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女王陛下
2012年7月4日,全世界的报纸都在宣告这对科学界意义重大的一天。《独立报》的头版头条是,“科学家证明了上帝粒子的存在”;加拿大广播公司说,“粒子物理缺失的基石”已浮出水面;《纽约时报》的一则标题是“物理学家发现了可以解开宇宙之谜的神秘粒子”。
这就是对希格斯玻色子的重大发现,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它有多么了不起。然而希格斯玻色子非常复杂,我无法摘录出有价值的新闻片段来概括它。
希格斯玻色子非常复杂,以至于1993年英国科学部长威廉·瓦多格列佛悬赏一瓶香槟,征求能够用一页纸解释希格斯玻色子的科学家。[1]本书中我不打算这样做(我更想要一杯奶昔),但我们要尝试感受一下希格斯玻色子是什么东西。
希格斯玻色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证实了科学家近50年前的一个预测。要证实这个预测,需要建造大型强子对撞机—有史以来最大的机器。
但我们怎么知道它值得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呢?比如说我现在可以发明一种叫“timon”的粒子,它让你在看无聊电影时想要查看手表。我们要为此建造一台机器吗?
想想看,理论物理学家如何知道哪些假说值得研究?有那么多粒子、那么多场、那么多相互作用,我们怎样知道自己的方程是合理的?有没有指导新物理定律的终极法则?
答案是有的,它来自史上最杰出的不知名物理学家之一:阿马莉·埃米·诺特。
在20世纪初,只有两名女性被允许在德国埃尔朗根大学就读,她们上任何课程都需要得到任课老师的许可,诺特就是其中之一。信不信由你,她并没有因拥有子宫而不懂数学(岂有此理?)。诺特撰写了一系列论文,受到了德高望重的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的赏识。
希尔伯特帮助诺特在哥廷根大学获得了一个讲师职位,她是那里唯一的女职员。当然,这份工作是没有报酬的,她必须以希尔伯特的名义授课。但无论如何,她已经踏进了学术界的大门。[2]
后来,诺特发现了可能是理论物理学中最重要的指导原则—“诺特定理”,局势终于逆转。女性想要被平等对待,就得超越世界上所有的男性物理学家—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耻辱。不过这也让她显得很了不起。男性没有给她足够的尊重,但她以一个影响深远的理论征服了每一个人。这个定律构成了QED和QCD的基石,解决了相对论中爱因斯坦也搞不清楚的难题。
诺特定理是关于物理学家所说的“对称性”的,这是一个我们一直在玩味的概念。当我们研究一个事件或一个粒子时,我们通过方程计算动能(运动)和势能(场中的位置),两者的差值叫“拉格朗日量”。每条物理定律都有一个拉格朗日量。
但我们总是可以改变正在研究的任何场景的细节。我们在强磁体附近做实验,或者改变粒子的质量,有时会改变拉格朗日量,有时不会改变。如果拉格朗日量不改变,所有的方程就都是相同的,我们就说该理论具有“对称性”;如果拉格朗日量改变,方程同样改变,我们就说该理论具有“对称性破缺”。
诺特定理说,如果理论具有对称性,那么一定存在一个相关的、不会被改变的粒子属性。
例如,假设我们正在研究一个粒子,并决定把它往右移动1米。粒子行为是相同的。因此,我们的理论是关于位置对称的。
诺特定理说,位置的改变是因为粒子带着动量从一个地方运动到另一个地方,动量必须“守恒”,也就是说动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粒子可以在碰撞过程中传递动量,但无论如何,前后的总动量总是相同的。
诺特定理的另一个例子是,当我们让粒子在时间上前进时,物理定律仍然是不变的。物理定律是关于时间对称的,因此它必然也有一个对应的守恒的性质—最终证明是能量(因为我们正在讨论因果)。夏特莱侯爵夫人已经证明过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但诺特定理给出了根本的原因。
电荷是另一个守恒量,它源于粒子波函数振动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光子总是一前一后地产生粒子和反粒子。电荷必须守恒,因此不带电荷的光子在产生电子的同时产生一个反电子,使总电荷为零。以上只是几个例子。
诺特定理告诉我们,物理定律中哪些性质是可以改变的,哪些性质是不可以改变的。它补充了狄拉克、费曼、盖尔曼的量子场论。诺特给了我们一条物理定律,怎么夸大其重要性都不为过。
不幸的是,由于诺特是犹太人,她在纳粹主义兴起时被赶出德国,之后逃到了法国。但从好的方面说,一群热情的科学家欢迎了她,把她奉为无可争议的“女王”。诺特赢得了早就应该得到的认可。在她去世后,爱因斯坦还在《纽约时报》上为她撰写了讣告,称她为“自女性接受高等教育以来最重要的天才”。[3]
冷静点,小家伙
轻子数也是诺特定理得到的守恒量之一,不需要是顶尖科学家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宇宙中轻子的数量保持恒定。这是个对称性定律,但令人恼火的是,它在纸上看起来太对称了,而有一个已知的过程似乎造成了对称性破缺。
这个过程叫“β衰变”,由居里夫人(另一位物理女王)发现。当一个不稳定的原子核中心的一个质子转变成一个中子时,就会发生β衰变,而且似乎是随机的。发生β衰变的时候,原子吐出一个电子,电子会迅速远遁,然后被人类检测到,并被命名为“放射性”。
根据诺特定理,这是有道理的,因为电荷必须守恒。如果一个不带电的中子转变成带正电的质子,就会产生一个带负电的电子。但如果轻子数是守恒的,那这是否打破了诺特定理,在以前没有电子的地方产生一个电子呢?
