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一哥他们说,神去村在举办婚丧喜庆时,都以地区为单位,由同一区村民共同协助。我不认识这次过世的村田爷爷,他住在下地区,当地从昨晚就开始为守灵和葬礼做准备工作,女人负责做菜,男人负责搭祭坛,张罗棺材。我住在神去村最里面的神去地区,所以只要去参加葬礼就好。
薄雾从山谷的方向蹿上来,在脚下缭绕。
我们横向排成一排,面向山脊割草。长柄镰刀的高度直抵我的手臂,不需要弯腰割草,但很不好操作。
与喜轻松自如地挥动着大镰刀,简直就像死神。他巧妙地避开杉树的幼树,把周围的杂草割得一干二净。我开始渐渐落后。
“不必着急,”清一哥回头对我说,“小心割到脚。”
他的话音刚落,我手上的镰刀一滑,居然砍下一株小杉树。惨了!我慌忙蹲下来,把那株小树插进地面。杉树插回地上会长根吗?好像不行,那至少装装样子吧?……
我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与喜叉着腰站在我面前。他在这种时候特别眼尖。
“你是白痴吗?”与喜的怒骂声响彻整座山,“天底下哪有人砍掉自己的饭碗!”
哇哇哇。我蜷缩着身体,拼命道歉。
“对不起!”
但再怎么道歉,都无法让小树活起来。
“好了,好了。”
三郎老爹为我解围。
“他第一次割草,难免失手啦,”岩叔走下斜坡,“割小树周围的杂草时,要贴着树干的根部,让刀刃朝上,再把镰刀背部压向草丛。”
他抓着我的手,教我使用镰刀的方法。
“镰刀伸进草丛后,向外侧偏倚,往自己的方向拉,这样刀刃就绝对不会划到杉树。”
“是。”
掌握诀窍后,我调整心情,继续割草。岩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样就对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地盘,只有与喜用像死神般的目光瞪着我。我知道了啦,我不会再砍倒杉树了。
雨、雾和汗水让工作服和头发都又重又湿,只要稍微停止活动,身上就好像失温一样,全身开始发冷。午休时,我们在半山腰升起了篝火。山上的树木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远处的山头顶着白云,薄雾不断地从地面升起。
“今天最好大家都提前下山。”
清一哥说完,灭了篝火,仔细地用土盖好。
三点过后,我们准备下山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割完了半山腰的杂草,往上爬到了更高的位置。
“喂,神降。”
听到三郎老爹紧张的声音,我停下了挥动镰刀的手。与喜望向神去山。
白云一下子从神去山的山顶上流泻下来。不,那不是云,而是雾。浓雾像海浪般从斜坡上泻下来,转眼之间,往村庄的方向冲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集中到清一哥身旁。与喜用紧张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阿锯!”在斜坡上玩耍的阿锯跑了过来。或许是我心理的作用,阿锯的尾巴好像卷得比平时更紧。
“神降是什么?”
我小声地问。
“就是雾像这样从神去山冲下来,”清一说,“发生这种情况时,周围的山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所在的西山就出现了变化。刚才只有薄雾从山谷冉冉升起,如今已经静止不动。相反地,乳白色的雾从山脊顺着山坡流泻下来。
“哇噢。”
一转眼,我们就被白雾包围了。明明近在咫尺,我却看不到清一哥和与喜。
浓雾吸走了声音,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站在地上,我快要抓狂了。
“安静。”清一哥低声对我说,“别担心,不要动。”
我用力抓起放在地上的镰刀。不用担心,我人在山里。我在浓雾中调整呼吸,努力平静自己的慌乱。
咚、咚。神去山上传来宛如鼓声般的低沉声音,接着,又传来隐约的铃铛声。我以为是幻听,但似乎不是。铃、铃的清脆声从西山的山脊传来,经过我们身旁。我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手指无法动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戳在那里。
怎么回事?刚才经过我们身旁的是什么?
铃铛声消失在山谷的方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散去的浓雾也渐渐散开了。
所有人同时吐了一口气,好像附在身上的妖魔离开了。浓雾散开后,终于可以看清其他人的脸了。刚才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没想到却是近在咫尺。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目瞪口呆。
“不是告诉你了吗,是神降。”
与喜的态度一如往常地恶劣。
“神降时不可以说话。”岩叔转动着僵硬的肩膀,“这是住在神去山上的神明趁着浓雾出巡。”
“好久没看到这么壮观的神降了。”
三郎老爹似乎很激动。
我并不想知道什么神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难道大家没听到奇怪的鼓声和铃铛声吗?刚才不是有什么东西经过我们身旁吗?那就是神明吗?刚才那种凉凉的感觉,让人搞不清楚状况,那静静经过我们身边的,就是神明吗?
