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我揣着满满的喜悦记忆回到南方的家。回想起北方之旅,我的心里总是充满惊奇,这趟旅途是这么丰富多彩,它似乎成了一切的开端。一个全新的美丽世界就躺在我的脚下,在每个转角我都能收获喜悦和知识。我敞开身心接受一切,一刻也停不下来。我的生活充满活力,就像那些将整个一生都浓缩在短短一天的小小昆虫。我遇见许多人,他们在我手心里拼写,通过这种方法与我交谈,思想在欢乐的氛围中获得共鸣,瞧啊,奇迹就这样诞生了!我与他人的心灵之间原本是一片贫瘠的大地,如今竟然开满了玫瑰。
秋天里,我和家人一同住在我们的“夏日小屋” ,那地方在距离塔斯坎比亚十四英里远的一座山上。因为靠近一座早已被遗弃的石灰石采集场,所以名叫芬恩采石场。三条起源于上方山岩间清泉的小溪快活地流经这里,遇到挡路的岩石就蹦蹦跳跳地形成瀑布一路倾泻而下。采石场的空地上长满了蕨类植物,它们完全覆盖了石灰岩的地面,有些地方连溪流都被掩盖了。山体的其余部分生长着茂盛的林木,有参天的橡木和四季常青的树木,树干就像生满青苔的柱子,树枝上则垂挂着常春藤和槲寄生的花环,还有柿子树,果实的香气渗透了树林的每一个角落——这迷人的芳香让人非常愉快。有些地方,野生的麝香葡萄和斯卡帕农葡萄的藤蔓从一棵树伸展到另一棵树,搭起一个个凉亭,上面总是落满蝴蝶和嘤嘤嗡嗡的昆虫。黄昏时分,迷失在错落的藤萝构筑的绿色洼地中,闻着一天结束时分从大地升腾起来的凉爽美妙的气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啊!
我们的小屋其实类似于一个简陋的营地,位于山顶的橡树和松树林间,环境怡人。小小的房间排列在一条长长的开放式走廊的两头。房子周围是一条宽阔的门廊,那里山风吹拂,各种树木的气息融合在一起,一片香甜。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门廊上,我们在那里工作、进餐和玩耍。后门口有一棵很大的灰胡桃树,它的周围修筑了台阶;前门外也有许多树,它们离门廊很近,我伸手就能触摸到它们,还能感受到风摇晃树枝,树叶在秋风中旋转落地。
芬恩采石场有许多游客,晚上男人们会围着篝火打牌,还会聊天和运动来打发时间。他们会讲述自己猎取禽鸟、鱼儿和走兽的精彩故事——吹嘘他们射杀了多少野鸭和火鸡、捉了多少凶猛的鲑鱼,怎样猎获狡猾多端的狐狸、智取最聪明的负鼠、赶超速度最快的鹿。听得我都觉得,哪怕是狮子、老虎、熊,还有其他的野生动物,在这些老谋深算的猎手面前也都完全没有逃生的机会。“明天去打猎!”这群欢乐的朋友们围成一圈,高喊出这句话作为晚安的问候。他们就睡在门廊上临时搭建的**,我能感觉到猎犬和猎手深沉的呼吸声。
清晨我被咖啡的气息、猎枪的咔嗒声、猎人们大步行走的沉重脚步声吵醒,他们祝福自己能拥有这一季度最好的运气。我还能感受到马儿跺脚的声音,是猎人们从镇上骑来的,拴在树下站了一夜。马儿大声嘶叫,迫不及待想要出发。终于,猎人们跨上马背,正如古老的歌谣里唱的那样:骏马奔驰,缰绳鞭儿呼啸,猎犬竞逐,狩猎冠军奔向前。一时之间,呼声四起。
上午晚些时候,我们准备烤肉。我们在地上挖一个深坑,在坑底燃起一堆火,顶上交叉架上一些大树枝,把肉挂在上面烤,听到咝咝声就翻面。一些黑人蹲在火堆四周,拿长树枝驱赶苍蝇。不等餐桌摆好,我就被肉香馋得饥肠辘辘。
忙碌而兴奋的准备工作达到**时,捕猎的队伍回来了,三三两两陆续归来。猎人们又热又累,马儿也都口吐白沫,精疲力竭的猎犬喘着粗气,个个都萎靡不振的样子——没有打到一头猎物!每个人都声称至少看到了一头鹿,而且距离非常近,但是无论猎犬们追逐猎物有多起劲,无论猎枪瞄得多么精准,扳机扣动之后,还是一头鹿也没有猎着。他们就像那个声称自己看见兔子的小男孩一样幸运——而他看见的只是自己的脚印。不过,猎人们很快便忘了这次失意,我们坐下来,享用的不是鹿肉,而是平淡无奇的小牛肉和烤猪肉。
有一年夏天,我把我的矮马带去了芬恩采石场。我叫它“黑美人”,就像我刚读过的那本书的书名一样,而它不管是在哪方面都很配得起这个称号,它长着一身光亮的黑毛,额头上有一个白色星星花纹。我有许多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在它的背上度过的。有时候,当情况非常安全时,老师会放开缰绳,于是矮马四处闲逛,或是随心所欲地停下吃草,啃食小路两边的树叶。
吃过早餐,如果我不想骑马,老师和我就会去林中漫步,任由自己迷失在树木和藤蔓之间,那里除了母牛和马儿行走的小路,根本无迹可寻。我们经常会遇到无法通行的灌木丛,于是只得绕上一大圈。返回小屋的时候,我们总是抱着满满一怀的月桂树枝、秋麒麟草、蕨类植物以及只在南方生长的美丽的沼泽花朵。
有时候我会同米尔德丽德和小表妹们去摘柿子。我不吃柿子,但是我喜欢它们的香气,喜欢在树林和草丛中寻找它们。我们也去采坚果,我会帮着清理栗子的刺壳,砸山核桃和胡桃的硬壳——那些胡桃真是又大又甜。
山脚下有一条铁路,孩子们喜欢看着火车飞驰而过。有时我们会被可怕的汽笛声吸引到台阶上看热闹,米尔德丽德兴奋地告诉我,是一头母牛或马儿在铁轨上迷了路。在大约一英里开外的一座幽深峡谷中,横跨着一座栈桥。那座桥很难走,枕木之间隔得很宽,桥身又很窄,走在上面感觉就像走在刀刃上。我从来都没走过那座桥,直到有一天米尔德丽德、苏利文小姐和我在树林里迷了路,徘徊了好几个小时都找不到出路。
突然间米尔德丽德小手一指,大声喊道:“栈桥就在那边!”换了别的情况,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从那里走的,但是当时已经很晚了,天越来越黑,栈桥是回家的捷径。我只能用脚尖小心地试探前行,不过我不害怕,走得很稳,结果突然间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我看见火车了!”米尔德丽德大喊,我们急忙爬到栈桥下面的交叉支撑架上,再晚一分钟火车就会从我们头顶轧过去。我感到引擎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烟雾和灰尘几乎让我窒息。火车轰隆驶过,栈桥不停摇晃,好像要把我们甩到下方的深谷里。我们用尽全力才爬到铁轨上来。天黑很久以后,我们才回到家,结果发现小屋里空无一人,原来家里人全部出动去寻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