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疏伐所砍下的树木并非不好。多亏有了这些树木,才能够避免其他树木受到风雨的侵袭,也可以确保适度的日照,让土壤更肥沃。而且,三十年的树木在疏伐下来后,还可以当作木材出货。
我不知道该疏伐哪棵树,也没有足够的技术可以伐倒树木,所以,只能负责搬运伐倒的树木。
“以前,连树皮都不会浪费。”三郎老爹说,“四月到九月期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树皮剥下来。”
“十月到三月期间树皮剥不下来吗?”
“剥不下来。树木不都在暖和的季节生长吗?所以,树皮也会松松的,让树干有空间生长。但冬季就不行了,树皮会紧绷,贴在停止生长的树干上。”
老一辈的观察入微,才会发现树木的生长奥秘,太了不起了。
三郎老爹灵巧地用小型短斧把伐倒杉树的皮剥了下来,顿时飘来一股新鲜的木材香气。从深褐色的粗糙树皮下,露出富有光泽的树干,简直就像在变魔术。
“从剥下的树皮量可以算出伐倒了多少树木,才能领到工资。”
“现在不剥皮了吗?”
“很少再剥了。现在也不再用树皮引火,派不上用场了。而且,剥了皮之后,木材容易干燥而裂开。”
中村林业的薪水不是抽成制,而是根据进山工作的天数计算。当然,技术和经验不同的人,所领到的薪水也不同。我这个实习生领到的钱应该不到与喜薪水的三分之一,但能够领到钱,我就已经心存感激了,因为我的工作绩效连与喜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我和三郎老爹一起把尚未剥树皮的原木堆在斜坡上。刚采伐下来的原木很重,虽然三郎老爹说“只要掌握到支点再扛,就不会觉得重”,但我还是搬得东倒西歪的。
为了避免最下方的原木直接接触地面,必须先铺上树枝和树叶。同时,以立木作为支柱,交错地堆放原木,放置一百天左右静待风干。等原木干燥变轻后,才会把原木搬运下山。
清一哥正在不远处的斜坡上挑选疏伐的树木。他用开山刀微微削去树皮做记号,与喜和岩叔把绳子绑在做了记号的树木上,砍伐时,可以视实际需要拉绳子,调整树木倾倒的方向。
砍倒斜坡上的杉树时,评估砍伐顺序及倾倒方向很重要,一方面确保作业员的安全,同时提高砍伐树木的搬运效率。与喜难得神情专注地投入工作,清一哥偶尔会征求三郎老爹的意见,三郎老爹总是快、狠、准地做出判断,发出指示。
“先伐那棵树,追驹方位,再来是那棵,左驹逆。”
我第一次听到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是什么暗号?听了岩叔的说明,我才终于搞懂了。“追驹”和“驹逆”都是代表伐倒的角度。
面对棱线的方向,将树木向右侧伐倒称为“右斧”,向左侧伐倒则称为“左斧”。伐倒的角度又细分为八个方位。“追驹”是指向右斜上方伐倒,“驹逆”是指倒向斜下方四十五度。水平方向称为“横木”,正上方为“权兵卫”,正下方是“滴尿”。
令人惊讶的是,与喜每次都可以精准地按照三郎老爹指示的角度伐倒杉树。而且,只用一把斧头就可搞定,名副其实的“神工鬼斧”,是专业级的。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不得不钦佩与喜的厉害。
“只有笨蛋才会把树向权兵卫和滴尿的方位伐倒。”岩叔告诉我,“如此一来,伐倒的树木会滑落斜坡,很危险。尤其是滴尿的方向更是差劲中的差劲,树木倒下时,会用力撞击斜坡后弹起折断,如果不小心打到人,绝对当场毙命。”
“一不小心‘滴尿’了,还真的会吓得屁滚尿流。”
三郎老爹摇着头。
“除非有很大的障碍物,否则,往棱线的方向伐倒是基本原则,”岩叔插嘴说,“可以提高砍伐和搬运的效率。”
我看着与喜挥着斧头的身影,他这时退到了比树木更高的斜坡上,伐倒树木之前,他一定会高唱三次伐倒方向:
“追驹,追驹,追驹!”
