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则未有不兴,不和未有不败。成事之要,首先在于人和。在为人处世上坚持“和”字,是一种深刻的人生智慧,是一种极高明的处世策略,这样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达成己事。曾国藩在待人接物中坚持和气,在治家理政中坚持和睦;在价值取向上表现为和谐;在自我修养上坚持“中和”,这使得他获得了家人、朋友、上级和下司的鼎力支持,终于成就了一番伟业。
宽和方可得众
每个人都有其可取的一面,尽管他可能不是个尽善尽美的人。曾国藩长于人处,就在于他善于因势利导,引其长而弃其短,主张以“度”容“士”,宽和得众,诚待天下,换得人才济济于一府大局面。
曾国藩在长沙岳麓书院读书,有一位同学性情暴躁,因曾国藩的书桌放在窗前,那人就说:“我读书的光线都是从窗中射来的,不是让你遮着了吗?赶快挪开!“”曾国藩果然照他的话移开了。曾国藩晚上掌灯用功读书,那人又说:“平常不念书,夜深还要聒噪人吗?”曾国藩又只好低声默诵。但不久曾国藩中了举人,传报到时,那人更大怒说:“这屋子的风水本来是我的,反叫你夺去了!”在旁的同学听着不服气,就问他:“书案的位置,不是你叫人家安放的吗?怎么能怪曾某呢?”那人说:“正因如此,才夺了我的风水。”同学们都觉得那人无理取闹,替曾国藩抱不平,但曾国藩却和颜悦色,毫不在意,劝息同学,安慰同室,无事一般,可见青年时代曾国藩的涵养和气度之一斑了。
曾国藩求才心切,因此也有被骗的时候。有一个冒充校官的人,拜访曾国藩,高谈阔论,议论风生,有不可一世之概.曾国藩礼贤下士,对投幕的各种人都倾心相接,但心中不喜欢
说大话的人。见这个人言词伶俐,心中好奇,中间论及用人须杜绝欺骗事,正色大言说:“受欺不受欺,全在于自己是何种人。我纵横当世,略有所见,像中堂大人至诚盛德,别人不忍
欺骗;像左公(宗棠)严气正性,别人不敢欺骗。而别人不欺而尚怀疑别人欺骗他,或已经被欺而不知的人,也大有人在。”曾国藩察人一向重条理,见此人讲了四种“欺法”,颇有道理,
不禁大喜,对他说:“你可到军营中,观我所用之人。”此人应诺而出。第二天,拜见营中文武各官后,煞有介事地对曾国藩说:“军中多豪杰俊雄之士,但我从中发现有两位君子式的人才。”曾国藩急忙问是何人?此人举涂宗瀛及郭远堂以对。曾国藩又大喜称善,待为上宾。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暂时让他督造船炮。
多日后,兵卒向曾国藩报告此人挟千金逃走,请发兵追捕。曾国藩默然良久,说:“停下,不要追。”兵卒退下回,曾国藩双手把须,说:“人不忍欺,人不忍欺”。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想笑又不敢笑。过了几天,曾国藩旧话重提,幕僚问为什么不发兵追捕。曾国藩的回答高人一筹:“现今发、捻交炽,此人只以骗钱计,若逼之过急,恐入敌营,为害实大。区区千金,与本人受欺之名皆不足道。”此事在令人“喷饭”之余,亦足见曾国藩的远见与胸襟。
清代有个叫钱大昕的人说得好:“诽谤自己而不真实的付之一笑,不用辩解。诽谤确有原因的,不靠自己的修养进步是不能制止的。”器量阔宏,使我们能检点自己,大度本身就是一种魅力,一种人格的魅力,那不仅是对自己缺点的正视,而且也是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做人和交友能够胸襟坦**,虚怀若谷,就可以使人与人之间以诚相待,互相信赖,博取人们对你的支持和真诚相助,事业就有成功的希望。关于曾国藩的雅量大度还有这样一件事:
新宁的刘长佑由于拔取贡生,人都参加朝考。当时的曾国藩身份已很显贵,有阅卷大臣的名望,索取刘的楷书,想事先认识他的字体,刘坚持不给。以后刘长佑做了直隶总督,当时捻军的势力正在兴旺,曾国藩负责分击,刘负责合围,以草写的文稿,将要呈上,有入说: “如果曾公不满意我们怎么办?”刘说:“只要考虑事情该怎么办,他有什么可以值得怕的呢!”曾国藩看到了这个文稿,觉得这样是非常正确的。刘长佑知道后,对幕客说:“涤翁(曾国藩)对于这个事能没有一点芥蒂,全是由于他做过圣贤的工夫才能达到的。”
