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壮士暮年,誓不称帝的枭雄(1 / 1)

曹操传 陈世霖 2557 字 7天前

封公建国,曹操为何不称帝

无疑,曹操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虽然一直被后世称为“枭雄”,但也证明了其在历史中的重要性。然而,成就霸业的曹操却没有真正的废汉自立,这是为何,关于这一问题,我们有必要再讨论讨论。

曹操曾说:“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我就此放弃所统率的军队,把军权交还朝廷,回到武平侯的封地去,这实在是不行的啊。为什么呢?实在是怕放弃了兵权会遭到别人的谋害。这既是为子孙打算,也是考虑到自己垮台,国家将有颠覆的危险。因此不能贪图虚名而使自己遭受实际的祸害。这是不能干的啊。先前,朝廷恩封我的三个儿子为侯,我坚决推辞不接受,如今我改变主意打算接受它。这不是想再以此为荣,而是想以他们为外援,从而确保朝廷和自己的安全。

可以说,曹操从实践中得到的最为重要的经验是:不慕虚名重实权,纵然后人对曹操的称王有众多否定的声音,但从曹操自身的角度来说,在当时,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要摆脱汉室对自己的桎梏,曹操唯有封公建国、独立建帜,走完这一步,就具备了问鼎的自然条件,不过,这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曹操自从打败袁绍、兼任冀州牧,而归还了兖州牧以后,冀州便成为了其根据地,后曹操又将根据地从许都迁至邺城,只留下少部分心腹继续驻守许都,因而后来邺城成为北方的政治中心。

建安九年(204年),曹操攻克邺城,兼任冀州牧。有人对曹操说:“宜复古置九州,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曹操将要从之。

此时,荀彧却反对说:“今若依古制,是为冀州所统,悉有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也。公前屠邺城,海内震骇,各惧不得保其土宇,守其兵觽。今若一处被侵,必谓以次见夺,人心易动,若一旦生变,天下未可图也。愿公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楚郢,责王贡之不入。天下咸知公意,则人人自安。须海内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

荀彧这一番言论,可谓是高瞻远瞩,但是却给急于求成的曹操泼了一盆冷水,让其瞬间清醒了,所以,操报曰:“微足下之相难,所失多矣!”

当然,至此,二人之间生了嫌隙。

建安十七年正月,曹操宣布:“割河内之**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易阳以益魏郡。”

建安十七年,曹操接二连三地胜利,战功越多,越是有“震主”的威胁,于是,献帝下诏允许曹操“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曹操诸事独断,对于曹操提出的事,献帝只有点头称是,有一次,献帝忍无可忍,对曹操说:“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意思是你若能够辅助我,那么希望你优厚相待;否则的话,希望你把我抛弃。曹操听闻此话,心惊胆战,连忙磕头赔罪。因为那时,曹操虽然部下人数众多,但很多忠于他的人都是汉室的人啊,若得罪了汉献帝,那他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江山跟部下。从那以后,曹操再也没有对汉献帝不尊重过。

建安十七年(212年)冬天,曹操开始酝酿进爵问题,谏议大夫董昭揣度曹操之意后,对曹操建议:“宜修古建封五等。”太祖曰:“建设五等者,圣人也,又非人臣所制,吾何以堪之?”昭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今明公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于伊、周,此至德之所极也。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今民难化,甚于殷、周,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明公虽迈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定基之本,在地与人,宣稍建立,以自藩卫。”

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在“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本质也就是在说服曹操尽早独自建国立制,董昭在曹操的默许下开始积极行动,在《三国志·董昭传》注引《献帝春秋》有记载:“昭与列侯诸将议,以丞相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书与荀彧曰:‘昔周旦、吕望,当姬氏之盛,因二圣之业,辅翼成王之幼,功勋若彼,犹受上爵,锡土开宇。末世田单,驱强齐之众,报弱燕之怨,收城七十,迎复襄王;襄王加赏于单,使东有掖邑之封,西有菑上之虞。前世录功,浓厚如此。今曹公遭海内倾覆,宗庙焚灭,躬擐甲胄,周旋征伐,栉风沐雨,且三十年,芟夷群凶,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刘氏奉祀。方之曩者数公,若太山之与丘垤,岂同日而论乎?今徒与列将功臣,并侯一县,此岂天下所望哉!’”