沃尔夫冈·泡利(击垮德布罗意导波的家伙)提出的解释是,β衰变一定还产生了另一种粒子:某种不带电的反轻子。
恩里科·费米把这种假想的粒子称为“中微子”,意思是“微小的中性粒子”。25年来,我们一直在追寻这种粒子,试图证明诺特是正确的。很可惜,中微子是物理学中最不起眼、最难发生相互作用的粒子,所以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太阳核心的质子和中子不断地相互转换,想象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中微子。光子从太阳中心到太阳表面需要大约一万年,途中的每个粒子都会吸收并重新发射光子。中微子在23秒内也经历了同样的旅程。
地球不断被太阳产生的中微子轰击,中微子穿过地球的时候不会有任何迟疑。当你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大约有650亿个中微子从你小拇指的指尖穿过。
为不喜欢被探测的东西建造探测器是很困难的。世界上最大的中微子探测器是日本飞驒市附近的超级神冈探测器(Superk),它位于一座山的地表下1,000米处(为了过滤宇宙射线)。
Super-K有一个能容纳5万吨高纯水的水槽,每秒钟都有数万亿个中微子通过,但大多数中微子什么都不做。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它们就会击中原子中的一个电子,我们可以探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
中微子被证明是真实存在的粒子,所以轻子数是守恒的。人们花了四分之一个世纪才找到它们,但它们也是诺特定理的绝佳证明。对了,中微子当然也有三代,分别是电中微子、μ中微子、τ中微子。
弱的表现
中微子之间几乎没有相互作用,这是因为它们没有属性,也不与我们熟悉的场耦合。它们没有色荷,因此不与胶子场交流;它们没有电荷,因此不与电磁场/光子场交流。
但中微子偶尔会与电子相互作用。而且,我们知道上夸克变成下夸克时会激发出中微子,所以中微子一定与某个场发生相互作用。这里说的是一个很弱的场,我们称之为“弱场”。没有开玩笑。
上夸克带+2/3个电荷,当它变成带-1/3个电荷的下夸克时,会损失+1个电荷。我们总是认为电荷留在原地不动,但弱场可能违背了这一假设。
弱场可以以带正电荷的虚“弱粒子”的形式带走夸克中的正电荷。然而,虚粒子不会长久存在,它很快就会衰变,并且把能量转移到正电子和中微子场中,从而使电荷数与轻子数守恒。我们可以这样解释上夸克变成下夸克:
从下往上读,先从上夸克开始。上夸克与弱场耦合,产生了带正电的弱粒子(W+),而自身变成了下夸克。
带正电的弱粒子随即衰变,产生了一个普通的中微子(用字母ν表示)和一个正电子(如图,电子e上有一个短横),使电荷守恒。相反的过程也会发生,只是W+粒子变成W-粒子。
你可能正在给弱场粒子想一个很酷的名字,与光子和胶子相对,但恐怕到这个时候所有科学家都觉得有些无聊了,他们很悲剧性地称之为“W粒子”:带正电的叫W+,带负电的叫W-。
粒子需要一种属性才能与弱场耦合,并激发出W粒子,这种属性叫“弱同位旋”,它有两种,+1/2和-1/2。夸克、轻子和中微子都有弱同位旋,但它们的耦合常数很低,我们极少看到这种影响。
但是,以埃尔温·薛定谔的猫的幽灵之名,中微子相碰时会发生什么?它们都有弱同位旋,这意味着它们之间能产生虚粒子。这不可能通过W+和W-的相互作用产生,因为中微子不带电。一定还存在第三个不带电的弱粒子,谢尔顿·格拉肖把它命名为“Z粒子”,我猜“Z”代表零(zero)电荷。
1973年和1983年,Z粒子和W粒子在瑞士的加尔加梅勒探测器上被发现。[加尔加梅勒(Gargamelle)这个名字来自弗朗索瓦·拉伯雷(Fran?ois Rabelais)的小说《巨人传》(The Life of Gargantua and of Pantagruel)中的巨人,而不是《蓝精灵》(The Smurfs)中无能的坏蛋格格巫(Gargamel)。]