“好哩。”
我们齐声回应,代表“我们听到了,我们会待在安全的地方,你随时可以伐倒”。
与喜的技术无须让人担忧,但如果伐木者的技术不成熟,无法准确地让树木倒向事先判断的方向,一起工作的伙伴有再多的命都不够。
与喜接着用斧头柄敲了树干两次。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与喜的习惯,”三郎老爹笑着说,“砍倒大树时,通常都用这种方式向神明打声招呼,‘我要砍这棵树啰’。此外,敲一敲树干,有时候也可以了解树干内有无空洞。但其实砍这种细树时不需要这么做,但他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吧。”
与喜调整了呼吸,举起斧头。哐、哐,斧头砍进树干,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头。树梢摇晃着,杉木缓缓倒向棱线的方向,完全没有伤及周围的树木。
我一脸佩服地看着与喜伐树。
“有点不对劲。”
三郎老爹说。他的话音刚落,地面摇晃起来。我以为是杉木倒地引起的地面震动,但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地震!”
我大叫一声。震度应该在三级左右,但在山上感受到的摇晃更剧烈。
“蹲下!”
三郎老爹按着我的安全帽。清一哥和岩叔正在树干上做记号,岩叔立刻抬头看树梢,确认摇晃的情况,清一哥大吼一声:
“与喜,快闪!”
与喜刚把斧头砍进另一棵杉树,杉木被砍出受口之后变得重心不稳,万一因为地震倒向不该倒的方向,很可能会压死人。与喜在地震剧烈摇晃之前,以惊人的速度冲上斜坡,朝我们跑来。阿锯也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
当与喜逃到我和三郎老爹身旁时,摇晃达到了巅峰。咚——整座山发出重重的声响,不见踪影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斜坡上的树木枝头剧烈晃动着,杉树的花粉好像鹅毛大雪般洒了下来。
腐、腐海!
我忍不住联想到宫崎骏的《风之谷》,“午后的孢子满天飞……”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如此梦幻的景象。
声音消失了,闪着金黄色的小颗粒在眼前飘浮,落到地面。
“震得真厉害。”
“与喜逃命的速度真快。”
“有什么好笑的呢哪,我的卵葩都缩起来了。”
“幸好没有人受伤。”
同组的成员互看着笑了起来,花粉从天而降,全身都黄了。
“勇气,你怎么了?”
清一哥探头看着不发一语的我。
“啊……阿嚏!”
我打了一个大喷嚏作为回答。那是我的发病指数冲破极限,引发花粉症的关键时刻。
那天下班后,我发了高烧。我被送去村庄内唯一的诊所,拿了抗过敏的药。医生比三郎老爹更老,在诊察期间,莫名其妙地发抖。我每次打完喷嚏三秒后,他就用力抖一下。喂,喂,没问题吧?
在繁奶奶和美树姐的悉心照料下,我渐渐退了烧,但花粉症仍不见好转。
结果,我的身体开始大量飙泪和猛流鼻水。
“反正花粉症不会死人,加油吧!”
与喜一大清早就活力十足。如今,我们这组超过一半的人都像游击队(或是蜂农)的装扮,实在太好笑了。
花粉症的确死不了人,但浑身痒得让人想死!我昏昏沉沉地瞪着与喜。真希望你也得花粉症,看你体会这种痛苦后,还敢不敢说这种话。
与喜完全没有感受到我诅咒的视线,在清一哥家的庭院和阿锯玩得不亦乐乎。
“花粉症还真奇怪,”三郎老爹偏着头,“好像和年龄无关,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应该是体质吧,”清一哥吸着鼻水,“与喜,快过来,我要开始说明了。”
我们围坐在庭院的桌旁,讨论当天的作业。
“明天要在后山举行每年一度的赏樱大会。”清一哥说,“所以,今天要清扫会场,整建通往会场的道路。”
赏樱?神去村的春天来得很晚,但染井吉野樱也已经凋落了。前一阵子,在河畔路上、民房庭院和口山(神去村称离村庄很近的山为口山)随意绽放,宛如粉红色篝火般的樱花经常让我看得出了神。
现在哪里还有樱花?我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对哦,你还没看过神去樱,”与喜得意地笑了笑,“可壮观啰。”
“勇气今天就在山下工作吧,”三郎老爹故弄玄虚地说,“等明天再好好赏樱。”
“是啊,”清一哥也点点头,“那我和三郎老爹去清扫樱花树周围区域,与喜、岩叔和勇气负责整路。解散!”
