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武装之后,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一种我们当然不能省略的建议。人们可能会问“为什么”你们这么固执地把后来**赖以发展的童年期的表现根据你们自己的不确定的论据称为是性的呢?为什么你们不满足于只描写它们的生理方面,不满足于只说婴儿早已有了为吸吮而吸吮,或对粪便的依赖等活动,以此向我们表示他在追求“器官快乐”(organ-pleasure)[298]呢?这样,你们就可以避免假定很小的婴儿就具有**以致引起人们的反感了。——确实,先生们,我并不反对器官快乐。我知道即使是**的极度快乐也只是一种与**活动有关的器官快乐。
但是,你们能告诉我这种起初都是无足轻重的器官快乐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获得后来发展阶段中所拥有的性特点吗?我们对“器官快乐”的认识比对**的认识更多吗?你们会回答说在**起作用时它才获得了其性特点;“性的”与“**的”相对应。你们甚至要拒绝由变态所引起的障碍,向我们指出尽管变态不必依赖于**的接触,但毕竟它更多地是以**来达到性欲顶峰的。如果你们根据变态的存在否定生殖与性的实质特征的关系,并且赋予**活动以适当地位,那么你们就处于强有力的位置来决定什么是“性的”的特性。但是,如果真的如此,我们就不再有分歧了:它不过是**和其他器官之间的一个问题罢了。然而,其他器官可以用来代替**来寻求性的满足的论据很多,如就正常的接吻、****的变态实践,或癔症症状来说,原属于**的刺激信号,感觉和冲动,乃至于**的**等通常可由其他的器官或较远的身体区域所取代——如上至头和脸等。这样,你们看作性的主要特性的东西都不再存在了,于是,你们无疑会像我一样不得不下定决心将所谓“性的”的描述也扩展到童年期的寻求器官快乐的早期活动。
现在为了进一步合理化,还有其他两点必须请你们思考。像你们所知道的一样,我们把儿童早期所有寻求快感而不十分明确的活动称之为“性的”,因为在分析过程中,我们由症状而得出这种活动,我们所采用的都是无可争辩的性材料。请允许我假定它们自身不必是性的,但请让我用一个类似的例子来说明。假如有两种不同的双子叶植物,像苹果树和豆科植物,我们无法观察其种子发展的经过,但在这两个例子中,我们都能够从充分发展的单个植物回溯其发展过程,直到起初为带有双子叶的种子植物。这双子叶很难辨别,它们在两种例子中十分相似。那么我是否因此可以断定它们最初真的很相似,只是到了后来植物发展时才产生苹果树和豆科植物之间的特殊差异呢?或者是否从生物学的角度更正确地相信这种差异虽然在双子叶里看不出来,但这种差异早已存在于种子植物之中呢?而我们把婴儿寻求快感的活动称作是“性的”,也是出于这个道理。这里我不能讨论是否各种器官快乐都应被称为性的,或除了性的以外是否还有另外的快感不能称为“性的”。对于器官快乐和其决定因素我知道得实在太少;根据一般的回溯分析的特点,如果现在对于最后所得到的东西是不确定的因素,我并不感到吃惊。
还有一件事,总的来说,你们想要做出的假设——儿童的性纯洁——缺乏论据,即使你们成功地使我相信最好不要以为婴儿的活动具有性意味。因为儿童的**从3岁起已确信无疑地表现出来了:大约在这个时候**已开始萌动,这个时期幼儿开始**,或经常地**来寻求**的满足。**的心理和社会观察也不容忽视;对象的选择,对特殊人的情感偏好、决策,甚至偏爱某一性别、妒忌等,所有这些都先于并独立于精神分析而为公正的观察事实所确立;并且它们还可得到留心观察幼儿行为表现的任何观察者的证实。你们会反对说你们从来都不怀疑情感的早期觉醒,只是怀疑这种情感是否带有“性的”特点。确实3至8岁的儿童已学会了隐藏这些情感。如果你留心的话,你会收集到足够多的有关这种情感的“性”目的的证据,而你们在此之后还缺乏的东西都可以很容易地通过分析探索得以很好的补充。这一生活时期的性目标和我已给你们举过的一些例子中的性的窥探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当然,这些目标的变态特点依赖于儿童的组织成熟,因为他还没有发现**的目的。
从6岁到8岁起,我们可以看到性发展的停滞或退化现象。这种情况是最为有利的文化作用的结果,应当被称为潜伏期。这种潜伏期也可以缺省:这个时期性活动和性兴趣不必完全停止。潜伏期开始之前的大多数经验和心理冲动现在成为幼儿健忘症的牺牲品——这就是幼儿期经验的丧失(我们已讨论过),因此,我们就不能再次回忆起早期的经验了。各种精神分析的任务都是将这种遗忘了的时期召回到记忆之中。我们不能不假定这时期的**从开始就为其被遗忘提供了动机——实际上,这种遗忘是一种压抑的结果。
从3岁起,儿童的**和成人的已有很多相同之处。就我们所知,与成人的不同之处在于:
儿童的**由于**尚不成熟而缺乏稳定的组织;变态特性的存在;以及整个倾向十分微弱。从理论的观点来看,这种最为有趣的性阶段或我们称之为力比多阶段(libidinal)的发展早于这个时期。这个过程发展得很迅速,我们甚至不能成功地通过直接观察把握其稍纵即逝的情形。只有在精神分析对神经症的探索的帮助下,才有可能辨别清楚更早期的力比多发展情况。这些都是构想,如果你们进行实际的精神分析工作,你们就会发现它们是必要的和有用的构想。你们不久就会知道它是如何得出的,病态的现象时常能够使我们弄清楚那些在正常的情况下容易忽视的情况。
这样,我现在可以给你们描述确立**的主要地位之前儿童**所采取的形式。这在潜伏期之前的幼儿初期就已经有了基础,从青春期开始有了永久的组织。在这种生活早期,有一种松散的可称为“前生殖的”(pregenital)组织存在。在这个阶段处在前面的不是生殖部分的本能,而是虐待狂的和肛欲的本能。这里“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区别尚不起作用。它的位置由“主动的”和“被动的”之间的区别所取代,而这个区别可看作性的“两极性”(polarity)的先驱。我们从**阶段的观点来看时,所有男性的表现容易转变为支配的冲动,并且有时还易于转化为虐待行为。带有被动目标的倾向则多与这个时期很重要的肛欲的性感带有关,窥视和好奇的本能强有力地在起作用;**实际上在**中只起排尿的作用。这个阶段的部分本能并不是没有对象,但这些对象不必合成为单一的对象。这个虐待的、肛欲的组织是性器主导阶段的直接先导。深入细致的研究表明,这个组织在后来定型的状态中保存多少,并且研究也表明这些部分本能是被迫通过什么途径而能够在新的性器组织(genital organization)中占据其位置的。[299]在力比多发展的虐待的、肛门的阶段之后,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更早的、更为原始的组织阶段,其中嘴这个性感带起主要作用。你们可以猜测到,吸吮的性活动属于这个阶段。古代埃及人的艺术、绘画中的儿童都把手指放在嘴中,包括神圣的贺鲁斯(即埃及的鹰头神)也是如此,他们对人性的理解令人敬佩。最近的阿伯拉罕(1916)也通过例子说明,这种原始的口欲阶段在后来的**中依然得到了保存。
