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娱乐时代的繁荣和浮躁(1 / 1)

2016年,人们对娱乐的关注、对八卦的兴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文化娱乐产业前所未有地繁荣多样。

这一年,电影票房到了历史上的新高。人们开始畅想超越欧美,成为全球第一。游戏被鼓励大力发展,电竞有了职业运动员,还获得了世界冠军。网综网剧,都在资本的加持下,实现着对传统电视台的反哺。从《奇葩说》到《明日之子》,网综“遍地开花”,捧红了很多素人。从《鬼吹灯》到《白夜追凶》,人们看到网剧也有了电影级的制作水平。

这一年,什么都可以直播,每个人都可以尽情创作。生产者、传播者和消费者不再有明确的界限,UGC和PGC作品大密度出现,各有天地。papi酱的广告首秀拍出了2 200万元的高价,这让整个短视频行业沸腾了整个夏天。二次元的世界一片“喜气”,成人动漫也创造出了票房10亿元的神话。从私信到弹幕,从围观到打榜,我们参与娱乐的形式,各种新鲜。

“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道出了清醒者的心声。IP(1)衍生下,文学、动漫、影视、音乐、综艺等彼此变现、彼此成就的泛娱乐生态正在形成,携流量而来的网络小说和明星片酬都达到了天价,优质源头被洗劫一空,有限的成本被大肆占用,粗制滥造成为一种无奈。影视剧进度条被陡然推进,我们也从飞速切换的画面上,看到了焦虑急迫和某种迎合。

大厂们以互联网思维进军娱乐产业,改变着整个行业的发展,就像一条鲇鱼,搅动着传统娱乐的不温不火,带给行业发展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刺激。然而,无论是阿里的大文娱还是腾讯的泛娱乐,都迟迟没能盈利。背后的原因,除了巨头们打造流量入口,抢占未来消费趋势,进行产业布局之外,还有目前大文娱行业本身的畸形和非常态。

无论如何,对服务业发展的贡献,对人们精神世界的慰藉,对商业模式的创造,文化娱乐行业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是正在崛起的一股新势力。经历浮躁和野蛮,调整和回归,天价的IP、片酬和版权,注水的影视内容,资本培育用户的玩法终将过去,内容和价值本身成为常态。懂观众、懂内容的班底,比懂资本、懂流量的码盘式片方更容易获得市场的优待。

娱乐至死的表达方式

时隔三十年,尼尔·波兹曼于1985年出版的《娱乐至死》再次火了起来。

这本书是在20世纪后半叶,当印刷术步入没落,电视蒸蒸日上时,作者对美国文化的重大变化进行的探究和哀悼:“一切都将以娱乐的方式呈现,严肃的宗教和政治也都要变得喜闻乐见。电视这一新的媒介,正成为一种隐喻,即以隐蔽却强大的暗示力量来重新定义现实世界。它不是通过杀戮,而是通过娱乐的方式毁灭我们的大脑,人类心甘情愿成为娱乐的附庸,最终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

看似危言耸听式的胡言乱语,却在当今的互联网时代被又一次验证着,《娱乐至死》中的很多观点都成为今天流行的表述。互联网和电视并无本质的不同,都是在富于思考的和富于智慧的“阐释年代”逐渐退去后,流于表象的、碎片化的新时代成为主导,这个时代就是“娱乐业时代”。于中国而言,网络和电视并未出现很长时间的错位,更何况三网融合中,电视、电脑和手机的内容表达早已融为一体。2016年,娱乐成为一切表达的基础和本质。它令人愉悦,也让人浮躁,但不管怎样,都促进着文化娱乐产业的发展。

在这个时代,严肃性好像失去了市场,娱乐成了一种流行的表达方式。

一切都可以被用来“玩”,任何素材都可以被用来改成好玩的内容,各式各样的UGC作品大密度出现。聚集了无数动漫爱好者和各路大神的哔哩哔哩(又称“B站”),用户自制内容甚至比PGC专业者生产的内容更加热门,看弹幕有时比看视频更加让人开心。这家“小众文化”视频网站的崛起,让二次元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人们也很少再给它加上“非主流”的定语。在弹幕上交流剧情,也逐渐变成了大量视频网站的标配。弹幕让视频内容承载了社交和二次创作的功能,成为一种流行文化。

