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海军全军覆没,这是程璧光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1911年10月,他指挥“海圻”号从哈瓦那解缆起航,到达英国巴罗港。全舰官兵得知辛亥革命在中华大地爆发,顿时群情激昂。程璧光同意全舰官兵在海外易帜,加入革命阵营,扩大国际影响。
1895年2月15日,程璧光乘“镇北”炮舰将投降书递交给日军旗舰。17日,日军开进刘公岛,北洋海军全军覆没。
这是程璧光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耻辱感一直折磨了他十六年。1911年10月,他指挥“海圻”号从哈瓦那解缆起航,到达英国巴罗港。全舰官兵得知辛亥革命在中华大地爆发,顿时群情激昂。程璧光同意全舰官兵在海外易帜,加入革命阵营,扩大国际影响。1912年5月,升起新国旗的“海圻”号终于回到上海,完成了这次传奇航行。
程璧光,时年三十四岁,广东香山人,在甲午海战中担任“广丙”舰管带。
1894年9月17日,黄海大海战,前后参加的清军舰艇共十二舰,其中“定远”、“镇远”最大,“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次之,“广甲”、“广丙”、“超勇”、“扬威”又次之。
日本军舰共十一艘,从大同江出发。表面来看,日军的军舰不仅在总吨位上超过了清军至少七千吨,而且日军第一游击队平均航速达近二十节,当时速射炮的速度,比一般的后装炮要快五倍,因此日本舰队的火力几乎是清军的三倍。
根据《江南制造局记》统计,从光绪十八年(1892年)试制武器,到甲午开战,这两年间制造局共生产了十二门速射炮,口径都是一百二十毫米。随着中日局势的不断恶化,战争阴云降临,李鸿章下令将江南制造局的全部速射炮均调到北洋。于是,在江南制造局征缮表上便有了这样一条记录:光绪二十年,拨发海防军械局阿姆斯脱郎四十磅全钢快炮四尊,开花、实心弹各一千六百个,钢质弹四百个,快炮弹铜壳五百个,炮门电气自来火一千支,炮门铜管击火两千六百支,炮药袋一百六十个,无烟火药八百磅。但在李鸿章颁发这道命令之前,有六门炮被南洋大臣调走了。加上先前的一门样品,北上的江南造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只有五门。
但这并不是说,参加甲午海战的北洋水师只有五门速射炮,因为南洋被调走的六门速射炮,很可能安置在“广乙”和“广甲”上。当年清海军三洋会操,广东舰队中的“广乙”和“广丙”最后留在了北洋。资料显示,在甲午战前,他们已装备了江南制造局生产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
综合日本《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战史》、北洋海军美籍军官马吉芬(Philo Norton McGiffin)的记载,以及徐建寅在黄海海战之后检查海军的报告,广字号军舰上出现了速射炮并无争议。
而“广丙”在开建时就有三门口径一百二十毫米炮,这些火炮都是从德国克虏伯公司订购的旧式后膛炮。
但这不能改变“广丙”是参战的中方舰艇中吨位最小的事实。程璧光的“广丙”,排水量只有一千零三十吨,速度十五节,主要武器是三门一百二十毫米炮。
海战从1894年9月17日中午12时50分开始,直至13时30分,大东沟内的“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才奉命出击。这场严酷的对战,双方都非常紧张。日军司令官伊东在双方逼近,尚未进入射程时,下令水兵可以自由吸烟,“以安心神”。