先生们,我可以假定这最后所讲述的性组织与其说是教你们,不如说是为你们设置障碍,这可能是由于我讲得太细的缘故。但你们一定要有耐心。刚才所讲到的内容对你们以后的应用是很有价值的。目前你们应坚信**(我们称作力比多机能)不是一经发生就有其最后的形式,也不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发展起来的,而是经过了各种各样的不同阶段。因此,它的发展是重复多次的,正像毛虫变为蝴蝶的情况一样。这个发展的转折点是将所有的性本能组成部分从属于性器的支配,并且使**受生殖机能的支配。在此之前,**被描绘为错乱——不同的组元本能独立地活动寻求器官快乐。这个无政府状态受到“前性器的”(pregenital)组织的原始的调节——先于虐待、肛欲阶段的或许是更为原始的口欲期。另外,还有许多仍不完全知道的过程。
这种过程从一个组织阶段过渡到随后一个更高的阶段。我们随后会知道[300]力比多发展所经过的许多时期对于了解神经症究竟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们接着谈这种发展的另外一面——即部分性本能与其对象的关系。但我们对这种发展只能做粗略的说明,以便多留些时间来论述它的后果。性本能的一些组成成分,起初具有对象并且坚持不变——例如,支配的本能(施虐狂)和窥视本能。其他的则与身体的某个特殊的性感区具有更为确定的联系,只有它们一开始仍与无性机能的身体部位相联系才有了对象。而当它们从这些机能中分离出来时,才放弃这个对象。这样性本能口欲部分的第一个对象是母亲的**,它满足婴儿的营养需要。在为营养而吸吮时这种情爱成分原也可以满足,但在为吸吮而吸吮的动作里则使其独立出来;它放弃了外部的对象,而代之以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口欲本能复为自**的,这与肛欲以及其他性感本能一开始便为自**的相类似。简要地说,进一步的发展具有两个目标:(1)放弃自**,再次以外界的对象取代自己身体。(2)将各种单独本能的对象组合起来,由一单独的对象来取而代之。当然,这只有在目标对象再次为和自己一样的整个的身体时才可获得。除非许多自**的本能被化为无用的东西放弃,否则这也很难奏效。
发现对象的进程是相当复杂的,并且至今对此还没有有关的详尽论述。为了我们的目的,可特别地指出以下事实:在青春期之前的童年期,当这一过程在某些方面已完成时,那么所发现的对象几乎与口欲的快感本能由营养而选取的最初的对象是一致的。[301]尽管实际上不是母亲的**,但至少可以说是母亲。因此我们称母亲为第一个所爱的对象。因为我们所说的爱着重于性倾向的精神方面,而暂时不管或抛开这种倾向的身体的或“肉体”的本能要求。在儿童以母亲为爱的对象时,他们已开始受到压抑作用的影响,并且开始忘记自己性目标的某一部分。这种以母亲为爱的对象的选择称为“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这在对神经症的精神分析解释中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也成为人们反对精神分析的重要原因。[302]
欧战时发生这样一个故事:在波兰的某个德军前线上,有一位信仰精神分析的医生,他由于有时对病人有出人意料的影响,引起同事们的注意。在人们问及他的时候,他承认自己使用的是精神分析方法,并说他准备将他的知识传授给其同事。这样,军队里的医生、他的同事和他的上级每晚都聚到一起听他讲精神分析。开始的时候,演讲进行得很顺利,但在他讲到俄狄浦斯情结时,一位长官对此表示怀疑,并指责他把这种事讲给为国捐躯的勇士及做父亲的人,不免使人感到低级趣味,这样,他被禁止再进行这种演讲。结果,这位分析家不得不转移到前线的其他部分。
然而,如果德国的胜利要求科学以这种方式得到“组织”,这在我看来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并且在这种组织之下,德国的科学也不会繁荣起来。
你们现在可能急于知道这种可怕的俄狄浦斯情结的内容。从它的名字就可知其意。你们都知道希腊传说中的俄狄浦斯国王的故事,受命运的决定,他要杀父娶母,他竭尽全力来避免这神谕所预言的命运,但最终当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真的犯了这二重大罪,于是深悔不已,自己将双目刺穿来作为惩罚。索福克勒斯将这个故事改编为悲剧,我希望你们大都可以自己体会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这位雅典的剧作家的作品展示了一种方法,即通过长时间巧妙的询问,以及新证据的不断发现,使俄狄浦斯很久以前的习性逐渐暴露出来,这种询问的经过与精神分析的进程具有某种相似之处。在对话中,不明真相的母亲和妻子约尤斯达对这种持续的询问表示反对。她表示有许多人都梦到与其母同居,但这种梦应是无关紧要的。我们则认为不应轻视梦——尤其是许多人都做过的典型的梦。我们坚信约尤斯达所指出的梦与这种传说的怪诞可怕的内容具有密切的联系。
令人吃惊的是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并未引起听众的怒骂——这种反应与那位头脑简单的军医(army doctor)相似,但更有理由。因为它基本上是一种不道德的作品:它描绘某种神力指定某人要犯某种罪过,即使由道德冲动反抗这种犯罪的行动,也都无济于事,最终使个人逃脱社会的法律责任。很容易假设作者想借这个神话故事表示其对上帝和命运的控诉,在对上帝进行批评和表示敌对的欧里庇得斯的手中,很可能确实有这种控诉。但是,对于虔诚的索福克勒斯来说,他绝不会有这种含义。他认为尽管上帝可以预定我们要犯某种罪过,我们也必须顺从其意志,这才称得上是最高的道德,甚至在它助长罪恶时也是如此。我想这种道德不是这个戏剧的要点,而且它对剧本的效果并不产生任何影响。观众并不会因此受到感动;他的反应不在于此,而在于传说本身的神秘意义和内容。他的反应就好像是通过自我分析,他已认识到了自身的俄狄浦斯情结,并且上帝和预兆的意志就是他自己的潜意识的令人高兴的化装物。似乎他被迫记住两个愿望:去除父亲和取代父亲的位置娶母为妻。他又对这两个愿望感到可怖。他明白剧作家的声音就好像在对他说:“在与这些罪恶意图的对抗中,你对你的责任进行抗争和对你所做的一切进行反抗,这些都是徒劳的。你对无法打消这些恶念感到内疚;它们仍然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之中。”
