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双创浪潮中的打法和梦想(1 / 1)

2015年5月7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中关村创业大街3W咖啡店,喝了一杯香草拿铁。这个时候的中关村创业大街,昼夜不息,全国上下的创业咖啡正香热无比。这场由中国领导层直接推动的“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在2015年呈现出铺天盖地的繁荣。

从国家到地方,支持、推动“双创”的政策文件如雪飞舞。天使创投、创业引导基金等各种形式的融资迅速壮大。北京中关村、成都高新区等一大批创业孵化园区、众创空间如春笋般冒了出来。在移动互联发展的浪潮中,拥有新技术、怀揣新模式的新创企业迎来蓬勃发展的机会。

这一年,遍地都是创业者,对旧规则、旧商业体系的“破坏者”。一大批有着多次创业经历和没有任何创业经历的青年,嗅到了时代的机遇,他们拼命地创造机会、寻找资本,找合意的伙伴,乘着风口,开始了**燃烧的岁月。他们生逢其时,身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创新精神和远大抱负,所创造出的一个个小平台,承载着的是他们改变世界的梦想。

在风口,很多“猪”都飞上了天,众多资本也开始了在风口寻“猪”,甚至不惜代价将“猪”催生养大。一番较量,非王即亡的命运令人唏嘘。随着风口过去,创投者和创业者都摔得惨烈,超出了过往任何一个时代。

然而,无论这场“全民运动”中有多少滥竽充数,但终究会有一些“金种子”沉淀下来,在后来的日子里长成参天大树。

双创的风口来临

2015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到访深圳第一家创客空间——柴火创客空间,饶有兴趣地在这个创客空间待了半个多小时,并表示,要再为柴火空间添把柴。此后几年,每到一地考察,他几乎都要与当地年轻的“创客”会面。

“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被写入3月的政府工作报告。“激发亿万群众智慧和创造力,打造经济社会发展‘新引擎’”的解读声,声声入耳。这一年的“两会”还没结束,国务院办公厅就印发了《关于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各类支持政策、补贴、创业小镇、孵化平台等,如春笋般冒了出来。

地方政府积极响应,各地争相出彩。有媒体统计,截至2015年10月,国务院和各地政府针对“双创”发布的政策措施已超过2 000条。一系列政策措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创业过程中面临的各类法律、制度、资金、服务、信息等障碍。

大量来自政府的补贴,砸进了“双创”领域,有些地方政府甚至直接“下场”推动双创。也不乏《创业投资风险救助专项资金管理办法》这样的文件表示,准备以财政手段,补偿天使投资出现的损失。

这一年的10月,一个以“创业创新——汇聚发展新动能”为主题的活动周同时在北京、上海、深圳、西安、成都等多个城市举行。“活动周”主会场设在北京中关村,其他各地分别设立分会场,囊括了产品展示、创业培训、项目对接、创投大赛、论坛峰会等各项活动。国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画面感跃然纸上。

世界银行在每一年的10月,都会对全球180多个经济体的营商环境进行排名。多年来,中国的位次和经济地位相差很大。2013年,中国排名91位,这很让执政者挠头。这一年,新一届政府成立,打出了简政放权的“当头炮”,并做出了承诺:任期内至少要取消、下放现有1700多项行政审批事项的1/3。

2015年,简政放权改革正如火如荼,而“双创”浪潮无疑加快了行政审批改革的步伐。从中央到地方,“一门式、一网式”服务新方式频出,“不见面审批、最多跑一次、首问负责制”等做法也让很多地方政府大放光彩。这一年,中国的营商环境排名提升到第84位。到了2018年,中国的排名跃升至31位。

五年时间,大幅提升60个名次。让创业者感受明显的是,开办一家企业的平均时间缩减到1个月,有些地方甚至几天就能办妥。

于是,大量新创企业诞生了。

数据显示,这一年,在中国大地上,新登记企业443.9万户,比去年增长21.6%,平均每天新登记企业1.2万户,每分钟诞生8家企业。

除了政策层面的强力推动,技术和资本也做好了准备。

2015年,新一轮信息技术革命已经获得了广泛的应用,移动互联的崛起为创业者提供了更大的空间和自由。这一年的“两会”上,和“双创”一同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里面的还有“互联网+”。马化腾作为全国人大代表,提交了《以“互联网+”为驱动推进我国经济社会创新发展的建议》。很快,“互联网+”成了国家行动计划,也成了各行各业创新创业的标配,以“互联网+”为整合手段的大量创意涌现出来。

这一年,我国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已经突破30万亿元,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66.4%,国内消费大市场正在形成,于初创者,遍地是黄金热土。

相比于前几代创业者,此时的中国已经具备完备的生产制造体系,拥有数量庞大且成本并不算太高的劳动力,将一个创意落地更加容易。更何况,只要创意和模式能够跑通,未来成长可期,大量的资本已经准备好了弹药上膛。

过去这些年,我国宏观环境稳定、经济快速增长,是各类风险资本理想的投资目的地。同时,很多传统企业,迫切需要向新产业转型,以谋求可持续成长及产业层面的资金富足。另外,股改全流通已经完成10年,创业板稳定畅通运行也有5年之久,这些通畅的退出渠道给了国内外投资机构更加坚定的信心。

2015年年初,新三板从深交所独立出来,面向全国的中小企业开放。一年之前,还在北京举行了首批企业集体挂牌仪式。和主板、创业板相比较,新三板更加强调作为科技型小微企业“孵化器”的基本功能,上市门槛大大降低,几乎接近注册制。这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创业者和创投者的热情。