这段记载的大意是:“董昭与部分列侯及将军们商议,认为丞相曹操应该进爵为国公,并享受九锡这样的待遇,以表彰他的特殊功绩。他写信给荀彧表示:‘以前周公、吕望辅政,当时姬氏强盛,又有文王、武王开创的大业。当年他们辅佐年幼的成王,功绩与如今的曹公非常相似,还接受了很高的爵位,又被赐土封国。战国后期的将领田单,为报仇而驱使强大的齐国军队去进攻弱小的燕国,占领城池七十多座,迎接齐襄王回国;齐襄王赐予田单东到掖邑西至菑上的封地和良田。以前的朝代对功臣的奖励,都达到了如此高的地步。如今曹公遇到海内倾覆、宗庙被毁的乱世,却能亲自穿戴甲胄,各地征讨,奔波劳碌,不避风雨,大约已有三十年时间了。他消灭群凶,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得以保存,奉祀的还是刘氏。上面提到的几位前人与曹公相比,就好比是泰山与土丘,又怎能与日月争辉呢?如今仅仅将曹公与其他将军及功臣们同列,一并封侯并给予一县的封邑,这难道是天下人所希望的吗!’”

而荀彧则回复他:“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可以看出,荀彧希望曹操始终保持对汉朝的忠心,成为齐桓公、晋文公,或者霍光这样的人物。但曹操,已经有很明显的篡位信号了,不过曹操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向信任的心腹荀彧居然在关键时刻“绊自己一脚”,心中大为愤恨,于是,来年征讨孙权,曹操就把荀彧从许都“骗”到前线。荀彧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军中。

荀彧一死,曹操马上恢复古九州之制。然后称魏公,接受九锡。

从列侯到魏公,并加九锡,是曹操一直以来的诉求,但曹操还是推辞了,并写《让九锡表》《辞九锡令》《上书谢策命魏公》三篇文章,其中,《让九锡表》说的是:

臣功小德薄,忝宠已过。进爵益土,非臣所宜。九锡大礼,臣所不称。惶悸征营,心如炎灼。归情写实,冀蒙听省。不悟陛下复诏褒诱,喻以伊周,未见哀许。臣闻事君之道,犯而勿欺。量能处位,计功受爵。苟所不堪,有损无从。加臣待罪上相,民所具瞻。而自过谬,其谓臣何。

曹操退让以后,不少大臣出来劝进,曹操依然表示退让,接受了献帝的策命,但封地只接收一个魏郡,大臣们又劝,曹操这才完全接受了策命。

接下来,曹操在邺城建立了魏国的社稷、宗庙,还按照汉初封王的制度在魏国设置了尚书、侍中、六卿,以荀攸为尚书令,毛玠、崔琰等为尚书,杜袭、卫觊等为侍中,钟繇为大理,王修为司农,袁涣为郎中令,陈群为御史中丞等,至此,汉献帝进一步沦为曹操手中的傀儡。

建安十九年(214年)三月。汉献帝授予曹操金玺(金质印玺),这是一种唯有称王或者诸侯才能佩戴的器物。除此之外,还要赤绂(红色印绶)、远游冠(帽子),从这些配饰,足可见曹操此时的地位。

同年十一月,曹操发现了伏皇后曾经写给他父亲伏完的一封密信,密信内容是,因为“衣带诏事件”,曹操杀了董国舅和怀了身孕的董贵妃,实在罪孽深重,希望伏完能暗中除了曹操。

伏皇后的父亲伏完,是个学者型官员,深谙保身之道。比如建安元年,他以皇帝老丈人的身份出任辅国将军,仪比三司。但他认为“政在曹操”,自己需要避嫌,于是主动请辞,转而担任一些没有实权的闲职,得以善终。

但这封密信被翻出后,曹操哪肯善罢甘休,于是,便逼着献帝废去伏皇后,并假为策书说:“皇后伏寿,由卑贱而得入宫,到登上皇后尊位,自处显位,已经二十四年。既没有文王母、武王母那样的徽音之美,而又缺乏谨慎修身养怡之福,却阴险地怀抱妒害,包藏祸心,不可以承奉天命,祀奉祖宗。现在派御史大夫郗虑持符节策书诏令,把皇后玺绶缴上来,退去中宫,迁往其他馆舍,唉!可悲伤啊!伏寿咎由自取,未受审讯,幸甚幸甚!”又以尚书令华歆为郗虑副手,统兵入宫逮捕伏后。伏皇后紧闭门户匿藏墙壁中,华歆伸手将伏后牵出。

当时献帝在外殿,郗虑坐在他身旁。伏后披发赤脚徒步而行,哭泣着经过献帝面前告别说:“不能再救救我吗?”献帝说:“我也不知我的性命还能延续到何时!”回头望着郗虑说:“郗公!天下难道有这样的事吗?”于是曹操将伏后下于掖庭暴室,幽禁去世(《曹瞒传》称当场被杀),所生的两位皇子亦以毒酒毒杀,伏氏宗族有百多人亦被处死,伏寿母亲等十九人都被流放到涿郡。