战斗开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采取先打对方弱舰的方式(“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延迟参战时间,看得出清军对对方的战法很了解)。英国为日军装备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威力极大,“超勇”(一千三百五十吨)、“扬威”(一千三百五十吨)两舰先后中弹起火。北洋舰队的两艘“巨无霸”——“定远”、“镇远”(排水量均为七千三百三十五吨)则切断了日本舰队的“比睿”(二千二百八十四吨)、“扶桑”(三千七百七十七吨)、“西京丸”(四千一百吨)、“赤城”(六百二十二吨)的编队,对准这四舰一阵乱轰。
2时40分,“广丙”发炮击伤日舰“西京丸”,并引发火灾,“福龙”鱼雷艇趁机发射鱼雷两枚。当时,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海军中将正乘坐在“西京丸”上,自以为“我事已毕”,坐以待毙。可惜“福龙”舰射术不精,两枚鱼雷都未击中对方,于是“西京丸”侥幸逃脱。激烈的海战中,程璧光腹部被弹片击中,血染内衣。
《清史演义》对这场战役有不同解读。该书称“广丙”舰也曾跟随“广甲”逃遁。姚锡光《东方兵事记略·海军篇》也写道:“济远既逃,广甲随之。靖远、经远、来远不能支,亦驶出阵地逃避。”但更多的历史学家坚称,“广丙”并没有逃离战场。万炮齐鸣,北洋舰队最大吨位的“定远”被对方速射炮击中无数次,虽未受重创(日军的“松岛”是1892年刚下水的英制快速巡洋舰,排水量四千二百七十八吨,航速十六节,为了击穿“定远”、“镇远”的装甲,特别安装了一门三百二十五毫米大炮,结果也未能如愿),但已不能升旗。此时,“靖远”主动承担起旗舰功能——资料提到,在靠拢的舰船中,就有“广丙”舰。
在这次海战中,清海军共损失了五艘舰艇(“致远”、“超勇”、“广甲”、“扬威”、“经远”),管带死亡四人(“广甲”吴敬荣弃船逃离)。令日军高兴的是,虽然“松岛”、“西京丸”受伤极重,但仍可以拖回港口,无一沉没,仅“赤城”舰长坂本丧命。
换言之,在这次海战中,清军连对方排水量最小的“赤城”(六百二十二吨)也未能击沉。四个月前,清廷第二次校阅水师,广东水师记名总兵余雄飞带“广甲”、“广乙”、“广丙”三舰往北洋会操。演习时,广东三船沿途行驶操演船阵,“整齐变化,雁行鱼贯,操纵自如”,这让李鸿章很是高兴,“中靶亦在七成以上”。会操结束后,朝鲜局势渐趋紧张,中日摩擦不断。程璧光上书李鸿章,请求留北洋备战。李鸿章采纳此议,“广乙”、“广丙”二舰留北洋,至于“广甲”舰,在返回广东解送岁贡荔枝后,也留在北洋。
程璧光参加海军完全是个意外。1872年,他为了谋生,投奔姐夫陆云山。当时,福州船政局刚制成“靖远”炮船,陆云山是此船的管带。他命程璧光习航海术,后者学习用功,接连升迁。1875年,程璧光考入福州船政学堂,系统学习航海驾驶,毕业后上“扬武”舰当练习生。后历任南洋水师“超武”炮船管带、“元凯”炮船管带、福建水师学堂教习、广东水师“广甲”快船帮带等职,因战功调升“广丙”舰管带。
甲午海战之后,程璧光不得不接受革职回乡的处分。他在广东水师“镇涛”舰当管带的弟弟程奎光加入了兴中会。程氏兄弟都是广州香山人,和孙文同乡。经孙文和程奎光的邀请,程璧光口头答应入会。这年10月,兴中会起义计划泄露,程璧光为避祸逃至马来西亚槟榔屿。1896年,李鸿章出使欧洲路过槟榔屿时,程璧光前往拜谒。李鸿章珍惜人才,劝其回国,并为他请免甲午之战之败责。