虽然因为流动性不足、企业良莠不齐、信披混乱等问题,新三板饱受争议;但在狂热的创业氛围中,新三板还是出现了井喷。截至2015年12月31日,新三板挂牌企业家数达到5 219家,其中2015年挂牌企业就达到3 565家,超越了A股上市公司总和,总市值也跨过了2万亿元大关。

由早期互联网起家的创业者们聚拢起来的“上市即财富自由”的光环效应,吸引了众多有想法有技术的人们投身于创新创业中,用别人的钱,实现自己的梦想。

从历史大势来看,2015年,中国也确实到了一个该是创新创业活跃的阶段。

我国经济增长的方式已经走到了一个“瓶颈”阶段。过往依赖于资源和廉价劳动,让我们有了“世界工厂”之名;以公路、铁路、机场为代表的投资建设,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引擎之一。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仍是在“四万亿”投资刺激下,中国才率先走出了困境,连续几年,保持7%以上的GDP增速。但到了2015年,我国GDP增速第一次跌到了7%以内,传统的增长模式难以为继,整个国家迫切需要寻找经济新动能。

激发大众创业、激活万众创新,成为整个国家的选择。

此外,持续增大的就业难题也在“双创”中找到了答案。

多年来,就业难成为大学毕业生第一个成长考验,每年700多万的新增就业和经济增速换挡之间,考验着执政者的平衡能力。与此同时,农民工外出的“热情”也出现持续的下降,2011年至2014年,外出农民工人数增速分别比上年回落2.1、0.4、1.3和0.4个百分点。“外地”难以像多年前那样容纳大规模的劳动力,而新一代农民工也难以像父辈那样安心忙碌在制造业的流水线上,返乡创业成了潮流。创业成为一部分大学毕业生和小镇青年寻求生计的刚需。2015年,参与创业的大学生总人数达到55.8万人,比上一年增长16.9%,其中在校生创业增长37.3%。

政府扶持、经济转型、技术革命、孵化平台、创业刚需等各个方面,赋予了双创的时代风口。

**燃烧的日子

这一年,人们开始明白什么叫众创空间。这种针对早期创业者而设,为创业者提供低成本的工作空间、网络空间、社交空间、资源共享空间,甚至还包含了商务服务、资本服务的孵化器,广受创业者们欢迎。手握重金的投资者们也希望能发掘出像腾讯、阿里那样的巨头企业。

2015年3月,毛大庆辞去万科集团高级副总裁的职务,创办了优客工场。创始人自带光环,优客工场获得了红杉资本、中国基金、真格基金、歌斐资产、亿润投资、中投汉富……几乎所有中国顶尖的创投资本的青睐。也因此,优客工场作为双创的孵化器,除了提供一般性的空间服务,还对入驻企业以“投资+捧红”的方式进行赋能,并将投后企业的产品及服务全方位地融入优客工场的生态。

另一位大咖李开复,在2009年离开谷歌后创办了创新工场,成功地将硅谷的创新创业孵化理论搬进了中国,为我国创业界投下了创业孵化的火种。那些读着当年“李开复写给中国学生七封信”的人们此时正在创业大军中。因此,人们愿意称李开复为“创业导师”。在李开复和他的创新工场扶持下,豌豆荚、知乎、魔图精灵相继成长起来。2015年,创新工场披露了公开转让说明书,准备新三板挂牌。

在北京、上海、深圳、成都等主要城市,众创空间大量成立,并在政府主导下,形成了一条条创业街区。2015年年末,全国的众创空间超过2 300家。

众创空间一拥而上,也不乏在拿到在政府真金白银的补贴后,摇身一变成了商业地产商,就连优客工场这样的头部明星也有过类似嫌疑。2019年9月,优客工场赴美IPO上市时,人们讨论其收入构成,用的词汇更多的是“二房东”。事实上,优客工场的办公租赁收入占到了整体营收的48%。

也有不少众创空间徒有其表、不得其法。有些地方,建个小楼,就准备开门迎接创业者;也有些孵化器平台天真地以为,只要把企业引进来,随便投几家公司,未来的收益就可以翻个好几倍。实际上孵化这种行为,大概只能将创业的成功率从2%提高到5%左右。天使投资从来都是一个高风险行业。不论是投资创业者,还是投资赛道,都需要对行业有深刻的理解,对创业者有充分了解,资源与能力也一并不能少。

一如许多热点和风潮兴起时那样,众创空间也是鱼龙混杂,激进无比。

除了众创空间,很多大企业也纷纷在打造“创客平台”,走上了激发企业活力的双创之路。这一思路被认为是中国传统大企业转型发展的加速器。

最著名的当属海尔,张瑞敏提出的“人人都是CEO”的理念一度风靡。在海尔“海创汇”平台上,汇集了全球顶尖高校、领军公司、创新机构与初创企业,每年为海尔贡献的创意超过6 000个。到2017年,海尔平台上已经聚集了2 246个创业项目,4 316家创业创新孵化资源。未来,海尔或将退去家电制造企业的基因,而转型成为孵化创客的平台。

中央企业巨头中航工业的“爱创客”,形成了机器人、无人机、新材料等六大产业布局,孵化近百个项目。2015年年初第一个工作日,总理李克强访问的柴火创客空间正位于央企华侨城的创意园里。已经走上“开放式发展”的腾讯,2016年已经在平台上会集了600万个创业者,其中2/3是个人创业者,有30家已经上市。阿里、京东、平安等更是全力以赴,依靠强大的技术和流量,分化出一批小巨头。

这一时期,传统守旧的制造业、中规中矩的国有巨头、具有创业基因的互联网平台纷纷加入“双创”的浪潮中,它们以更加产业化和资本化的优势,试图重构企业发展的新引擎。

在创业热潮最为涌动的北京和深圳,各自集结着知名院校、科技巨头,以及两地政府极力优化出的营商环境,上演了“中国硅谷”之争。昔日最为著名的两大电子卖场中关村和华强北,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创业孵化器之路。