但是,大家似乎完全不想聊这个话题。
“撤退吧。”清一哥说。
“好。”“是啊,是啊。”大家一派悠然地走下斜坡,完全搞不懂他们刚才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感受到奇怪的动静。
山上的动物属于山上,山上所发生的事都交由神明处理,在山上打扰的人类不应该多管闲事。
我深刻体会到神去村民的泰然,或者说是他们哪啊哪啊的态度。
那天晚上,村庄内始终弥漫着薄雾,农田里也不见萤火虫的踪影。
神去村所有的人应该都去参加村田爷爷的葬礼了吧。
村田家位于下地区的中央,这一带的神去河流域开垦了比较多的土地,因此,农田的数量比神去地区多。旧伊势街道位于和神去河垂直的方向,难以想象江户时代,前往伊势神宫参拜的民众挤满了这条街道,街道两侧还留下几栋像是昔日旅店的两层楼建筑。
村田家就位于街道旁,前院很大,有主屋和仓库,是典型的农舍建筑。
村田家屋内和前院都挤满了吊唁客,身穿鲜艳橘色袈裟的和尚正在客厅念经。清一哥借给我的西装尺寸刚刚好,我烧完香,和与喜一起站在庭院的角落。我从来没有和村田爷爷说过话,但看到他们家人哭红了眼,我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为了抛开哀伤的情绪,我四处观察。虽说是来参加葬礼的,但与喜还是一头金发,格外醒目。清一哥和三郎老爹端坐在客厅,祭坛上放着村田爷爷的照片,看他的照片,就知道他这辈子都活得耿直而顽固。祭坛周围放着村民送来的祭礼,大篮子内装着罐头食品和水果,再用透明的塑胶纸包了起来。都什么时代了,即使收到罐头食品,也很伤脑筋吧,虽然我这么想,但这可能是这里的习俗。
最搞不懂的就是插在祭坛上的树枝,树枝上还有许多鲜嫩的绿叶。
“白花八角树枝,”与喜说,“去扫墓的时候也会带着,你们那里不用吗?”
嗯,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没看过。中元节扫墓时,从来没有人带过满是树叶的树枝,倒是会带花束。
“那种树枝有香味,香气可以持续很久。通常都种在墓地,举办葬礼和法会时会截取一段树枝使用。”
我没有认真听与喜的说明,因为我在前院的吊唁客中发现了直纪的身影。身穿丧服的直纪正和垂着双眼的祐子说话。
“喏,直纪也在,因为今天是星期六。”
与喜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以观察我的反应,我面不改色,但脑袋却转个不停。
与喜的意思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直纪才能来参加葬礼吗?神去村的大部分村民都靠务农或林业为生,可以自行说休假就休假。直纪无法随便休假,代表她是在公家单位或公司上班,而且,上次赏樱时,她说她去“出差”。
我终于下定决心问与喜:
“直纪住在哪里?她好像和清一哥、祐子姐很熟。”
“啊?”与喜露出比刚才更贼的笑容,“你很在意吗?”
“不会啊。”
“少来了,你别装了。”
他捅了捅我,这家伙真惹人讨厌。
“直纪住在中地区,刚才我们车子不是经过一家神社吗?就在那儿附近。”
“是哦。”
那家神社很气派,听说祭拜的是中世纪时统治这一带的祖先。邮局和村公所也在附近,改天我去办事时,顺便去她家看看。不对,这样不就成了跟踪狂?
“她当然和祐子姐很熟,”与喜继续说道,“因为直纪是祐子的妹妹。”
“什么?”
这时,和尚的诵经刚好结束,整个庭院只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岩叔在仓库旁对我“嘘”了一声。
“顺便告诉你,她是神去小学的老师。”
与喜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说。
老师!这是我最怕的职业,不过要是有直纪这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我也想去神去小学念书,搞不好我会很用功的。
很好,我已经知道她的底细了,接下来只要思考怎么接近她。我正打算不经意地走向直纪,与喜却一把抓住我的领子。
“你要去哪里?出棺了。”
“我只是想去打声招呼。”
“向谁打招呼?别多事了,把这个绑上。”
看到与喜递过来的东西,我不禁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吧”。他递给我的白色绳子上有一个三角形的小布片。
“这就是妖怪绑在头上的布吗?”
“对啊。”
“为什么要我绑?”
“不光是你,所有男人都要绑。”
与喜说着,像绑头巾似的把自己手上的三角布绑在额头上。我抬头一看,发现聚集在客厅和前院的所有男人都看起来像妖怪。
“太奇怪了!”我表示抗议,“如果是棺材里的村田爷爷绑,那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连我们也要绑?”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反正这是规矩。听说以前都是绑着这块布一路送到墓地的,现在是火葬,只有出棺的时候才绑一下而已。废话少说,赶快绑起来。”
那些身穿黑西装已经一把年纪的男人都在额头上绑了三角布,一脸严肃地列队站在那里,实在太诡异了。棺木静静地经过他们面前,送上停在门口的黑头车。司机按了按喇叭作为道别。
不去火葬场的吊唁客纷纷回家了,直纪也在散开的人群中,我和她四目相接。我害臊地扯下额头上的三角布。神去村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习俗,我这个十几岁的大男生实在太难以适应了。
“回家吗?”清一哥问祐子姐,然后又问,“直纪,要不要来家里坐一坐?”
