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忠诚的小狗(1 / 1)

那天下午,同学们回到教室,发现彭罗德的座位上空无一人,这种不祥的情景不免让人有些担心。彭罗德被抓起来了是大家不约而同的想法。但哪想第二节课,他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揉着眼睛,像刚刚小憩了一个小时,解了解困乏。他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座位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同学们目瞪口呆。孩子们本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但看到斯彭斯小姐在讲台上凝望着他,冲他友善地点了点头,大家彻底惊呆了。这种摸不到头脑的猜忌一直持续到了放学之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哦,我跟她谈过了。”

第二天晚饭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似乎跟课堂上发生的神奇故事有点关系。克拉拉姨妈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家,她朝餐桌走过来,脸上满是疑虑和不安。

“你最近见过玛丽·斯彭斯吗?”她问斯科菲尔德夫人,说着打开了纸巾。彭罗德赶紧放下手中的勺子,紧张兮兮地看着姨妈。

“嗯,”斯科菲尔德夫人说,“她是彭罗德的老师。”

“是吗?”法勒夫人说,“你们觉不觉得——”她顿了一下,“觉不觉得她最近有点——奇怪?”

“啊?没有吧,”她姐姐接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好奇怪,”法勒夫人看上去很肯定,“至少我觉得她很怪。刚才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她,寒暄了一会儿,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感觉都要哭出来了。她有点欲言又止,但什么也没说……”

“我没觉得奇怪啊,克拉拉,上学那会儿你俩就认识吧?”

“是的,但是——”

“她这么多年没见你了,当然会——”

“等我说完!她站在那儿紧握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我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她哽咽着对我说,‘坚强点,都会过去的!’”

“太奇怪了!”玛格丽特插嘴道。

彭罗德叹了口气,魂不守舍地继续喝汤。

“这,我也说不好,”斯科菲尔德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估计她听说代顿正流行麻疹,学校都放假了,而她知道你们刚好就住在那里——”

“等我说完嘛!”克拉拉姨妈又一次请求道,“她说完这些,又说了一些更奇怪的话,然后拿手绢擦了擦眼睛,就匆忙走了。”

彭罗德放下勺子,稍微把椅子挪后了一点。他强烈地感觉到,有人要针对这个陈述句提问,他多么希望有人不要这么做。

“她说了什么?”斯科菲尔德夫人问道,这一举动立刻就应验了她儿子的强烈感觉。

“她说,”法勒夫人环视了餐桌上的人,慢慢答道,“她说,‘我知道彭罗德帮了你大忙!’”

大家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这件事简直莫名其妙,斯彭斯小姐的这一席话,立即与法勒夫人的疑虑不谋而合,但绝对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在褒奖彭罗德。

斯科菲尔德先生晃了晃脑袋,一脸怜惜的表情。

“她真是不可救药了。”他居然这么说。

“太奇怪了!”玛格丽特大声说。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斯科菲尔德夫人大叫,“她就说了这些吗?”

“一字不差!”

彭罗德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汤上。他母亲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桌上的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又摇了摇头,像是在暗示大家这事暂且不提,日后再议。斯彭斯小姐是彭罗德的老师,不得不有所顾忌,还是不要在孩子面前对她品头论足的好。斯科菲尔德夫人正是这么想的。后来她一夜未眠,因为她又有了其他想法。

第二天下午五点,忙碌了一天的斯科菲尔德先生回到家,发现家里死一般寂静,于是他独自坐在这个被称作“客厅”的房间里,开始看报。

一个突然响起的喷嚏吓了他一跳,就连打喷嚏的人也吓了一跳,很快,斯科菲尔德先生就证实了房间里不只他一个人。

“彭罗德,你在哪儿?”父亲环顾四周,问道。

“这里。”彭罗德害怕地回答。

斯科菲尔德先生弯下腰,发现儿子藏在窗户边的钢琴下面,他那条常常陷入沉思的狗——公爵就趴在他边上。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

“躲在钢琴底下干什么?”

“哦,”他喃喃自语道,“我就是坐着……想点儿事情。”

“好吧。”斯科菲尔德先生不免有些感动,他转身研究报纸上的一桩谋杀案去了。

彭罗德偷偷从夹克衫下拿出一本平装书,是他趁打喷嚏的时候藏进去的。

两人专心致志地读书看报,仿佛现实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两人吓了一跳。斯科菲尔德夫人一头闯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亲爱的?”她丈夫放下报纸,问道。

“亨利·帕斯娄·斯科菲尔德,”女人尖叫道,“那个死小子到底怎么办?我是没办法了。”

“你是说彭罗德?”

“还能有谁?”她气得不轻,直勾勾地瞪着丈夫。“亨利·帕斯娄·斯科菲尔德,你自己解决这件事,我不管了。”

“昨晚我就在想,”她上气不接下气,“想克拉拉说的那些话。还好她和玛格丽特带着小克拉拉到小洛特表哥家喝下午茶去了!她们一会儿就回来。昨晚,我就一直在想她说的那些关于斯彭斯小姐的——”

“你是指彭罗德帮了她大忙?”

“对,我一直在想,翻来覆去地想,后来我终于忍无可忍——”

“见鬼!”斯科菲尔德先生突然惊呼道,他马上哈腰去看钢琴下面。反应迅速的彭罗德已经消失不见了,当然还有公爵——他忠诚的奴仆,所以说,斯科菲尔德先生认为他儿子就在这间客厅里的想法显然不够准确。

“怎么了?”

“没什么,”他走到开着的窗户前,往外瞧了瞧,“你继续。”

“唉,”她满面愁容,“千万别让克拉拉知道,要是让约翰·法勒听说了这件事,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听到什么事?”

“唉,我真是忍不下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觉得就算是斯彭斯小姐有点神经质,我也有必要问问清楚,因为我是彭罗德的母亲,而斯彭斯小姐是他的老师。所以我打算放学后去她家拜访,跟她聊聊天,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我就去了,然后……唉……”

“怎么回事?”

“我刚从那儿回来,她跟我说……她说了!我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说了什么?”

斯科菲尔德夫人鼓足力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亨利,”她严肃地说,“你必须明白:不管你怎么收拾彭罗德,都不能让克拉拉看见,但是你得先抓住他。”

斯科菲尔德先生从窗口向外望去,看到马厩里储藏室的门关着,公爵就站在门口,讨好地摇着尾巴。

房门上有一扇小窗开着,有人从里面扔出来一个破罐子,里面还有半罐油漆。

蹲在门口的公爵被破罐子砸中了右耳朵,它吓得接连做出几个杂技动作,身上多了一片片的蓝。

忠诚的公爵有点不知所措,没过一会儿它就发现这不是什么人间美味,它放弃了把自己弄干净的努力,又乖乖地坐回到门前。

斯科菲尔德先生坐在窗边,看着可怜的小狗一副费力不讨好的糗样儿。

“继续说,亲爱的,”斯科菲尔德先生说,“我想,如果有必要,我随时能找到彭罗德。”

几分钟之后,他又说道:“我知道在哪儿修理这个小东西。”公爵又虔诚地叫了两声,它仍然在门口苦苦哀求,但房门依旧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