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茱蒂:

但愿那两封海外的电报,没有将你吓着。我应该在你收到第一封信之后,再让你了解一下详情。但我不想让你通过其他方式知道这件事。这是一件严重的意外。真是太可怕了,还好没什么人员伤亡,一想到糟糕的情况,我就忍不住会发抖。100多个熟睡中的小孩,被困在了大火中。新的救生梯一点也派不上用处,风助火势,火舌几乎将救生梯吞没了。还好,我们用中间的楼梯将孩子们解救出来。现在我从头讲起,好让你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

周五下了一整天雨,屋顶全都湿了,晚上,天气变冷了,于是下起了冰雹。我上床睡觉时已10点了,西北风刮得楼里没有绑紧的东西发出撞击声。大约夜里2点,我突然被惊醒,眼前全是亮光。我跳下床跑到窗边一看,房子已是一片火海,东边的屋子也着了火。我从浴室探头张望,看到育婴室的屋顶也已经着火了。

喔,想起房子里面的那17个小婴儿,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我一下子乱了分寸。终于,我开始移动发抖的双脚,冲回大厅,同时抓起外套。

我猛敲贝西、曼修兹小姐和史密斯小姐的门,朴西也被大火惊醒,匆匆地跑上楼,边跑边穿衣服。

“快把孩子们带到餐厅,婴儿优先!我去开警报器。”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于是朴西冲向3楼,我跑到电话旁边。天啊,总机小姐一定是睡死了,好半天没人来接电话。

“孤儿院失火了!”我高声叫道,“快发动警报系统,让全镇人都知道。快接505号!”

是医生接的电话,虽然我并不想听他那种冰冷的声音。

“这里着火了!赶快来,多带些人!”我尖叫着。

“将浴缸放满水,把毯子放进去。我用不了15分钟就到。”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跑回了大厅。见贝西正摇着火警铃,朴西已把印第安小孩带到B栋和C栋房间去了。

大家根本顾不上去救火,而是得先将孩子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从G栋开始,我们每张床都没落,将婴儿连毯子一起抱到门口,再由小印第安人把婴儿一个一个地传下楼。G栋和F栋浓烟滚滚,而孩子们还在沉睡,无法将他们叫醒。

接下来的时间,真得感谢上帝,感谢每周我们所进行的火警演习。还有朴西和24个大小孩,始终神智清醒。在他的指挥下孩子分成4组,如同小卫兵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其中两组负责清理宿舍,安慰小孩子,另一组在消防人员还没来时,从屋顶上的水塔中取水来灭火,其他人员负责抢救东西。他们将柜子和书桌、抽屉里的东西倒往地上的床单上,然后整袋整袋地扔到楼下。除了孩子们一天前穿的衣服外,大部分的东西都被抢救出来了。但是征G栋和F栋的衣服、床具都被大火烧毁了。等救出最后一个小孩,屋内浓烟密布,已经完全不能进去了。

等到医生、罗薇琳和他的两个邻居来时,我们正在将最后一间宿舍的小孩带离火场。孩子们大多赤着脚,包着毯子。孩子们只想赶快逃出去,没有带衣服下来。

此刻,整个火厅全是浓烟,人在这里根本无法呼吸。看上去好像整栋建筑物都着了火,还好风没有转向其他的建筑物。

另一辆来救火的汽车载满人,几乎同时从“布罗尖顶”出现。10分钟后,消防车才到达。我们在遥远的3公里外,他们只有马匹并且路也不好。真是个可怕的夜晚,强风使我们无法站稳。男士们像英雄一样,爬上屋顶,穿着袜子防止滑倒,用湿毛毯将火盖住。

医生同时也负责照顾小孩子。我们首先想的是他们穿着睡衣、披着毯子,在强风里吹着。这时,又开来了载满人的汽车,我们曾向他们借车子来用。

“布罗尖顶”上的农场,正在为一个67岁的老人家庆生日,因此周末开放。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避难所。农场主人答应将整个地方借我们使用。我们立刻接受了他的好意,把20个最小的孩子抱上车载到了农场。这些盛装打扮的客人,热心地接待小孩,将孩子们安置在自己的**睡觉。孩子们占用了所有的房子,“布罗尖顶”农场的主人瑞玛先生刚建了一座有暖气设备的仓库,正好可以供我们使用。

安置完第一批小孩后,客人们又准备接待第二批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他们将毛毯和车布盖平铺在地上的稻草上,然后让30个小孩排排睡。曼修兹小姐和护士陪伴着孩子们,并为他们提供热牛奶。很快孩子们平静地睡着了。

这时,医生到了以后,引起一阵**。他进门就问:

“数过人数了吗?孩子们全都在这里吗?”

“我们离开前,每间宿舍都是空的。”我回答说。

当一切乱成一团时,根本无法清点人数,留在宿舍里的大概有20个男生,朴西指挥他们,负责抢救衣物和家具;年纪较大的女生则整理鞋子,试着将它们套在小孩的脚上;孩子们则光着脚跑着,有时痛得大呼大叫。

当7辆满载着孩子们的车到达之后,医生突然叫出来:

“艾乐拉呢,在哪里?”