“好啊,我家里刚好没准备晚餐。”
“那就在家里吃饭吧。”
祐子姐说。我心跳加速。山太和繁奶奶一起在与喜的家里,清一哥夫妇一定会去接山太,直纪可能也会去与喜家。
“你在偷笑什么?”与喜说。
“你头上还绑着布呢。”我说。与喜说着“哦,对呢”,赶紧把额头上的布拉了下来。
果然不出所料,直纪去了与喜家。出人意料的是,她一身丧服,从下地区骑着摩托车去神去地区。太猛了。我坐在与喜小货车的车斗上不停地赞叹。直纪拉起黑色长裙,在山路上紧跟在小货车后。如果我盯着她看,可能会引起误会。我的视线从直纪修长的腿上移开,向天空望去。云终于开了,露出了一小片晴天。
因为山太吵着想睡觉,清一哥夫妇向繁奶奶道完谢,很快就带着山太离开了。山太这个小鬼,居然搞砸了我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只能目送着直纪推着摩托车走向中村家,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
“想泡直纪可没那么容易。”
与喜故意抱起双臂说。
“你别逗他了。”
美树姐打了他的背一下。
“原来勇气喜欢像直纪那样活蹦乱跳的。”
繁奶奶“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够了,这个村庄根本没有隐私。
但是,我绝不屈服。首先要试着找机会和直纪说话。
吃完晚餐后,我出门研拟作战方法。我探头向清一哥家张望。直纪已经回家了吗?我没有勇气上门,我辜负了我的名字,真没出息。
有没有正常一点的方法接近直纪呢?而且不是这种变态跟踪狂的路数。我走向农田的方向,听到排水沟的水流声,天空中闪烁着无数星星。两个星期后,梅雨季节就结束,学校会开始放暑假了。对了,我听说夏天的时候,全村都会举行庙会。到时候邀她去参加庙会吧。或许她不喜欢姐弟恋,但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嘛。
田里的萤火虫比之前更多了。如果有人对我说,那是从天而降的星星化成了会发光的虫,我也会相信。看着无数闪烁的微光,我的心跟着燃烧起来。
人生在世,生死无常,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发呆。
先去清一哥家吧,眼前的目标就是找机会和她聊天。我下定决心后,沿着来路往回走。这时,我听到前方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车前灯也渐渐靠近。我不假思索地跳到马路中央,用力挥动双手。
摩托车停了下来,直纪戴着安全帽看着我。
“你好,”我说,“呃,我是平野勇气。”
“你在赏樱的时候说过了。”
直纪说完,似乎打算离开。我必须说点什么。我着急起来。这样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慢慢培养感情?完了。当我闪过这个念头时,已经脱口说出:
“呃,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再见。”
秒杀。红色车尾灯驶过桥,在黑夜的山路上越走越远。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与喜家,繁奶奶问我:“要不要喝茶?”但我没有理会她,拉开被子,立刻倒头大睡。
直纪喜欢的人是谁?他们已经交往了吗?还是只是拒绝我表白的借口?