这其中包含着心理学的真理。即使将自己的邪恶冲动压抑到潜意识中,并且想要随后告诉自己他已不再对它们承担任何责任,但他仍然以罪恶感而意识到这一责任,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罪疚感的基础。[303]
无疑,俄狄浦斯情结可被看作这种罪疚感的最重要的源泉,神经症患者时常深受磨难。除此之外:我于1913年出版一本名为《图腾与禁忌》的书,书中探索了有关人类宗教和道德的起源问题,我提出一种假设,认为有史以来人类的罪恶感或许来自于俄狄浦斯情结,而这种罪疚感是宗教和道德的起因。我很高兴对此再多说几句,但最好暂时把它搁置一下。一旦人们提到了这个话题,就很难打断;而我们现在必须回到个体心理学上去。
在潜伏期之前,儿童选择对象的时候,通过直接观察我们可以从中收集到有关俄狄浦斯情结的什么东西呢?很容易看出小男孩想要独占母亲,而感到父亲的存在是个妨碍。他还时常直接地用语言表露自己的情感,答应其母亲长大后要娶她。人们可能会认为这与俄狄浦斯情结不能相比,但事实上却足以相比了,从根本上说它是一回事。同一儿童有时也对父亲表示好感,这种观察事实时常使我们迷惑不解,但是,相反[或最好是说“两极性的”(ambivalent)][304]的情感态度在成人中可引起冲突,但在儿童身上则可以长时期地并行不悖,正像这种情感后来永远彼此存在于潜意识中的情况一样。你们也许会反对说小男孩的行为来自于自我动机,没有根据说是一种性欲情结,儿童的母亲关心他的所有需要,所以他就想阻止母亲去照顾别的人。这也是事实。但就这种或其他类似的情境来说,自我的兴趣[305]也只是为有关的情欲倾向提供支持而已。小男孩对其母亲可以表现出最为明显的性好奇,他可能坚持晚上睡在母亲旁边,他可能坚持在室内看母亲更衣,甚至可能采取实际的试图诱奸的行动,作为母亲时常看到并笑着叙述这样的情况——所有这一切无疑表明他与母亲之间的性本质联系。我们不能忘记,母亲同样照看小女孩却没有产生同样的结果[306];同样,父亲对于男孩的照料也常和母亲一样无微不至,但却得不到男孩子对母亲那样的重视。总之,任何批评都无法取消情境中的性偏爱的因素,从儿童的自我兴趣的观点来看,小家伙如果只允许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照料他,那岂不是太过于愚蠢了吗?
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我只描述了男孩与其父母的关系。对于小女孩来说,情况也大致如此[307]:
她与父亲产生情感依恋,想要除掉母亲并取而代之,有时还仿效成年妇女的撒娇——这只会使我们感到她可爱,尤其是对于小女孩来说,这使我们忘记潜藏于这种婴儿情境背后的严重后果。
我们应指出的是父母自己时常对唤起孩子的俄狄浦斯态度产生决定的影响。因为父母对孩子的宠爱也遵循性别吸引的选择,对于多个儿童来说,父亲对其小女儿表现出明显的偏爱,而母亲则偏爱其小儿子。但是,儿童中的俄狄浦斯情结的自发本质甚至不可能受这个因素的严重影响。
在另一个新孩子到来的时候,俄狄浦斯情结被扩大为一种家庭的情结。这使自我的利益受到损害,于是对于接受新的弟弟或妹妹产生一种厌恶之感,并且希望去除他们。一般来说,儿童更容易口头上表达出这种恐惧的情感,而对由父母情结所引起的有关情感则较为隐蔽。如果这种愿望被满足,并且不久这种家庭所不需要的小东西死去了,那么我们从这随后的分析可以发现这种死亡对于儿童来说是一种重要的体验,即使这不必仍然固着于其记忆之中。如果一个儿童因母亲又生了一个孩子而使他处于次要的位置,并开始与母亲相隔离,那么他不会很容易地原谅母亲使自己丧失这个位置的;这时成人才有的被称为痛恨的情感在他心目中引起,并且时常成为一种永久的隔膜的基础。我们已提到过性探索及其所有后果通常和这种关键的经验有关。随着这些弟弟妹妹的成长,这位男孩对于他们的态度会产生十分明显的变化。他可能会把他的妹妹作为爱的对象,从而替代他那不忠实的母亲。如果属于有几个哥哥同时争夺一个小妹妹的情况,那么这种不友好的敌对环境(这对于以后的生活十分重要)在托儿所中就已发生。一个小女孩子可能用她的年长的哥哥作为父亲的替代,因为父亲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具有强烈的情感兴趣。或者她可能把小妹妹看作是她幻想为父亲所生的孩子的替代。
通过对儿童的直接的观察和通过对儿童所保留下来的不受分析影响的有关童年期的清楚的记忆的讨论,你们可以看出这种和其他很多种相类似的事实。从此你们可以推想到儿童在其兄弟姊妹中的排行会对他后来的生活产生重要的影响,对于个人的生活史来说,这一点是值得考虑的。
但更为重要的是,有关的信息随处可得,你们在回想起科学上对这种阻止亲属**的理论的解释时,难免会哑然失笑了。这方面的发现是无穷尽的。据说性倾向会从同一家庭的异性成员身上转移开去,因为他们从小时起就居住在一起;再者生物学中具有反对纯种繁殖的趋向,所以人们在心理上对**感到可怖。所有这些都忽视了这样的事实:如果确实有一些抵抗**的**的自然障碍,那么法律和风俗便没有必要做出严重惩戒的规定了。事实恰好相反,人们的第一个选择对象通常属于**范围的,男孩以母亲和姐妹为对象;为了避免这种幼稚的倾向得以实现,就需要严厉的阻止。在现在仍然生存的原始民族中,以及在野蛮人中,这种反对**的禁忌甚至比我们所想的更为严厉。赖克(1915~1916)在其最近的著作中说,野蛮人把青春期作为“再生”(rebirth)的代表,而青春期所举行的仪式则表明了男孩已从对母亲的**的依恋中解脱出来,并恢复了对父亲的情感。
神话会告诉你们,人们对这种**感到恐怖,但却允许上帝这样。你们还可从古代历史中得知与姐妹的**婚姻是统治者们的神圣义务(如在埃及和秘鲁),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则没有这种特权。
与母亲**是俄狄浦斯的一种罪恶,杀父乃是另一种。而人类的第一个宗教制度,即图腾则禁止这两种大罪。[308]
让我们现在从对儿童的直接观察转向对成为神经症患者的成人的分析考察。这种分析对有关俄狄浦斯情结的进一步认识有什么帮助呢?这可以用一句话来回答。分析可以证实传说中所描述的所有东西。这些神经症患者自身都是俄狄浦斯,或者说,他们在对这个情结做出反应时都成了哈姆雷特。[309]当然,有关俄狄浦斯情结的分析发现比起婴儿所有的更为显著而广泛。对父亲的怨恨,杀死他的愿望已不再被胆怯地隐藏起来,对母亲的情感公开承认其目的在于要占有母亲。