曾国藩虚怀若谷,雅量大度,深深影响了他的同僚。李鸿章就深受曾国藩的影响,为人处世处处大度为怀。当发现有人指出他犯有有关这方面的错误时,他便能立即改过不吝。
由于李鸿章身居重要位置很长时间,他的僚属都仰其鼻息,而政务又劳累过度,自然不免产生傲慢无理的地方。然而有指出其过错者,也能够深深的自责。一次某个下官进见他行
半跪的礼节,李鸿章抬着头,眼睛向上拈着胡髭,像没看见一样。等到进见的官员坐下,问有何事来见,回答说:“听说中堂政务繁忙,身体不适,特来看望你的病情。”李鸿章说:“没
有的事,可能是外间的传闻吧。”官员说过:“不,以卑职所看到的,中堂可能是得了眼睛的疾病。”李笑道: “这就更荒谬了。”官员说:“卑职刚才向中堂请安,中堂都没有看到,恐怕您的眼病已经很严重了,只是您自己反而没有觉察到吧。”于是李鸿章向他举手谢过。
但凡预谋大事之人,必应有自己的一套明理心思,但不管怎样,总不免要学会心随着群英之意,而口上则随广善大众。宽容大度之态,让曾国藩博得了众多的支持和鼎力协助,造成了相当的影响,同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广泛建立人脉资源
人是社会中的人,越是走向高位,人际关系也越复杂,因为社会关系不仅仅是“友道”,而要打上很多互相借助、互为利用的印迹。通常说,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实际是说人与人之际的关系很难处理。曾国藩善于建立自己的人脉资源,并懂得如何经营人际关系,并且随着地位越高越善于经营,越善于注重与人“牵手”,真可谓明白人做明白事。
曾国藩一路冲杀,从乡野之民走向二品大员,在中央十余个部门任职,在地方历任两江总督、直督等要职,由此可以推想,他所建立的人际关系是复杂的,他肯定非常懂得建立自己的人脉资源来“借网捕鱼”。这里交代的是他走向仕途最初的交际网络以及各项原则。
道光二十一年的春节,是曾国藩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大年初一,他起得很早,作为翰林院的一员,他要参加黎明时在太和殿举行的朝贺大典。隆重的仪式举行完毕后,曾国藩回到家中,拜见父亲后即去各处拜年。此后接连四天,曾国藩每天都是马不停蹄,先走完内城,随后走东城,西城。
他拜年的顺序是先拜老师,他们是曾国藩学习的榜样,而且也是朝中的大官员,他们多在内城居住,因此曾国藩初一当天,即从棉花六条胡同的寓所拜见了他十分敬重的老师们。这是曾国藩关系网中的第一个层面。
初一这一天,曾国藩前往各处拜访湖广同乡。当时湖南已独立了省份,但明朝时还归湖广省管辖,因此曾国藩拜访的同行不仅包括了寓居京师的湖南籍官员,而且包括了湖北省籍人。这则是曾国藩交际圈中的第二个层面。
第三个层面是所谓的“同年”,即同学,按《曾国藩日记》载,这又包括甲午乡试同年,及戊戌会试同年两部分人。道光十四年,曾国藩中举。戊戌是道光十八年,这一年曾国藩正式跻身士林,成为曾门的第一个进士。这也是曾国藩走向社会的关系基础。
对于师长辈的,曾国藩在交往中贯穿一个“敬”字,比如对他的老师吴文镕,逢年过节,自然拜谢有加,吴升任江西巡抚赴任时,曾国藩早早起来,一直送到彰仪门外。
祁隽藻,号春浦,当时颇得皇帝宠信,也属师长辈,曾国藩自然少不了与之往来。他知道祁喜爱字画,于是亲自到琉璃厂买了最好的宣纸,为祁写了一寸大的大字百六十个,恭恭敬敬送上,让祁高兴不已。
对于乡辈同僚,他在交往中贯穿一个“谨”字,即一定距离,不可过分亲近,但必须尽职尽责。比如他主持湖广会馆事务,每逢节令时日,他都想得很周到。
对于同年,他在交往中贯穿一个“亲”字。曾国藩说,同学情谊在所有亲情之外最相亲谊的。这种感情不源于天然,但又胜过天然。因此,他主张对同年要有求必应,尽己力而为之。
作为现代人,我们每天都面临激烈的竞争与沉重的压力,对于如何在这强手如云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成就一番大的事业而言,建立和维护好自己的人脉资源非常关键的一步。你的人际关系好,人脉资源丰富,就意味你做事情所得到的机会就会越多,你所能够利用的资源也会越多,你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恰恰在这一点上,曾国藩的经验值得我们好好的学习与借鉴。
