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知识分子的科举情结
严复回国后,先在母校福州船政学堂当教习,次年调入李鸿章创办的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总教习,后出任该校校长。虽在新式学堂身居高位,他仍然对缺乏功名耿耿于怀。1885年,严复跑回福建参加“乡试”,准备补科举的课。不过,他落第了。
反对封建帝制的革命,目的只有一个,要建立一个重德能而非出身的秩序。这种斗争首先是对王权权威的反抗,一般同时会扩大为对全部特权阶层的斗争。
王权或特权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血统。不过,每一个朝代更替时,开国皇帝和他的同事们都清楚,所谓天命,不过指的是他们的团队在能力上超过了原有领导者而已。因此,在治理国家时,科举成为一种新的维持稳定的策略。中国的科举制度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缓冲地带,在固有王权和特权的大框架内,给予平民子弟一定的晋升机会。换言之,平民中的优秀分子也可以靠读书进入贵族阶层,完成对上层阶级的部分换血。
游戏科举的朝代,麻烦不断。《玉照新志》记载,北宋初年,殿试以最先交卷的第一名为状元。开宝八年宋太祖殿试,王嗣宗和陈识同时交卷,不好定夺。于是,宋太祖就让他们“手搏”(不分重量级的自由搏击),结果王嗣宗得了状元。赵匡胤以快为好,仿佛评说武功真谛的火云邪神。而在速度一样的基础上又增加了游戏成分,不知后来宋王朝的悲惨命运是否与此有关。
科举上的弊端,一代人的时间内可能不会体现,而经年累月如此,毫无疑问导致平民中的精英分子不得进身,只好参加夺取天下的运动。以湘军头领彭玉麟为例,十六岁随父回籍。父亲死后,其族人掠夺田产,彭玉麟于是避居衡州府,就学于石鼓书院。据说他书法极好,但不能写正楷,不能写自己的名字,所以七试不中,不得不到衡州协标营担任司书(低级文书职员),以此糊口。后来,衡州知府高人鉴去协标营做客,看到他的文章很是欣赏,就让他到官署读书,补了生员名额。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遇到有识人之能的衡州知府,恐怕彭玉麟就只能继续复读下去了。
美国传教士史密斯(A.H.Smith)等人的观察使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清代晚期的社会。
1889年,《邸报》公布了几个省份中老年考生的情况。福建总督说,该省秋试中有九位考生年过八十岁,两位年过九十岁。他们都通过了规定的考试,“文章结构严谨,书法俊秀。”河南总督报告说,考生中有十三位超过八十岁,一位超过九十岁。安徽总督报告说,有三十五位考生八十岁开外,十三位九十岁以上。
史密斯对这种难以理解的考试制度没有评价。但我们可以从20世纪90年代风靡中国的电视剧《我爱我家》中找到异曲同工的表述。剧中,街道委员会请求退休的付明老人加入治安联防队,他的儿子贾志国说:“像我爸爸这样大的人,抓到的小偷得多大年纪啊?就算是抓到,这样的小偷还能教育得好,重新做人吗?”