我们真的应把这些浓厚强烈的情绪冲动归于童年期吗?或者是在分析时无意中引入了一些新因素而使我们受到欺骗了呢?这不难发现。每当有人叙述一件过去的事情时,即使他是一个历史学家,我们必定认为他不免无意中使过去的时期带有现代和近代的色彩,所以这些过去的事件是不可靠的。在一个神经症病例中,这种由现在解释过去是否是无意图的仍然是个问题;随后,我们将不得不为此寻找理由,而研究整个“追溯往昔的幻想”(retrospective phantasying)问题。[310]
我们也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对父亲的怨恨由许多来自于随后的和环境的因素而加强,并且对母亲的性愿望也转化成为儿童十分陌生的形式。但是,通过“追溯往昔的幻想”和后来所引起的动机来寻求解释整个的俄狄浦斯情结,那是徒劳无功的。它的幼时的核心和其或多或少的附属物仍然保持着,这可以通过对儿童的直接观察来证实。
由分析俄狄浦斯情结所得到的临床事实具有很高的实际意义。我们知道在青春期性本能首次开始全力寻求其满足时,它再次转向过去熟悉的**对象,来发泄其力比多[311]。婴儿的目标对象只是虚弱无力的东西,但它却为青春期选择对象指明了方向。这样,青春期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情绪过程形成,并指向俄狄浦斯情结的方向,或对它表示反抗。然而,由于意识已知道严于防御,所以这些情绪过程还必须大部分都仍然存在于意识之外。从此之后,人类个体不得不使自己致力于摆脱父母束缚的重大任务之中,而且只有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他才可能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成为社会团体的一员。对于儿子来说,这个任务包括将其力比多愿望不再以母亲为目标,而且转向对真正的外界所爱对象的选择之上,并且如果他仍然敌视父亲,那么他必须尽力和解;如果他无法反抗而一味地顺从,那么他就必须尽力不受控制。这些任务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而且显然很少是以理想的方式得到处理,也就是说在心理上和社会上两方面都是正确的方式。然而,对于神经症来说,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儿子使其整个生活都仍然屈从于父亲的权威之下,并且他不能使其力比多转向外部的性对象。对于女儿来说也同样如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俄狄浦斯情结可以被看作是神经症的病因。[312]
先生们,像你们可以想象的一样,我只粗略地讲述了有关俄狄浦斯情结的大量的在实际上和理论上都很重要的事实。对于其他的各种变式,或可能的倒退,我就不讲了。[313]对于它的较为遥远的联系,我在此只想做更深一层的提示:它对于文学作品具有深远的影响。在兰克(1912)的一本很有价值的著作中,他指出各个时期的剧作家多取材于俄狄浦斯和**情结,以及其复式和化装。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远在精神分析产生以前,俄狄浦斯的两种罪恶的愿望就被看作是无法阻止的本能生活的真正表现。在百科全书学派狄德罗的著作《拉摩和侄儿》中,你们可以找到下面一段著名的对话,它由大诗人歌德译成德文:“如果这个小野蛮人(指小孩)自行其是,保持其一切愚蠢的东西,并且在其儿童时代除缺乏理性之外,再加上30岁成人所有的**,那么他将与父亲搏斗,而与母亲同睡了。”[314]
还有一些事情,我在此不能不讲俄狄浦斯的母亲并妻子可以用来对梦进行解释。你们还记得我们梦的分析的结果吗?——也就是,构成梦的愿望如何常有性变态和**的意味,或梦者怎么表现出对于最亲爱的人的意外的敌对呢?那时,我们没有解释这些邪恶的冲动的起源。现在你们自己就可以找到。它们是力比多和对象能量贯注(object-cathexes)[315]的分配,它们源于婴儿早期,并且早已在意识生活中被抛弃,但在晚间仍然出现,并且具有一定的作用。然而,由于不仅神经症患者而且每个人都体验过这些性变态、**和杀人的梦,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现在正常人都曾经历过性变态的现象和俄狄浦斯情结,不同之处在于由正常人的梦的分析所发现的现象,在神经症患者身上表现得更为严重、更为猥亵而已。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讲神经症之前先来讲有关梦的研究的原因之一。
第22讲 有关发展和退化的一些认识:病因学
女士们,先生们:
你们已听过力比多机能要经过长期的发展,然后才可能起到其正常形式的生殖机能。我现在想要把你们的注意力转向这个事实在引起神经症中的重要意义。
我想我们同意一般的病理学理论,假定这种发展涉及两种危险——一是停滞(inhibition);
二是退化(亦译“退行”、“倒退”,regression)。也就是说,根据生物过程的一般变异趋势,并非每一个预备阶段都要经历同样的成功和完全的取代,部分机能可能永远在这些早期阶段被阻止,并且整个的发展就会有某种程度的停滞。
让我们从其他的知识领域中寻找与这些过程相类似的东西。像人类历史的早期时常发生的情况一样,一个民族离开他的故乡去寻求一个新的领地,我们可以肯定他们必然不会全部到达那个新的领地。除了一些死亡者外,通常总有一部分移民在中途停下,定居下来,而其他大多数的人则继续向前行进。或者,再如另一个就近的比喻,在高等哺乳动物中,你们都知道雄性的性腺本来深深地位于腹腔之中,而在胚胎的某一发展期中它开始一种运动,这使它们移植于盆腔顶端的皮肤之下。这种迁移运动的结果,我们发现一些雄性个体的这一对器官或其中的一个停留于盆腔之中,或永远滞留于他所必须经过的腹股沟管之中,或者这个腹股沟管在性腺通过之后,本应关闭却仍然打开着。再如,当我是个年轻的学生时,我在布吕克(E.W.Brücke)的指导下,从事我最初的科研工作,我关注于一个很原始的小鱼脊髓的背部神经根的起源。[316]这些神经根的神经纤维由灰色体后角内的大细胞发展而来,这种情形在其他脊椎动物身上已找不到了。但是不久之后我也发现这种神经细胞出现于整个后根的脊髓神经节上的灰色体外,而由此我推断出这个小鱼的神经细胞在通过的路线上,也有许多在中途停留下来。这也可由它们进化的历史看出。但在这种小鱼中,它们移动的整个道路都仍留在后面的细胞来证实。[317]