相比于用户自嗨型的UGC,依靠专业团队和专业流程完成的PGC是文化领域的另一块热土。此时的市场上,已经存在着暴走漫画、飞碟说、何仙姑夫等知名优质PGC专业内容的生产者,他们或是依靠广告植入、定制内容,或是与平台的广告分成,各自实现变现。之后以papi酱、罗辑思维和李子柒为代表的各具特色的PGC们崛起,更加丰富了娱乐这场盛宴。

这一年,以美颜和搞怪为主要功能的拍摄软件公司美图,聚集着亿级用户在香港主板挂牌上市,成为港交所当时仅次于腾讯的第二大互联网公司。美图还进军硬件,发布了美图手机,深得姑娘们的欢心。美图公司们的崛起,让滤镜、修图成为照片和视频的常态,此后你很难看到一个女性的真实容颜。

后来人们将2016年定义为直播元年。一年的时间,这个行业诞生了超过千余家直播平台,收割了超过3.5亿的用户。从直播吃饭、直播化妆、直播睡觉、直播唱歌,到直播购物、直播教育、直播电竞、直播发布会等各类场景内容不一而足,众多素人变成网红主播,也有很多小众领域的名人获得了更大的关注。比如,前电竞选手刘谋,欢乐活跃的直播画风,为鬼畜界献出无数素材,给创作者无限灵感,吸引粉丝无数。

在直播平台打赏分成的激励下,卖萌或者卖惨、夸张的吃相、无底线的**、严重滤镜的脸,为博关注、求打赏,费尽心思。人们对现实中身边的直播网红不屑一顾,但在网络中非常大方。疯狂发展中的直播暴露出不少问题,比如直播骗捐、直播色情,乱象丛生,被封号、被关停,大力度地整顿过后,直播行业也进入一段调整期。最后,直播终究还是走进千家万户,从一个娱乐产品变成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在这背后,我们看到的不单是广大人民的神奇脑洞,还有这个时代的空虚和寂寞。

这一年,网络热词尤为火爆。《自媒体联播》年度特别节目“厉害了WORD2016”盘点出十大网络热词,总结得很精辟:有多少人耗尽“洪荒之力”,依旧达不到“小目标”,“蓝瘦香菇”只能在家“葛优瘫”,又有多少“吃瓜群众”为了成为“网红”,绞尽脑汁,“感觉身体被掏空”,最后发现,想要当个“老司机”,没点“工匠精神”还真不行。此后,每年都会出现一些这样的流行词汇,而这每一个网络热词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份浓郁的情绪,娱乐化成了这些词的表象。

2016年,马东的《奇葩说》已经做到第三季,广告招商达到3亿元,成为现象级综艺节目。“一大拨奇葩分子用奇葩方式传递奇葩观点”,因此取名“奇葩说”。作为一档说话达人秀,仅靠蔡康永、高晓松等名嘴,以及十几位“奇葩”辩手的三寸不烂之舌,便吸引了大批“80后”“90后”拥趸。第二季收官时,《奇葩说》的总播放量超过了6亿。

这一年许知远的《十三邀》也在蜻蜓FM上线。作为文化专栏作者,许知远了解尼采的呐喊、王尔德的追求、柏格森的哲学造诣,希望能写一部史上最好的《梁启超传》。他在一年前刚刚开始使用智能手机,在节目中带着太多的偏见预设和“严肃知识分子”的优越感,与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

在《十三邀》的访谈,许知远和马东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许知远带着知识分子的矫情无休无止地质疑,马东带着娱乐致死的无知无畏,回答得既“接地气”又不失智慧,引起了广泛的围观、讨论和吐槽。然而这种对话和拧巴,又何尝不是一种娱乐?马东、许知远以及他们背后的节目,都顺势火了起来。被诟病“缺乏与人对话能力”的许知远,后来将《十三邀》做到了第四季。马东的米未传媒仅成立5个月就完成A轮融资,估值人民币20亿。

“娱乐至死”从理论变成现实的过程中,许知远、马东两个中年知识分子,做出了不同却也相同的选择。从微博、微信到直播,从电视、图片到游戏、音乐、视频,媒介和内容极其丰富,沉浸其中的人们,思想和认知也发生了改变。碎片化的阅读,面对面聚餐时各自刷着手机,不借用媒介,没有娱乐化的表达,我们似乎无法了解任何东西,也不愿意了解任何东西。