重新回到海军,程璧光“已是人生第二回”。既然清没有能力投入建设自己强大的兵舰,程璧光的第二个机会就是“海圻”号。程璧光复职于海军后,历任兵舰管带、船政司司长、统领巡洋舰队等职。
“海天”、“海圻”二舰均是英国阿姆斯特朗(Armstrong)厂建造。1896年下水,1898年完工,并于第二年夏天抵华。技术参数为:排水量四千三百吨,装备八寸主炮两门(舰首舰尾各有单联装主炮一门)、十门四点七寸炮、十二门四十七毫米炮、三门三十七毫米炮,驱动马力一万七千匹,航速二十四节。标准乘员军官四十五人,水兵四百三十一人。
这些舰艇回国时,恰好赶上了意大利强租三门湾。1899年初,意大利向清政府提出租借三门湾的要求。清政府为之一惊,权衡双方实力后,认为意大利只是次等海军强国,这次要求只是看到其他列强纷纷得手之后的“独立行动”,并未和他国联合,因此断然拒绝。朝廷发布上谕,让两江总督刘坤一全面戒备海防,又起用叶祖珪、萨镇冰等前海军将领,作好战斗准备。此时,意大利派出三艘军舰到中国沿海游弋。事件演变成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
5月30日,清政府命令北洋所有军舰出海,名为“巡哨”,实际上是展示军力。第二天,意大利宣布放弃对三门湾的要求,但清政府仍命沿海地区加强防范。11月20日,清政府命令叶祖珪率北洋诸舰南下。此事终告妥善解决。纵观此事件,清廷自恃海军实力在意大利之上,所以敢持强硬态度,促成了中国近代史上难得的一次外交胜利。
然而,这仅仅是清朝海军屈指可数的荣光之一。不管是舰艇还是舰炮,中日两国都竭力从英国、德国进口,论及保卫国家的能效,却迥然不同。程璧光在海军服役期间,遭遇了各种无奈。1899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各国调集三十余艘军舰云集大沽口外。北洋海军一心想置身事外,提出“保舰”。叶祖珪甚至声称,如果战事爆发,将把在天津修理的数艘驱逐舰调往山东归队。但这些行动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联军就夺取了停在大沽口的四艘清军驱逐舰。6月21日,慈禧下令对各国开战。但北洋海军在众多朝廷大员的暗示下,避身事外,主力舰队开往上海,参加所谓“东南互保”。实质上这就是避战不出,配合张之洞、刘坤一不将战争全面化的意图。这时,“海圻”舰还一度停留在山东,将蓬莱一带教士侨民护送上舰。美国战列舰“俄勒冈”号在庙岛附近触礁,“海圻”舰将其营救出险。不久,“海圻”舰也南下加入“东南互保”行列。
国运不济,空有强舰而屡受侮辱。1904年4月26日,“海圻”的姊妹舰“海天”舰在江苏鼎星岛遇雾触礁沉没。“海圻”就成为北洋海军最长脸的舰艇。此后几年,清朝海军访问了香港、新加坡、雅加达、西贡等地,“海圻”舰都是领头的舰船,正如当年北洋海军的“定远”、“镇远”一般。
1910年冬,程璧光出任海军部二司司长。这一年,适逢英王爱德华七世逝世,其子乔治五世继承王位,定于1911年6月22日举行加冕庆典。英国邀请包括中国在内的十八国两百余艘军舰参加庆祝仪式。清政府决定派亲王载振作为专使前往祝贺,并下令“加派巡洋舰队统领程璧光率领海圻巡洋舰前往,顺访美利坚诸国”。如此高规格兴办外事活动,在清朝二百六十多年的外交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1911年4月21日,“海圻”号载着三百多名大清海军精英,从上海起航经台湾海峡、南中国海,穿过印度洋进入红海、地中海,又出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在史无前例的万里远航之前,统领程璧光做出惊人举动。出发后不久,他在后甲板集合全舰水兵发表训令:“长发污衣藏垢,既不卫生,又有碍动作,尤以误害海军军人为甚,故实无保留之价值。”于是,他下令舰队士兵一律剪掉拖在脑后的“大辫子”,以符合世界潮流。此举获得士兵的拥护,但也有一些老兵舍不得长长的发辫,剪下后还用红布包裹,预备带回家乡。后世看见的程璧光的“海圻”官兵在纽约的照片,头型已全部改为短发。