如果你们仔细地研究一下,就会很容易地发现这些比喻的缺点。因此我直言相告,各个性的冲动的单独部分都可滞留于发展的早期阶段,尽管其他的部分可以到达他们的最终目标。这里你们会认识到每一个冲动都可看作一条溪流;从生命开始时起,就不断地流动着,并且这个流动可以看作不断的运动。你们感到这些观念需要进一步说明才是合理的;但这样做不免会离题太远。进一步讲,我们假定一部分的倾向在其较早阶段中的停滞叫作固着(fixation)或本能的固着。
这种发展阶段中的第二个危险在于那些已经向前进行的部分也可能很容易地向后退回到早期的发展阶段——我们把这称为退化。如果一种倾向的机能的实施(即获得其目标满足),在其随后的或更高的发展形式中遇到强有力的外界障碍,这种趋向便只有向后转,形成这种退化。
我们可以认为固着和退化相互依赖。在其发展道路上固着愈强大,那么其机能也愈容易被外界障碍所征服,并退到那些固着之处;也就是说愈是新近发展的机能,愈难以抵抗发展道路上外界的困难。例如,如果一个迁移中的民族,在其迁移中有大多数人都停留于中途,那么,前进更远一些的人在遇到强有力的敌人或被打败时,很可能会退回到那些中途停留的地方。并且他们在迁移中留到后面的人数愈多,被击败的危险也就愈大。
你们不应对固着与退化之间的关系置之不理,它对于你们理解神经症十分重要。这会为你们解决神经症是如何引起的问题奠定稳固的基础。我们不久就会讨论神经症的病因学(亦译“病源学”,aetiology)问题。
现在我们进一步讨论退行问题。在你们学习了有关力比多机能的发展情况之后,你们接下来要学习两种形式的退化:(1)退回到力比多发泄的第一个对象,我们已知道这种对象具有**的本质;(2)使整个性组织退回到更早的阶段。这两种退化形式都会在“移情性神经症”中找到,并且在其机制中起重要的作用。特别是退回到力比多的第一个**对象这种形式是神经症患者常有的现象。如果还要讨论另一类“自恋性神经症”(the narcissistic neuroses),那么对于力比多的退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讨论,但是,在此我不想多说。[318]这些症状既可以给我们提供尚未讲到的有关力比多机能的其他形式的发展过程的结论,又可以向我们表明与这些过程相对应的新的退化形式。但是首要的,我想应警告你们现在不要混淆退化和压抑作用[319]的区别,并且帮助你们形成一个有关两种过程的关系的一种清晰的观念。你们应记得压抑作用是指一种心理活动本可以成为意识的(也就是说,它本属于前意识系统),但却被改造成为潜意识,从而被推回到潜意识系统之中的过程。[320]我们也可把压抑作用说成是潜意识的心理活动,是在意识阈限之处,受到稽查作用的阻止,而不能进入前意识系统的过程。可见,压抑概念不必涉及性欲,我必须请你们特别注意这一点。它只是一个纯粹的心理过程,我们最好把它称作是“地形学”的过程,我们想说的是,它是指我们所假定的心理区域;或者,如果我们放弃这些简陋的假设,那么我们可以再换一个说法,就是指由有关几种相区分的精神系统所形成的一种心理构造。
我们所提出的比喻使我们的注意力首次转向这样的事实:我们的退化一词是狭义的,而非广义的用法。如果我们赋予它广义的用法(即从更高的发展阶段回到较低的发展阶段),那么压抑作用也可能被附属于退化概念之下了,因为它也可以被描绘为一种心理活动发展中所有退回到较早或较低阶段的现象。然而,在压抑情况下,这种倒退运动与我们无关,因为在一种精神活动被阻止到更低的潜意识阶段时,我们也从动力的意义上来使用压抑作用。可见压抑作用是一种位置的、动力的概念,而退化作用则是一种纯粹的描述概念。然而,我们前面曾把退化作用与固着作用相提并论,这里的退化作用乃是专指力比多退回到发展的停顿阶段的现象——也就是说它在某种本质上是与压抑作用完全不同,并且完全独立于它的东西。我们不能将力比多的压抑作用称为是一种纯粹的精神过程,并且我们也不能告诉你们在心理构造中的哪个地方固定它。尽管它对心理生活确实产生最强有力的影响,但它作为主要的因素却仍然是机体的。
先生们,像这样的讨论容易使人感到乏味,所以,我们转向临床的材料,以便找出实际中的较有意义的东西。你们知道癔症和强迫性神经症是两种主要的移情性神经症的代表。就癔症来说,其力比多的退化已到达最初的**性对象,并且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但很少有或者根本没有退回到性的组织的早期阶段。因此,癔症机制中的主要部分由压抑来起作用。如果可以采取大胆的推断来补充这种神经症的已有知识,我可以这样解释其情形:在原初的**统治之下的部分本能,已经联合起来,但这种联合的结果,遭受到来自和意识有关的前意识系统的抵抗。这样,**组织可很好地用于潜意识,但不能以同样的方式用于前意识;而且这种对前意识部分的拒绝引起一种类似于生殖区占优势前的状态。但这在实际上又是十分不同的东西。
在力比多的两种退化形式中,退回到性组织的前一阶段的那一种更令人感到惊奇。因为这在癔病中是不存在的,还因为我们对于神经症的整个观点,又过分地受到目前有关癔病研究的影响,所以我们认为力比多退化作用远比不上压抑作用重要。如果以后我们在癔症和强迫性神经症之外,再增加其他种类的神经症(如自恋神经症)的研究,那么我们现在还要做进一步的扩充和修改。
相反,在强迫性神经症中,力比多退化到从前虐待的、肛门的组织阶段,这是十分明显的事实,而且决定了症状应有的方式。这时,爱的冲动在发生时被迫将自己化装为施虐狂的冲动。这种强迫观念,即“我想要杀你”,当它摆脱了某些附加而不可省略的成分时,其根本意义则是“我想要享受你的爱!”如果你们进一步想到这个冲动既然又退回到原来的主要对象之上,同时只有最亲爱的人才能满足这个冲动,那么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患者由这种强迫观念会引起什么样的恐怖,同时这些观念又怎么是他的意识所不能解释的了。但是,压抑在这些神经症的机制中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尽管我们的粗略介绍很难证明这种作用。一种没有压抑的退化不会产生神经症,但它会导致性变态现象。由此,你们可以看出压抑对神经症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过程,并且是它们的最主要的特征。或许我后面有机会告诉你们我们所知道的性变态现象的机制,并且你们会看到这些现象并不像我们揣想的那么简单。[321]
先生们,我想你们最好将我给你们所讲的有关力比多的固着作用和退化作用的知识看作是探索神经症病因学的准备,至此,我只给你们提供了一条有关的信息:如果人们的力比多满足的可能性被剥夺,那么他们会患神经症(也即我所说的由于“挫折”而引起疾病),而他们的症状正是其挫折满足的一种替代。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阻止力比多满足的每一挫折都会使人发生神经症,而只不过是说,挫折的因素可以在我们所观察的每一个神经症病例中被辨认出来。这样,像逻辑学家所说的,这个假定是不能翻过来讲的。无疑你们也一定会理解这种假说的意思,它不想揭示神经症病因学的全部秘密,只不过想用来对这样一个重要而不可缺少的条件进行强调而已。