2016年,我国人均GDP突破8 000美元,衣食住行的物质消费支出占比下降,人们开始更加注重安全、享受、娱乐、求知的精神追求。这一年,我国居民用于文化娱乐的人均消费支出为800元,这意味着文化娱乐产业的消费规模已经超过了1万亿元。

更为重要的是,众多的互联网用户已经从消费者这一单一角色升级为“消费者、生产者和传播者”的集合体。用户与媒介内容之间的关系已经由过去的填鸭式,转向互动式。娱乐主场中的“80后”“90后”互联网络原住民,有着更强的创造和交流分享意愿。他们与外界不断交互,甚至形成社群价值。另外,评论、弹幕、私信、投票,互动形式入口在持续多样化,微博、公众号和短视频的发展让创作的门槛持续降低,人人都可以是制造者,人人都可以成为自媒体。

娱乐正在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全民娱乐,更确切地说是全民参与娱乐的时代已然到来。

泛娱乐格局渐成

2016年,经历了质疑、调整,以资本和流量赋能的腾讯,提出“‘互联网+’是一种信息能源”后不久,着手专注做好连接器和内容产业。拥有8亿用户的微信和QQ已经是国内乃至全球顶级的流量平台,它们将人、资讯和服务连接在一起。内容构建上,文化娱乐成了重点。在这一年的全国“两会”上,马化腾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腾讯有责任和义务去思考如何将IP泛娱乐化和多角度开发”,并信心满满,“目前在国内最有条件做好的,也就是我们了”。

腾讯的信心源于过去四年的持续布局。

在2012年的互娱年度战略发布会上,腾讯正式提出“泛娱乐战略”,即以IP为核心,整合文学、动漫、游戏、电竞与衍生授权等领域,构筑全新的产业生态。

这个时候,无论是IP还是泛娱乐都不是流行的概念,很多人对IP的认识都还停留在“知识产权”这一原本的定义中。泛娱乐生态更是一个美丽却超前的想法,重工程师文化和产品经理模式的腾讯,成功落地并不容易。

好在此前在《洛克王国》上的牛刀小试,腾讯获得了局部的成功。这是一款腾讯自主开发的儿童游戏。基于这款游戏,腾讯首先出版了儿童绘本《洛克王国·宠物大图鉴》,很快雄踞国内儿童图书排行榜的榜首,而后又拍摄了动画电影《洛克王国!圣龙骑士》,在国庆档放映,取得了3 500万元的票房。

“泛娱乐战略”的大范围落地中,腾讯选择了从动漫入手:一方面与国外的动漫机构合作,引进高质量的作品;另一方面着手培育中国动漫的原创能力和生态体系。根据吴晓波的《腾讯传》记载,2012年至2016年,在腾讯动漫平台上投稿的漫画作者超过5万人,正式签约作家发表的作品超2万部,其中,点击过亿的连载漫画有40余部,几位最受欢迎的漫画作者年收入突破了百万元。这已经是全国最大的动漫平台。

2015年,腾讯用50亿元收购了当时国内最大的网络文学平台盛大文学,组建阅文集团。此时,中国的网络文学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培育期,积淀出一批内容上乘的原创作品。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拥有一大批粉丝拥趸,且具备典型的向下游衍生的特征。盛大文学平台上的很多作品,如《甄嬛传》《步步惊心》《裸婚时代》等,都被改编成电视剧,热门一时。口碑极佳的原创小说《琅琊榜》,改编成的电视剧更是引发了全民关注,自播出起就接连霸屏,还成功出口海外。

腾讯左手动漫、右手网络文学,拿下了娱乐产业中的两大IP源头。随后,腾讯影视成立,开发IP资源,游戏、动漫、文学、影视多维度联动。至此,腾讯完成了泛娱乐的生态布局。

2016年,“泛娱乐”早已尽人皆知,并从一家之言上升为整个行业的战略目标。这一年的7月,上海举行了第14届ChinaJoy2016,即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这个由新闻出版总署等十二个政府部门联合指导,展示国内电子娱乐产品发展的活动,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已经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文化娱乐领域的展会。这一年展会主题是“泛娱乐”,并提出了“游戏新时代,拥抱泛娱乐”的口号。“泛娱乐”如此高规格地出现在官方属性明显的活动上,可见其风向标意义。