中关村创业大街,这个位于北京海淀区的电子产品集散地,经历了传统零售业态的辉煌和没落,已经腾退出60万平方米,在一年前“开街”,孵化双创。一时间,成了全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策源地和风向标。

2015年,整条街创业气氛浓厚,街上到处挂着“让创业者不再孤独”“让所有的梦想都有一个家”“天使投资共创未来”等许多励志甚至带些鼓动的标语。

后来闻名创业界的3W咖啡、车库咖啡,均在这里落户。因为经常被创业者和天使投资人光顾,这些咖啡馆成了创业信息交流、投资洽谈等创业服务的“圣地”。三年内,这条街上,孵化出了2 459个团队,融资成功率36.8%,总融资额141.8亿元,融资超过1亿元的有50多家。蔚来汽车、融360、ofo小黄车等独角兽企业均从这里起步。

有媒体在2015年年初记录下了中关村创业大街的“野心青年”,可以管中窥豹地看到当时的创业状态。

一个身上只剩72元钱的青年只身来到北京,前往彼时开街不过两个月的中关村创业大街“朝圣”。在车库咖啡,他听到各种各样的创业想法,有做人工智能的,有做陪聊软件的,还有做3D打印的,甚至定制机器人的:“我喜欢这里的野心……”

另一个青年,学车时感觉这个领域“服务太差、极度落后”,因此萌生了做一个叫“趣学车”的服务平台想法。他的团队前后见过30多位投资人,甚至50多个小时不睡觉,就是为了让网页更漂亮些,“让投资人挑不出毛病”。为了见投资界大拿徐小平,他还买来京东同款快递服,混入徐小平所在大楼,虽然最终仍被拦了下来。

雷军造访创业大街上的Binggo咖啡,并不宽敞的空间一下子涌进近200人。咖啡厅当天不得不提前闭门谢客以控制人流。人们热衷马云、雷军、徐小平这些大佬的财富故事——梦想着十年后,“搞出个大企业,挣很多钱”……

创业的热情,随处可见。

独角兽们有点轻

2015年,程维已经从阿里离开,在北京创立滴滴两年。

做滴滴打车,更多凭借的是程维个人直觉。在阿里巴巴工作时,程维经常需要出差,曾因打不到车、出租车拒载、黑车漫天要价,误了许多次航班。当然,后来入伙的柳青,有着相似的“痛感”。

传统出租车公司割据一方,一边收着司机高昂的份子钱,一边又以绝对的话语权制定出行价格,有些行为甚至蛮不讲理。以滴滴为代表的一众网约车崛起,不可避免地要向行业的老江湖开火。

在网约车平台上,用户们在手机App随时随地打车,司机们也不用在大马路上转悠着找人,不但没有份子钱,还有补贴。大量闲散的司机和闲置的车辆涌入,以快车、专车、顺风车、拼车等模式,提供着更加便宜和周到的服务,司机本身也获得了更高的收入。显然,这动了出租车市场的奶酪。很多地区,出现了出租车司机罢工事件,要求惩治“黑车”,降低份子钱。

凯文·凯利在《失控》一书中描写了蜂群的状态,即给予每个蜂群群体一定的自主权,让它们分工合作,以这种“用白痴选举白痴”的方法,最后依然能够产生惊人的效果。这也是滴滴们挑战传统出租车行业的底气。很快,全国的出租车作为专业的运力被“吸引”到了网约车平台上。

在中国14亿人口的大市场,打车难显然不只是程维和柳青的切身感受,还是不及格的出租车行业带给高品质需求人群的痛点,这是一个时代的升级需要。

2014年,北京大学自行车社团的五个人创立了ofo,人称“小黄车”。他们希望通过“共享单车”平台,让师生们随时随地有车骑,同时减少校内单车总量。一年的时间,这项开始于北大校园的创业计划,很快在首都的高校成功推广。2015年,以戴威为首的团队,获得了“网络新青年”的称号,还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胡玮炜也离开供职多年的汽车科技媒体,怀着“骑自行车出行”的年少愿望,在2015年年初创办了摩拜,让自行车回归城市,让城市变得更美好。

共享单车很快铺满了城市街道,解决了人们“最后一公里”的出行困境。自行车本身也升级了一代又一代,骑行体验更加舒适。后来“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共享单车出现在路面上,人们开始担心“颜色不够用了”。

2015年,音频分享平台喜马拉雅也已经上线两年,这至少是余建军创办的第四家公司。大学期间就拿到100万元创业投资,让余建军爱上了创业,成了持续创业者。在创业的第十个年头,余建军想干票大的。此时,正是用户数量决定互联网公司估值的年代,余建军要建立一个服务亿级用户的互联网平台。碎片化时间的场景下,唯一的伴随媒体就是音频,需要用眼的文字和视频都做不到,余建军找到了梦想的落脚点。这一年,喜马拉雅的手机用户数量突破了4亿。

2015年,个人知识型脱口秀节目《罗辑思维》已经完成B轮融资,估值13.2亿元。罗振宇靠着“U盘化的手艺”吸引了数十万粉丝。在这些粉丝“爱的供养”下,《罗辑思维》开创了“史上最无理”的付费会员制,6小时就募集到了5500个会员,入账160万元。毫不掩饰商人属性,有点狂狷的罗振宇开始一路卖货、卖书、卖知识,也贩卖焦虑。在不断的质疑声中,罗振宇于2015年年底举办了第一届《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开创了“知识跨年”的新方式。还创办得到App,拉开了“知识付费”的序幕。同一时间,吴晓波、樊登也都相继以书友会和有声产品的形式向人们供给精神食粮。