Z粒子和W粒子的发现证实了中微子的行为和弱场的存在,再一次证明了诺特的对称性定理是正确的。现在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量子力学就像来自地狱的魔方,一旦拼好一面,就立刻搅乱其他几面。
完全无用的想法
量子场论涉及两种物体:物质粒子(夸克、电子、中微子)和相互作用的场粒子(光子、胶子、W粒子和Z粒子)。
物质粒子统称为“费米子”,拥有空间等属性;传递力的粒子统称为“玻色子”,能够相互重叠。
你的身体由费米子(电子和夸克)构成,因此你占据一定的体积。而一束光由玻色子(更确切地说是光子)构成,这就是手电筒的光能相互穿过,而不像激光剑那样相互碰撞的原因。在这方面,玻色子令人失望。
当粒子与弱场相互作用时,电荷会发生变化,所以很明显,弱场和电磁场是耦合的。早期关于弱场的量子场论叫“量子味动力学”(QFD),但由于弱场和电磁场能相互交流,因此关于光子和弱场相互交流的完整理论叫“电弱理论”,它为史蒂文·温伯格、阿卜杜勒·萨拉姆和谢尔顿·格拉肖赢得了诺贝尔奖。私下里我把这种理论叫“量子电弱动力学”,首字母缩写是QEWD。
这是个非常对称的理论,但这种优雅也是它的最大缺陷,因为光子场和弱场是截然不同的。
W粒子和Z粒子只有短程作用,而光子可以持续传播。弱核力需要三种不同的粒子,而电磁力只需要一种。最大的对称性破缺在于:W粒子和Z粒子有质量,而光子没有质量。这不是我们所期望的能传递力的、能重叠的玻色子,所以一定有某种东西打破了光子场和弱场之间的对称性。
20世纪60年代中期,罗伯特·布绕特、弗朗索瓦·恩格勒和彼得·希格斯分别独立地想出了相同的解决方案。他们建议保留这种电弱对称性,方法与泡利解决轻子对称性一样:增加一种新的场/粒子。
他们认为,在宇宙的诞生之初,在创世的摇曳之刻,电磁场和弱场是相同的,但还有第三种场隐匿在背景之中,当这种场“开启”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这种场跟其他场不同,它的静态值不为0,在任何地方都是实数。由于这种不同寻常的性质,这种场可以创造出几种不同的粒子,而不是只有一种粒子。这些量子被称为“戈德斯通玻色子”,以物理学家杰弗里·戈德斯通的名字命名。戈德斯通玻色子主要与弱场耦合。
弱场粒子就像光子一样,没有质量、没有范围,但与戈德斯通玻色子耦合之后,它们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变成W+粒子、W-粒子和Z粒子。
我喜欢想象这样的场景:弱场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这个奇怪的场上,就像墙纸贴在墙上。墙壁表面有三个凸起(戈德斯通玻色子),贯穿了薄弱的墙纸,在业余观察者看来,它们就是三种弱场粒子。
由于光子场不与这第三个场耦合,其粒子的性质保持不变,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光子。对称性成功地破缺了—前提是你能够探测到这个奇怪的场。毫无疑问,你不能。
非零场在创世之初“开启”,存在三种不同的粒子,这个概念不仅奇异,而且无法验证,因为戈德斯通玻色子隐匿在弱场之中,是不可见的。
布绕特、恩格勒和希格斯提交了他们的想法,但被所有期刊拒绝了,其中一份期刊甚至回复说:“与物理学没有明显的关联。”[4]它在数学上很简洁,但无法验证,因此希格斯向研究团队的一名成员抱怨说:“这个夏天我发现了一些完全无用的东西。”[5]
破缺的镜子
既然我们知道这个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那我们就应该仔细看看这个新场。一些文献中提到弱场粒子“吃”戈德斯通玻色子,这是怎么发生的?答案与一种粒子属性有关,这种属性看起来也是完全无用的,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提到。
电荷、色荷、自旋、弱同位旋等,这些属性决定了粒子如何与不同的场相互作用。而狄拉克的量子场论预测了另一种粒子属性,叫作“手性”,它是粒子的一种属性,完全没有用。
