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战斗(1 / 1)

吃完早饭,彼得说:“现在,阿斯兰和两个女孩(苏珊女王和露西女王)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采取行动。不过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取决于他,而不是我们。此时他也一定希望我们能做些什么。凯斯宾,依你看,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与米拉兹的军队展开激战?”

“恐怕没有。”凯斯宾回答。他非常喜欢彼得,但是每次和他说话,他都会变得笨嘴拙舌。对于他而言,能够与这位来自故事中的古老国王面对面谈话,凯斯宾的确感到惊奇、新鲜。

“既然这样,”彼得说,“那我就向他发出挑战,与他单独决斗。”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一点。

“噢,请让我出战,”凯斯宾说,“请答应我。我要为父报仇。”

“你受伤了,”彼得说,“而且,如果他看到挑战者是你,岂不会哈哈大笑,不屑一顾?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见识过你作为战士和国王的一面,但是,在他的心目中,你始终还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陛下,”特鲁佛汉特这时说,他就坐在彼得身边,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即便是您发出挑战,他真的会接受吗?他清楚自己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很有可能不会,”彼得说,“但是,我们至少有一线机会。即使他不接受,传递战书的使者一来一回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如此一来,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就这么拖延过去了。也许,阿斯兰可以趁此时机做点什么。不管怎样,至少能为我争取时间视察军队,加固工事。我会向他发出挑战。我现在就着手做这件事。博士先生,你有笔墨吗?”

“陛下,学者的身上永远都不会缺少这两样东西。”克奈尔斯博士回答。

“那好,我来口述。”彼得说。就在博士摊开羊皮纸,拧开墨水瓶盖的时候,彼得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闭,一边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索在那遥远的纳尼亚黄金时代,他下令撰写此类文书时所使用的词语,一边快速地组织语言。

“好了,”他最终开口说,“博士,你准备好了吗?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

克奈尔斯博士将笔尖插进墨水瓶中,等待国王的指示。以下就是彼得口述的战书:

“凭借阿斯兰的册封、人民的选举、纳尼亚古老的传统、赫赫的战功,彼得,谨以纳尼亚的至尊国王、孤独群岛与凯尔帕拉维尔城堡的统治者、高贵无上的阿斯兰麾下骑士的身份,向凯斯宾八世之子,人称纳尼亚护国公,现自封为纳尼亚国王的米拉兹阁下,致意。博士,记下来没有?”

“米拉兹阁下,逗号,致意,”博士一边写,一边嘟囔道,“好了,陛下。”

“下面另起一段,”彼得说,“我谨代表受纳尼亚万众敬爱的凯斯宾国王向你的王权提出质疑。根据台尔马人的法律,凯斯宾王子应该是纳尼亚王位的法定继承人,而阁下您则犯下了弑兄和篡位两项重罪。您以世上最惨无人道——博士,此处需要用重墨标记出来——最血腥的方式谋杀亲兄凯斯宾九世,篡夺王位。为了避免血流成河,也为了避免会对纳尼亚造成的伤亡及种种不幸,我本人代表纳尼亚的正义势力向阁下发出挑战,约定以单独比武的形式与您进行决斗。向您递交战书者是我尊敬的兄弟埃德蒙,他曾经是古老纳尼亚的一位国王,也是灯柱荒林公爵兼西部伯爵,还是尊贵的石桌骑士。对于阁下就决斗提出的各项条件和要求,他都有权代表我全权行事。此战书写于阿斯兰城堡,凯斯宾十世元年元月十二日。”

“这样应该就行了。”彼得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必须派两名卫士陪同埃德蒙国王前去递交战书。我想,巨人应该可以算一个。”

“您是知道的,他……他并不聪明。”凯斯宾说。

“我当然知道,”彼得说,“但是,如果巨人能够保持沉默,他那巨大的身躯足以震慑住任何一个狂妄的对手。况且,委以重任也能让巨人重新振作起来。至于另一个卫士,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我能够想到的,”杜鲁普金说,“如果您想找一个用目光就能杀死对方的战士,我觉得雷佩契普是最好的人选。”

“据我所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彼得笑着说,“要是他的身材再高大一点就好了。只可惜他太矮小,如果不走近看,很可能看不到他。”

“那就派格兰斯托姆去,”特鲁佛汉特说,“没有谁敢嘲笑一匹人马。”

一个小时后,米拉兹手下的两名贵族格鲁塞尔爵士和索皮斯宾爵士刚刚吃完早餐,正在阵地前一边溜达,一边剔牙。这时,他们看到一匹人马和巨人韦姆布威热从树林里快步向这边走来。这两位贵族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在之前的战役中,双方曾多次交手,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在人马和巨人之间,还有一个他们十分陌生的身影。的确,自从那天晚上与阿斯兰重逢后,经阿斯兰点化,埃德蒙的身上逐渐散发出一股伟人的英气,别说他们认不出他是谁,就连他学校的同学见到他,也不一定能马上认出他。

“他们想干什么?”格鲁塞尔爵士问道,“偷袭我们?”

