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节里,我们通过深刻的体验发现了自己的一些盲区,或是认知需要提升的地方,于是我们就从“无意识”进入了“有意识”的状态。但由于这些是新发现的领域,我们可能并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些盲区和不足。因此,我们需要通过第二个步骤——透彻的思考,来发掘这个问题背后的形成原因,并找出合适的解决方法,这样我们才能进到“有意识有能力”这个阶段。
讲到思考,我们就需要探讨一下各种思考方法。
有一天,一个朋友问我:“我们经常会提到逻辑思维、批判性思维、结构化思维、深度思考等,我发现概念虽然各有不同,但也有交叉。历史上有没有谁比较系统地总结和定义过思维的各方面能力,让我们可以在实践时参考?”
坦白地说,我之前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因此他的问题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好问题。而我没这么想的原因是,在我看来,这些思考模式都是逻辑思维的衍生概念。
逻辑思维的基石是两种方法:归纳法、演绎法。
这些思考模式的基础工具也是这两种,万变不离其宗。
朋友听了我的解释,说:“市面上各种‘思维’原来是被包装出来的,我被表象迷惑了。”
其实不只是他被迷惑了,在他提这个问题前,我也会习惯性地向别人推荐批判性思维的好处。但仔细想想,批判性思维的要点就是更审慎地使用归纳法和演绎法去看待问题。
朋友有点意外,因为他之前以为批判性思维是对信息的搜集和筛选,不要盲从权威,不要断章取义,不要被情感左右。
其实朋友说的都是结果,如果能严格分析信息和结论背后的逻辑就会得到这些:不会盲从权威,不会断章取义,不会被情感左右。
所谓分析信息背后的逻辑,就是从逻辑思维的角度来考察得出一个结论或观点的过程。考察这一过程是否可靠,首先要分辨它使用的是演绎法还是归纳法。
如果是演绎法,那么就要看两点:
一是前提是否正确;
二是过程是否合法。
若是归纳法,那么就要看三点:
一是用于归纳的例子是否够强;
二是例子是否具有普遍性;
三是是否只提及支持自己观点而忽略不支持自己的观点的案例。
比如不感情用事,如果你只看逻辑,那你肯定会不带感情地去看待它。
比如不盲从权威,如果你只看逻辑,那你肯定不管跟你说话的人是权威还是专家。
只要我们能够尽量严格地用归纳法和演绎法去考察问题、考察信息背后的逻辑是否成立,我们就能确保在思考时不会犯常见的错误,这就是透彻思考的基础。
在这个基础上会出现很多衍生概念和思考方法,相关书籍和课程也有很多。因为本书内容所限,在此我只讲两种和认知破圈相关的思考方法:追问法和切分法。如果对其他思考方法感兴趣,大家可以参考附录的书单进行进一步学习。
追问法
所谓追问法,就是揪着一件事情不断地问为什么。
曾经有一个人来向我咨询留学事宜。他当时在一个传统行业里做得很不错,这个行业并不需要他有什么高学历。但他说,他希望自己在这两三年抓住行业中的一个机遇赚一笔钱,然后出国留学。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出国留学?”
他说:“我想增长见识。”
我问:“你想增长哪方面的见识?”
他愣住了,然后说:“因为我现在的很多朋友都是海归,我希望能跟他们有同样的文化背景。”
然后我问他:“你觉得现在你那些朋友排斥你吗?”
他说:“没有。”
我说:“既然没有排斥你,那为什么你需要拥有和他们一样的文化背景呢?”
他又愣住了,然后说:“我觉得出国应该就有好处吧。”
我说:“你要考虑到出国是有机会成本的,不仅要花费很大一笔钱,还要耗费很多精力去做出国准备,还有你真正到了国外后所花的时间。所以,你出国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直回答不上来,最后才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内心有些自卑,而他把消除自卑感的解决方式寄托在出国获取一个文凭上。在这一连串追问之下,他才愿意直面自己真实的问题,去寻找解决自卑感的直接方法,而不是重复过去的模式:把消除自卑感的方法依托在外部的一些经历或者认可之上。
根据一个人的思考习惯,我们可以把人分为“无反思意识者”和“有反思意识者”。追问法就是一种能够有效帮助一个无反思意识者变成有反思意识者的方法。
无反思意识的人不会对自己的结论或者行为做进一步的检验,要么不去思考结论的合理性,要么忽略了其他方面。就像上文这个想要出国留学的人一样,他并不会去透彻地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出国。这其实也是一种思考上的麻木,这种麻木会阻碍一个人对自我的挖掘和认知的提升。
有反思意识的人会对自己的结论和思考过程提出怀疑,这里的怀疑并不是自我怀疑。自我怀疑是对自己的性格能力直接添加一个负面评价,而反思性的怀疑是对思考和结果的合理性、逻辑性和缜密性等方面进行检验。其基础是之前我们聊到的逻辑思维,提问方式类似我对上述想留学的咨询者所做的追问。
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人喜欢直接给对方建议,但我不是很喜欢这么做。一方面,这剥夺了他人自我分析、自我决策的自由,助长了其继续做一个无反思意识者的倾向;另一方面,在没有深度了解对方所有信息的情况下,你给出的建议可能并不合适。所以我经常使用追问法。它的好处是提供辅助而不参与决策,帮助对方自行找到问题的答案,而不是直接给予答案。这样可以培养他们反思的意识,从而成为有反思意识者。
曾经有人向我咨询,如何才能帮助精神压力大,甚至可能有心理问题的创业者。这个人提出的一个想法是,在投资机构里从事帮助创业者的投后管理工作。然后他询问我有没有什么实现方式。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他:“既然你想做的是心理方面的工作,那么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你能做的呢?”