家和则福自生
中国文化以“和”作为重要的价值取向,“贵和谐,尚中道”,与西方文化重分别和对抗形成了相异成趣的文化传统。“和”在待人接物中体现为“和气”;在治家中体现为“和睦”;在成人取向上体现为“和谐”;在自我修养上体现为“中和”,即“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不同的事物相配合达到平衡叫“和”,“和”能产生新事物;相同的事物累加只有量的变化而没有质的变化。重”和”去同,肯定事物是多样性的统一。儒家思想“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的“太和”境界“兼容并包,遐迩一体”,着重宇宙自然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和”在理论上是一种修为、一种信念;在实践上往往体现为一种策略。“和”不仅是目的,也是手段。曾国藩在治军、治家上重“和”,精诚团结,终于成就了一番伟业。
治家是儒学理想的一部分。在宗法观念下,个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等。曾国藩在治家方面也颇有心得。他说:
家和则福自生。兄言弟从,弟请兄允,一家人融洽相处肯定会发达,相反兄弟阋墙,婆媳扯皮,夫妻计较,这样的家没有不败落的。要守得住“和”字才好。
曾国藩全家兄弟姊妹共九人,曾国藩作为长子,对待兄弟竭力爱护,而不是姑息纵容。他常说:”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曾国藩无论在京做官,还是戎马倥偬,总是百忙中写信教导诸弟做人,督促他们的学业,尤其注重孝友耕读,绵延世泽。他说:
学问即在家庭日用之间,于“孝悌”二字上,尽一分便是一分学,尽十分便是十分学……务使祖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无一时不顺适,下而兄弟妻子,皆蔼然有恩,秩然有序,此真大学问也。
曾国藩兄弟五人有四人上了战场。曾国华战死三河镇,曾国葆病殁天京围,以曾国藩、曾国荃成就最大。曾国藩家书致曾国荃最多。曾国荃勇且狂,曾国藩既为主喜又为之惧,百般维护。为避猜忌,“晓得下塘,须要晓得上岸”,曾国藩一度要自愿牺牲,退出仕途,以成全曾国荃的发展。另一个弟弟曾国潢则长期操持家事,解除兄弟们治军从政的后顾之忧。 “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亲人之间当坦诚相待,相互帮助。曾国荃就给曾国藩提过意见,说他表情太严肃,常给人下不了台;在兄弟骨肉间也不能营造活泼的气氛。曾国藩虚心听取。
“和气致祥,自有可昌盛之理。”曾国藩教子“爱之以其道”。他教育儿子只求读书明理,不求做官发财,居家持勤持俭戒奢戒傲。曾国藩“身教重于言教”,常从自己的亲身体会出发,以商讨研究的口吻,指出儿子在学习中的进步和不足,收效显著。曾国藩曾说:
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
正因为有曾国藩的这种警醒,才使得曾家成为罕见的特例:曾国藩封侯拜相;两个儿子中,曾纪泽成为清末颇有影响的外交家,曾纪鸿有极高的算学天赋,是清末著名数学家。其第三、四代也人才辈出,成为一个百年常盛家族。
与人为善,取人为善
“与人为善,取人为善”源自《孟子》。曾国藩继承这个思想并将其做了详尽的解释:“思古圣人之道莫大乎与人为善。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薰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然徒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予以益人。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师儒之道,亦莫大乎此。”这段话是说孟子强调虚心采纳别人的意见,在曾国藩那里,取和予成为相互推动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
