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东阳,刘瑾来到后院一间密室,推门进来。已有两条大汉等在屋里,一起上前行礼。刘瑾问:“弄回来了吗?”
“弄来了。”
两个锦衣卫从屋角拖过一只沉甸甸的麻袋,解开袋口,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正是前任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太监王岳。
刘瑾拿了一盏灯走过来在王岳脸上照了照,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笑着说:“哟,这不是司礼监的王公公吗?我听说皇上已经格外开恩把你从诏狱里放了出来,命你到南京去给太祖皇帝守陵,你怎么没去?这可是违旨之罪呀。”
其实王岳是在被贬去南京的路上遭到了刘瑾爪牙的绑架!
到这个地步,王岳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丝毫不惧,淡淡一笑:“我老啦,胳膊腿儿都不中用了,恐怕去不了南京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了一辈子人,觉得没什么意思,想变个鬼玩玩儿。”王岳直盯着刘瑾的眼睛,“刘公公,你们家宅子真不错,风水好,景儿也美,我以后做了鬼就在这儿住下不走了,每晚有空就来找你,咱们多聊天多亲近,你看好不好?”
没想到这个趴在皇上脚底下的老奴才到了关键时候还真不怕死,炖烂的鸭子——嘴硬!刘瑾冷笑着说:“好哇!我就每晚等着跟王公公聊天。”回头吩咐两个打手,“王公公说他胳膊腿儿不好使,你们帮他活动活动吧。”
这些久经训练的锦衣卫早已变得像禽兽一样,心如铁石,只知道听上司的命令。现在刘瑾下了令,这两人立刻扑过来,一个摁住王岳的身子,另一个用脚踩住王岳的左臂,右手抓住前臂往上一扳,咔嚓一声,硬生生折断了王岳的胳膊。王岳痛得大声惨叫起来。刘瑾在一旁冷笑道:“王公公,这下你的胳膊好些了吧?”
听了刘瑾的嘲笑,王岳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来,痛得满脸冷汗,浑身直抖,半晌,低声说:“还行吧,不碍事儿。”
刘瑾转头吩咐两个锦衣卫:“那就再帮他活动活动!”两个打手又上前摁住王岳,把他的右臂也折断了。这次王岳死死咬住牙关,再也不肯叫出声来。
想不到一个老太监居然这么硬气,刘瑾也觉得意外,下意识地赞了一句:“真不愧是提督东厂太监,骨头还真硬。”
好半天,王岳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咬着牙冲刘瑾冷笑着说:“刘公公,我听说人死得越惨,变的鬼就越厉,你看我这样儿算不算挺惨的?”
见王岳临死之前还在跟他斗口,话说得这么狠毒,刘瑾心里又怕又恨,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看你眼下还不算惨。”回头吩咐,“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一听这话,王岳忽然叫了一声:“等等!我有话说……”
眼看这个老太监终于服了软,刘瑾笑了:“王公公有什么话要说?”
“刘公公,这些日子我也打听出来了,那晚你是怎么说动皇上、反败为胜的。嘿嘿,真了不起!皇宫里几千太监,还真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人。眼下你权势熏天,这几年一定要多敛钱财、多害人命,把坏话说尽、坏事做绝,把天下人都得罪够喽。这样,将来才会落个千刀万剐、粉身碎骨的下场!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颗聪明的脑袋。”
王岳几句话说得刘瑾心惊肉跳,头发根儿发麻。
千刀万剐,粉身碎骨,这些正是刘瑾最害怕的事。因为大明朝一百多年间,像他这样大权独揽的太监没有一个人能得善终!最后被千刀万剐的倒不少。
半晌,刘瑾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声,咬着牙吩咐两个打手:“还等什么,动手!”两个打手摁住王岳,一个用力撬开他的嘴,另一个把刀子伸进去忽地一绞,王岳发出一声闷叫,从嘴里吐出半截舌头。
两个打手放了手,王岳痛得在地上乱滚,终于挣扎不动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刘瑾走过来一看,见王岳满嘴是血,双眼圆睁,直瞪瞪地看着他,一张扭曲的面孔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样子十分吓人。
看到这个景象,杀人不眨眼的刘瑾也不由得魂飞魄散!对锦衣卫吩咐一声:“杀了他!”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两个锦衣卫从屋里出来,领头的那人上前低声问:“人已经死了,尸首怎么处置?”
“烧了。”刘瑾拍了拍杀手的肩膀,“你们这事儿办得不错,今晚还有个活儿,也一并做了吧。”
“请刘公公吩咐。”
刘瑾冷冷一笑:“听说被皇上派到安南去册封安南国王的工部左给事中许天锡今儿回来了。这个人哪,愚直得很,事多嘴碎,爱闹腾。先帝在的时候他就乱上奏章,想裁撤宫里的太监衙门。今天上午我听人说起,这个许天锡回京之后立刻把老婆孩子送回原籍,自己憋在家里不知搞什么花样,你们听说了吗?”
两个锦衣卫弄不清刘瑾的意思,互相对视一眼,问了一句:“公公的意思是要派人去查一查?”
“不必查了。许天锡一回京城就把老婆孩子赶回乡下,肯定是跟家里人闹了别扭。像他这样的人心眼子最小,一时想不开,不定出什么事呢。”刘瑾看着两个锦衣卫的眼睛问了声,“你们说是不是?”
刘瑾这番话两个锦衣卫倒是听懂了,可这里头担着太大的干系,刘瑾不把话挑明,这两个人一时也不敢应口。
刘瑾又是一声冷笑:“这种小心眼子的人哪,最没意思,也许今儿晚上一个想不开,就上吊死了……”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递给两个锦衣卫,“许天锡的家是不是在灯市口大街?听说那一带到了晚上还挺热闹,你们闲着没事可以去转转,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明儿早上回来我再赏你们。”交代完这一句,也不再说别的,背着手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