为了对这个论题做进一步的探索,我们是讨论挫折的本质,还是思考受其影响的人的特殊性格呢?毕竟挫折极少是普遍和绝对存在的。为了进行病因学的探索,影响满足方式的必须恰好是那人所渴望的,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满足方式。一般来说,人们可以有许多方法来忍受力比多满足的剥夺,而不至于使其最终发病。首先,我们知道人们能够忍受这种剥夺,而不会受到伤害:尽管他们在忍受渴望时会感到不快,但他们并不会生病。其次,我们必须牢记性本能冲动是有极大的可塑性(plastic),如果我们这样表达的话,它们中的一个可被另一个所取代,一个可以接管另一个的强度;如果一个冲动在实际中受到挫折,那么另一冲动的满足,则可以提供完满的补充。它们彼此相互联系,就像一组装满**的水管,相互连接成网状[322];尽管它们都受到**的原初控制(受控制的条件难以想象得出来),也不免如此。再者,**的组元本能和来自于它们的性冲动都可以彼此交换对象——也就是说,都可改换成一种容易获得的对象。而这种彼此变换和迅速接受替代物的能力,当然会对剥夺的结果产生一种强有力的相反的影响。在这些预防因剥夺而致病的过程中,有一种已获得了特殊的文化意义。由于有了这个过程,性冲动就能够放弃从前的部分冲动的满足或生殖的满足目的,而采用一种新的目的。而这个新的目的虽然其起源和第一个目的具有一定的联系,但它已不再被看作是性的,而应被称为是社会的。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为“升华作用”(sublimation),与一般的估价相适应,我们说过社会的目的置于性的目的(根本上说是利己的)之上。顺便说一下,升华作用只是一个特例,其中性的冲动与其他的非性的冲动相联系。我们以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323]
你们现在可能会感到由于有了这些忍受剥夺的方法,那么剥夺可能已无足轻重了。不然,它仍然是有其致病的力量。这些应对措施从总体上说还是不够的。人们所能承受的力比多不满足的程度毕竟十分有限。力比多的可塑性或自由灵活性并非每一个人都完全具有的。许多人的升华能力是十分微小的,而且即使有升华作用,这种方式也只能使力比多的一部分得到发泄。这些限制中最重要的是力比多的自由灵活性,因为一个人的满足依赖于很少数目的目标对象的获得。你们还记得力比多的不完满发展,有可能使其固着于早期的性组织(实际上大都不能满足)及对象的选择,这些固着的范围很大(有时数目也很多),并且你们可以认识到力比多固着这个第二强有力的因素与挫折结合到一起成为疾病的原因。你们可以概括地认为,在神经症的病因学中,力比多的固着表示内在的成因,而挫折则代表偶然的外在的成因。
我趁此机会警告你们,不要在没有必要的争论上表明你们的立场。在科学事业中,人们很喜欢选择一部分真理,而把它当作整个的真理,并因为支持这一部分,而对其他的表示蔑视。正是以这种方式,一些学派的观点已从精神分析运动中分裂了出去。一些人承认自我本能而否认性本能,而另一些人则只看到生活现实的影响,而忽视个体以往的生活经验的作用,诸如此类,不胜枚举。[324]这里还有一个未能解决的争论,就是神经症究竟起自于内因呢,还是外因呢?它们究竟是某种身体构造的必然结果呢,还是产生于生活中的某种有害的(创伤)经验呢?更进一步讲,它们来自于力比多的固着(如性构造的其他特点)呢,还是来自于挫折的压力呢?这种困境在我看来正好像下面的一个疑问一样:即小孩是来自于父亲的生殖活动呢,还是产生于母亲的怀孕呢?
你们可能会说这两个决定因素都是不可缺少的。神经症的例子虽然与此不尽相同,但都与此很类似。就起因来说,神经症例子可排成一个连续不断的系列,其中有两个因素(性构造和经验,或者力比多的固着和挫折),可以这样表示:如果一个较占优势,那么另一个就按比例而退到不显著的地位。而在这个系列的一端你们肯定可以说出一些极端的例子:这些人由于其力比多的发展与常人有区别,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遭遇或何种经验,或者不论他们生活如何地适意,最终总难免会得病。而在这个系列的另一端,还有另一类的极端例子,即生活不给他们造成很多这样那样的负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得病。对于处于二者之间的情况来说,性构造中的倾向的因素和他们生活中的决定性经验此消彼长混合到一起,如果他们没有经验,那么单靠性的构造不足以形成神经症,同样,如果他们的力比多有正常的构造,那么生活的变化也不足以使他们生病。在这个系列里,我或许某种程度地倾向于性的构造因素,但这依赖于你们究竟选择把神经症疾病的界限扩展到多远而定。
先生们,我提议我们应将这种系列称为“互补系列”(complemental series),并且我先告诉你们,我们还会有机会来建立其他这种同样的系列。[325]
力比多依附于特殊的趋向和对象的固执性[我们将这称为力比多的“附着性”(adhesiveness)],以独立的因素出现,随人而异,其决定因素我们尚不清楚,但其对神经症病因学的意义,我们则当然不能再低估。[326]另外,我们也不应过高估计这种联系的密切程度。
因为同样的力比多的附着性发生于正常人的很多种条件之下(不知为何),并且人们发现它是性反常者的决定因素。甚至在精神分析之前人们已经知道(如比纳,1888),在性反常者的记忆中,常清晰地保留着小时候所有的变态本能的趋向或对象选择的印象,后来力比多仍然附着于此,直至终生。这时常不可能解释这种印象对力比多为何能有这种强烈的吸引力。我想描述一个我亲自看到过的例子。
这个男子至今对于女人的**及其他一切**都无动于衷,但是,他对于穿某种特殊形式鞋的脚却具有难以遏制的性兴奋。他回忆起6岁时的一件事,这造成了他力比多的固着。那时他正坐在保姆旁的凳子上,跟保姆读英文。保姆是位年长的、干瘦的、相貌平常的老处女,眼睛是深蓝色的,塌鼻而向上仰。那天她因一只脚受伤而穿呢绒拖鞋,她把脚放到软垫上时,腿部十分得体地隐而不露。而到了青春期的他偷偷地尝试了正常的性行为之后,只有那种类于保姆的瘦削而且有力的脚才成为他唯一的性对象。如果与这种脚有关的其他特点能使他联想起那英国的保姆,他会深深地被吸引。然而,这种性的固着不会使他成为一位神经症患者,但可以使他成为性变态者——我们将此称为脚的崇拜者(foot-fetishist)。[327]由此,你们可以看出尽管力比多的过分的未成熟的固着是神经症的必不可缺少的条件,但其影响远远地超出神经症的范围之外;但是这个决定因素本身也不一定致病,这正如我们已谈论过的挫折一样。