除了出行、文娱、知识分享,与人们生活相关的诸多领域,都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产品,比如餐饮服务的美团、饿了么;旅游领域的小猪短租;教育领域的VIPKID、猿辅导;健康医疗的平安好医生;等等。这些创业者或是从“切身之痛”出发,关注于如何解决身边的问题;或是从商业实际为考量,选择进军的领域。他们在改善着人们的衣食住行,也丰富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无论哪一种,消费服务,都成了“双创时代”很多创业者梦想起航的方向。

发改委的数据显示,2015年的新登记企业中,信息技术服务业24万户,比上年增长63.9%;文化娱乐业10.4万户,增长58.5%;金融业7.3万户,增长60.7%;教育1.4万户,增长1倍;医疗卫生0.9万户,增长1倍。总体上,服务业新设企业357.8万户,增长24.5%,大大高于第二产业6.3%的增速。

这些创业者,几乎无一例外地对旧规则、旧商业体系进行了“破坏”和“颠覆”,他们最初的产品和体验并不完美,甚至出现的方式都显得与社会环境格格不入,但因为解决了生活中很多真实的痛点,以至于成为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受益于此,典型的都市人一天变成:早上用滴滴打个车,在街头用微信支付买个早点;中午,用饿了么点个外卖;在去哪儿上制订个旅游计划;晚上下班骑着共享单车到地铁站,然后和朋友们去个网红餐厅小坐一下,拍个照片;美图秀秀一下,发个朋友圈;回到家,辅导孩子上个网课;深夜时分,“爱优腾”、微信、微博、知乎、抖音,随便刷刷便可安然入睡。

这与过往任何一个年代的生活都不一样。而改变这种生活的,正是几十MB(1)大小的App,或者几个KB(2)大小的小程序,以及这些“小身板”背后的创业者们。这一轮跑出来的许多企业,从满足老百姓的“小确幸”出发,成就了自己的“大时代”,快速成长为独角兽。

2013年,美国著名的天使投资人Aileen Lee,挑选出市场上,成立10年以内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企业,并称之为“独角兽”。之后,这一提法在全球迅速风靡,很多机构和媒体都据此推出了不同地域、不同行业的独角兽版本。这个代表着高傲和吉祥的古代神兽,以崭新的特质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2016年,中国科技部火炬中心和长城企业战略研究所联合发布了第一个带有半官方性质的独角兽企业榜单,共有131家企业入围。这些企业当中,2014年之后成立的最多,有60家,占比45.8%。3年内成长到10亿美元规模,可见其惊人的爆发力。

这批独角兽分布非常集中,其中六个领域有91家,占比接近70%,分别是:电子商务31家、互联网金融17家、文化娱乐16家、交通出行13家、健康医疗9家、云服务5家。

看得出,我国的独角兽大都分布于新兴服务业,而且明显偏向于消费应用领域,硬核科技类并不多见。在此后几年中,依然没有明显的改变。这在与美国的对比中更加显著。

2019年,胡润研究院发布了首份《全球独角兽榜单》。我国以206家的数量超过美国的203家,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在都是200家出头的入围数量中,美国出现独角兽最多的行业是云计算32家,其次是金融科技21家,人工智能20家;我国入榜的前三个行业是:电子商务34家、金融科技22家、文化娱乐17家。

以科技为发展基础,成为美国独角兽企业的鲜明特征。

这和长久以来的世界产业格局密切相关。美欧为世界提供市场和技术,东亚为世界提供制造和人力要素,中东和亚非拉为世界提供能源和资源。在新一轮的信息技术的发展和新兴产业格局调整中,美国依然牢牢掌握住了技术端的话语权。云计算作为新一代信息技术中最为基础和低层的技术,美国的优势尽显。

这份全球独角兽报告还有两个非常有意思的情况。

一是,有20家“独角兽”均是由大企业孵化后剥离而成,其中有18家来自中国。阿里、平安和京东分别贡献了3家。腾讯和阿里还入围了前十名的独角兽投资机构。美国的大型科技公司,如亚马逊和谷歌等,几乎没有进入百强投资机构之列。这或许可以说明美国的企业更善于从一个领域精耕细作,我国的企业更多地用投资的手段、多元化集团军作战的方式做大做强。

二是,这份共有494家企业入围的榜单中,前三家全部为中国企业。蚂蚁金服估值1万亿元、字节跳动5 000亿元、滴滴出行3 600亿元。这三个企业都是用技术来解决生活消费的问题,都是借助于创新性的商业模式获得快速增长。这或许揭示了中、美两国独角兽产业分布差异的最大原因,那就是我国庞大的消费市场和人口红利为这一类型的新创企业快速做大提供了巨大的市场空间。在美国主导全球消费市场多年后的新一轮产业革命中,我国或将有机会掌握消费的主导权。

这份榜单中,我国有15家人工智能公司入围这份全球榜单,比美国仅少了5家,云计算领域也已经出现阿里云和华为云。在这轮新兴技术话语权争夺中,中、美两国的差距也正在缩小。

当技术应用到达一定的程度时,进行技术的突破是必然的选择。我国的独角兽虽然大都身处消费服务端,但快速积累的大数据为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的开拓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和弹药。它们所积累起来的财富,也正以投资的方式,构建产业科技平台,算是“曲线救国”式地推动了科技的发展。

资本在风口寻猪

双创时代,身在其中的企业成败,大多与资本有关。

《2015中国PE/VC行业白皮书》显示,2015年,共有1 314只私募股权基金完成募集,比2014年增长了141%;募集金额达到1 177亿美元,比2014年全年增长46%。无论在数量还是规模上都创下历史新高。这些基金共投出2 123个项目,投资规模达到821亿美元,较2014年分别增长29%和52%,连续三年增长。投资重点也明显从pre-IPO(3)向项目的早期、发展期转移。

