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古的水性很好,一下水就游出老远去了,却没注意杏儿此时在哪里。以他这憨实的脾气也没有想过,刚才杏儿站在船边为什么一直不敢往水里跳。
其实杏儿哪是什么船户的女儿,她也根本不会游水,这么说只是在骗守仁,好让这个傻子能放下心来先求脱身。
昨晚杏儿就已下了决心:先救守仁脱险,然后自寻一死。
自己这条命是夫人用银子买回来的,自然要还给夫人。跟了这个男人十五年,杏儿也早就真心喜欢上了他,为他死了,也是甘愿。现在债也还了,情也了了,无牵无挂的倒也安心。杏儿闭上眼睛舒开手脚,任凭江水把自己推来扯去,骨碌碌地沉下江底。
忽然,不知什么东西一下扯住了她的头发,接着左臂一紧,也被人抓住了,杏儿大吃一惊,慌乱之下猛呛了几口水,几乎就要晕过去了,却听耳边哗啦一声水响,自己竟被人托出了水面,一片白花花的太阳光里,那条贼船就在眼前,不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七手八脚扯上了船,摁在船板上,两只手扭到身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杏儿把一个“死”字想得太容易了,却没想到自己立刻就被这些水贼从江里捞了上来。转眼已经被捆得动弹不得,刚才喝进去的江水又顺着口鼻流了出来,呛得一个劲儿咳嗽。一个水贼把刀子直抵在她的脖子上,在耳边厉声喝问:“你说,那狗官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眼前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孔,杏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眼见尔古已经没了踪影,知道他也脱身了,自己运气不好,走不脱又死不成,看来还要受些罪。想到这儿不由得倔强起来,扭过脸去不理那水贼。
这时后面的三条大船已经飞快地靠了上来,鄱阳湖大盗凌十一率先跳上船来,身后十几个提刀的水贼跳过船帮,另一个穿着长袍的先生也上了船,却是宁王的谋士刘养正:“王守仁拿住了吗?”
“让那狗官溜了,”水贼头目指着杏儿说,“只拿住这个女人……”
凌十一过来一脚把那头目踹了个趔趄,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怎么让他跑了!”可到这时候这帮人也已经无计可施,打骂也没用了。
刘养正过来看了看杏儿,依稀认得她是守仁身边的人,可现在王守仁早已不知去向,八成是进了临江府,他们追不上了,只捉到这么一个女人又有什么用?
抛开“宁王谋士”的身份,刘养正这个人其实不坏,和阳明先生没有私怨,更不至于在一个女眷身上耍狠用蛮。又想了想,倒不如在这个女子身上做做文章,再想办法劝劝王守仁。
眼下宁王府里的人已经知道王守仁是什么样的角色了。这个从南京鸿胪寺卿位子上提拔起来的柔弱书生原来是个非凡之人!文能治世,武可定国,掌着南赣九府兵权,握着八面王命旗牌,手下又有那么多学生,要是能把这个人拉过来,对宁王起事实在大有好处!
想到这儿,刘养正立刻赔着笑脸儿,上来亲自给杏儿解了绑绳:“小夫人不必担心,刘某绝不为难阳明先生的家小,不日就送夫人回去。”回身吩咐手下,“请小夫人到舱里坐着,不要慢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