这样,神经症的起因问题似乎变得更为复杂了。实际上,精神分析的探索使我们认识到一个新的因素,这在我们的病因系列中尚未讨论过,而在那些由于突然患神经症从而失去健康的人们身上才最易于显示出它的存在。在这些人身上,我们时常发现充满愿望的冲动(也就是我们习惯说的精神冲突)之间争斗的迹象。其人格的一部分拥护某种愿望,而另一部分则反对它们。如果没有这种冲突,就没有神经症存在。这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你们知道,我们的心理生活中时常有这种有待解决的冲突存在。因此,如果这种冲突要成为病因,无疑必须满足一些特殊的条件。我们必定要问这些条件是什么,这些病因冲突在什么心理力量之间起作用,以及这种冲突和其他的起因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能就这些问题给你们以适当的回答,即使这种回答可能十分地简略,这种冲突由挫折引起,因为力比多得不到满足就会转向寻求其他的对象和途径。冲突的必要前提条件是,这些其他的对象和途径在部分人格中引起了不快,以至于施加了某种限制,使新的满足不可能实现。这便是症状的形成的出发点,我们随后再谈这个问题。[328]然而力比多趋势受到阻止,它便成功地沿某种迂回的道路前进,而要打破这个阻力,还得采取各种化装的方式。这种迂回的道路是指症状的形成;这些症状是新的或替代的满足,由于挫折的事实,它已变得十分必要。
精神冲突(psychical conflict)的意义可以适当地以另外一种方式表示,即外部的挫折必须辅之以内部的挫折才能致病。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外在与内在的挫折与不同的途径和对象相联系。外在挫折去除满足的一种可能性,并且内在的挫折又取消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而正是这两种可能性使冲突爆发。我以这种方式表示,是因为有一种秘密的内涵在其中。
它隐含着内部的障碍在人类发展的史前时期来源于真正的外部障碍。[329]
但是反对力比多趋势的力量来自哪里呢?致病的另一组冲突是什么呢?一般来说,这些力量是非性本能力量。我们将它们归结到一起就是“自我本能”(ego instincts)[330]。对移情神经症的精神分析使我们还难以对这些本能做进一步的研究;至多我们从患者反抗分析中粗略地知道这些本能的性质。这样,致病的冲突在于自我本能和性本能之间的冲突。在许多的病例中,似乎在不同的纯粹的性趋向之间也可能存在某种冲突。但这实质上是一回事。因为在两个相冲突的性趋向中,我们可以说其中的一个为“自我调谐”(ego-syntonic)[331],而另一个则引起“自我防御”(ego’s defence)。因此,在自我和性欲之间仍存在着一种冲突。
先生们,当精神分析宣称一些心理事件是性本能的产物时,学者们都再三愤怒地提出抗议,以为精神生活中不仅仅是有性的本能和兴趣,还必定有其他的本能和兴趣存在,我们不能认为一切事件都来源于性等等。而人们如果发现自己曾以某种方式与其反对者达成一致意见,那也是令人十分愉快的。精神分析从未忘记也有非性的本能力量存在。这基于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清楚区分,无论受到他人怎样的反对,它能坚持的是神经症起源于自我和性欲之间的矛盾,而非性欲本身。精神分析虽然研究性本能在疾病和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但它从来都未否认自我本能的存在或重要性。只是精神分析始于对性本能的关心,因为移情性神经症使本能最易于研究,并且精神分析必须研究其他人所忽略的问题。
事实上精神分析也并非不关注人格的非性部分。从自我和性欲的区别来看,自我本能的发展有赖于力比多的发展,并且对力比多的发展也具有很大的影响。然而,我们对自我发展的熟悉程度远不及对力比多发展的了解,因为我们只有通过对自恋神经症的研究[332]才能对自我的结构有所认识。而在我们之前,费伦齐(1913)也曾试图从理论上来构建有关自我发展的阶段,并且至少有两点为我们判断这种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我们不相信一个人的力比多兴趣一开始就对立于自我保存的兴趣;相反,每个阶段的自我都力图与性组织的相应阶段互相协调而寻求适应。
力比多发展的一系列不同阶段可能遵循一个规定的程序。但也不能反对这样的可能性,即这种事件的过程可能受到自我的影响,并且我们可以预料这两种发展阶段(即自我和力比多发展阶段)之间有某种平行或相对应的关系;确实这种适应的扰乱可能提供一种致病的因素。我们现在遇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如果力比多在发展中强烈地固着于一个较早的阶段,那么自我会如何表现呢?自我可能接受这种固着,并且随后造成性变态的或幼稚的现象;然而,它也有可能对这种固着采取蔑视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在力比多经历一种固着的地方会体验到一种压抑。
这样,我们在神经症的病因学中发展了第三个因素,即冲突的倾向(tendency to conflict),它依赖于自我的发展,同样也依赖于力比多的发展。可见,我们对神经症起因的认识就更为完善了。首先,最为一般的前提条件是挫折;其次,迫使神经症朝某一特殊的方向发展的力比多固着作用;第三,冲突的倾向,它来自于反对这些力比多冲动的自我发展。那么这种情况并非像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神秘而难以理解。然而事实上我们将会发现我们尚未完成这方面的工作。还有一些新的东西要增加,并且还有一些已熟悉的东西要做进一步的研究。
为了给你们证明自我发展对于冲突的趋势的影响,并进而影响到神经症的形成,想给你们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例子虽然出于想象,但并非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我将举个例子[根据内斯特罗的一个滑稽剧[333]名称,称为《楼上楼下》(In the Basement and on the First Floor)]。