这个时代,众多风口集结在一起,很多“猪”都飞上了天,资本以天然的逐利和敏锐的嗅觉,开始在“风口寻猪”,甚至不惜重金,使尽浑身解数、套交情拉关系,在“风口抢猪”。

在中关村喝23块钱的咖啡,谈上亿的项目,只要创业者能说出个刚需、痛点、移动互联浪潮趋势,投资人就恨不得当场转账。

这是关于“风口寻猪”的真实素描。资本的力量,不但推动了“双创”的孵化,更是以近乎操控性的力量,改变了很多企业的成长轨迹,甚至行业的兴衰和走向。它们大多都没有挺过黎明前的黑暗,极少数光鲜亮丽站到了最后。无论是哪一种,资本都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眼见的这些年,滴滴无疑是后者。

在共享出行的风口上,滴滴不但被“吹”了起来,更幸运的是遇见了资本,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资本。

滴滴的初始资金少得可怜,只有天使投资人王刚的60万元和程维自己的10万元。70万元,不到半年就用光了,正在焦虑之时,金沙江创投朱啸虎,通过微博私信联系上程维,说要给他投资。

坊间传闻,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金主”,程维担心是骗子,一开始并没有给好脸色,让人坐冷板凳等了30分钟。见面后,两人只聊了半小时,朱啸虎就拍板,“行行行,你说的都可以,我给你投了”。

300万美元到账,滴滴完成A轮融资,正式起航。后来腾讯、淡马锡、阿里、中国平安等金主们推动着滴滴完成了从B到F轮的融资,眼见着24个英文字母都不够标记滴滴融资步伐的节奏,各类基金和银行们干脆以“战略投资”,来参与到这个超级独角兽的成长中。

已经拿下优步(Uber)的柳青,代表高盛和滴滴进行投资谈判,三次尝试入股,都失败了。没有啃动滴滴这块骨头,她干脆自己加入了滴滴。

滴滴成立的六年时间内,总共完成了17轮融资,涉及三十几个投资机构及个人,融资额总计超过240多亿美元,这使滴滴成为世界范围内融资轮数最多的未上市科技公司。在2012年就下注的天使投资人王刚获得了高达万倍的收益,这是风投的魔力。

能担当“当初慧眼识英雄”这一称号的,还有获得同样高收益的朱啸虎。

滴滴之前,他刚刚完成了对外卖平台饿了么的A轮投资,又经此一役,朱啸虎以毒辣的眼光陆续投资了小红书、映客直播和ofo,抓住了每一个风口的“肥猪”。被朱啸虎投过的新创企业,仿佛有了一个金字招牌,跟风的投资者越来越多。朱啸虎也成了一个有自造风口能力的投资人,一个募资品牌。

在跟风中,创投这个事情形成了很强的马太效应,对于一个被知名投资人镀金的“飞猪”,其他投资人通常都排着队给钱,更确切地说是一起把“猪”快速催大,然后卖钱。

如果说滴滴在众资本的协助下,一飞冲天。那么资本之于ofo小黄车,有了“捧杀”的意味,只是还没等把“猪”养大杀了卖钱,ofo就已黯然离场。很多人都说,ofo硬生生地将一把好牌打烂了。

共享单车作为我国本土培育出来的新物种,受到了各路资本的热捧。这并非是资本对新奇事物的头脑发热。简单分析一下,每辆车有99元~199元的押金,加上源源不断的骑行费用,会带来的巨额现金流,以及链接到每一个消费个体的大数据和遍布大街小巷的车身广告,这些于资本都是亮眼的**。

作为最早出现的品牌,ofo和摩拜,融资的消息接连不断。有时一天能公布两轮融资,场面之壮观,在中国商业史上前所未见。

资本争先恐后地入局。在一定程度上,这仿佛成了一场事关地位、事关荣誉的战局。当一众资本都排着队等着“送钱”时,能送进去,就说明你的地位被认可,而送不进去,你可能不是一流的。投资圈被明显地划分成了三六九等。

短短两年,ofo和摩拜几乎以相同的步伐,完成了七轮融资,身后的投资人合计在一起达到20多家,个顶个儿地都是资本中的高手。有了疯狂的花不完的钱,它们在以不可复制的速度长大。甚至有投资人跟戴威说“跑到市场第一,这是你唯一的目标,钱的事你不用管”。于是,他们不断向“漂亮的数据”冲刺,各自手段用尽。

在巨大的光环和资本的裹挟中,显然ofo有点飘了。

ofo的内部管理并没有跟上火起来的步伐,在采购、运维等环节一度混乱,甚至出现严重的腐败问题。管理层变得对金钱没有概念,做活动不计成本、发快递只用顺丰、前台都要通过猎头招聘、斥资千万签约明星。为了取悦资本,为了吸引更多资本,ofo还与数据公司合作,只披露对公司有利的数据。等到潮水退去,人们才发现,ofo已经裸泳了好久。

走出了校门的ofo,在城市空间中,与摩拜展开了硬碰硬的争夺,大量投放小黄车。快速扩张的步伐下,ofo放弃了车辆本身的质量。管理和经营上的豪放和铺张,显然没有延续到单车硬件上。

“10辆ofo 9辆坏,还有1辆骑不快”。ofo小黄车投入得越多,被淘汰的也就越多,于是又需要更多的投入。恶性循环之下,被弃置的小黄车堆积成了一个个庞大的“坟场”。