然后他自己得出一个答案:他可以去获取很多心理学相关的知识,甚至考一个心理学相关的学位,来帮助他想要从事的工作。
上面都是我以追问的方式来支持对方解决问题的案例,其实追问法也很适合反思自我,只不过你可能需要扮演两个角色,一个是通常的你,一个是会挑战你思考和行为惯性的镜子。当你对一些事情感到困惑时,正是你应用这种追问法的最好时机。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你可能就发现在这些答案之下隐藏着的惯性思维模式或行为模式。
不停地用追问法去检验自己的行为、思想、决策、情绪背后的深层认知,就是透彻思考的一种核心方法。因此从这个角度上说,反思自己每日的所思所言所做,是一个适用于提升自我认知的好习惯。
切分法
切分法是我自己发明的一种方法,顾名思义就是把一种信念、观点或情绪里的不同元素切割开来,然后确保其中的每个要素都具备精准性、相关性、合理性及真实性。这种方法特别适合于处理那些容易激起情绪的观点和思想,或是内在已经涌起的复杂情绪。
切分法包括几个要点:
1.厘清定义。
每个人因为自身经历不同,对于不同的词语可能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但外人对此可能不清楚,因此使用一些词语或表达方式有时就很容易引起误解。在人际交往中,如果对方说的某个词语让你不舒服,你可以询问一下对方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许就能解开一些误会。
我刚到北京时,听到一些比我年长的人对我用“您”这个词语,就会有一种受宠若惊但又很尴尬的感觉,因为我认为“您”是尊称,如果使用不当可能有讽刺的含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北京人都很习惯用“您”。后来再有年长的人对我用“您”时,我就不会有那种感受了。
2.寻找相关性。
很多时候,人们在表达或思考时并不会注意他们思考的事情是否有相关性,反而会习惯性地把一些并不相关的东西放在决策里一并考虑。切分法就是要求你把不相关的东西清晰地分割出去,这样就不会干扰你的思考。
我以前带过一个实习生,她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但工作不久后就发现工作内容和当时面试时说的完全不一致,她其实是希望学习如何做产品经理,但实际上做的都是宣传方面的工作,而公司也没有任何从0到1的项目可以让她参与。她想换个能够学习到如何做产品的工作,却又觉得老板对自己很好,离开会辜负老板,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但是,职场上的成长其实跟她与老板的私人关系并没有相关性,如果她工作的优先级是学习和成长,那么她无须让私人关系成为自己做决策的阻碍。
3.分析合理性。
人们习惯于从特殊事实中归纳出普遍原理,从而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比如,你帮朋友约了一个私人教练,却没想到朋友第一次去就迟到了20多分钟。你觉得他不尊重你,同时也让你在教练面前很没有面子,于是很生气。其实导致一个人迟到的原因有很多,你的朋友也许是不小心迟到的,会因自己的迟到而自责不已;也许是他习惯性地认为迟到是难以避免的,觉得迟到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和是否尊重你无关,因此你不需要直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而是可以在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做判断。
4.验证真实性。
在做咨询时,我经常会碰到一些所谓的老好人。他们特别在意和别人的关系,害怕和别人起冲突,也根本不敢做出一些可能会得罪别人的事情,无论这些事情有多么微不足道。
有个女生经常帮单位的同事带饭,但从来没有问她们要过饭钱,而当对方问起时,她就会很客气地说不用了。但她的工资其实并不高,每个月帮别人带饭也要花好几百。
她问我:“顾老师,我帮别人买饭后总不好意思问别人要钱,我担心别人可能会因此觉得我小气。”
我说:“你不问怎么知道呢?”她依然担心。于是我说:“要不下次给同事带饭时,你找其中一个你最不担心的人问一下,突破一下自己的舒适区?”