与此同时,曾国藩把“与人为善,取人为善”确定为处理人际关系的根本原则。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九弟来久谈,与之言与人为善、取人为善之道……无论为上、为下、为师、为弟、为长、为幼,彼此以善相浸灌,则日见其益而不自知矣。
曾国藩在与人交往、处理政务的时候就坚持实践这一原则,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1859年曾国藩在给部下的一封信中写道:“前曾语阁下以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以后望将取诸人者何事,与人者何事,随时开一清单见示,每月汇总账销算一次。”可见,曾国藩把处世的原则化为处理政务的方法了。
“与人为善,取人为善”是曾国藩处理人际关系的原则,使得曾国藩的事业人才聚集,逐渐兴旺发达起来。
曾国藩与人为善的事数不胜数,他的幕僚对曾国藩尊敬有加,甚至崇拜他,事事效法他,把曾国藩当成为人处世的楷模。他们中有的学习曾国藩坚忍的性格,有的学习曾国藩勇毅的性格,有的学习曾国藩的坦诚和宽容大度。
曾国藩取人为善的事例也很多,如接受别人的谏言,采纳惊属的意见,婉辞皇帝的圣旨,等等。大事如此,一件小事如免“进场饭”也能说明曾国藩的取人为善。
曾国藩遵循父亲的教诲,天不亮就起床,随后即用早餐。在东流大营时,幕僚欧阳兆熊及李肃毅、程尚齐等人认为晚睡早起太辛苦了。曾国藩知道后,戏称早饭为“进场饭”。在湘军克复安庆后,欧阳兆熊置酒为饯,在席间欧阳兆熊婉言提出自己的想法:“早晨起得太早,也太辛苦了,不如‘进场饭’就免了吧。”曾国藩笑着答应之,其实曾国藩早就意识到大家都对“进场饭”有意见了。
免“进场饭”这件事虽小,但由此可见曾国藩善于接受别人谏言的胸怀。在曾国藩初到京师的时候恃才傲物,不愿听取别人的意见,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后来卸任在家乡湖南时不断地反省自己,才选择了“与人为善、取人为善”作为自己处世为官的法宝,后半生受用无穷。
用“和”字来塑造军队
曾国藩以一介书生领兵疆场,挽一朝之危亡,很重要一点就是用“和”字治军,用“和”字来塑造军队。
一是在组织上以血缘、地缘为纽带。
曾国藩变世兵制为招募制。湘军勇营之制,营官由统领挑选,哨弁由营官挑选,什长由哨弁挑选,勇丁由什长挑选。曾国藩认为这种层层挑选的办法很有优势,他说:
譬之木焉,统领如根,由根而生干、生枝、生叶,皆一气所贯通,是以口粮虽出自公款,而勇丁感营官挑选之恩,皆若受其私惠。平日既有恩谊相孚,临阵自能患难相顾。
于是,各人都把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与上司紧密相连,如果上司落职或死了,所部也全体解散,再由新统领自己挑募,成立新军。这就形成了军队私属的性质,出现“其将死,其军散;其将有,其军完”的局面。招募的勇丁大多为同乡同里之人。王鑫“专招一县之勇”;李元度“但取平江主人”;刘长佑“非臣亲党,即臣邻里”;曾国荃“不独用湘乡人,且尽用屋门口周围十余里人”。曾国藩对此说明:“盖同县之人易于合心。”基于这一理由,曾国藩又规定所招丁勇,必须“取具保结”,造具籍贯里居亲属,存档各查。从感情上笼络人,从组织上控制人,为全军达到“诸将一气,为众一心”打下了组织基础。
营官以上各将领,实行“呼朋引类”。一营之内多本家、亲戚、师友。如曾国藩兄弟四人,王鑫一族、江忠源一族,均在军中。罗泽南“纯用其弟子为营哨”,“所部将弁皆其乡党信从者,半属弟子”,其中有王鑫、李续宾、李续宜、李元度等干将。曾国藩与罗泽南、郭嵩焘、李续宾、李元度,王鑫与左宗棠、杨昌浚,江忠源与刘长佑还存在姻亲关系。这些家族、姻亲、师生及邻里关系,血缘与地缘结合、盘根错节的封建宗法关系,下属视上司“皆如子弟之事父兄”,使军队具备很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节节维系,无涣散之虞”。