此时,一辆摩拜的单车成本超过2000元,而ofo的成本不过200元~400元,两者相差近10倍。这不但让摩拜在后期的运营维护成本大大降低,更积累出一块质量尚佳的优质资产。这是面对美团的收购,胡玮炜套现15亿元优雅离场的底气。

在对市场的争夺和占领中,除了ofo与摩拜两大头部不计成本地投入,彩虹家族的后来者们也不甘示弱。满大街乌泱乌泱的各色单车,到处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单车坟场。像多年前的电商价格大战、团购大战、网约车一样,共享单车们在不断烧钱中,冲向悬崖的边缘,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会主动停下来。

很多人开始感觉到不安。朱啸虎提出了ofo与摩拜合并的建议。但合并后,戴威的控制权将被稀释,野心勃勃的戴威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动用了自己的一票否决权,还喊出了“请资本尊重创业者”的口号。

朱啸虎一边痛斥着“年轻创业者太不懂事”,一边果断地套现,成了ofo众多投资者中为数不多的赚钱的主儿,而且还赚得盆丰钵满。这不仅是运气,也是风投的智慧。

ofo的结局,至少有1 000万人会关心,因为他们的押金还没退。在法院的裁定书上,人们能明确地看到,公司一毛钱都没有了。这上百亿元的押金,以及难以估计的供应商欠款,都成了整个社会为共享单车这个新物种的发展交的赞助费。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很多人用这句话形容ofo小黄车仅有4年的生命周期。摩拜也在世独立存活了相同的岁月。资本催生下的创业者,面对一样的狂热和机会,能把企业带向何方很多时候取决于人性的选择。然而,当资本也杀红了眼,只看数据和市场地位时,留给创业者的就剩下了“王”或者“亡”。

非王即亡的命运?

2012年6月,程维成立小桔科技,进军网约车市场。摇摇招车作为最早的打车App,已经在北京市场占据了绝对优势,还获得了真格、红杉的资本青睐。与滴滴几乎同一时间,快的也在杭州上线,背后是阿里和经纬的支持。很快,市场上的网约车App多了30多款。

入局之初,滴滴是艰难的。酷爱战争史的程维在投资人眼里有“土狼”之称,程维的生存秘诀之一就是:快!

程维给自己设立了一个目标——“用两个月的时间上线滴滴软件”。他花了不到10万元将产品外包给了一位中专老师和几个学生,做出了一个仅能展示和50%的概率可以“响”的产品。

深受马化腾的“小步快跑、试错迭代”的互联网产品创新精神的指引,滴滴匆匆上线。“产品做到70%就上线”,这是程维总结出的经验,这样既能赶时间,也能不让产品出现大的缺陷,剩下的问题,可以边跑边迭代优化。这或许正为几年之后出现的“顺风车女乘客遇害事件”埋下了安全的隐患。

在几乎所有互联网新业态的发展中,快速抢占足够多的市场,是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企业的信条。

人们都熟悉的故事是,滴滴拜访了上百家出租车公司,全部被拒绝。最后终于有一家只有几十人规模的小公司愿意试试。在北京西站、北京站等车辆聚集地,程维带领着团队众人手把手教老司机下载软件,使用App揽活。甚至程维专门安排员工去打车,以提高这个新生事物在老司机心中的可信度。

这样的市场开拓是笨拙艰辛的,也是富有成效的。愿意下载滴滴App的司机越来越多。很快,滴滴就跑到了头部位置。作为腾讯布局移动支付的马前卒,滴滴打车与阿里选中的“幸运儿”快的打车之间必将有一场殊死之战。

同样级别的互联网巨头做靠山,同样的商业模式,相差无几的技术,微信和支付宝难分高下的体验,滴滴和快的之间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回旋的余地,只剩下近身肉搏。而当它们选择“烧钱”的时候,市场上其他App的战斗力显然不在同一个数量级,大都只能退避三舍,偃旗息鼓。滴滴和快的之间的决斗很快成了双寡头战役,这是一场能够载入中国商业史册的补贴大战。

2014年1月,随着C轮融资1亿美金到位,滴滴开始给乘客发放红包。1月10日,滴滴宣布使用微信支付,乘客车费立减10元。10天后,连接着支付宝的快的跟进,“乘客车费返现10元,司机再奖励10元”。2月7日,补贴大战再升级,滴滴实施“乘客返现12至20元”的政策,快的立马将乘客返现提升为13元。并喊出:补贴永远比同行多1元。

双方补完乘客补司机,快的给每天接单超过4单的司机,补贴15元。滴滴则对每天接单超过16单的司机,奖励22元,除此还对司机发放66元、88元、118元的高额惊喜奖励,号称要出1亿元补贴司机。

有那么一段时间,乘客几乎零成本打车,司机们也乐见其成,哪家给的补贴多,就用哪家的App接单。有些老司机还通过“刷单”获得了不小的收益,因此有了行业内的“黑话”:打车软件上有图钉状的指针,司机们就会把接单说成“扎针”,需要刷单就会在群里发出消息:“有护士吗?求打针!”