清代对科举制度进行了一些改革,比如增加复试。顺治十五年(1658年)清廷第一次举办复试制乡试。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又在会试上进行复试。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以后,各省举人一律要到京师进行复试,如没有经过复试,就不能参加会试。这些改革措施都是为了防止作弊,维护考试公正,而对科举如何选拔真才实学之士,并无多大改进。
在这个过程中,清王朝还首开把科举范围扩大到“海选”的先例。
《中国科举制度研究》论述道:“凡籍有良贱,四民(即士农工商)为良,奴仆及娼优隶卒为贱。”凡属贱民者,禁止入学读书,不许与良民通婚,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自然也失去了做官的机会。
雍正元年、七年、八年,清政府先后豁免了四个省份“贱民”的身份:山西、陕西的乐户,江南的丐户,浙江的惰民。官府规定,贱籍如报官改业后,家庭内部成员在四代都没有重操旧业,后代即可参加科举考试,获得做官资格。后来,贱籍中的广东之疍户(渔民),浙江之九姓渔民,都遵照这个规定执行。
按照清廷的规定,即便都在衙门服役的,也贵贱有别。除了库丁(管库银的)、斗级(管库粮的)、民壮(临时差役)仍视为良籍,如皂隶、马快、小马、禁卒、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番役,全部都属于“贱役”,长随(跟班)亦与奴仆一样看待。如果有奴仆经本主放出为自由民,在地方部门仍要及时存档,三代之后所生子孙,才能获得应考、出仕的机会。《大清会典事例》详细规定,这类人物即便做官也要受限制:京官不得至京堂,外官不得至三品。
雍正元年(1723年)三月,监察御史年熙上书请求豁除山西、陕西乐户的贱籍。山西、陕西乐户的祖先,出身“高贵”。据说,明朝永乐皇帝朱棣抢了侄子建文帝的皇位之后,便加害建文帝之忠臣,将他们的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官妓,世代相传,久习贱业。上书的这个年熙是谁?就是大名鼎鼎的年贵妃的亲侄子、年羹尧的儿子。年熙在奏疏中说,这些乐户是忠义之士的后代,沉沦至此,没有机会重新做人,请求雍正帝开豁她们的贱籍,准许她们改业从良。雍正帝看到奏折后很是赞同,一个月后就发出第一道“豁贱为良”谕旨。在下令开豁乐户贱籍的同时,雍正又下令各省都进行检查,如发现辖区内存在类似乐户的“贱民”,也准许他们出贱为良。
一百多年后,林肯才签署了那份废奴宣言,美利坚正在为废奴内战不休。雍正帝以一道旨令将这些贱民除去贱籍成为良人,在法律上承认了他们与良民具有同等的地位。一般来说,贱民脱了贱籍之后一般还是得继续从事原来的职业,以维持生计。但是,他们毕竟得到了一个正常的民籍,有了将来翻身的机会。这些贱民在实际生活中依然受到歧视,然而从长远来看,雍正改革的积极作用是非常明显的。
然而,后来的时代并未给予清王朝不断修正考试制度的机会,他们所做的改革不足以拯救自己。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科举设置新科目。光绪十三年(1887年)把算学列为考试科目。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设经济专科。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慈禧发布上谕,要求考生答题一律不准用八股文形式。
科举考试制度的讽刺性在严复身上体现得尤其突出。由于清晚期出现了各种新式学堂,严复被福建船政学堂录取,并未走上科举道路。1877年9月,严复进入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深造。1878年6月以优异成绩结束课堂学习后,严复被安排在格林尼茨海军学院进修一个星期,以便回国后胜任海军教职。