她同意了。
后来她很高兴地告诉我,她的那个同事反馈很好,因为同事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一直不给钱,这样说开了大家的关系反而更近了一步。
这其实是一个通过验证真实性来打破信念体的故事。这个女生在人际交往中有很多关于对方的假设,从而形成了错误的信念。比如,问别人要饭钱别人就会觉得她小气,问别人要钱是不礼貌的行为,等等。只有当她得到一个真实的反馈后,这些假设才能被打破,她才能放下心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就不用活得那么别扭了。
总结一下,应用切分法来分析事情的过程可以被分为三个阶段:定义、反驳、重塑。
定义就是把这件事情中的相关概念梳理清楚,把不同的概念分类区别开来。
反驳就是通过对相关性、合理性和真实性的检验,打破很多之前未经验证的假设和武断结论。
重塑就是根据前两个步骤得出的结论来重新定义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概念,打破原先的信念体,从而在底层架构上获得解脱。
下面我会分别用追问法和切分法来解析一下我的底层恐惧。
追问法案例:我为什么刻意追求独特?
在认知破圈的过程中,你需要学会真实地面对自己的一切,不断用追问法去做更深的挖掘,甚至需要挑战并打破自己的防御机制。这里,我对自己放不下的一个执念做了深度剖析,不断打破自己的保护机制,最后和自己达到一种深度和解。括号里标注的是我对相关思考做的点评。
为了独特,我失去了理性
在上飞机回国之前,我极其沮丧,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哭泣。(这时的我完全被情绪体掌控。)
起因是,半小时前,我和同行的一位老师说了自己对去年发生的一些事情的担心和害怕,老师问我到底害怕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是邪恶。
老师问我:“这个词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师提了个很关键的问题。使用追问法时,所提问题的好坏也会影响结果。)
我想了想,这是一年前一个我很信任的朋友告诉我的。我有时候也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不能用科学解释的邪恶,但是并不会信。可是这个人是我很佩服和信任的人,再加上我遇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我就信了。
在我和老师说这个话时,我有点尴尬了。
我意识到我没有深度思考就相信了别人,同时因为这些奇怪的事件,我在大脑里关联了更多可能和这完全无关的东西。(通过逻辑性来验证别人的消息是否可靠,从而得出新的结论。)
为什么会这样关联呢?因为这更多的东西,说出来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
这时老师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戏,说:“你特别在意你的独特性。”
我心里开始有点犯堵了,因为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独特性的执着。(这是由信念体引发的情绪。当时我的假设是我已经不在乎独特性了。)
我去年做了个非常痛苦的思维实验,我发现自己对于独特性的追求逐渐在严重地影响我的行为举止,让我的情绪容易产生波动。
我知道我的自我价值体系的支柱来自独特性和意义感。于是,有一天我尝试着放下对独特性和意义感的追求。我的自我价值体系在那一刻崩溃了,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之中。我开始哭泣,虽然绝望,但奇怪的是,我没觉得自己需要放弃生命,似乎远方还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吸引着我。当我最后从极端的绝望中走出来后,我对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比原先更能接纳自己的平凡。
但现在我知道,我并没能完全放下。
我开始想为什么自己老是放不下对于独特性的追求。于是,追问法开始了。
1.我为什么放不下独特性?
也许我还是想摆脱父母的影响活出自我?
也许我处理原生家庭问题的方法就是独辟蹊径,在独特性上建立自我价值感?
也许我还没能完全放下原有的自我价值观体系,依然在靠独特性和意义感来获取我的存在感知?
但我隐隐觉得这些都不是深层原因,因为这些觉察并没有让我放下追求独特性的心。如果找到了深层原因,那么我应该可以放下它。
有追求的心不可怕,可怕的是过分追求,那就变成执念了。
我觉得即便我完全和母亲和解了,让她的爱流遍我的心,我依然有可能会过度追求独特性。
2.原因到底在哪里?