各大巨头争相入场,打造属于自己的泛娱乐生态。

两年之前,阿里陆续用重金完成了在文学、音乐、游戏、影业、视频和体育业务上的布局。其中还包含了阿里巴巴历史上的一笔重大收购——45亿美元现金买下优酷。阿里还请来了高晓松和宋柯作为阿里文娱的掌勺人。2016年,阿里宣布正式成立“大文娱板块”,囊括了阿里集团旗下的阿里影业、合一集团、阿里音乐、阿里体育、UC、阿里游戏、阿里文学、数字娱乐事业部。

相比于阿里的眼花缭乱,百度很简洁,也更加百度化。从IP资源百度文学、IP粉丝聚集地——月活3亿的百度贴吧,到视频网站爱奇艺和百度视频,再到线下电影产业方面入股了华策影视和星美,百度的泛娱乐生态也已然成形。

除了BAT,拥有全国最大院线的民营电影制作公司的万达,一路“买买买”的动作在2016年也尤其扎眼,230亿元收购美国传奇影业公司,成就了电影史上中国企业在海外的最大一笔并购;65亿元全资收购美国电视制作公司DCP;80亿元收购欧洲最大连锁影院Odeon & UCI,万达全力进行着全球版图的扩张。加上此前并购的美国第二大院线ACM,以及澳洲第二大院线Hoyts公司,万达的全产业链影视帝国浮出水面。网友笑谈“人类已经无法阻止万达并购的脚步”。

另一家老牌影视行业龙头华谊兄弟也以并购手段,实现了“去电影单一化”,扩张为多元化的业务格局。除了以电影、电视剧、影院为主的传统影视业务,还有新开辟的实景娱乐和以游戏、新媒体、粉丝文化为核心的互联网业务。虽然效果不尽理想,但也算是顺应了泛娱乐化的趋势。

网络平台反哺卫视

互联网大厂入局,推动了网综和网剧等内容的快速发展,并在2016年实现了对传统电视台制作的反哺。此时,平台不仅承担着渠道的功能,还向上延伸至内容制作,在泛娱乐趋势下,探索出了更多的可能性。

在综艺领域,传统公司、王牌制作人不断入局网络平台制作,网综质量大幅提高。2016年,腾讯视频的《明日之子》、爱奇艺的《中国有嘻哈》和优酷的《火星情报局》都成为爆款网综。两年之后,腾讯视频打造的《创造101》成为和2005年湖南卫视推出的《超级女声》一样的现象级节目,受到同等规模的关注。

我国网络综艺的发展中,有一个重要的类型在崛起,那就是偶像养成类。不同于明星跨界、生活真人秀、才艺表演等类型,偶像养成网综强调的是粉丝培养、偶像打造和商业变现的全流程模式。从《偶像练习生》走出来的蔡徐坤、从《创造101》走出来的杨超越都是素人变流量明星的典型,也都成为可变现的优质IP。也因此,网综的发展正式进入高资金投入、高标准制作、多维度回报的阶段。

再看看网剧,《鬼吹灯》《老九门》《九州天空城》《如果蜗牛有爱情》四部视频网站自制大剧,在2016年集体登上一线卫视的平台。网剧的播放量也第一次达到百亿量级,可以与一般电视剧的网播量一较高下。第二年,以《军师联盟》《白夜追凶》为代表的超级剧集横空出世,视频网站的广告收入和会员数量都因此获得大幅增长。

这些都给“爱优腾”三巨头注入了强心剂,自制剧和版权剧并重,成为行业未来竞争的重点。2018年,爱奇艺的自制剧达到40部,首次超越了版权剧数量。优酷、腾讯的自制剧数量也分别达到19部和26部,逐年稳步提升。

从普通网剧到超级网剧,背后是优质的IP故事、电影级制作标准的支撑。网剧在反哺电视之后,也成了角逐的重点。

也是在这一年,由贾跃亭妻子甘薇监制的《太子妃升职记》异军突起,没有明星参与、小成本制造、无法用传统类型来定义的新题材也开启了网剧的另一种类型。它们是分分钟将新人送上热门的造星工厂,更成了年轻影视从业者的追梦试验田。