双方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滴滴找腾讯要800万元预算做推广。腾讯觉得太少,给了1 500万元,作为三周的预算。结果上线半天就没了。

这场“烧钱”之战持续了将近四个月。金钱就像纸片般飞舞在“网约车”的上空。

事后有人统计,双方这次烧了24亿元,其中滴滴烧了14亿元,快的烧了10亿元。2014年5月底,两家打车平台已经占据了网约车领域98%以上的份额,其中滴滴占据68%,快的占据30%,双寡头正式形成。

但滴滴和快的的战役远没有结束。在2014年的下半年,双方又开展了融资速度的争夺战和一场针对“专车”市场的补贴。这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谁都不敢后退一步,谁都不甘心前功尽弃,烧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底洞。直到马云发微博抱怨,打车软件让自己的家人打不上车,滴滴就坡下驴,双方就此休战。

2015年2月14日,滴滴和快的联合发布声明,宣布实现战略合并。合并后的新公司总裁柳青将其解释为“情人节项目”。随后,Uber进入中国,一番角逐下,滴滴与Uber中国合并。此时,滴滴成为中国最大的网约车平台,这项合并还受到了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的反垄断调查。但调查的结果没能够阻止滴滴踏上成“王”的道路。几年之后,美团进入网约车市场,那又是一场“谁是王者”的较量。

与滴滴一同诞生的30多家网约车App,很多已进入死亡名单,幸存者也都选择了差异化的领域。滴滴的成长详尽地向人们讲述了一个初创企业是如何在资本的催生下快速成王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有成王,才能走到最后。

资本对于企业宿命的左右,不仅是对新创企业,已经叱咤商场多年的小巨头,其走向也难逃资本的安排。

2015年,资本市场跌宕起伏,上半年还是高歌猛进的杠杆牛市,下半年就是暴风骤雨般的股市急跌。随后,IPO关了闸门,人民币出现贬值,热钱开始急剧收缩。上半年还风头无限的创业公司面临着估值下降、无钱可烧的可怕局面,已经小有所成的创业明星们也开始抱团取暖。58与赶集、美团与大众点评、携程与去哪儿、世纪佳缘和百合网,纷纷牵手,上演了一场集体婚礼,合并成吃喝玩乐行的四大家族。

这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故事。过去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互联网相关行业就会发生集体的“合并同类项”。从团购外卖领域的百团大战到“新美大”的长成;从数以百计的视频网站到优酷、爱奇艺和腾讯视频三分天下的格局;出行领域,滴滴相继与快的、Uber合并,形成市场垄断。难以计量的众多新创企业成了很快被市场遗忘的“分母”,走向企业成长的终点;留下来的企业在市场上渐渐呈现出王者之势。

这比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产业发生得都要频繁,都要粗暴。这是资本退出的需要,也是业绩报表的需要,更多时候是活下来的驱使。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互联网业态中战火纷飞,也充满着妥协和共赢。

很多新创企业在通往成“王”的征途中,往往难逃不是阿里就是腾讯的命运。或是选择依靠,或是直接卖掉,只是形式不同。

互联网巨头的能量体系具有强大的虹吸效应,创业者们很难不和巨头“沾亲带故”,投资机构的退出,也是难得的好机会。很多时候,投资人也会在“恰当”的时机督促创业者投入BAT的怀抱。2010年,新生业态的星星之火燃起。之后的八年间,红杉中国与腾讯合投高达38次,阿里巴巴与红杉合投为14次,百度与红杉合投为11次,越来越多的投资机构为BAT挑选创业公司,或者为BAT喂食创业项目。

面对这样的现实,有一篇文章火了,即《互联网圈越来越无趣了,人人都怀念周鸿祎》。这位著名的自媒体人方浩感叹“你当年脚踢百度、拳打腾讯、鄙视阿里、顺手搅一搅雷军的局,反抗压迫的革命理想也是广大吃瓜群众的心声”。

大者恒大的“阴影”里,众多小企业注定命途多舛。

然而,这背后的原因除了大浪淘金中,泥沙俱下的无奈,大都逃不开“ofo式”的癫狂。

2015年,早早辍学的17岁姑娘王凯歆,成了“风口少女”,其创办的神奇百货上线。这款购物App,主打年轻人市场,以炫酷时尚著称。王凯歆先是拿到了深圳创新谷投资人朱波的230万元天使投资。后又在2016年1月,拿下由经纬中国领投的A轮融资,获得2 000万元。这个具有神奇名字的App快速火爆。但仅半年时间,2 000万元就烧光了,神奇百货停止售货。

自称“鬼才少女”的王凯歆反思公司的运转状况:盲目扩张,大幅增员,大量使用猎头招聘所谓的行业“大牛”、顶尖技术人才,在毫无供应链经验的情况下,大量引进供应商。

太快了,神奇百货仅仅存活了一年。王凯歆也成了众多如流星般的创业者的缩影。

2015年,共有846家企业获得了A轮融资。随后很多跑路、倒闭的消息频繁传来,有些甚至比神奇百货还快,还癫狂。创业公司死亡是企业界司空见惯的事,只是2015年前后的几年间,来得特别密集、特别显眼。

非王即亡,似乎成了创业者的宿命。

但仍旧有那么一类企业,在一众“网红企业”争王的时候,它们步步为营,从商业本身的盈利能力、竞争壁垒构建出发,悄悄地、扎实地成长起来。等“争王者”“消亡者”一众资本回过头来时,它们已经不容忽视。

作为共享单车行业的后来者,摩拜和ofo在一线城市打得火热的时候,哈啰单车悄悄地在三、四线城市上线了,开始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逆袭之旅。

哈啰选择了一条并不好走,却可以健康长久的路。那就是大部分共享单车企业,都把运营维护做了外包的时候,哈啰坚持自主运维,向“运维”要效率、要黏性,用较低的成本让每一辆单车都“好骑”,实现了骑行本身的盈利。后来,哈啰直接摒弃了资金池模式,以“釜底抽薪”的姿态,借助支付宝的芝麻信用体系,实施免押金策略,一举抢占下市场第一的宝座。

2013年,刘涛从华为离开创办了住宅公园,这是一家帮助农村建别墅的平台。农村建房市场,图纸设计、原材料、建筑、装修等各个环节都是匮乏的、脱节的。住宅公园集结了相关力量,开始为客户提供一站式建房服务。

