并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个性的同时,学会了适应社会规约,甚至是与社会规约妥协,如铁凝《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中的安然,她聪明,善于思考,有正义感,但在爸爸妈妈和老师眼中,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儿头”。她敢于在课堂上指出老师的错误,敢于批判妈妈身上的世俗气息等。“问题型”少年与童年小说中的“问题孩子”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处于弱势地位,因遭逢生活的非难而过早失去了儿童的天真。他们或者“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或者在“残酷的青春”中延缓了成长。“性殇”,往往是他们难以正常成长的标志性事件,如刘心武《班主任》中的谢惠敏。她看上去是一个品行不错的好学生,但她的心灵却因极“左”思潮的侵蚀而扭曲。“平常型”少年在学习、品行和智力等方面没有过人之处,是少年小说中新兴的一类主人公形象,这类形象是对传统品学兼优的少年形象的一种反动和补充。毕竟,品学兼优的少年是少数,大多数少年是普通的。
总之,和童年小说中单一、单纯、明净、阳光的主人公形象相比,少年小说中的主人公更为复杂、深刻。
第二,从题材内容上看,具有鲜明的现实性和针对性。
小说,特别是少年小说,主要是表现少年儿童的生活,是少年儿童生活的写照。适合少年儿童阅读的小说,大多取材于少年儿童的家庭和学校生活,有些甚至直接以真人真事为原型,运用写实手法,逼真地描绘少年儿童的情感、思想和性格。因此,小说对于少年儿童来说,有一种真实感和亲切感。他们能从小说中获得真切的艺术体验和生活经验。正因如此,有人将适合少年儿童阅读的小说直接称之为“少年生活小说”。少年小说的主题涉及校园生活和成长中需要解决的问题,有着明显的针对性,或引导少年儿童分辨是非,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审美观,或引导少年儿童积极向上,追求美好的事物,或委婉地指出少年儿童成长中的困惑与失落,启发他们去塑造完美的人格。
第三,多以“成长的烦恼”为主题,展现成长的快乐和忧伤,以小说的诗性品格潜移默化地引导成长者战胜挫折,长大成人。
少年人所面临的烦恼和挫折可粗略归纳为对“自我”的认同与对“他者”(成人世界)的渴望与畏缩、自我的奔放与外在的制约、性张力的压迫与宣泄。在这些“问题”中,“性”无疑是最敏感、最微妙、最深邃、最驳杂、最棘手的问题。曹文轩的《根鸟》,叙说了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隐喻着凯鲁亚克式的“在路上”的哲学意蕴,是一部影射性之成长的长篇少年小说。如同弗洛伊德所说,力比多冲动是人的创造性的原动力。少年根鸟旺盛萌动的性张力,迫使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漫漫寻找之旅——寻找一位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美丽女孩。根鸟对梦中女孩的追寻与经典意义的少女找寻梦中的白马王子这一意象异曲同工。少年根鸟恍惚、迷离、清醒、执著、痛苦、欢乐的找寻历程,再现了其性成长的真实图景。当根鸟的梦中开始出现女孩的身影时,他在现实生活中便表现出了对自己身体的“耻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身体的隐秘,包括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当那个依稀出现在梦中的女孩的形象不断出现且越来越清晰时,他不敢和她的眼睛对视,虽然渴望和她长久地近距离“接触”。而且,她总是在他害怕她突然消失的时候消失。作者刻意营造出少年根鸟情欲萌动的诗意、浪漫意境,细致捕捉心灵的颤音,穷尽了少年潜隐情欲的圣洁、优雅、高贵。曹文轩对“成长之性”的诗意化和纯美化书写,在一定程度上使少年小说书写“成长之性”具有了合法性和有效性,确是一种突破和超越。
最后,注重小说的情节性和趣味性。
为了吸引少年读者,少年小说一定要有生动活泼、引人入胜的情节和浓郁的趣味性。一般说来,小说的情节应具有转折性、戏剧性,要制造一定的悬念。如果小说的情节发展是直线型的,就可能因平淡无味而难以让少年读者集中注意力。少年小说还要求有活生生的人物和细节。没有生动的细节,就不可能牵动少年读者的心。要想写好少年小说,应在以下几方面下工夫:一是设置悬念。在情节发展的开头或是情节展开的过程中,设置一两个疑问或矛盾冲突,以造成读者的阅读期待。少年儿童的好奇心很强,悬念的出现会立即引起他们的注意,调动他们的兴趣。二是小说要形成情节的波澜。波澜不断,小说情节自然就会曲折生动。三是要写出鲜活的人物。小说中的情节就是人物思想性格的发展经历。没有活泼有趣的人物语言、行为的描写,小说情节就会干巴巴的,就不可能打动少年读者的心。四是讲究小说的结构。有的小说结构是纵向的,按事件发生、发展的自然进程和事件的先后顺序来编排,有的小说结构是横向的,即把几个前后并无直接联系的场景或情节平行安排,从不同侧面或角度共同表现主题,还有的小说结构是串联式的,即以人物或事物为线索,把几个相对独立而又有内在联系的事件连缀在一起。由于少年人阅读、欣赏能力的提高,少年小说较之童年小说其表现手法更丰富,即在采取传统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手法的基础上,还可以适当运用意识流等现代派技法。因此,少年小说的文本内涵往往比童年小说更丰富,结构线索更复杂,主题意蕴更深厚。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少年小说作家们在创作手法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探索,出现了一批探索性作品,如班马的《鱼幻》一类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曹文轩的《古堡》一类的象征主义小说以及董宏猷的《一百个中国孩子的梦》一类的跨文体小说。虽然有些探索性作品由于在文体试验上走得太远而不能为少年读者所接受,但这些探索性作品的出现无疑为少年小说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参照。曹文轩、秦文君、张之路、班马、董宏猷、沈石溪、黄蓓佳、金曾豪等人的小说作品,比较充分地体现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我国少年小说在创作手法上的探索和追求,可以加深人们对少年小说创作形式和技巧的理解。
[1] 王泉根:《现代中国儿童文学主潮》,504页、505页,重庆,重庆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