2016年,网生内容的火爆正是要归功于BAT的泛娱乐布局。互联网的链接和渗透中,文学、动漫、影视、音乐、综艺等都将不再孤立发展,而是围绕一个IP,跨界连接和融通共生,它们彼此变现,彼此成就,彼此承担“放大镜”的功能。

仙侠剧《花千骨》可以说是从网络小说进入泛娱乐领域的成功标杆,同名电视剧稳居周播收视率第一名的宝座,这给独家制作发行的慈文传媒集团带来了超过4亿元的利润,还实现了图书出版、电影和游戏的联动。另一个开拓了网生反哺卫视先河的《老九门》,改编自大神作者南派三叔的小说,手握版权的爱奇艺获得了超3亿元的总招商,点击播放量突破100亿大关,同名游戏和漫画也同时联动而出。

强大的示范效应下,激起了业内对原创文学IP的改编热潮。当时投资人、制片导演等参与者一度盲目信奉,“只要这个剧是由大IP改编的,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样的逻辑生态下,催生了网络小说版权价格的飙涨,热钱大肆涌入,天价版权屡屡出现,更有网络小说还未写完就被“抢购”的情况。

2013年,被称为华语世界最棒的小说《鬼吹灯》,可以说是改编市场中的经典大IP元,只卖了300万元。到了2016年,与之同等级的IP价格最低也要五六千万元。但即使这样,入场者仍趋之若鹜。

实际上,很多优质大IP是网络文学行业积淀了多年的硕果,但在金钱的**下,IP资源几乎到了被“掠夺性”开发的地步,精品难出,这在随后几年得到了验证。

IP出圈成网红

除了文学IP,这一年还有两个大IP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六百多年历史的故宫“出圈”了,成了文创产业的头号大IP。两年前,一组名为“雍正:感觉自己萌萌哒”的动态照片蹿红网络。高冷的皇帝一下子有趣起来,成了从故宫走出来的第一个IP,一批文创产品随即产生。2016年,“穿越故宫来看你”的H5在朋友圈中刷屏,彻底拉开了故宫IP跨界的序幕,卡地亚、kindle、QQ音乐、小米、百雀羚等一众大牌,争先恐后地向故宫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自此,一个历史悠久但又活力迸发的新故宫带火了一批网红爆款,从背包、胶带,到口红、月饼,不一而足。2016年,故宫文创产品接近1万种,销售额达到了10亿元。这背后是中国文化的力量。

2016年6月16日,上海迪士尼乐园正式开业,这是全世界第6家迪士尼乐园。迪士尼创造了很多经典人物,从动漫、影视、周边产品再到实景展示的乐园,广受欢迎。很大程度上,迪士尼就是一个IP创意和文化产品衍生公司,也因此成为很多泛娱乐公司对标的典范。2016年,迪士尼乐园在上海的落地,契合了此时中国的IP热潮。

2016年,时长5分钟之内的短视频也成为互联网发展中的风口。

这一年,字节跳动的抖音和火山短视频相继上线,西瓜视频的前身也从今日头条中独立出来。三个App同属一个公司,但各有侧重。抖音富含音乐和创意,火山侧重扶持UGC们记录生活,西瓜以短视频PGC为主,它们通过内部资源共享、相互导流,来建筑竞争壁垒。借助这样的神操作,张一鸣正将中国社会的表达方式从图文带向短视频,推动着优质内容的衡量标尺从10万+,到100万仅是门槛。

此时,记录和分享生活的短视频平台“快手”,以女性受众为主的潮流短视频社区“美拍”,均已经上线两年。秒拍作为新浪微博官方短视频,早已成为新浪微博移动端的内置应用。专注于年轻人生活的梨视频在2016年成立,35岁以下的用户占比超过80%,依托于其成熟的拍客网络生态,很快在行业红海中脱颖而出。

未来在短视频行业争奇斗艳的玩家,2016年均已经完成入场。一年之后,快手的月活用户数量超过2亿,抖音也进入1亿的时代。日后,两家在腾讯和字节跳动的加持下,展开了更为直接和激烈的竞争。