“勇由将募”,“勇由将有”,丁勇和各级将领只听命于上司,“近年来江楚良将为统领时,即能大展其材,纵横如意,皆由事权归一之故。”曾国藩认为八旗、绿营溃败的原因就在于“现在大营所调之兵,东抽一百,西拨五十;卒与卒不和,将与将不和……离心离德,断不足以灭剧贼而成大功。”而他组建湘军时针对这一关键做了充分准备。 二是在在精神上以“忠义血性”相维系。 曾国藩信守礼法,维护名教。湘军将领又多为儒生,曾国藩决意借此训练出一支尊长死上、辨等明威的军队。他对将领要求一要有治军之才,二要不怕死,三要不汲汲名利,四要耐受辛苦,必忠必信,保乡卫国,从而“引出一班正人,倡成一时风气”。
曾国藩将对士兵的思想教育称作“训家规”和“训营规”。每逢操练日,曾国藩亲临校场讲话, “如父母教子,有殷殷望其成立之意”,训禁扰民、禁嫖赌、禁鸦片,又向士兵发放“四书”等,把兵营当作学校,加强封建伦常教育。曾国藩还编《保守平安歌》、《爱民歌》等宣传鼓动性强的歌谣,让湘军兵勇传唱。
如此种种,儒家伦理思想潜移默化地融进将士的灵魂里,使全军在思想上达到统一。 曾国藩痛恶八旗绿营彼此”败不相救”,“彼营出队,此营张目而旁观,哆口而微笑。见其胜,则深妒之,恐其得赏银,恐其获保奏;见其败,则袖手不顾,虽全军覆没,亦无一人出而援手拯救于生死呼吸之顷者。”为此他制定的湘军建军标准是:“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利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吾官兵亦当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在《要齐心》歌谣中,曾国藩又再三重申:“只要齐心不可当……纵然平日有仇隙,此时也要解开结……百家合成一条心,千人合做手一双。”又写《忮求诗》教育将士消除彼此间的嫉妒之心。
由于曾国藩的种种设置和努力,湘军终成“齐心相顾,不肯轻弃伴侣”的战斗群体。 一个集体或团队齐心合力之“和”是其成功的基本。一旦结成凝固的利益关系,就会痛痒相关,荣辱与共了。攻占南京、平定太平天国前后,是曾国藩湘系集团极盛时期。四年多时间共有21个湘军集团首领先后出任督抚,成为封疆大吏,把持清政府半壁江山。他们编织成一个特殊的关系网,呼吸相从,祸福相依,成为晚清实际主政的势力。
胡林翼作为湘军集团第一位出任督抚的大员,一直不肯僭越曾国藩湘军集团精神领袖的位置,处处支援、帮衬曾国藩成就大业。他所辖的湖北成为曾国藩的军粮库;曾国藩东山再起,也是胡林翼施斧底抽薪术才得成功的。曾胡的“和”是湘军崛起的基础。
左宗棠是湘军集团的另一巨擘。左宗棠性情狷介,不合时宜,办事往往过于偏激;曾国藩则性情直爽方正,事事循规蹈矩,有时甚至固执,所以两人时常龃龉。但在多数时候,尤其在大是大非上他们是相互照应的。前期,因左宗棠任湖南巡抚张亮基的幕宾,张对左推崇敬重,所以湖南的政治、军事、财经大权,左宗棠皆可作主。曾国藩出任湖南团练大臣,左宗棠筹粮筹饷、筹兵筹械,不断接济,八年如一日,厥功至伟。左宗棠曾多次疏解曾国藩与地方官的矛盾;更让曾国藩没齿难忘的是当他靖港战败准备自杀时,左宗棠对他的恳切规劝,说“事尚可为,速死非义”,留下后路。咸丰七年(1857),曾国藩弃军奔丧,左宗棠诘责他不该如此不分轻重。后来曾国藩特意请左宗棠为他作篆书:“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既表谦抑,亦为和解。后来左宗棠受“樊燮案”影响,投无门,曾国藩热情地接纳了他,奏请“以四品京堂候补,随同襄办务”,称“左宗棠刚明耐苦,晓畅兵械”,“其才可以独挡一面”,“思专,于军事实属确有心得”。此后,左宗棠每得胜仗,曾国藩保举一次,称其“深明将略,度越时贤”,三年之间,左宗棠由襄办军务而浙江巡抚,而闽浙总督。两人前后相互扶持,是为挚交之“和”。