于是现场一片死寂。谁也没看到她,然后史密斯小姐尖叫起来。贝西忙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平静下来。

原来她为了治愈艾乐拉的咳嗽,就把她的床搬到储藏室里那间空气流通的婴儿房中,很快她完全忘了这事。

天啊,储藏室。我们脸色苍白地面面相觑。此时,整个东西建筑和3楼的楼梯都陷入了一片火海。看来这个孩子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医生首先展开行动。他抓起一条丢在地板上的湿毛毯跑上了楼,这简直就是去自杀。我们喊着要他回来,他却继续奔跑,最后消失在浓烟中。我跑出去对屋顶上的消防人员大喊。储藏室的窗户小得连一个人都通不过,他们又不能打开窗户,担心因此引来火势。

接下来的10分钟里,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3楼的楼梯砰的一声倒了,接着大火又烧了5分钟。草地上传来了一阵尖叫,大家都以为医生没救了。很快他又出现在阁楼上的窗户里,叫消防人员架起梯子,然后又消失了。他们一开始无法将梯子架在正确的位置上,不过,最后终于办到了。有两个人上去打开窗户,随着空气的流动,他们都被一阵浓烟呛伤了。过了很久,医生,手上还抱着一团白布再次出现了。他将白布给了其他男士,然后摇晃着走回去,又不见了。

我转过身,闭着眼不敢看下去,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医生弄出来的。他们将医生拖到梯子的一半时,却不小心让他滑了下去。也许是因为他吸入了过多浓烟,意识不清,而梯子下雪后又变得很滑。总之,我睁开眼时,他已经在地上躺着,人们跑过去,叫着让他吸一些空气。他们开始都以为医生死了。镇上的布瑞斯医生检查后说他的脚摔断了,两根肋骨受了伤,除此之外没什么事。医生昏迷着被放在两个从窗户丢出来的儿童床单上,然后他们将他放在马车上送回了家。

留下来的人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工作。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灾难中,所有的事都是那么的迫切,让人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思考,直到最后,才会突然想起要去抢救那些值钱的东西。我见过最英勇的行为就是像医生这样,毫不犹豫地冒着危险去营救艾乐拉,而这仅仅是这个可怕的夜晚中短短15分钟内所发生的意外。

是他救了艾乐拉一命!这孩子能脱险,简直就是奇迹。安全之后她从毯子里探出头发凌乱的头来,高高兴兴地看着我们,还以为我们在和她玩捉迷藏。她居然还能笑出来!大火在距她的房子一米远的地方开始燃烧,由于风向的原因,居然没烧到她在的房子。很幸运的是,史密斯小姐不相信新鲜空气,不然她为了一点新鲜空气而将窗子打开,大火就会往里烧。要是艾乐拉死了,我会由于没有接受布莱蓝先生对她的收养而内疚终生。可我想,“苏格兰男人”可不会这样想。

虽然有所损失,但想到避免了两个悲剧的发生,我就禁不住感到欣喜。医生有7分钟的时间身陷3楼的火海中,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难以活命了,每一回夜里想到这些,我都会浑身颤抖。

接下来再告诉你其他的。消防人员和自愿救助者,整晚都在尽力救火。尤其是从农场来的司机和马夫,还有我们新来的黑人厨师,这时也成了女英雄。她在外面生火煮了一锅咖啡,然后在片刻休息时,就将咖啡端给消防人员喝,让他们得以暂时休息一下。

我们将别的小孩送到各自的接待家庭,只有年纪较大的男孩,整晚不停地忙着。整个镇上的人都来帮忙,就连一向没听过孤儿院的人,也在半夜赶来,为我们提供用的房子,这真是令人精神振奋。他们收留这些孩子,让他们喝热汤,洗澡,然后让他们上床睡觉。这100多个小孩没有一个是照顾不周的,那些得了百日咳的小孩也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大火被灭时,曙光乍现,我们这才得知抢救的结果。我住的地方完好无损,除了有些浓烟,走廊到楼梯处没受到多大的损失。这时一切都变得焦黑而潮湿。东大楼成为一个焦黑没有顶的空壳。你一向所讨厌的F栋宿舍,已被大火烧毁了。无论在实质上或精神上,“约翰·格利尔孤儿院”已经不存在了。我希望你能忘了这栋建筑物,如同它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我想我还从未在一个晚上看到这么多有趣的事。在场的人都穿得很随便,多数都穿着睡衣、睡袍、没有领子的衣服。而肯·塞米勒·威卡夫先生像来喝下午茶似的,全身盛装,他穿着鞋套,戴着镶着珍珠的围巾和胸针。他也帮了我们很多忙。他将房子供我们使用,帮我照看歇斯底里的史密斯小姐,整个晚上都没有阻碍我们的救援工作。

我不能再写下去了,到此为止吧,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匆忙过。不过我保证,你没有必要将旅程缩短。周六早上,有5位理事先生来这里看过,我们努力将东西放好。孩子们如今被分散在全镇,不过我们很清楚每个小孩的去向,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永远被安置在那里的。这些陌生人是如此的和善……

到目前我还没有看到医生。他们打电报从纽约请了一位医生来治他的脚。看起来有些严重,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内伤。等他可以见访客时,我就会写信告诉你详情。我得停笔了,明天我还要赶汽船。

再见。别担心。明天再给你写信,不幸的背后仍有光明。

莎莉

1月11日

老天,布莱蓝先生开着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