短视频的风靡,培养出诸多网红。相比于之前,网红的猎奇和博出位,这个时代的网红更加专业,具备更强的衍生性,更加适合成为IP。

“集美貌和才华为一身”的papi酱,用夸张逗趣的表情动作,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以及极快的语速,将娱乐圈以及普通人生活中会出现的种种现象进行喜剧式的还原,4个月粉丝突破1 000万,很快拿下了“短视频第一网红”的称号。

她们成为各大内容平台争夺的优秀资源,嗅觉灵敏的资本开始“抢网红”。

2016年3月,papi酱拿到了罗辑思维和真格基金等机构1 200万元的投资。据说此时papi酱的估值达到1个亿以上。1个月后,他们为papi酱举办了一场号称“中国新媒体第一次”的广告拍卖会,拍卖的是papi酱的广告“处女秀”。这场拍卖会据说席位仅限100个,门票的价格高达8 000元。最终,天猫卖家丽人丽妆以2 200万元的价格拍下。这个价格足以让整个短视频领域的网红们为之兴奋。4个月之后,papi酱进行了首次直播,花椒、优酷等8个平台同时在线,观看量达到2 000万。

在papi酱们强烈的光环刺激下,有创作能力的PGC们纷纷加入各大短视频平台,参与创业者支持计划,试图出圈,成为IP。

相比于其他产业的大佬,文娱产业的文化名人、娱乐明星或者网红,往往优先于组织存在,很多时候这些个体本身就是其组织倾力打造的产品,此前的安排筹划或者此后的衍生附着都依托于这些个体的存在。此时短视频领域的网红和偶像养成综艺中的明星们天然携带着大流量,经过市场的检验然后脱颖而出,与改编成影视作品的文学IP所携带的上乘内容和庞大的粉丝拥趸的特征相比较,别无二致。

2016年,IP俨然成为影视界最炙手可热的词汇,后来人们将这一年称为IP元年。

贴心的“拧干”服务

2016年前后,“倍速播放”流行起来,人们似乎都在忙着追赶这个快餐时代。

此时,1.25倍速、1.5倍速甚至2倍速播放,是所有主流视频网站的标配,并能够做到普通带宽下不卡顿、声画一致的水准。还有“跳过片头片尾”“只看TA”“进度条上提示关键情节”“5分钟看完一部剧”等差异化服务。

这一度惊动了《人民日报》等央媒出来进行舆论引导——“别让倍速播放成为常态”。在抨击影视剧质量问题的同时,也表达了人们可能因此丧失对美的感知能力的担忧。但事实上,这也是观众们对不断注水的影视剧,选择“拧干”而已。观众们用“快进”反抗,这又何尝不是影视剧制作方对明星高片酬的“反抗”?

2011年,乐视用2 000万元买下了《甄嬛传》网络独播版权,令人惊叹大手笔。因为往前数五年,2006年,爆款的《士兵突击》每集只卖到了3 000元,整部电视剧都不到10万元。但从2011年再往后数五年,到2016年,腾讯狠砸8.1亿元垄断了《如懿传》的网络播出版权。数量级的蹿升,破纪录的天价,惊呆了吃瓜群众。

当爆出《如懿传》两名主演的片酬高达1亿元后,人们好像释然了。一线明星们动辄千万元的片酬已经不是秘密,演员总片酬占到成本预算2/3以上的现象也屡见不鲜。剧本的打磨、拍摄、制作等本应是影视制作链条更重要环节的投入被大幅缩减。粗制滥造成了无奈之举。

而此时,流量明星就代表着“叫座”,就代表着高投资。制作方主动或者被动地大量使用天价的流量明星,轧戏、抠图、低劣特效等现象层出不穷。为了收回成本,制片方选择把篇幅拉长,加入回忆式的重复内容,或是无意义的影像留白,有效内容被不断稀释。于是,国产影视剧的篇幅越拍越长,集数越来越多。

根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数据,2010年全国完成并获得《国产电视剧发行许可证》的剧目约436部,14 685集,而到2017年则达334部,14 912集。六年时间,平均一部电视剧从34集增长到45集,热播的古装剧更是达到60集以上。当人们觉得《甄嬛传》76集已经突破极限时,《如懿传》直接到了87集。