早在建安十八年(213年),献帝就娶了曹操的三个女儿曹宪、曹华、曹节,在伏皇后死后两个月,也就是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胁迫献帝升自己的女儿曹节为皇后,献帝进一步被曹操控制。

同年九月,献帝又授予曹操分封列侯和任命太守、国相的权力。第二年,献帝正式封曹操为魏王。

一个叫杨训的人上表称赞曹操的功绩,夸述曹操的盛德。当时有人讥笑杨训虚伪地迎合权势,认为崔琰荐人不当。崔琰从杨训那里取来表文的草稿一看,写信给杨训说:“读表文,是事情做得好罢了!时间啊时间,随着时间的变化,情况也一定会发生变化的!”崔琰的本意是讽刺那些批评者好谴责呵斥而不寻求合于情理。有人却报告说崔琰这封信是傲世不满怨恨咒骂,曹操发怒说:“谚语说‘不过生了个女儿耳’。‘耳’不是个好词。‘会有变的时候’,意思很不恭顺。”从此罚崔琰为徒隶,派人去看他,崔琰言谈表情一点也没有屈服的意思。曹操的令文说:“崔琰虽然受刑,却与宾客来往,门庭若市,接待宾客时胡须卷曲,双目直视,好像有所怨忿。”于是赐死了崔琰。

亦有一说,崔琰的文集被人得到,携带的时候用布包裹。当时与崔琰有过节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就到曹操面前诬告崔琰,说他的文章中暗自讽喻朝政,故不得公之于人。曹操闻言大怒,将崔琰关入大狱而后处死。

崔琰被赐死,尚书仆射毛玠十分不快。后来,有人告发毛玠,说:“毛玠出门看见脸上刺字犯人,那人的妻子儿女被籍没为官家奴婢,就说:‘使老天不下雨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个吧。’”曹操大怒,把毛玠逮捕下狱。大理寺卿钟繇奉命责问毛玠。

毛玠说:“我听说萧望之自杀,是因为石显的陷害;贾谊被流放,是因为周勃、灌婴的谗言中伤;白起被赐剑自刎于杜邮,晁错被斩首于东市,伍子胥命断于吴都。这几位人士的遭遇,都是由于有人公开妒忌,或是由于有人在背后暗害。我自年少时就作县吏,积累勤勉取得官职,我的职务处在中枢机要之所,牵涉复杂的人事关系。如有人以私情请托,他再有权势我也要加以拒绝,如有人将冤屈告诉我,再细微的事件我也要审理。人的本心是想无限制地追求私利,这是法律所禁止的,谁要按照法律去禁止非法求利,有权势的人就可能陷害他。进谗言的小人就像青蝇一样一哄而起,对我进行诽谤,诽谤我的肯定不是其他人。过去王叔、陈生与伯舆在朝廷上争辩曲直,范宣子进行评断,他叫双方举出证词,这样使是非曲直各得其所。《春秋》称许此事,因此加以记载。我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也谈不上什么时间、对象。说我说过,则必须有证据。我请求得到范宣子那样的评辨,和王叔那样的诬陷者对质。如果曲在于我,行刑的日子,我就会像得到安车驷马的赠予那样安然就死;送来让我自杀的赐剑,我将把它比作重赏的恩惠。谨以此状作为申诉如上。”

当时桓阶、和洽进谏营救毛玠。毛玠于是被免刑、废黜,后来死在家中。曹操赐给棺木、祭器、钱和绢帛,授给他的儿子毛机郎中的官职。

从以上几件事,我们可以发现,对于曹操来说,只要有人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不管你曾经有过多大的功劳,他都要给予严厉的制裁。

建安二十一年(216年)七月,南匈奴呼厨泉单于入朝拜贺魏王曹操,曹操将其留在邺城,另派匈奴右西安王去卑回去兼理南匈奴,曹操待匈奴单于如列侯,允许其子世袭封号,并将南匈奴分为左右前后中五部,各令其首领为帅,派汉人前去做司马,进而监督他们。

曹操如此策略,让他更声名远播了。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四月,献帝赐给曹操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旌旗,出入时和皇帝规格一样,左右警戒严密,不准其他人通行。六月,再赐曹操像天子那样头戴悬垂有十二根玉串一样的礼帽,出行乘坐特制的金银车,套六马,这已经是皇帝的做派了,但曹操的生命逐渐走向了终点,曹操也始终未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