留学法国多年的刘涛,将浪漫这个事情放到了农村建筑上,带着住宅公园设计出2 000多套精美的别墅图,免费提供给那些梦想田园风光和落叶归根的人。短短几年,住宅公园在公众号、今日头条和抖音等新媒体平台,获得了2 000多万粉丝。同时,刘涛在全国各地招募施工队伍,吸引原材料供应商、装修企业入驻平台。一个包含200多家施工队伍及农村住房产业链各个环节供应商的网络平台体系很快形成。

始终未与资本联姻的住宅公园过了不少苦日子,但也很快跑通了“以免费设计作为流量入口,在其他环节获得收益的”闭环,并实现了盈利。30万元左右造价的一套别墅正在农村流行起来。

大潮涌起时,泡沫在所难免,也正是这些泡沫渲染了无数创业者的悲壮与伟大。大潮退去,滴滴、美团、今日头条等一大批独角兽企业成长了起来,成为BAT之后的新生力量。哈啰、住宅公园也以回归商业本质、稳扎稳打的力量小有所成。以它们为代表的新一代创业企业、创业者,创造了“双创时代”,成就了我国第四批创业者的集体骄傲。

第四代创业者的梦想

新中国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先后有几次集中的创业浪潮,人们通常对创业者以代际划分。在每一次创业潮中,时代都赋予了他们独特的气质和理想。

1978年以后的十余年时间里,我国生育高峰人口进入就业期,同时还有返城知青的庞大队伍,此时国有经济的体制难以解决如此多人口的就业。第一代创业者就这么被动地开始闯**江湖。他们不一定受过高等教育,但他们勤劳、能吃苦、胆子大,在围绕着人们基本生活需要的各个领域,打下了一片天地。个体户数量大爆发,也出现了年广久这样突破了时代框架的人物。

自1992年邓小平视察南方发表讲话之后,市场经济迎来大发展,国际先进技术、理念的涌入,**着一批**青年,脱离僵化的机制,到市场中寻找机会,“92派下海”成为第二代创业者的注脚。这批来自政府机构、科研院所的知识分子,有着体制内的阅历,更有通达的见识,他们所创办的企业已经从生活消费走向支撑中国经济发展的各个领域,有着极强的“知不足而后进”的精神。中央党校高材生冯仑创办了万通房地产;陈东升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离开,创办了泰康人寿;朱新礼放弃了副县长一路向上的仕途,创办汇源果汁。他们的选择和成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后来读书人“学而优则仕”的固有选择。

2000年前后,互联网在世界范围内兴起,在中国也已萌芽。一群在网上冲浪的先行者仿照国外的产品模式,创立了更加适应本土的企业。马化腾仿照OICQ,做出了QQ,创立了腾讯;李彦宏模仿谷歌,创立了百度;张朝阳、丁磊模仿雅虎,成立了搜狐和网易。他们后来都成为大哥式的人物,也是第三代创业者的代表。他们都是技术出身,有敏锐的嗅觉,也有本土化的愿望和能力,于后来者而言,极具光环效应。

2015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创业者已经走到了第四代。相比于前三代的前辈们,这一代的创业者生逢其时,技术、政策、资本和宏观经济等几乎所有的外部力量都是极其给力的。大学生,科研人员,小镇青年,离开巨头、离开体制寻觅机会的人们,构成了更加广泛群体的创业人群。他们身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创新精神和远大抱负,所创造出的一个个小平台,都承载着他们改变世界的梦想。

也因此,第四代创业者更加狂热。“引领”“全球”“颠覆”,类似这样的词汇,十分流行于“双创时代”。

这一代创业者也确实有机会、有能力、有勇气,在全球的大格局下去施展拳脚。

他们所面临的“云大智物移”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开发,已经与国际先进水平几乎同步,他们所处的中国经济社会正在谋求转型,需要新的动力去引领、革新。他们生长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年代,更加理解互联网的技术和精神,熟悉如何借用高科技手段、如何有效利用信息工具创造出改变世界的服务和产品。

他们所处的社会氛围更加包容,家庭和工作环境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熏陶。张一鸣的童年,所听到父母聊的话题多是谁搞出了某项技术,谁又做出了某个产品。记者出身的胡玮炜在科技和交通口行走了十多年,所积攒的能量和见识远非外行能比。投资人的聚会上人很多,李斌提出共享单车的概念,只有胡玮炜抓住了。各自的人生阅历下,他们的梦想,变得更加具象,也特别深刻。

更重要的是,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发展,这一代的创业者在父辈的积累下,不会为了简单的生存用尽全身力气去奋斗,他们可以更多遵从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们都怀揣着改变世界的梦想,在2015年前后启航。

张一鸣要将今日头条做成全球的创作与交流平台,余建军的愿望是使喜马拉雅成为全球最大的音频分享平台。2017年,滴滴服务73亿用户,日订单超3 000万,这个数字代表滴滴已经超过中国铁路总公司,变成了中国乃至全球最大的交通运输网络。

如今,当我们追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历史高光时刻,第四代创业者集体登上了舞台。但创新创业活动并未戛然而止,此后仍有许许多多的创新创业者前赴后继,成功仍在延续。

2015年,依旧只是中国创业的青春,在这里画了个叹号,而已!

(1) MB和KB都是一种计算机数据存储器存储单位,1MB=1024KB,1KB=1000B(字节,Byte)。

(2) MB和KB都是一种计算机数据存储器存储单位,1MB=1024KB,1KB=1000B(字节,Byte)。

(3) pre-IPO,是指风投基金投资于企业上市之前或预期企业可近期上市时,其退出方式一般为企业上市后,从公开资本市场出售股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