严复回国后,先在母校福州船政学堂当教习,次年调入李鸿章创办的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总教习,后出任该校校长。虽在新式学堂身居高位,他仍然对缺乏功名耿耿于怀。1885年,严复跑回福建参加“乡试”,准备补科举的课。不过,他落第了。
这非但没有打击严复对科举的热情,反让他在后来的几年中发愤研习八股文。于是一个奇迹诞生了:一个英国皇家海军的高才生,埋头重拾传统国学,大有不中不仕绝不罢休之势。无奈天不遂人愿,严复第二次赴京参加“顺天”考试,第三次回福建参加“乡试”,都以落第而告终。顺便说一句,既然作为北洋水师教育头领的严复都如此痴迷科举,相信当时在他治下的学校自然也无新风。严复留英的两年多时间里接受的新思想已无影无踪。孟德斯鸠、卢梭、穆勒、达尔文、赫胥黎,此时比不上一朝“金榜题名时”。
清廷的官员晋升考核,此时已经多样化。年过不惑的严复经海军保荐“免选知府,以道员选用”,道员属正四品,已经进入了官场的“中产阶级”。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严道员”依然为未获取正式功名深感不安。1893年,他耐不住这份揪心,再一次跑回福建参加乡试,结果仍然落第。堂堂北洋水师学堂校长、中西文化的饱学之士,连一个举人都无法考中,传统的科举制度和新式文化的冲突,一览无余。
在严复身上可以看到深刻的矛盾。他曾大声疾呼禁食鸦片,然而他本人却以身试“药”。在执教北洋水师学堂时,严复染上毒瘾。李鸿章为此严厉告诫道:“汝如此人才,吃烟岂不可惜?此后当体吾意,想出法子革去。”但直到死,他也没有戒掉鸦片瘾。
最为可悲的是,就在这位海军学堂校长醉心于科举之时,也就是他第四次参加科举考试的次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就是这位学习西学出身的严复,此后为袁世凯称帝奔走、鼓吹。1912年,袁世凯宣布“中华民国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人道之大经”,孔教再度成为“国教”。1913年9月13日,北京举行“癸丑仲秋丁祭”的祭孔活动,严复在国子监公开演讲,演讲题目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讲义”,公然宣讲和建立现代国家不符的理论。他还在中央教育会发表“读经当积极提倡”的演说,突出强调四书五经的重要性,为袁世凯“尊孔读经”殚精竭虑。当年8月,严复又和梁启超、夏曾佑等人联名上书国会,要求在宪法中将孔教明确定为国教。
国事艰难,科举考试最终也和政治扯上了关系。1895年春,乙未科进士在北京考完会试,等待发榜。就在此时,《马关条约》割让台湾及辽东、赔款二亿两白银的消息传来,在北京应试的举人群情激愤,台湾籍举人更是痛哭流涕。4月22日,康有为、梁启超写成一万八千字的“上今上皇帝书”,十八省举人响应,一千二百多人参与署名。5月2日,由康、梁二人带领,十八省举人与数千市民在“都察院”门前请官员代奏朝廷。
这时,科举已经遭到中国学子的质疑。1895年,吴稚晖和康有为、梁启超在北京相约,认为科举无益,不参加乙未科考试。结果吴自己没去考试,但康、梁都去了,吴因此退出了康党。在这场考还是不考的投机中,梁启超本来和康有为是有不同意见的,但暂时不想和他反目。谭嗣同此后看出了康、梁之间的分别。他在北京认识了吴德潇、吴铁樵父子,相见恨晚。吴铁樵后来告诉汪康年,谭嗣同认为“康徒唯此人(梁启超)可与也”,依据是梁启超“颇以康为不然,而不肯出其口,此其佳处”。
所有的考试制度都没有涵盖女子。清朝贵族裕庚原来在沙市居住,后来去了汉口。他将自己的女儿德龄送进了教会学校,其他人都反对,说他太激进,把自己的孩子“出卖”给外国人。从此裕庚得了一个“叛徒”的称号,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清廷为了笼络贵族和大臣,公开采取了一些照顾其子弟的考试制度,恩科就是其中一种。按恩科的规定,现任京官三品以上及翰詹科道,外任官员布政使、按察使以上,武官提督、总兵以上,他们的子孙、同胞兄弟,以及同胞兄弟之子,如要参加乡试都称为“官生”,其卷子另外编为“官卷”。“官生”的录取属于“提前批”,每二十名“官生”取中一名。这比其他人考取举人要容易得多了。