后山位于清一哥家的后方,所以称为后山。走在作业现场的斜坡上时,岩叔向我介绍了赏樱的情况。
“后山的山顶上开拓了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上种了一棵村民称为神去樱的大树,每年的这个时候,全村的人都会聚集在广场赏樱。”
“是哦,真好。”
“大家无拘无束地畅饮、歌唱,很开心哦。”与喜也说,“唯独赏樱那一天,即使约会,也不会有人啰唆。”
“但君子只能动口不能动手,”岩叔叮咛道,“想当年,与喜还在读高中时,把美树按倒在树丛里,引起很大的风波。”
这家伙真是禽兽不如。
“之后我不是负起责任,把她娶回家了吗?”
这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我忍不住脸红起来。虽然与喜和美树姐这对夫妻整天吵架,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我最清楚,他们还在谈恋爱。
“赏樱的时候,老人和小孩不是都会参加吗?”岩叔重拾原来的话题,“他们要爬上后山山顶很费力,所以,要为他们整出一条路。”
整路时,使用的是疏伐砍下的木材。为了一年一度的赏樱大会,把后山上砍下来的杉木都放在斜坡上干燥,这样就可以运用这些原木整建步道了。
以平缓的角度把原木堆放在斜坡上,为了避免松脱滑落,原木的两端用木桩或立木的根部固定。把这些原木连接起来,就整建出一条曲折延伸的步道直通山顶。这对山林人来说,后山的坡度根本不在话下,原木道是为那些没有腿力的老幼村民而建的。
我在岩叔的指导下,整建半山腰到山脚的步道。与喜负责整建山顶到半山腰的步道,中午的时候已经追上我们了,我们刚好在溪流附近会合。我们用清澈的溪水润了润喉,开始吃便当。清一哥和三郎老爹现在应该也在山顶上休息。
“这条溪谷要怎么办?”
我问。上午爬上后山,经过溪谷时,也费了我一番力气。溪谷的宽度大约三米,几乎算是一条河流了。虽然有多处的岩石露出水面,但踩在湿湿的岩石上很容易滑倒。我也不小心踩空,穿着忍者胶底鞋的脚踩进了溪流。虽然溪流不深,水流也不快,不至于被水流冲走,但对山太那样的幼儿来说就太危险了。
“当然要架桥啊。”
与喜咬着巨大饭团说。
“啊?也用原木吗?”
“除了原木,还有其他材料吗?”
原木可以建造牢固的桥吗?我不由得感到疑惑。
“别担心,”岩叔笑了笑,“你猜把深山里的木材运出来时是怎么办到的?就是用伐倒的原木搭建修罗滑道。”
“修罗滑道?”
“对。修罗滑道就是用原木在陡峭斜坡上铺设的滑梯。原木在修罗滑道上一路滑落到几百米的下方,场面很壮观呦。”
“只要把滑下修罗滑道的木材再运到路上,就大功告成了。”与喜接着说了下去,“但是,如果中途有山谷的话,不是没法子铺设修罗滑道吗?这种时候,就轮到木马道大显身手了。”
“木马的外形和雪橇差不多。”
岩叔在谈论林务时,双眼绽放出和平时不同的光芒。“就是载运木材后,靠人力拖运的雪橇。木马道就是专门让木马通行的枕木道。在山谷竖起几根木柱,再把搭成梯状的枕木架在木柱上。你可以想象一下铁桥的样子,只是改成木制板而已。架设木马道经过山谷后,就可以用最短路径把木材运下山。”
架设在山谷上的木制梯子,支柱也是原木。只是想象,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时候会在距离谷底数十米高的位置架设木马道。”与喜挺起胸膛说,“所以,在这种好像小便池一样的小溪上,用原木架设木桥是小事一桩,根本是躺着也能架。”
“在山上工作,一旦大意,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岩叔训诫着与喜,然后,又转头向我补充说:
“照理说,山上的工作采取分工制,但眼下人手不足,也引进了机械,只要是人力所及的事,全都一手包办。我们这组主要负责伐倒,算是伐木工。在伐木工中,像与喜那样只靠一把斧头工作的人称为樵夫。把伐倒的树木劈开,做成木材的人称为锯木工,由其他组负责。把原木和木材从山里运送出来的人称为搬运工。铺设修罗滑道、架设木马道的工作基本上都由搬运工负责。”
“是呢。”
没想到分工这么细,可见各项作业都很专业,需要累积多年的经验。我现在连锉锯齿都不太会,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伐木的行家吗?