拿到“香饽饽”的视频网站,除了费尽心思地提供“拧干”服务,来争夺人们的时间和注意力外,对真正的好货“吃”起来也绝对不含糊。

视频网站一直在“用户黏性”和“盈利”这两个生死攸关的重大事件上进行着探索。

对于前者,以内容立足的视频网站,在各大互联网巨头的支持下,依旧以重金抢夺优质影视资源,期待活下来的乱世之王能够收割未来胜利的果实。对于后者,从广告收入到付费会员,尽管遭遇吐槽不断,但用户习惯渐已养成。广告部分,时间从30秒到2分钟不断拉长已经是常态,插播、贴片、挂角等“花式”不断翻新。会员部分,VIP付费模式培育了很多年,愿意花钱看剧的习惯正逐渐建立。但影视剧的价格在以火箭的速度蹿高,视频网站的版权亏空仍旧难以填平。

于是“超前点播”的收费模式出现了。在一些优质热剧接近大结局的时候,观众可以以3元一集的价格提前观看。到了2019年,一部叫作《庆余年》的电视剧热播,在播出不足一半时,爱奇艺和腾讯视频就使出了“大招”,VIP会员可以再付费50元,提前解锁全部内容。对VIP会员二次收费,惹了网友的众怒,甚至遭到诉讼,连《人民日报》也没忍住发文痛批,“超前点播”吃相难看。

难看的吃相,让我们看到了视频网站背后的焦虑和无奈。在VIP会员用户们逐渐习惯二次付费后,这很快也会成为一种常态。毕竟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优质视频,早晚都要习惯,早晚都要被收割。只是直接付费,还是被电商导流,或是被大数据挖掘出其他的商机,不同的形式而已。

2016年前后,广电总局也开始了对“注水内容”的铁腕治理,先是发布“限古令”,随后对宫斗剧、抗战剧、谍战剧进行内容审查,同步纠正“老剧翻拍”的不良创作倾向。从制片公司到视频网站多家公司发布声明,要抵制不良现象。

整个行业进入调整和反思阶段。

电影增长按下暂停键

2016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李安导演在一场主题为“票房即将超美国,成为老大还差几件事?”的论坛上,恳请“电影人不要浮躁,市场再好也别揠苗助长”,成为媒体盘点这一年娱乐圈的热点事件之一。李安说,大陆要珍惜电影的黄金机会,不要像香港、台湾抢明星抢题材,恶性跟风,走到泡沫化、明星化,电影资源不平均的恶性循环。

此时,被贴着浮躁标签的文化娱乐行业,需要调整的又何止是片酬和内容质量。

过去的十多年里,中国电影一直高歌猛进,票房从2001年不足10亿元发展到2016年的457亿元,银幕总数达到41 179块,成为世界上银幕数最多的国家。15年间票房翻了近50倍,跃居成为全球电影市场的第二位,眼看着就要追上北美。

2016年,中国电影却进入到了中场休息的状态。

从几年前的《泰囧》开始,10亿元票房就成了检验一部好电影的标准之一。2016年年初,周星驰的《美人鱼》收获33亿票房,很多人内心松了一口气,终于还上了欠星爷的一张电影票。但随后,仅有4部电影勉强冲破10亿元大关。全年票房几乎和前一年持平,逐梦全球电影市场冠军的奔跑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2016年,中国电影没有出现又一个井喷之年,随着幽灵场买票房等丑闻不断爆出,流行多年的票补被踩了急刹车,电影大盘意外地停摆了。

2016年3月,《叶问3》上映,“午夜场”“幽灵场”“花样包场”等片方买票房的操作,又一次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全国影院。

买票房通常与保底相伴相生。票房保底是发行方对于制作方做出的票房承诺,如果最终观影没有达到保底票房数字,发行方仍需按照承诺数额分账给对方,超出保底数字的话,那分账比例会对发行方更有利。在利益的驱使下,电影发行方往往不吝惜花费重金来提高排片率,推高票房。前一年,票房高达24亿元的电影《捉妖记》,被媒体质疑用4 000万元刷票房,还引发了全国电影市场集中治理百日行动。

在政策高压下,《叶问3》买票房的冒险行动是背后有更大的利益黑洞。《叶问3》上映之前,投资方快鹿集团开出了10亿元票房的保底,随后又通过旗下两家公司认购了以《叶问3》的票房收益权为标的的基金。同时,其票房收益权还以“电影众筹”的形式在各大P2P平台上亮相。一场以电影票房为基础的金融产品布局完成,一众人等待着电影完成放映后收割胜利的果实。