李鸿章是曾国藩的年侄,又与曾国藩有师生关系,这在封建社会是非同寻常的。李鸿章随曾国藩当幕宾期间,“受化于无形”,学到许多为人处世的学问。曾国藩称赞他:“有大过人处,将来建树非凡,或竟出于蓝亦未可知。”李鸿章则认为:”从前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指南针,获益匪浅”,足见曾国藩与李鸿章志趣相投。后来祁门事件,李鸿章忠谏不成,脱离曾国藩赋闲,却不肯他往求职,可见李对曾的依恋。曾国藩致书重招李入幕。后来曾国藩又直接命李鸿章仿湘军建立淮军,奔赴上海战场,不厌其烦地传授李鸿章处理人际关系和与洋人打交道的箴言。李鸿章在上海对曾国藩的命令奉行唯谨,尽量揣摩,依曾。的意思去办。曾国藩在平定太平天国后裁湘留淮,就是信任李鸿章的忠诚,认为李可以倚重。但随着李鸿章羽翼渐丰,在剿捻斗争中主要依靠淮军作战的曾国藩不断受到干扰。曾国藩一再谕之以理:“吾二人视剿捻为一事,须如李家、曾家之私事一般”,“常存为父为师之心肠,或责之,或激之,无非望子弟成一令名,作一时人耳。”始终以“和”字为先。其间因李鸿章咄咄逼人使双方产生了许多不快。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不快渐渐褪去。李鸿章推曾国藩为中流砥柱,曾国藩则回敬:“来示谓中外倚鄙人为砥柱,仆实视淮军、阁下为转移。淮军利,阁下安,仆则砥柱也。淮军钝,阁下危,则仆累卵也。”两人相为倚柱,和好如初。曾国藩、李鸿章的利益是一脉,正如李鸿章挽曾国藩说“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曾李二人互相扶持,前后相继安内抚外,构成晚清近半个世纪的政治脊骨。
和是一种好的计谋
曾国藩最重“人和”,认为举大事者不计小节,要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发扬别人的优点,而不能过于计较别人的小错。
曾国藩在这一点上,和古人大有近似之处。春秋时晋国赵武“私仇不入公门”,举荐仇人刑伯子为中牟令。祁奚举荐仇家解狐接替自己的职务。晋悼公说:“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奚说:”你问的是谁能担任中军尉,没有问谁是我的仇人。”这都是从公、从国家大局利益出发,是以贤能才干为准,以事业为要。
汉光武帝刘秀在称帝前一度隶属于刘玄。刘玄因嫉妒谋杀了战功赫赫的刘秀的哥哥刘缤。刘秀悲痛之后,考虑到王莽未除,一旦与刘玄决裂,则兵力分散,必为所乘。因而刘秀强忍悲痛,亲赴宛城向刘玄谢罪,“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伯升(刘缤)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刘玄自感羞愧,只好封刘秀为破虏大将军、武信侯。刘秀因此而得生存,兵力迅速发展,终至推翻王莽,恢复汉室,一统天下。
唐代中兴大将郭子仪、李光弼原来同在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帐下任牙门都将,但二人长期意见分歧,水火不相容。后来郭子仪升任节度使,李光弼害怕他公报私仇,欲率兵逃走。正犹豫间,安史之乱爆发。身为大将,正是报效国家的时候。李光弼找到郭子仪,说:“我们共事一君却形同仇敌,如今你大权在握,要死要活,你看着办!”不料郭子仪倒地便拜:“国难当头,我们怎么能考虑私仇呢,应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尸以后的日子里,二人携手共击叛军,立下不朽功业。
同治元年(1862)八月,湘军在军事上处于极其危难的时刻。而皖南、鄂东、赣东一带人少地荒,当时曾国藩部有七万人,每月须粮三四百万斤。就在此时雪上加霜,江西巡抚沈葆桢为确保江西本省的军队粮饷,截留了供应曾国藩雨花台大营的江西漕折银五万两,并得到朝廷允准。曾国藩“以江西诸事掣肘,闷损不堪”,“僚属不和顺,恩怨愤懑”。尽管如此,他写信给沈葆桢时还是极尽委婉商量的语气:“(近来)幸饷项来数较丰,为今年所未有,差强人意。若能如此,月之入款,即全停江西漕折犹可支持,特恐不可为常。且待万过不去之时,再行缄商尊处通融办理。”在日记中曾国藩还自我检讨,在大乱之世,像沈这样的举动说不上千分傲慢无礼,自己不该忌恨,还是要以“和”为上。