啊,锉锯齿就是把齿刃磨得更加锐利。与喜用磨刀石把斧头的刀刃磨得像剃刀般锐利,磨得太薄,刀刃很容易产生缺口,会影响工作,所以,关键在于恰到好处。与喜晚上在家里的泥土房间磨斧头时,我都会在旁边观察偷学。我也知道没必要这么做,但我很在意,无法不在旁边观察。
虽然我嘴上说不喜欢,不喜欢,但其实已经渐渐走上了林务这条路,难以想象初来乍到时,我居然试图逃跑。
吃完午餐后,我们开始在溪谷上用原木架桥。
“中央不是有岩石露出水面吗?”岩叔指着水流说,“以岩石作为支点。”
我们挑了三根四米左右的疏伐木材横架在溪谷上,与喜稳当地站在原木上寻找理想角度顺利架在成为支点的岩石上,简直就像马戏团表演杂技的。
岩叔和我搬动岩石堆在岸边,将原木的一端固定,以免原木滚动。与喜走过刚建好的桥口,负责固定对岸。
“要避免原木和水流呈直角,必须维持一定的倾斜角度。”
岩叔说。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
我看着水流和原木桥思考起来。我知道了,如果原木和水流呈直角,就会完全承受水流的力道。如果维持一定的倾斜角度,就可以分散力量,保持稳定。
“走吧。”
岩叔身轻如燕地走过原木桥,我也跟在他的身后。原木滚来滚去,很不好走。
“不要把所有体重都放在一根原木上,脚尽可能横跨过来。”
我按岩叔教我的方法,同时踩住两根以上的原木,终于勉强走了过去。
与喜挥着斧头利落地切割木材,把原木切割成五十厘米左右的圆材,然后再对半劈开,变成和鱼板一样的半圆形状。
与喜把它们放在桥的不同位置,用铁钉钉牢,把三根原木牢牢地固定住。
“这么一来,你和山太走过溪谷时也不会觉得害怕了。”
虽然把我和幼儿相提并论是奇耻大辱,但在山上,我的确和幼儿差不多,所以也无言反驳。
剩下的斜坡也用原木建了步道,这天的工作就大功告成了。清一哥和三郎老爹像飞一样从我们建好的原木道上冲了下来。
搞不好天狗就是指神去村的男人,因为他们可以自如地在山上穿梭。
回到家时,美树姐正在繁奶奶的指导下搅拌着大锅子,似乎在准备赏樱便当。豆皮已经煮成漂亮的颜色,应该要拿来做豆皮寿司。
她们似乎已经忙不过来,无暇做晚餐,餐桌上放的是火腿蛋,和早餐完全一样。我和与喜当然不敢有意见,默默地吃下了肚。
赏樱当天,神去村晴空万里。
美树姐起了个大早,把炖菜和炸鸡块放在漆制便当盒内,最后开始做豆皮寿司。我也在帮忙,把加了胡萝卜、香菇的醋饭塞进已经入味的豆皮。我干得很投入,努力把豆皮寿司做成稻草包的形状。我觉得还蛮有趣的。
不时有邻居在玄关打招呼。
“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们先上去啰。”
美树姐一脸严肃地用长筷子调整着便当盒里的菜肴。“我忙成这样,我老公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与喜喝了准备带去后山的酒,一大早就在外檐廊上呼呼大睡。我没有向美树姐告密,在她用方巾包起便当盒时,我偷偷叫醒了与喜。
后山上到处都是人,难以想象神去村的人口密度这么高。沿着原木道走上山坡的村民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山顶上不时传来村民聚集在一起的喧闹声。
与喜背着繁奶奶,美树姐双手拎着漆器便当盒的包裹,我背上背了三瓶酒,两手又各提了一升瓶装酒,一行人一起走上后山。
我们在溪流上的原木桥前遇到清一哥一家人。清一哥扛着桶装酒,祐子姐一只手提着便当盒,另一只手拎了一个大热水瓶。全村人都带酒和食物上山吗?他们到底打算在山上吃吃喝喝多久?