“看起来更像是来和谈的。”索皮斯宾答道,“你看,他们的手中都拿着绿色树枝,很可能是来投降的。”

“你看那个走在人马和巨人中间的人,你觉得他的表情像是一个要投降的人吗?”格鲁塞尔说,“他是谁?绝不是凯斯宾那小子。”

“当然不是,”索皮斯宾说,“我敢说,他绝对是一名勇猛的武士,真不知道这些叛军是从哪儿找到这个人的。他看起来(这可是我们私下里说的话)可比米拉兹威武多了,相比之下,他倒更像是个国王。你再看看他身上的锁子甲!我们军中的铁匠哪有这种手艺?他们可打造不出这样精致坚固的盔甲。”

“我敢打赌,他一定是来递交战书,而不是来投降的。”格鲁塞尔说。

“什么?”索皮斯宾惊讶地说,“我们已经把敌人都捏在手心里了。米拉兹该不会傻到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地位,接受他的挑战吧?”

“我倒希望他能接受挑战。”格鲁塞尔小声说。

“小点声,”索皮斯宾说,“我们先站远一点,省得那些士兵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现在,尊敬的阁下,你能把刚才的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假如国王接受了挑战,”格鲁塞尔轻声说,“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他杀死对方,要么他被对方杀死。”

“那又怎样呢?”索皮斯宾反问道,同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杀死了对方,我们就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那是当然。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

“那还用问吗?如果他被对方杀死了,即便我们因为国王被杀而失去了些许尊严,我们最后也一样能够赢得这场战争。此外,即使我不说,你也明白,米拉兹算不上一个伟大的君王。如果是这样,到那时,我们既打了胜仗,又少了一个并不太得人心的国王。”

“阁下,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可以借助这次机会,顺理成章地成为这个王国的实际统治者?”

这时,格鲁塞尔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别忘了,”他说,“最初可是我们帮他登上王位的。这些年来,他享尽了荣华富贵,成天呼风唤雨,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他对我们表示过感激吗?”

“别再说了,”索皮斯宾答道,“你看,国王已经派人来叫我们去他的帐篷议事了。”

当他们走近米拉兹的帐篷时,看到埃德蒙和他的两名随从正坐在帐篷外享用蛋糕和美酒。想来他们已经递交了战书,此时,国王正在帐篷里考虑是否接受挑战。当这两名台尔马人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三位使者时,不禁都为对方那庄严威武的气势所震惊。

帐篷里,他们见到了身着便装、刚刚吃完早餐的米拉兹,他脸色涨红,眉头紧锁,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愤怒。

“你们看看!”他低声怒吼,同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冲他们扔了过来,“看看我的宝贝侄子派那个幼儿园里的小鬼给我送来了什么!”

“启禀国王,”格鲁塞尔说,“如果我们刚刚看到的坐在帐篷外的那名年轻武士就是这上面提到的埃德蒙国王,我不会把他称为幼儿园里的小鬼,而是会把他当成一名危险的骑士。”

“埃德蒙国王?哼!”米拉兹说,“难道阁下也相信老太婆们所说的那些无稽之谈,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故事里提到的彼得、埃德蒙这样的人?”

“陛下,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格鲁塞尔说。

“你的话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米拉兹说,“不过,在是否接受挑战这个问题上,我们的意见应该是一致的,对吗?”

“我想是的,陛下。”格鲁塞尔回答。

“那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国王问道。

“断然拒绝,”格鲁塞尔答道,“尽管还从来没有人说我是个懦夫,但是坦白来说,当我与那样一位年轻武士在决斗场上相遇时,我的心情绝对无法平静。更何况,要与您对决的还是他的哥哥——至尊国王,一个比他更危险的人物。所以,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拒绝这次挑战。”

“放肆!”米拉兹大吼一声,“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你以为我是在询问你的意见,问你我是不是该畏惧那个叫彼得(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的男人吗?你以为我会怕他吗?我只想听你们对于此事的观点,在目前我们完全占据优势地位的情况下,是否应该冒险接受这一挑战呢?”

“如果您问我,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格鲁塞尔说,“无论如何,为了您的安全,您都应该拒绝对方的挑战。那位陌生骑士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杀气。”

“什么?你再说一遍?”米拉兹怒喝道,此时的他已经暴跳如雷,“你是不是想让大家都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任凭陛下裁决。”格鲁塞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高兴的神情。

“格鲁塞尔,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个老太婆,”国王说,“你认为呢,索皮斯宾爵士?”

“陛下,我认为您可以不予理睬,”索皮斯宾答道,“这样做不仅不违背国王陛下在这件事情上的意旨,还能为您留出很大的回旋余地。只要您没有明确地拒绝对方,其他人就不会因此对国王陛下的荣誉和勇气提出质疑。”

“放屁!”米拉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咆哮道,“你今天着魔了吗?你以为我现在这样做是想为拒绝挑战寻找一个体面的借口吗?你还不如当着我的面叫我懦夫!”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谈话正朝着他们所期望的目标一步步靠近,两位贵族不再吭声。

“我明白了。”米拉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过了半天,才又开口说:“你们这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以为我也和你们一样软弱无能!回旋的余地!避免作战的绝佳借口!你们是战士吗?你们还是台尔马人吗?你们这样做像个男人吗?如果我真的听从你们的建议,像条哈巴狗一样,拒绝这一挑战(尽管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这么做,而且我的经验和直觉也告诉我应该这样做),你们是不是会认为,并且让全天下的人也都认为我是因为胆怯才拒绝挑战的,对吗?”