我们可以用数学语言描述手性,但它没有明显的物理意义。我们只知道每一个粒子/场似乎从一种手性振**成另一种手性,就像钟表的指针“嘀嗒嘀嗒”地来回摆动。手性有两种,我们分别称之为“左手性”和“右手性”。这并不是说粒子会像蹦迪一样在空中交替挥舞小手—尽管它们可能这样做。我们不知道。
在量子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手性都只是在方程里从左到右来回跳跃,什么用也没有。粒子从一种手性翻转成另一种手性,然后翻转回来,之后再翻转,再回来,直到弱场出现。
1956年,吴健雄和她的团队用钴原子做实验,以测试弱核力的对称性。无论粒子朝向哪一边,强核力和电磁力都是相同的,但吴健雄发现,弱核力打破了对称性,只有左手性的原子才激发放射性衰变。
尽管夸克这样的粒子一直有弱同位旋(弱场的属性),但只有左手性的夸克能与弱场相互作用。我们说左手性粒子有“+1个弱超荷”,右手性粒子有“0个弱超荷”,弱超荷决定了粒子是否与弱场耦合。
此时此刻,你开始觉得整个量子力学就是一堆在大爆炸期间随机分配的属性,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但如果你希望物理定律变得更有条理,恐怕你就需要另找一个宇宙了。我推荐蒂姆·詹姆斯是蝙蝠侠存在的那个宇宙,如果你已经在了,请留在那里。
闭嘴嚼玻色子
我们回到Z玻色子—一个没有色荷也没有电荷的粒子。它本质上是一个光子,但有两点不同:Z玻色子有质量,左手性的Z玻色子能与弱场耦合。
Z玻色子的属性在“能与弱场耦合”及“不与弱场耦合”之间交替,因此它的弱超荷也在+1和0之间来回变换。但注意,你看谁正在从山顶向我们走来?埃米·诺特!
“你猜怎么着?”她说,“弱超荷也是守恒的。”诺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害,淡然离去。
按照诺特的理论,如果Z玻色子开启或关闭弱超荷,那么这个属性一定去往某处或来自某处。弱超荷是一种守恒性质,不会凭空产生或凭空消失。一定还有一个场,它能够从Z玻色子吸收弱超荷,或者向Z玻色子提供弱超荷。这个场就是布绕特-恩格勒-希格斯场。
每次Z玻色子变成左手性的时候,它就从场中吸收弱超荷(吸收一个戈德斯通玻色子);当它翻转成右手性的时候,它就把弱超荷退还给场(释放一个戈德斯通玻色子)。
我把Z粒子想象成一种发条假牙玩具,它不断地开合,同时吞噬或吐出弱超荷。
下面这张费曼图表示一个Z粒子不断地与布绕特-恩格勒-希格斯场混合与脱离,所以当我发现一个Z粒子的时候,也就“在它的嘴巴里”发现了戈德斯通玻色子。
这张费曼图显示了一个Z粒子呈之字形运动,从左手性(L)跳到右手性(R)。它最开始处于左手性,接着翻转成右手性,并释放一个携带弱超荷的戈德斯通玻色子(见图中虚线)。它暂时处于右手性,接着翻转成左手性,并吸收了一个戈德斯通玻色子,重新获得弱超荷。如此周而复始。
谁在乎呢
当两个粒子相互作用时,它们的场就会耦合。但如果一个粒子不断地改变自己的手性,耦合就会消失。
这就好像一个Z粒子每隔几秒就会变换心情,从愉悦、振奋变得阴郁、古板一样。如果你想给Z粒子讲一个笑话,就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它会随时变得不苟言笑,你们的互动将不复存在。或者如果你想告诉它宠物马的死讯,也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你马上就会想出一个关于死马的双关语,并把笑意浮现在脸上。
当Z粒子翻转手性时,它变得更难与之相互作用,而这样的粒子不容易被影响。Z粒子会像子弹穿过烟雾一样穿过周围的各种场,但不改变手性的粒子更容易受影响。
换句话说,快速翻转手性的粒子倾向于保持原来的轨迹,而缓慢翻转手性的粒子很容易偏离航程。我们只需要描述重物体和轻物体之间的区别。
光子能被反弹,是因为它没有质量;而Z粒子不容易被抓住,动量保持不变,这意味着它很重。手性翻转被认为是质量的来源,因此是布绕特-恩格勒-希格斯场使Z粒子有质量,而光子没有质量!