山太比我更轻松自如地走过了原木桥。
装了一升瓶装酒的背包带深深地卡进我的肩膀,在我感到筋疲力尽时,终于到了山顶。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我忍不住“呜哇”地大叫起来。
那里是绿草如茵的天然大客厅,中央是一棵极其壮观的大樱花树,再巧夺天工的屏风画都无法和它媲美。那是山樱吗?枝头绽满了无数白色的重瓣樱花,远远望去,仿佛升起的霞雾。走近一看,发现花瓣边缘有极其淡的绿色,清雅的色调仿佛映照了满山的绿意。
“神去樱很美吧?”
与喜转过头,得意地问。繁奶奶在与喜的背上咧着没有牙齿的嘴笑开了怀。
“太酷了……”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神去樱伸展着历经漫长岁月满是青苔的树干,向着山顶的天空尽情张开枝叶。
村民围坐在大树下打开各自的便当,在巨大的花伞下,大家分享着彼此带来的菜肴,举杯对酌。这里有人翩翩起舞,那里有人引吭吟诗,每个人都无拘无束,尽情地乐在其中。除了神去地区以外,中地区和下地区的村民也来了,整个神去村的人欢聚一堂,无人不陶醉地享受着这场赏樱大会。
在美树姐的催促下,我也坐在草地上加入了赏樱的行列。三郎老爹和岩叔立刻拿了自己的菜肴来交换豆皮寿司。与喜拿起一升瓶的日本酒直接喝了起来,清一哥面不改色地干了村民为他斟的酒,然后也为村民斟酒。
虽然我还未成年,但眼前的气氛让我很难拒绝别人的邀酒。林业工会的大叔一看到我,立刻走了过来。一开始我忘了他是谁,看到他粗壮的手臂,立刻想起他就是“山猪火锅的大叔”。
“嗨,平野!听说你工作很认真,当初把你交给中村林业果然对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已经酒酣耳热,走起路来东摇西晃。大叔笑嘻嘻地把酒倒进我手上拿着的纸杯,盛情难却,我豁了出去,把酒一饮而尽。与喜看到后,拿起手上的一升酒瓶为我倒酒:“多喝点。”
我醉醺醺地走向樱花树的方向。“你没事吧?”美树姐担心地问。我回答说:“没事,没事。”
我绕着樱花树根走了一圈,比树枝更粗的根须在地面牢牢地扎根。
我绕完一周时,差点撞到一个女人。
“啊,对不起。”
我一抬头,顿时愣在原地。
是直纪。好久没看到她了,我想起她之前骑摩托车在山路上狂飙的情景,还有直纪腰部的触感。
“听说你上次帮忙去找山太。”
直纪主动跟我说话,我的心脏用力跳动着,几乎快撞断我的肋骨了。
“谢谢,那时候我刚好出差,不在村里,事后听到时,吓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直纪要向我道谢?难道是基于村民的身份?她说去出差,她做什么工作?我很想知道,也很想和直纪交朋友。
“呃,我!”我向前跨出一步,“我叫平野勇气。”
“哇,你满嘴的酒臭。”
直纪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转身离开了。
我都自报姓名了,她至少也应该有所回应。我浑身无力,然后似乎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天空已经出现暮色。我躺在草地角落,繁奶奶坐在我身旁。
其他人都跪坐在神去樱前,三郎老爹将一升的瓶装酒供在樱花树下,将贴了闪电形状白纸的木棒插在地面。清一哥拍了一下手后,所有人都深深低下头。
“后山不是可以清楚地看到神去山吗?”繁奶奶开了口,“我们要让神去的神明看到我们赏樱玩乐的模样,我们快快乐乐的,神明自然也会快快乐乐的。所以,赏樱结束前,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感谢神去樱和神明。”
我躺在草地上,转头看向南方。神去山的棱线远远地浮现在傍晚的天空中。
我的视线再度回到聚集在樱花树下的村民身上。直纪坐在美树姐和祐子姐中间,她对我说了一句“你满嘴的酒臭”就转身离开了。她到底住在哪里?今年几岁了?还有……有没有男朋友?这些事我都想知道。
我的胸口发痒,但似乎并不是花粉的关系。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正对着我望的繁奶奶。
“这个村庄盛产美女吗?”
“啊哟,你这孩子。”
繁奶奶“嘿嘿”地笑着,用手掌拍了拍我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