“陛下,以您现在的年纪,”格鲁塞尔说,“即便您拒绝了一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勇士的挑战,也不会有人说您是胆小鬼。”

“这么说来,现在的我已经行将就木,还是一个无能的懦夫?”米拉兹咆哮道,“让我告诉你们吧,尊敬的爵士阁下。你们这种婆婆妈妈的劝说不仅没有用,而且适得其反(虽然我的确有过拒绝的想法,但是这一观点从你们的嘴里说出来实在令人恶心)。我是有意拒绝这次挑战,但现在我决定接受它!你们听到了吗?我要接受挑战!你们应该为自己的懦弱和胆怯感到羞耻。”

“我们再次诚恳地哀求您,陛下……”格鲁塞尔说,但是米拉兹并不理会他,转身走出了帐篷。随后,他们听到从帐篷外传来米拉兹向埃德蒙表示愿意接受挑战的话。

两位贵族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我就知道,只要一用激将法,他保准会接受挑战,”格鲁塞尔小声说,“不过,我绝不会忘记他说我是懦夫的耻辱。总有一天,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米拉兹接受挑战的消息传回阿斯兰城堡后,立刻激起了一阵不小的**。埃德蒙已经和米拉兹的一位作战队长画出了决斗的地点,并用绳子和树桩将决斗场地圈了起来。双方各派出两人,分别站立在场地的四角,另外,双方各派出一人,站在两侧边线的正中央处,作为司仪官。在场地的这一边,彼得正在向凯斯宾解释他并非孤军作战,因为他此次出征不仅仅代表凯斯宾,更代表纳尼亚及一切正义的力量。这时,他的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厚重且略带睡意的声音:“国王陛下,请允许我说句话。”彼得转过身,只见胖胖熊的老大站在他的身旁。

“陛下,请派我去吧。”他说,“我是一头熊,这是我的责任。”

“没错,这的确是你们熊家族的职责之一,我也相信,你是一头优秀的熊。”彼得答道。

“是的,”熊说,“一直以来,决斗中的司仪一职都是由熊来担当的。”

“别让他去,”杜鲁普金从另一侧蹿到彼得身边,小声说,“没错,他是头优秀的熊,可是他会令我们蒙羞的。他会在决斗时呼呼大睡,还会一个劲地舔爪子。即使是当着众多敌人的面,他也会这样做!”

“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彼得说,“因为他说得没错,那是熊家族的一项特权。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东西都已经被人遗忘,可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求求你,陛下,请允许我履行自己的责任。”大熊哀求道。

“这也是你的权利,”彼得说,“现在,我指派你为我方司仪。不过,你务必要牢记,绝不能当众舔爪子。”

“当然不会了。”大熊答道,彼得的这一决议似乎让他有些意外。

“你看你?刚说完,又开始吃爪子了!”杜鲁普金大声说。

大熊立刻把爪子从嘴里抽了出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陛下!”地面上又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

“啊!是雷佩契普!”彼得答道。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彼得上下左右找了一圈,才看到小老鼠武士的身影。

“陛下,”雷佩契普说,“我可以把我的生命交由您支配,但是我的荣誉只属于我自己。您军中唯一的一名吹号手就是我的部下。当初,我还以为您会派我前去送挑战书,结果落空了,我的部下也因此情绪低落。如果陛下能够委任我做您决斗的助手,我想,他们也许会感到稍许欣慰。”

这时,众人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雷霆般的声音,是巨人韦姆布威热发出的傻傻的笑声。直到鼠将军雷佩契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委屈地闭上嘴巴,脸上随即露出一副憋闷的表情。

“恐怕不行啊,”彼得说,“有些人类十分惧怕老鼠……”

“对于这一点,我也有所耳闻,陛下。”雷佩契普说。

“这对米拉兹来说也不公平,”彼得继续说,“毕竟,我们不能在决斗场上安排一名可能会影响或打击对手士气的司仪。”

“国王陛下果然英明,”鼠将军带着一种充满敬意的神态,向彼得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刚才,我听到有人在笑。今后,如果再有人拿我开玩笑,我一定奉陪到底,我的这把宝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雷佩契普说完这番话,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最终还是彼得打破了沉默:“巨人韦姆布威热、大熊以及人马格兰斯托姆将会陪同我参加即将举行的决斗。决斗在下午两点准时进行。因此,我们将在正午十二点准时就餐。”

“听我说,”当他们离开众人后,埃德蒙说,“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吧?我的意思是,你能打败他,对吗?”

“这正是我向他发出挑战的目的。”彼得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