不仅仅是Z粒子。μ子手性翻转的速度比电子更快,这意味着它更难减速,因此μ子比电子更重。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事实上,W+粒子、W-粒子、电子、μ子、τ子和所有的夸克都在不断地翻转手性,这意味着它们的超荷需要通过布绕特-恩格勒-希格斯场守恒。每一种粒子都通过所谓的“汤川耦合”机制与这个场耦合,这非常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粒子一开始就有质量。你看,现在手性不是无用的了吧?
神圣的质量守恒对称性破缺,蝙蝠侠!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我们没有办法探测布绕特-恩格勒-希格斯场。戈德斯通玻色子允许粒子手性翻转(获得质量),它与粒子混合在一起,我们无法探测到单独的戈德斯通玻色子。
事实上,诺贝尔奖得主利昂·莱德曼写了一整本书描述自己的挫败。他原本起的书名为《该死的粒子》(The God-damn Particle),因为戈德斯通玻色子太难找了。可惜出版商不同意这个书名,所以莱德曼简化成《上帝粒子》(The God Particle),这个名字的争议就少很多。[6]
那么,当粒子总是与其他粒子混在一起时,我们要如何检测它对应的场?在这个方面,彼得·希格斯比另外两人走得更远,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开始把整个场叫作希格斯场(也许也因为更顺口)。
希格斯场与其他场都不同,因此希格斯认为它可以做一些新奇的事情:携带振**波。其他场在空间中的每一点都有0值,但希格斯场没有,如果你给它足够的振**,你就可以向它发送瞬时压缩,作为希格斯场中的瞬时量子被检测到。这就是希格斯玻色子。
从学术上来说,希格斯玻色子并不有趣,它只是证明了希格斯场的存在,这就是物理学家在2012年很难解释它的原因。大型强子对撞机的圆周为27千米,造价为90亿美元,并且每年还要花费10亿美元运行这台机器,大约消耗1.3太瓦(1)的电力。因此如果记者非常平和地问“希格斯玻色子是做什么用的”,而你回答“它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回答就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希格斯场和戈德斯通玻色子的确做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它们太狡诈了,所以我们必须在场中创造一个没有意义的粒子,看戈德斯通玻色子是否在那儿。希格斯玻色子并没有赋予粒子质量,但它证明粒子获得质量的理论是正确的。这就是大型强子对撞机的作用。
取一束强子(夸克组成的粒子),把它们发射到巨大的隧道之中,隧道通过电磁力使强子循环加速,就像一个巨大的离心机。这些强子的速度达到光速的99.9%,温度比太空稍低,然后使在循环中的不同点撞击在一起,释放出的能量最终分布在整个场中。
有时你会听到这样的描述:就好像夸克撞在一起,里面的粒子掉出来。但这是不对的。夸克里没有粒子,但它们撞在一起的时候会释放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会转移到其他场中。撞击也产生了电子、μ子、τ子、中微子、反物质、胶子、光子、W粒子、Z粒子,如果足够幸运,就会撼动希格斯场,而我们就能从读数中看到一个微小的光点。
2012年7月4日,这一重大发现终于在法国一个拥挤的演讲厅里被公布。演讲只用了一张PPT,上面是漫画字体,但也毫不逊色。人们终于发现了具有希格斯玻色子预期属性的粒子。
掌声响起的时候,听众席里的彼得·希格斯开始哭泣。他48年的研究结束了,他的假设得到了证实。
埃米建的房子
量子场论中粒子的完整列表非常庞大。以夸克的数量为例,最开始有6个主要的场:上夸克、下夸克、粲夸克、奇夸克、顶夸克和底夸克,每种夸克都有3种可能的色荷(红、绿、蓝),因此共有18个粒子/场;接着,我们还要考虑所有的反物质夸克,加起来是36个,如果还要考虑左手性和右手性,那就是72个。
然而,大多数变种都非常像,所以与其把所有可能的粒子放在一个粒子周期表中,我们不如画一个简要的列表,如下:
你所看到的,是我们把一个世纪以来的科学实验和诺特定理的对称性结合在一起。
诺特奠定了基础,狄拉克、费曼、盖尔曼、温伯格、格拉肖、希格斯等许多人创造了这个精巧而美丽的复杂结构。
这被称为粒子物理的标准模型,因为它建立了每一种粒子以及它们之间每一种相互作用的理论模式。这是物理学的最高成就。
对一些人来说,大型强子对撞机似乎是一种浪费。但是请记住,这是一台用于测试宇宙最伟大理论的机器。量子场论和诺特定理给我们提出了最宏大的问题,因此我们创建一个最宏大的答案是理所当然的。
(1) 1太瓦=1012瓦—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