对皇帝而言,不存在通过考试获得前途的问题。但是,历朝历代,对于储君的教育异常严格,即便是现任皇帝,如果尚未成人,也一定要应付各种课程。宣统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经历折射出晚清皇族和贵族的状态。
1917年7月,一位有胆识的作家写了《复辟潮》这出戏剧。其中的一个桥段是这样的:张勋对溥仪说,若成功不必再念书,定能取消所有功课。还说,自古有马上天子,焉有读书天子?这样的记述可能是执意诋毁满洲皇帝的人所作。但溥仪本人对传统的教育方式确实厌倦了。
德龄公主后来回忆,贵族子弟只想玩,而不想学任何东西。这一点上,溥仪比他们要好。然而,有些老师是在他退位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20世纪初,为了满足溥仪有朝一日东山再起、重新执政的需要,徐世昌等人为其挑选了一位教授欧洲宪政知识和英语的老师。
1918年8月2日,经李鸿章次子李经迈推荐,徐世昌总统和英国使馆交涉,庄士敦(Reginald Fleming Johnston)成为溥仪的“帝师”。民国八年(1919年)2月,庄士敦处理好威海事宜赴京,正式开始“帝师”生涯。这一年溥仪刚好十四岁,而庄士敦已四十五岁,他被溥仪称为“苏格兰老夫子”。庄士敦是中国几千年帝王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具有“帝师”头衔的外国人,英国政府在其离开威海前,授予他“高级英帝国勋爵士”勋章。溥仪赐他头品顶戴,“御书房行走”等职。
1934年,庄士敦写成了《紫禁城的黄昏》一书,记述了清朝盘踞紫禁城两百多年后的黄昏时期,尤其是从民国成立到1924年溥仪出宫这段时间没落的真实情形,引起世界轰动。庄士敦在书中写道:“谨以此书献给溥仪皇帝陛下,最真诚地希望溥仪皇帝陛下及其在长城内外的人民,经过这个黄昏和长夜之后,正在迎来一个新的更为幸福的时代曙光。”1935年,庄士敦最后一次来中国,并于长春造访了溥仪。溥仪准备留下他来在伪“满洲国”工作,庄士敦拒绝了。
二战之后的东京大审判,检察方以庄士敦的这本书作为证据,控诉溥仪在“满洲国”期间的叛国行为。溥仪辩解说,这只是庄士敦为了自己的书好卖,随意编撰而已。
清代对科举考试书籍的痴迷,最终也让他们在革命论战中遭到意外打击。章太炎嘲弄康有为讲的“光绪皇帝享有天命”完全是狗屁。这位博闻强识的学者说,要什么样的“天命”,他都能随意考证、编纂出来。为了打击对方,他马上编了一则清朝即将完蛋的“符命”。当时学子都很熟悉的《中庸》开头一句话为“天命之谓性”,结尾一句话是“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也就是“天命”二字开始,以带有“载”字的一句告终。章太炎此论对照清朝历史,清初努尔哈赤的建国年号是“天命”,当时执政的光绪皇帝名“载湉”,正应着清朝国运到光绪为止。
中国历史上朝代更替无不以各种符命、童谣为征兆,章太炎这一搞,人心更是离散不少。四书五经还算是有点儿谱的,而学子们学的古史根本就是胡诌。历史学家顾颉刚就曾这样说,中国古史是糊涂账,两千多年随口编造。如舜在孔子时代仅是无为而治的代表,到了后来就成了家齐而后国治的明君。
1905年9月2日,晚清重臣张之洞、袁世凯、端方等六人会衔上奏,要求废除科举,兴办现代学校。面对众多位高权重的大臣的意见,清廷谕令从1906年起废除科举制度,停止所有乡、会试,科举制终于灭亡了。
东亚的其他国家保留了一些中国传统教育制度的精髓。在黑泽明(Akira Kurosawa,日本导演)的小学时代,日本小学生的毕业歌是:“高山仰止,吾师之恩”;五年级学生唱的歌:“上班诸生,切磋与共,如我之姊,如我之兄”,这些都是过去中国少年的必修课。
