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不是运气,是眼光(1 / 1)

民国时期的上海,十里洋场,鱼龙混杂,多的是烟花柳巷。想要在青楼里混出名堂,光有美色是不够的,还要拼才学。青楼女子大多是不识字的,若是能美貌与才学兼备,再会些弹琴唱曲儿的手艺,那必定扬名四海,万众皆知。

号称“潘妃”的潘素,便曾经是这样一个声名大噪的青楼女子。被卖入青楼的女孩子,不是没有亲人,就是家里穷得过不下去。潘素不一样,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出身苏州名门,是清朝宰相潘世恩的后人。

那时的她还不叫潘素,而叫潘白琴,字慧素。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母亲则是贤淑聪慧的女子。潘家虽家道中落,母亲却偏要富养女儿。她不肯放松对女儿的教育,潘素的女红、音律和绘画,都出自名师指点。

于是,潘素成长得越发出挑,在众多女子中,她总是最脱俗的一个。可惜,母亲与潘素的缘分,只有短短的十三年。母亲病逝后,父亲续弦王氏。潘素弹得一手好琵琶,在继母眼中,这成了换钱的资本。她把潘素连同那张琵琶一起卖给青楼,从此,纵然潘素曾高贵如公主,也只能认命跌落红尘。

她天生便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子,沦落青楼,便有青楼的活法儿。潘素从此号称“潘妃”,还不到二十岁,便成为上海滩知名的头牌交际花。

按照上海青楼界的规矩,同为青楼女子,也有不同的分工。别人大多接待官家的客人,潘素只负责招徕沪滨的白相人,说白了,便是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

她艳帜高张,公然在上海西藏路、汕头路路口迎客。说起话来,潘素轻声细语,但骨子里,她却颇为狂野。她在手臂上刺了一朵鲜艳的花,美丽的女人,总是有刺的。她谈吐不凡,能写能画能弹琵琶,客人们在她面前划拳猜酒令,闹出极大的响动,她高兴了就陪陪酒,不高兴就冷眼旁观。

这朵神秘的野玫瑰,终于吸引来真正的豪客。国民党中将臧卓一眼便看中了潘素,还与她订下婚约。

张伯驹便是在这个时候闯入潘素的生命,他虽来得迟了一些,却并非迟得不可挽救。真正的爱情,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他与潘素的相识,源于“潘妃”的名头。张伯驹早就听说上海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借着到上海游玩的机会,专门前来拜会。他本就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风流倜傥,极为风雅,且有一身才华,最擅长吟诗作赋。

张伯驹出身名门望族,号称“民国四公子”之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收藏和戏曲也都是他的爱好。当时他正在盐业银行任个挂名的现职,这番来上海,是以查账的名义。

见到潘素的第一眼,张伯驹便懂得了什么叫怦然心动。直到晚年,回忆起那一日的初见,张伯驹还能写出如此深情的诗篇:“姑苏开遍碧桃时,邂逅河阳女画师。红豆江南留梦影,白苹风末唱秋词。除非宿草难为友,那更名花愿作姬。只笑三郎年已老,华清池水恨流脂。”

初见的这一天是潘素二十岁的生日,张伯驹写了一副对联为潘素庆生:“潘步掌中轻,十步香尘生罗袜;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

他将“潘妃”二字隐入其中,寥寥数语,便将潘素的神态与特长描摹得淋漓尽致。她是看得懂的,同时看懂的,还有他的心思。

潘素对张伯驹也算得上一见钟情,他有才,彬彬有礼,潘素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托付终身。

三十七岁的张伯驹,自然不会是单身。他不仅有妻室,并且不止一个。大太太李氏,是安徽督军的女儿,张伯驹十五六岁时迎娶她过门,属于典型的包办婚姻。他们没有感情,也没有孩子,李氏最终郁郁而终。

二太太是张伯驹自己挑选的,原本是北京的京韵大鼓艺人。长相算不上娇艳,也不擅长打扮,但张伯驹喜欢她贤惠能干,且有一手好厨艺。她的名字邓韵绮便是张伯驹给取的。

三太太的名字也是张伯驹取的,叫王韵缃。她是苏州人,与张伯驹生有一个儿子,一直和孩子、张伯驹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喜欢,终究不是真爱。自从遇到潘素,张伯驹才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女人。张伯驹的朋友说:“这两人英雄识英雄,怪人爱怪人,一发而不可收,双双坠入爱河。”

他们的恋情,终究瞒不过臧卓的眼睛。一气之下,臧卓将潘素软禁在“一品香”旅店里。张伯驹救人心切,只好求助于好兄弟孙曜东。他向来仗义,一口答应帮忙。孙曜东先带张伯驹在静安路租了一套房子,之后驱车来到“一品香”旅馆,买通了臧卓的卫兵。他们冲进旅馆时,潘素正坐在里面哭泣。他们匆忙将潘素带走,第二天,张伯驹就带着潘素回了天津。

不久,张伯驹分了两笔巨款给家里的太太们,办好了跟她们的离婚手续,紧接着,在潘素的故乡苏州与她举办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