曾国藩还说:“军事危急之际,同舟患难相恤,有无相济,情也。”看重的也还是个“和”字。
“和”在许多场合也作为计谋,掩人耳目。有“假和”,还有“假不和”。“假和”多为独角戏。春秋时郑国与东胡联姻。一日郑国国君欲兴战事,就问臣下该向哪国开战好。一位大臣根据当时形势,认为应该首选东胡。郑国国君佯怒杀之,称东胡乃亲戚之国。东胡闻知大喜,更无戒备。不料数日后,郑国起兵,一举灭之。
就曾国藩而言,也不愧为以“假不和”来保官固权的谋略高手。后人风传湘军攻克天京后,曾国藩与左宗棠断交一事,其实正是曾国藩实施这一谋略的具体表现。
当时,曾国藩上折说洪秀全之子洪福填自焚而死,太平军余党被尽数斩杀。但据浙江方面左宗棠的折奏,洪福填已率余部逃往湖州,以“幼天王”名义继续进行反清活动。清廷看后,对曾国藩谎报军情、欺世冒功大为不满,下令追查。曾国藩只得再具奏折申辩,并将奏折抄录一份,送左宗棠阅看。这些举动在世人眼里就是相互攻讦,湘军内讧。但后世的很多史家认为,这一事件是曾国藩与左宗棠自导自演的双簧戏,以曾左绝裂来转移朝廷与众人的注意力,打消对湘军首领尤其是曾国藩“功高震主”的嫌疑,是湘军在谋求战后的退路以自保。
胡林翼临死前曾分别致信左宗棠、曾国藩,让他们和衷共济。他把保全曾国藩的重任托给左宗棠:“涤公(曾国藩)之德,吾楚一人。名太高、望太切,则异日之怨谤亦且不测。公且善为保全,毋使蒙千秋之诬也。”又对曾国藩说:“季高(左宗棠)待人忠,用情挚而专一。其性情偏激处,如朝有诤臣、室有烈妇。平时当小拂意,临危难乃知其可靠。”这就更证明了曾左交恶之虚。
后来左宗棠率军西征,曾国藩问幕僚吕庭芷怎么看待左宗棠,吕庭芷答道:“他处事之精详,律身之艰苦,体国之公忠,窃谓左公之所为,今日朝廷无两矣。”曾国藩击案叫好:“诚然!此时西陲之任,倘左君一旦舍去,无论我不能为之继,即起胡文忠于九原,恐亦不能为之继。君谓朝端无两,我以为天下第一耳。”这也是“曾心目中时刻有左宗棠”之实情。
曾国藩死后,左宗棠挽之曰:“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孚生。”又在家书中称:“吾与侯(曾国藩)所争者国事兵略,非争权竞势比,同时纤儒妄生揣拟之词,何直一哂耶?”足见二人之间的生死交情。
此后,左宗棠与曾国荃非常要好,共撑湘军集团大势,推荐他接任两江总督,同时还极力照顾曾家,举荐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任用曾国藩的女婿聂缉梁。由此更可见曾、左之间的”不和”实际上隐含着“真和”。但“和”不是凑合。不能为了和而放弃原则,做“好好先生”。“面和心不和”、 “一团和气”有时会成为累赘,反而坏事。
三国时吴将吕蒙镇守陆口。吴主孙权打算趁蜀国的荆州守将关羽攻打襄樊、后备空虚之际进攻荆州,于是任命自己的堂弟孙皎与吕蒙共作领军之将。吕蒙就直言不讳地说:“主公若以蒙可用则独用蒙;若以叔明(孙皎)可用则独用叔明。”吕蒙认为军事指挥必须自主,专人专用;而孙皎作为孙权的堂弟,身份特殊,与之共事难免拘束。单纯维护个“和”字,就可能贻误战局。孙权是聪明人,听了吕蒙的意见,恍然大悟,便拜吕蒙为大都督,总制江东诸路军马;孙皎只负责在后方接应粮草。吕蒙后来白衣渡江袭取荆州,与他敢于破除“一团和气”,敢于直言取信是有重要关系的。
李元度与沈葆桢是至交。一次李元度推荐自己的一个族侄到沈葆桢处求职。沈葆桢招待了他几日,发现不堪选用,就把他召来,问他家有几口人,每年要多少银两便可生活。他回答说只百金足矣。沈葆桢立即拿出千两银子劝他回去,硬是没有分派差事。沈葆桢这样处理,既没有推却友情,又坚持了原则。这就是“为和而和”。
学会给人留面子
