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想被人拒绝,最好的方式就是拒绝别人(1 / 1)

世人皆知张爱玲的高冷,她遗世独立,最厌烦有人打扰她的生活。就连写起情话,都极为分明,你是你,我是我,甜蜜中又带着些许生分。

张爱玲的一生拒绝了太多人,太多事。然而,她却并非天生冷漠,而是因为曾遭受过太多拒绝,索性用拒绝别人来保护自己。她的才华,让她对生活理解得那样深刻。可她笔下的人物越是深刻,越能让人感受到她生命中的悲凉。

或许,此生对张爱玲伤害最深的,并非辜负了她的胡兰成,而是将她远远拒之门外的幸福和亲情。

张爱玲的父亲张志沂,出身名门,是典型的纨绔子弟,骨子里透出深宅大院里养出的陋习。张家的家业传到他这一代,几乎全被他败在吃喝嫖赌和讨姨太太上。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同样出身煊赫门庭,祖父是深受李鸿章倚重的副手。这样一对“天作之合”,却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黄逸梵骨子里是一位独立女性,她渴望拥有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并不想要一个只会抽大烟和眠花宿柳的丈夫,而张志沂,则只想要一个逆来顺受,可以忍气吞声的妻子。两个不肯为彼此妥协的人,注定没有安宁日子可过。

终于,在张爱玲四岁那一年,黄逸梵借着为小姑子当监护人的机会,陪小姑子一起出国留学。那时的张爱玲,还不懂得什么叫“离别”,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出国之前“不理我,只是哭”。

自从母亲离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张爱玲也正式与家庭的温暖和母爱分离。

没有了妻子的干扰,张志沂变本加厉地吸食鸦片、嫖妓,和姨太太打架,最终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连官职都丢了。张爱玲八岁那年,终于盼回了日思夜想的母亲。可是,她盼来的并不是母亲的舐犊情深,而是母亲和父亲的一纸离婚协议。

很快,张志沂给张爱玲找了继母——同样出身显赫世家的孙用蕃。当一个正值叛逆年龄的少女,遇上一个身份尴尬的继母,可以想象,那个家里将会弥漫着怎样浓烈的硝烟。

在张爱玲的记忆中,自己和孙用蕃相处得极不愉快。她曾在小说里控诉:“当时捡继母剩下的衣服穿,永远不能忘记一件暗红的薄棉袄,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那样的憎恶与羞耻。”多年以后,这些小事依然弥漫在张爱玲的心头,幻化成文字,记录着她不能释怀的心酸。

然而,孙用蕃并不是刻薄之人。她或许有些脾气不好,但嫁到张家的最初,她是希望向张爱玲示好的。送给张爱玲的那箱旧衣服,也大多是绸缎锦绣。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内心敏感的张爱玲看来,反而是一种羞辱与示威。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抛弃”,张爱玲害怕与亲情走得太近。因为她知道失去的痛,为了不再受伤,她选择主动拒绝别人。于是,后母孙用蕃送给她的那箱旧衣服,成为她童年最厌恶之物。

这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讨好的继女,让孙用蕃感受到无比的挫败。一次,气急了的孙用蕃打了张爱玲一巴掌,而这一巴掌,打断了张爱玲对这个家最后一点感情,让她从这个家里逃了出去。

她渴望从亲生母亲那里得到安慰,于是将母亲的家当成自己的避风港。然而,那时的母亲却早已不复当初的柔和。当时黄逸梵给了张爱玲两个选择:一是拿着一小笔钱去读书,二是嫁人。

张爱玲选择了第一条路,于是黄逸梵以每小时五美元的报酬替张爱玲聘请了家教,并且教她练习走路的姿势,看人的眼色,照镜子研究面部神态。黄逸梵希望女儿能像她一般优雅,成为一代名媛。这样的母爱,多少带着一些“投资”的意味。

可惜,已经拒绝对任何人打开心门的张爱玲,终究不是做名媛的料。于是,黄逸梵异常愤怒,对张爱玲吼道:“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我宁愿看你死,不愿看你活着使你自己处处受苦。”

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刻薄言语,被张爱玲看作母亲对她最怨毒的诅咒。在母亲面前,她是卑微的。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在她爱的人面前,她都会卑微到尘埃里。

张爱玲和母亲之间是陌生的。她曾在《私语》中回忆:“最初的家里面,没有我母亲这个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黄逸梵对女儿很冷淡,从来没有肌肤之爱。过马路时,张爱玲偶尔碰到母亲的手,都会感到一种“陌生的刺激”。

战争爆发之后,上海物价飞涨,黄逸梵的生活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宽裕。张爱玲每个月向母亲伸手讨要生活费,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总是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尖酸的话。纵然感到羞辱,张爱玲也只能忍耐。

她永远忘不了向母亲要钱的难堪,考入香港大学之后,她拼命读书,拼命赚钱,赚到钱后就还给母亲。金钱竟然可以还得清这份母女情分,张爱玲也第一次认识到,任何感情都是可以被耗尽的,也终于懂得,想要不再被拒绝,就要先拒绝别人。

于是,当胡兰成第一次走入张爱玲的生活,她依然是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