然而,《叶问3》明目张胆地拉高票房惊动了广电总局,总局介入,并进行了调查,随后相关上市公司股价跳崖式下跌,理财产品出现兑付困难,虚假排片的73家影院被严重警告,本来质量尚可的《叶问3》也因此蒙羞。

但“提高排片率,推高票房”的目标从来都是产业链条上各个主体的追求。两年前,线上平台带着资本入场,开启了轰轰烈烈的“9.9元看电影”的票补行动。

2014年,暑期档《变形金刚4》上映,线上售票平台开始对电影票价进行大规模补贴。三天时间,票房就突破了6亿元大关。猫眼以美团作为导流入口,贡献了30%以上的份额,这让平台方与公众都尝到了甜头,也拉开了票补的序幕。

线上平台烧钱争夺用户、培育市场,成功推动了票务市场从线下到线上的大洗牌,也让“剩下者”笑到了最后,留下阿里系的淘票票和美团的猫眼两强势力。更重要的,影院排片被成功“绑架”,《泰囧》《港囧》等采用小成本、大分发的手法,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享受到“果实”的电影制作方,随后也加大了在宣方阶段的成本,参与到票补的行动中,并被裹挟着愈演愈烈。2017年,全年票房达到559亿元,票补金额超过20亿元,其中片方投入超过12亿元。

2016年,正是互联网平台完成引流,定格两强,减少票补投入,但制片方还未全面接棒跟进的“间隔年”。票补总量降温,市场很快失去了一部分习惯“9.9元观影”的人群。这一年,烂片频出为李安导演的担忧做了扎实的注脚,大众理性选择后,电影票房没有延续往年的高增长。

电影市场的发展,是以资本吸引消费者观影,从而保障收益,还是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在制作环节求得精良,将选择权真正交给大众。这在当时有过很多激烈的讨论。冯小刚导演直接向票补开火,认为这是一种不正当竞争,电影的核心应该是内容,而不是市场手段。线上平台则认为这是培育消费者进入影院的观影习惯所必须经历的阶段。

各自有不同的立场。

然而,必须承认的是,当制片方将更多的资金分给宣发票补时,制作本身则会面临和“明星片酬天价挤占成本”一样的尴尬。2018年,广电总局明确禁止任何形式的票补,给这场以资本引导消费的“招数”来了个急刹车。

对于娱乐产业不良现象的治理,可不仅仅是票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2018年5月,崔永元一篇微博激起千层浪。

这篇微博曝光了娱乐圈通过阴阳合同偷税漏税的黑幕,暗指范冰冰4天6 000万元的天价片酬。这引起了监管部门对高收入群体纳税情况的关注,国税总局及地方税务部门迅速介入调查明星纳税问题。历时100多天,调查结果出炉,范冰冰需要补缴税款和罚金8.84亿元。

而后,娱乐行业发生“大地震”。多家影视单位接到补税通知,要求按照2016年至2018年三年总收入的最少70%补齐税款,17位艺人被陆续约谈。大量影视公司股价狂跌甚至倒闭,影视拍摄开机数量断崖式下跌,横店基地开始变得冷清,一度成为“避税”天堂的霍尔果斯甚至出现了从税务机关开不出票的情况。

霍尔果斯原本是中国西部的边陲小镇,于2010年成为国家特批的特殊经济开发区,入园企业能享受“五免五减半”的税收优惠政策,有效期十年。企业纷至沓来,几乎所有著名的影视公司都去霍尔果斯开了子公司或“孙”公司。顶着“霍尔果斯”前缀的影视公司名字大量见诸银幕,2017年,《战狼2》上映,三家出品方均注册在霍尔果斯。

当影视娱乐圈卷入巨大旋涡,霍尔果斯的众多影视公司也人去楼空。

在政策和舆论的强压力下,天价片酬的异象终回归理性。当片酬回归理性,宣发让位于制作,以内容为根本的价值追求开始回归。

(1) Intellectual Property的缩写,原本是一个法律词汇,通常被译为知识产权。但在2016年前后,这个概念被赋予了非常神奇的内涵,从文学作品、游戏、动漫,到历史文化、创意,再到网红、流量明星等一切可以把知名度转化为可消费内容的要素,都可被称为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