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与人交往之间特别讲究面子问题。面子问题关系到个人的人格尊严问题。不给别人面子,就容易使同路人变成陌路人,使朋友变成敌人,使亲戚之间变成仇家, 轻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重则让人带来杀身之惹,这样的事情我们经常在生活中可以见到。深谙中国传统文化的曾国藩,自然深识其中的道理。他在读书笔记中就提到过这样一个故事:
春秋时期,魏国有个大夫叫须贾,很有见识,深得魏王倚重。其时,魏国与齐国有仇,眼见齐国逐渐强盛起来,魏王怕齐国前来报仇,就派须贾去齐国联络感情。
当时,须贾手下有个门客叫范雎,很有才能,为了能很好地完成魏王的使命,须贾就带着范雎一同去了齐国。可没想到,齐国的国王把须贾臭骂了一顿。
须贾没有完成任务,心里很害怕。回国以后,为了推卸责任,就对相国魏齐说,范雎私下接受了齐王送的礼物,向齐国泄露了秘密,所以任务没有完成。魏齐听了大怒,派人把范雎捉住,把他打得奄奄一息之后,丢进了厕所里,使范雎丢尽了所谓的“面子”,致使他怀恨在心,发誓此身发报此仇。
后来,范雎在朋友的帮助下,悄悄地养好伤,逃到了秦国。在秦国,他为了报仇,改名张禄。并且因为才智过人,受到了秦王的器重,拜为丞相。秦王也在范雎的竭力辅佐下,国力日渐强盛,并制定了“远交近攻”的外交策略。
一年,魏王听说秦国有向东攻打韩国和魏国的打算,就召集大臣商量办法。相国魏齐说: “秦国是强国,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人-家。听说秦国的丞相张禄是咱们魏国人,他对父母之邦总是有感情的,咱们不如先去找张禄疏通疏通,请他在秦王面前说说情。”魏王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就打发大夫须贾到秦国去求和。
须贾来到秦国,找到了相府。范雎一看是须贾来了,心中十分高兴,他知道报仇的机会到了。须贾一看秦国的丞相原来就是范雎,就瘫坐在了地上,知道自己完了。
当晚,范雎大摆宴席,把各国的使臣都请来了。他让须贾坐在堂下,在他面前放了一盆马料,叫两名脸上刺字的养马犯人夹着他,像喂马一样喂他马料,让他的面子丧失殆尽。并且范雎他一边喂,一边还说: “替我告诉魏王,赶快把魏齐的人头给我送来。如其不然,我就要血洗魏国。”后来,魏齐被逼无奈,只好自杀,须贾也没落到好下场。堂堂的魏国相国和大夫,因为得罪了一个小小的门客的“面子”,却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曾国藩在今人眼中似乎是个手执羽扇、不苟言笑、沉稳木讷的君子形象。实际上这代表了他成熟时期的性格。早年的曾国藩却多言健谈,爱出风头,喜于交往。中国有“祸从口出”、“多言必失”的箴戒,但青年时代的曾国藩喜欢直来直去,“每日总是话过多”,而且常常与人争得面红耳赤,这还不算,他还有“议人短”的毛病,经常伤及别人的面子,得罪别人。他自己也深知“言多尖刻,惹人厌烦”,也为此下定决心,减少往来,但就是难以改过。每当朋友间切磋时,曾国藩又常常自持己见,强言争辩,“只是要压倒他人,获取名誉”。
一次,曾国藩在家为父亲祝寿,他的朋友小珊也前来,席间二人的语言碰撞,曾国藩的父亲看在眼里。客人走后,父亲与曾国藩谈起做人的道理,尤其讲了一大堆给人留面子的话。曾国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遂亲自往小珊家中表示歉意。当天的日记他总结自己有三大过:
小珊前与予有隙,细思皆我之不是。苟我素以忠信待人,何至人不见信?苟我素能礼人以敬,何至人有谩言?且即令人有不是,何至肆口谩骂,忿戾不顾,几于志身及亲若此!此事余有三大过:平日不信不敬,相恃太深,一也;比时一语不合,忿恨无礼,二也;龃龉之后,人之平易,我反悍然不近人情,三也。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此之不知,遣问其他?谨记于此,以为切戒。
自此以后,曾国藩在处事待人方面日渐成熟,给人留面子这一点尤其成为以后待人交友的一个重要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