有同学和我说,每个人都在追求独特性,这没啥不好的。
我一开始觉得他说得对。但是我后来想想,独特性应该是果,不是因。(不盲信他人,是透彻思考的一个准则。)能够纯粹地投入并享受一件和别人做得不一样的事情,这种独特性是无意识的、自然的,是源于对过程的享受。而刻意追求的独特性是有意识的,一旦刻意,这个度就很难把握,就会像我这样一不注意就会过火。过火时我就开始编写各种故事脚本来丰富我在现实中的体验,并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在对周边奇特事件的解读上,我创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失去了客观性。而由独特性构造起来的“小我”,在这种想象的养分中越发扬扬得意。
我又一次与现实世界脱离,我的才华被用在了错误的方向上。
我原本可以用这种想象力来写作,而我却用它来编织荒谬的人生脚本并沉迷其中。
深深的挫败感冲击着我,我以为自己在过去两年的努力自省和反思有了效果,可是那些旧的、不好的习惯又出来了。
我好难受。(很多时候,发现自己的信念体也会引起情绪波动,这是认知突破的开始,因为知道盲区总比不知道更有助于解决问题。)
3.为什么会难受呢?
深挖一下,这种挫败感虽然有委屈不甘,但还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恐惧——我自己不够好。(这是一个比较底层的信念体。)
有些方面我虽然强一点,但还不足以让我成为心灵上的强者,而我在世俗层面上又不够成功。
我两边都不够好,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给一个好朋友打了电话,说了我的感受。
他听完以后说:“我很理解你这种感受,就好像哲学界有康德,也有萨特。康德几乎可以说是才华横溢的天才,而萨特不是天才,他只是不断地努力,因此作品会有刻意感。而我不喜欢这种刻意感,也因此不喜欢萨特。但是背后真实的原因是,我恐惧我最好也只能做到萨特的水平。”
我说:“是的,我不知道为何我这么恐惧失败,恐惧一无所有。尽管我很多时候能保持平和、自在的状态,但这深埋底层的恐惧一直没有消失,时机一到就又出现了。”
朋友说:“你对失败的恐惧,其实是你对过度批判自己的恐惧。你不够爱自己。”(有时候,找个思辨能力强的人可以很轻松地击中你问题的核心。)
这句话击中了我。
4.为什么我会自我批判?
我极其顽固的一个模式就是对自我的批判。一方面,这让我有了比较深刻的洞察力和精进的动力;另一方面,这构成了我的不可动摇的底层恐惧来源。
这就像是一个特别牢固的负向循环:每当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时,我就会极度责备自己,我对自己的不耐烦、苛刻和不包容导致我内心极度痛苦。而我因为不想这么痛苦,就极其恐惧失败。一旦失败,这种痛苦模式就会开启,那么我就会极力避免失败,于是就做出了很多为了避免失败刻意为之的做作行为。(这是一个由“我不够好”的信念体、过往失败形成的记忆体和痛苦的情绪体组成的封闭式结构。)
5.尽管我失败了,但我不会怪罪自己,那么我还会害怕失败吗?
答案是我不会。
我的最底层恐惧的来源是我对自己的不宽恕。
当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底层恐惧就是不可动摇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这个结构就不再牢固了。
6.如何拆除这个结构?(这里只是拆除了,后续还需要持续练习才能形成新的认知结构。)
拆除这个结构很容易。半杯水,你可以当它是空的,你也可以当它是满的。
我在两个世界里都不是很强,但我也可以以平常人的心态去享受两个世界各自的美好。
漫威的电影经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既然不是能力最突出的那一批人,那么就开开心心地做个普通人,让有能力的人去承担更大的责任。
我没有必要用一个自己完全达不到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对自己的能力天花板要有清晰认知,是我一直在教别人的,但是我却灯下黑,看不到自己也犯了一样的错。
写完上面这句话,我觉得我可以默默地把“自己还没能做到”这一句去掉,因为意识到了就是做到了,做到了就没必要继续批判自己了。
结论
六个深度追问,让我可以发现自己内在的一个不合理的认知结构,这就是追问法的魅力。
切分法案例:别人不接纳我怎么办?
上面我用了六个追问找到了我底层恐惧的一个基础结构: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从而害怕失败,进而追求独特感来避免失败。这背后是一种对自我的不接纳。是否还有其他我不接纳的地方呢?让我用切分法来继续分析一下。
首先,我需要定义一下这个不接纳,看看它包括了哪些东西。(这是切分法的第一步:厘清定义。)
不接纳包括自己对自己的不接纳和他人对自己的不接纳。我用追问法分析的是自己对自己的不接纳,所以下面我需要看一下他人对我的不接纳。
我是否也恐惧他人的不接纳?