假如有管家住在楼下,而富有的主人住在楼上,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假定主人允许其小女孩与管家的小女孩在一起自由玩耍,并不对她们进行任何监视。那么,她们的游戏很可能是“顽皮的”,也就是说常带有性的意味;她们可能将自己装扮成父亲和母亲,相互窥视对方的大小便或者换衣服的动作,相互刺激**等。管家的小女儿或许会扮演**人的女人的角色,虽然她只有五六岁,但已知道了很多有关性方面的事情。尽管这些游戏的动作通常时间很短,但足以引起这两个小女孩的性兴奋,而在她们的这种游戏整个地停止之后,这种冲动随后表现为多年的**行为。
虽然她们的经历相同,但其结果却具有明显的差异。管家的女儿或许将继续其**行为,一直到月经期开始为止,她那时会毫无困难地终止**行为。几年之后,她或许会找到一位爱人,生一个小孩,她将从事这种或那种职业,并有可能成为一位著名的演员,以一位贵妇人的身份终其一生。当然,她也可能整个一生都默默无闻,但无论如何,她肯定不会因其未成熟时期的**而受到伤害,她不仅不会有神经症,而且还能够过上舒服的生活。然而,那位主人的女儿则可能大为不同。她很快在孩子时就会体验到罪恶之感;不久,她就想努力摆脱**的满足,但其心中总不免有郁闷之感;而到年纪大一点对**有所认识时,不禁会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感并且宁愿自己仍然是无知的。现在她可能会屈服于**的难以抵制的压力,不过她不愿意将此告诉他人。
而在她可施展其对男子的女性魅力时,神经症会突然爆发,使她逃脱结婚和对生活的希望。如果在此之后,一种分析成功地使她对其神经症有所认识,那么就会发现这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聪明的、理想的女子,其性冲动受到了完全的压抑;然而,这些潜意识仍然与她和童年时的朋友之间的邪恶体验有联系。
尽管这两个女孩具有同样的经历,但她们的生活却明显不同,这主要是因为她们中的一个女孩的自我经历了一种发展,而另一个女孩则没有。性活动似乎对于管家的女子来说,无论是在其幼小时或年长时,都是自然而无害的。主人的女儿受教育的深刻影响并接受了教育的要求。通过这种教育,她的自我建构起一种女性的纯洁和寡欲的理想,而这种理想与其性活动难以并存。她的理智教育减少了她对女性角色的兴趣,而这种女性角色正是她应尽的义务。由于她的自我得到这种高度的道德和理智的发展,她陷入与其性欲需要的冲突之中。
我再讲一下有关自我发展的另一个方面,这不仅是因为我看到一些更为远大的目标,而且还因为由此可以证明我们所确定的自我本能和性本能之间的严格而不易理解的界限是有其相当的道理的。在形成我们的有关两个发展过程(自我和力比多的发展)的判断时,我们必须强调以前所疏忽的一个方面。因为从根本上说它们两者都是由于遗传,都是整个人类在远古及史前的进化的缩影。在力比多发展的情况中,我敢说这种种系(phylogenetic)发生的起源是显而易见的。
请考虑有些动物的**与嘴有密切的关系,而另一些动物的**则与排泄器官难以区分,还有一些动物的**则与其运动器官有关——所有这些你们可以参考波尔希的名著(1911~1913)所描写的这些十分有趣的事实。在动物中,令人吃惊的是人们可以发现很多种性组织的变态现象。然而在人类中,这种种系发生的观点则不很明显,这主要是因为属于遗传性质的东西要重新在个体发展中获得[334],或许是因为原先引起这种获得的条件,现在仍然存在,并且不断地对每一个体产生影响。我想说的是后来又产生一种新的反应,而现在则引起一种倾向。除此之外,无疑那种既定的发展过程,可能由新近的外在影响在各个个体中引起混乱和变动。但我们已知道至今仍使人类不得不有这种发展,并能维持不变的力量,这还是现实的挫折,如果我们要给它一个真正的名称的话,可称为生存需要的压力——即必要性(necessity)。它是一位严厉的教育者,并且教会了我们许多事情。神经症则成为这种教育所带来的恶果,但所有的教育都有这样一种冒险。这种有关生活的必要性的理论不必削弱“内在发展趋势”(internal developmenttrends)的重要性,如果这种趋势存在的话。
现在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事实,性本能和自我保存本能在面对现实的必要性[335]时其表现方式不同。自我保存本能以及有关的东西比较易于教育:它们很早就学会遵照必要性的旨意,并且使其发展与现实的教导相适应。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它们不可能以其他任何方式获得所需要的目标对象;如果没有这些对象,个体不免会死亡。性本能则难以教育,因为起初它们不需要对象,它们既像是寄生于他种生理机能之上,又好像可以自身获得满足。它们最初本不受现实必要性的教育影响,就大多数人来说,在其整个一生的某些方面,其性本能保持这种自愿的特点;并且不受影响(我们称为“非理性的”)。再者,一般来说,年轻女人的可教育性在其性需要达到最为强烈的时候已告结束。教育者知道这一点并且知道如何应付;但精神分析的发展或许也可以把教育的重心移到儿童的早期阶段,从婴儿开始。小东西时常在四五岁时机能已完善,之后只不过是渐渐地显现其已有的禀赋而已。
为了理解这种我们指出的两组机能间的不同的完整意义,我们要回过头来;并且介绍一种值得被描绘为“经济的”思考。这将我们引向一个重要的,但是也不幸是最不易明白的精神分析部分。我们可能会问:我们的心理器官的工作是否有一个主要的目的?我们可以做第一个近似的回答是这个目的指向快乐的获得。似乎我们的整个心理活动都是趋乐避苦的——也就是自发地受快乐原则(the pleasure principle)的调节。[336]我们想要知道的就是什么样的条件可引起快乐,什么样的条件可带来痛苦,而这种知识正是我们所缺乏的。我们只能冒险地这样说:心理器官内刺激量的减少、降低或消灭,可引起快乐;而刺激量的增高,可带来痛苦。人类可获得的最强烈的快乐是完成性行为的快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种快乐的过程与心理兴奋或能量的量有关,所以我们将这种考虑称为“经济的”。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描绘心理器官的任务和成就,还可以用更为普遍的方式,而非强调快乐获得的方式来描绘。我们可以说心理器官是用来掌握和处理从外部和内部附加于本身之上的刺激量和兴奋量的。[337]很显然性本能从其发展的开始到其结束都是趋向于获得快乐;它们毫不改变地保持其原始的机能。其他的本能,自我本能,一开始也具有同样的目标。但在必要性的影响之下,它们不久学会用其他的原则来代替快乐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