清帝国的倾颓,和考试制度无法让精英得到升迁的机会不无关系。明末的驿站问题没有解决好,出了一个李自成。洪秀全屡试不第,干脆自己打天下,直接造成了晚清大乱。孙中山从来没有走过科举道路,但有不少民国历史学家认可他给李鸿章上书的历史。只是这些历史没有提到这样一种可能,如果孙中山像严复那样,不管是读书还是投靠达官成功,被授予一官半爵,岂不是和日后的事情无关?用一句讽刺当代教育的话来形容过去的这段历史,也是恰当的——如果比尔·盖茨念完了大学,恐怕世界会是另外一副样子。
科举与书法
“彭玉麟书法极好,但不能写正楷,不能写自己的名字,所以七试不中。于是不得不投衡州协标营充司书,月支饷以养家。衡州知府高人鉴,偶于客坐见其文字,极为称赏,并招其入署读书,旋补附学生员。”对此传说,外人宁愿相信他有考试恐惧症。从彭玉麟流传后世的对联书法作品来看,他并非不能书写正楷。
不少收藏家看中了馆阁体书法特殊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清代科举盛行,读书人忙于应付考试,花费大量时间练习写白折子、大卷子。他们所写正楷往往笔锋严格、法度古板,被称为“馆阁体”,也叫“翰林字”。当时,欧体和赵体是读书人最喜欢临摹的。从解放初到“文革”前,古玩店和旧书店经营的一些“翰林字”售价只有二十元,同样的作品,现在已经卖到上万元甚至更高。
相同的故事也发生在另外一个清代人物身上。清道光朝时期,科举尤其看重书法。据说龚自珍因书法不佳,妨碍了进身。龚二十八岁中举人,之后一连考了六次,直到三十八岁才中进士。殿试的时候还是因为“楷法不中式”,勉强得了个赐同进士出身。和彭玉麟不一样,龚自珍在《自觉跋某帖后》里明确发牢骚:“余不好学书,不得志于今之宦海,蹉跎一生。”在他看来,“专以临帖为事”太难了。有时候,他也提笔描摹,准备好好练字,不过写不了几行就不耐烦,“胸中有不忍负此一日之意”,干脆搁笔。
尤其是在皇帝亲自阅卷的殿试中,书法的好坏万分重要。一个官本位意识浓厚的国家,上有所好,下必行之。从科举制度开始,字一直被认为是一个人的脸面,写一手好字是士子的基本素质。
书法是古代学府中的主要项目之一,科举铨选人才以“身、言、书、判”为标准,“楷书遒美”不可缺少。同时,官方还配备了书法教育机构,如唐代设立京师弘文馆,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等书法家纷纷登台讲授书法。各代在这方面都有所因袭,这也使士庶学风大振。及至明代,盛行帖学更为注重楷法,到了清代不过承其遗绪,更加讲究工整而已。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书法由此成为一门普及艺术。在全民学书风潮的影响下,历代书家高手如云,诸如褚遂良、欧阳询、颜真卿、董其昌、刘墉、翁方纲等,无一不卓然成家,对后世影响深远。
大书法家通常都有过人的腕力甚至臂力,历史上颜真卿在这方面被传说为力士。上文提到的赵匡胤让两名殿试者手搏,估计是双方不但一样快,书法水准也差不多。于是宋太祖由书法想到腕力,直接让他们手搏了。
《辞海》中的“馆阁体”条目是这样的:“书体名。明清科举取士,考卷的字,要求写得乌黑、光洁、方正,大小一律。至清代中期,要求更严,使书法艺术趋于僵化。明代此种楷书叫‘台阁体’,清代则叫‘馆阁体’。”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透露了对这种拘束精神的书写方式的看法:“马医之子,苟能工书,虽目不通古今,可起徒步积资取尚、侍,耆老可大学士。昔之以书取司空功,而诧为异闻者,今皆是也。苟不工书,虽有孔、墨之才,曾、史之德,不能阶清显,况敢问卿相!是故得者若升天,失者若坠地,失坠之由,皆以楷法荣辱之所关,岂不重哉?此真学者所宜绝学捐书自竭以致精也。”
极具讽刺性的是,大奸臣里总有杰出的书法家。蔡京的书法一度让米芾自愧不如,秦桧也因字闻名。在写“标准字”上堪称大家的严嵩(《明史·严嵩传》:善小楷,有书名),在历史上也是祸乱朝纲的大奸相。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