自我批判当然也包括了对他人不接纳的恐惧。
这部分可以用切分法来给定义做进一步的细化,或者说,给我会恐惧的“他人”做一个定义和分类。
“他人”可以分为我认识的人和我不认识的人。如果是我不认识的人,他是否接纳我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因此,我恐惧的“他人”应该是我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人里包括了我在意的人和我不在意的人。我不在意的人不接纳我,我也不会介意,所以我恐惧的是我在意的那些人。
在我在意的人里肯定也会有一部分人接纳我。那一部分不接纳我的人,可能是因为他们对我的行为有误解,或是没有接收到充足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充分的沟通也许可以让他们接纳我,那么唯一不接纳我的就是经过沟通仍不接纳我的人。(这里其实是做了一个相关性的检验,看一下不同的人群和我这个命题之间的相关性。排除不相关的,从而把原先庞大的人群缩小到极其细分的人群,这样你需要处理的对象就少了很多,负担也小了很多,同时也能够提出更加具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这也是一个有效缓解情绪体的方法,因为很多时候情绪体的出现是因为我们把太多东西打包在一起去看待,从而非常容易产生情绪。切分法则能排除不相关的事物,从而让情绪的起因减少许多。)
对于别人的不接纳,你有几种解决方法:要么改变自己,要么改变别人,要么去找其他接纳你的人,要么不在意别人对你的不接纳。
每种解决方法的效果不同,有效期也不同,但都能在当下消除对他人不接纳自己的恐惧。
这么一切分,把不相干的人去掉,好像原来很恐惧的东西就变得很小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对自我的不接纳除了介意他人的看法,还有一点就是来自“我不够好”这个信念。
那么切分一下,我们就需要定义“好”是什么。
“好”有世俗的“好”和内在的“好”,或者说外界定义的“好”和我自己觉得的“好”。对于一个渴望活出自我的人来说,有些外界定义的“好”是不合理的,所以就可以把这个“不合理”的选项排除掉。(合理性是一种逻辑判断,但其前提是有判断的标准,在这种情况下,判断的标准是我的内在价值观和对理想自我的定义。)
我在意的是自己有能力去体会内心世界的圆满安详。也就是说,无论外人看起来多么糟糕,我自己心里觉得好就行了。
当然,有人会说,这是自我安慰。自我安慰是明知道不好,却刻意地自我催眠说好。自我圆满是没有觉得好或者不好,因为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即便我一定要拘泥于好和不好,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定义而不是他人的定义来判断。我自己定义的好是内在的平静,而这个是可以通过自我调节获得的。
很多人追求钱、权、影响力、别人的认可,其实那是为了获得内心的良好感受。如果你具备了自我觉察和调节情绪的能力,那么无论外在怎么变化,你早就已经在终点了。所以这个答案就很有意思,我越是追求世俗的好就越觉得自己不够好,因为世俗的那些好我并不一定具备。但如果我去增加对我内在平静的感知力,我反而直接达到了很多追求世俗那些好的人的终极目标。这是因为企图通过金钱、婚姻、影响力等获取快乐的方式都是间接的,一个人拥有直接得到快乐的能力,是可以“立地成佛”的。(这里其实验证的是一个论点的真实性——不依赖金钱等外物,一个人能否拥有直接得到快乐的能力。)
在一个全球绝大部分人都能吃饱的年代,其实谁都能活得很好。即便吃不饱,也没有人能剥夺你感知快乐的能力,除了你自己。钱、权、影响力等很可能都不是最终目的,只是工具而已。
除了找到直接获得快乐的方法,我还可以分析一下我不快乐的根源在哪里。如果是来自没有独特性,我还可以通过改变对于“独特性”的解读来达到目的。(这里是对厘清定义的另一个应用,用了重塑自己的信念,在后面的章节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方法对于打破信念体相当有用。)
独特性可以怎么重新定义呢?
生命有很多面向,当你永远比较同一面向时,你和别人都是相同的;当你学会比较不同面向时,你和每个人都不一样。从整体性来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只看一处,那么每个人都是大同小异的,那就只能通过比较来做区分了。
比如说,一个人去过20个国家,一个人去过60个国家,如果以国家数量为标准,后者胜出。但是第一个人去的国家都是很少有人去过的,如果以稀缺性为标准,那么前者胜出。
如果你再将性格、兴趣、工作、家庭、价值观等因素考虑进去,那么每个人都很独特。你是一个外向的人,去过20个国家,喜欢在每一个国家长时间待着。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去过20个国家,但我只看主要景点和博物馆。这两种情况就各有各的独特性。
从数学上来说,参数一多,排列组合的结果就会以几何级数增长。世界上有70多亿人,从数学角度看,每个人轻轻松松就具有独特性。
一个事实就是,看的视角不同,结果完全不一样。所谓独特性,调整一个视角就有了,根本不需要刻意追求。
我之所以不满足,是因为我的视角太单一了。
想到这里,我感受了很久,发现我的底层恐惧消失了,我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