我太操之过急了,应该先让直纪进一步了解我,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我要继续努力,要找回“横滨种马”的自信,虽然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早上的时候,我试着让自己振作起来。几乎无心工作,但实习生当然没资格说这种话。与喜一大早就为了要不要把头发染回黑色和美树姐争执不休,他们真幼稚。
我换上工作服,等待与喜的时候眺望着农田。昨天那么多萤火虫到底躲去哪里了?我“啊”地叫了一声,在田埂上蹲了下来。
水稻从根部向天空方向长出五片叶子。原本还以为是杂草,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和白雾一起下山的神明轻轻抚过水稻,滋润、柔软了稻叶,推着季节继续向前走。
美树姐娘家开的杂货店中村屋,被村民称为“百货店”,因为他们家的狭小泥土房间陈列了从食品、日用杂货到肥料等各式商品。
山太最喜欢在中村屋买的蓝色水枪。繁奶奶给他零用钱时说:“去百货店买你喜欢的东西吧。”他就挑了这把水枪。
神去村很少有年轻人,高中生因为要上学,所以都住在镇上。至于中学以下的孩子,在神去地区,只有山太。
我理所当然地被视为山太的玩伴,整个夏天,我都成了他水枪的标靶。反正衣服很快就干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我现在没心情陪他玩。
看着山后不断涌起的积雨云,我忍不住叹气。才刚叹气,一道水柱就射中了我的眉心。山太咯咯笑着跑开了。
天气越来越热,似乎已经等不及梅雨结束。
来自四周山上的蝉鸣声包围了神去村,由于空气清新,阳光会直接刺进皮肤,令皮肤隐隐作痛。青草味随着热风吹进家里,稻子开始抽穗,玉蜀黍在茎上交错地长出果实,田里到处可以看到西瓜。夏天来了。
但是,林业没有暑假。
我们这组成员在蒸腾的热气中继续上山工作,挥汗如雨,工作服穿在身上根本没有意义。头上冒着热气根本不想戴安全帽。水壶里的茶水总是不够喝,中午一定会去溪边休息,大家一起喝溪水,顺便把水壶装满,为下午做准备。
无论怎么割草,站在山上放眼望去,仍然到处都是杂草。无论疏伐还是把木材运下山,都要比平时消耗好几倍的体力。
夏天割草时,必须特别小心跳蚤。山上的跳蚤大得出奇,足足有五毫米那么大,即使肉眼也可以看到,和躲在地毯里的跳蚤完全不一样。当我挽起袖子工作时,跳蚤就会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我应该和肚子圆鼓鼓的山跳蚤对上了眼,看到这么大的跳蚤和恶心的外形,我忍不住惨叫起来。“吵死了,猪头!”与喜帮我把跳蚤打死了。从此之后,即使再怎么热,我也不敢挽袖子了。
但是,山跳蚤也很狡猾,它们会从工作服的缝隙钻入咬人。一旦被咬,就会奇痒无比。我的大腿内侧就被咬了,这些杂碎专挑皮肤柔软的地方进攻。
那天在割草时,我突然感到隐约刺痛。一开始我没在意,但不一会儿就开始发痒。我忍不住了,幸好其他人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斜坡上工作,没有人注意我。我停了下来,脱下裤子往**一看,发现跳蚤正趴在我大腿内侧拼命吸血。我咬牙用手指把它掐死,继续割草。没想到非但没有止痒,反而越来越痒,比被蚊子咬痒了几百万倍吧,又痛又痒的刺激让我不时地发抖。
回家后,我观察了大腿内侧。因为我刚才用力抓,一整片皮肤都红通通的。我坐在榻榻米上,张开双脚,弯下身体,盯着患部细看,发现被咬的地方有两根极小的突起物,好像插了两根极小的锹形虫角。那是什么东西?我想了一下,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是山跳蚤的“牙齿”?虽然我把跳蚤打死了,但它刺进我皮肤的“牙齿”还留在那里。
山跳蚤的执着和只有“牙齿”留在我皮肤上的事实令我不寒而栗,我再度发出惨叫。纸拉门猛然拉开,与喜一掌落在我头上。
“你吵死了!又怎么了?”
你看,你看。我指着大腿,与喜趴在榻榻米上,把脸凑到我大腿内侧。“哇噢,真的耶,差一点就咬到你的**了。”
如果我的老二这么奇痒无比、这么恶心……光是想象一下,心情就难过起来。与喜拿来了镊子,居然很灵巧地把跳蚤的“牙齿”拔了出来。擦了金冠消炎膏,因为抓破了皮,药膏渗进了皮肤。之后整整一个月,患部都奇痒无比。
山跳蚤防不胜防,令人伤透脑筋。夏季的山上气温和湿度逐渐上升,危机四伏。
不过,树荫下和早晚都很凉爽。坐在斜坡的树下,眺望着蓝天下绿意笼罩着的神去村。听着茅蜩蝉的叫声,走在被染成橘色的薄云下回到村里。此时,我发自内心地赞叹“啊,好美,好快乐”。
啊,但是待在树荫下和溪边可不能大意。潮湿阴暗的地方有水蛭出没,它们的恶心程度比山跳蚤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感受到体温,它就会无声无息地靠近,从衣服缝线处钻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吸吮血液。
山上的水蛭身长大约五毫米,有点像淡棕色的尺蠖虫或是线蚯蚓,在地面一扭一扭地爬行。它们身体很小,再加上有保护色,因此很难被发现。所以,它们常常乘虚而入,钻进衣服里吸吮皮肤。被叮到不会痛,不,还是会有些又痛又痒的感觉,衣服纤维和肌肤摩擦时不是会有刺刺的感觉吗?差不多就是那种不舒服。
有一次,我觉得小腿有点怪怪的,午休时,卷起裤管一看,结果……啊,我甚至不愿意回想。我右腿膝盖下方有两只,左腿膝盖下方有三只水蛭叮在我的皮肤上!它们吸饱了我的血,身体涨大差不多有五厘米长,宽也有一厘米,而且因为吸了血的关系,全身变成了黑色。它们就像是长在我的皮肤上,全身扭来扭去。这个景象实在太可怕了,我“啊”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