这样的举动,其实在私底下和海军衙门进行过协商。随着败局连连,清廷已经沦为外部世界的笑话。此时,拖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不仅不符合当时军人的标准,更在文化上显出自己的落后。
海军接触外部世界较多,因此思想也更为趋近革命者。在程璧光航行的过程中,孙中山忙着争取伦敦金融家的支持,他在信件中提到:“至于海军,虽然迄今为止,我们在获得他们的支持方面尚未协调一致,但我们还是很容易能与他们达成默契的。清朝海军仅仅包括四艘巡洋舰,其中最大的一艘只有四千吨级,其余三艘都只有二千九百吨级。海军中的大部分军官和水兵都是革命党人。”
孙中山计算清朝海军力量时,极有可能还没有包括在英国刚刚建成下水的一艘新型驱逐舰。大清朝第一艘出现在大西洋的驱逐舰“海圻”号悬挂着黄龙旗游弋时,它的任务还包括护送新驱逐舰返回中国。当时,清政府在英国订购了两艘驱逐舰。按照清朝复兴海军的建议,福州和天津的两所海军学堂重建势在必行。“海圻”号驱逐舰上即有十三名专为设在芝罘的大清帝国海军学堂准备的海军学员。
6月20日,“海圻”号驶抵英国朴次茅斯军港。等候检阅期间,英国皇家海军为增进各国海军交流,举行了一次“万国海军田径运动会”。不知田径为何物的“海圻”号也派出数十名体格健壮的水兵组队参赛。比赛有数万市民观战,”海圻”代表队虽与奖牌无缘,但奋勇争先,无一人中途退场。尤其是在两百米跨栏比赛中,信号兵孟广吉连跨两栏后被绊倒,“仆地裂肤,流血满胫,仍奋勇到达终点,在场观者掌声如潮”。中国海军的精神赢得了大会的赞扬。
6月24日上午11时许,英皇乔治五世和王后玛丽检阅各国舰队,中国专使载振和程璧光应邀陪乔治五世乘坐同一艘游艇观舰。当英王乘艇接近检阅区时,八十艘各型战舰分八行阵列,场面肃然,所有舰队旗帜高悬,官兵在甲板昂首列队。“海圻”舰作为中国海军的代表,在这个隆重壮观的观舰式中持续了一小时二十分钟的列阵。回港途中,乔治五世接见了海军统领程璧光,并向其颁赠“加冕银牌”。借这次访英的机会,“海圻”号也趁机回了趟“娘家”——位于纽卡斯尔的阿姆斯特朗造船厂,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大修。
即便是被程璧光视为“上国”的英国,也正在遭受德国人的挑战。这一年,温斯顿·丘吉尔获任海军大臣,他要求下属官员严格服从自己的权威,将不听从自己命令的官员一一撤职。同时,丘吉尔允许基层官兵发表批评长官的言论,虽然在基层中引来好评,却使直接隶属于海军大臣的四名海务大臣感到不满。丘吉尔就任海军大臣后,改变过去一味要求裁减军费的作风,开始主张与德国进行海军军备竞赛,以确保英国在海军方面的优势无法受到挑战。
“海圻”号在纽卡斯尔大修完毕后,横穿大西洋来到了美国东海岸。
此前三年,美国海军曾组建了一支精锐战列舰和小型雷击舰组成的舰队,进行环球海军外交。由于该舰队一律漆成白色,人们称之为“大白舰队”。清廷对美国客人给予了友好接待,提前一个多月就下旨派贝勒毓朗(军机大臣)、外务部右侍郎梁敦彦前往慰问,并让海军提督萨镇冰率舰先期前往厦门迎候。闽浙总督松寿更是无微不至,对接待工作非常尽心。1908年11月3日,萨镇冰在旗舰“海圻”号上设宴款待来宾,美国“大白舰队”的主要官员额墨利提督、施罗德(Seaton Schroeder)少将等高级将领应邀出席宴会,毓朗、梁敦彦等人陪同。
回访纽约期间,程璧光还会见了塔夫脱总统。后者的真正抱负是进入最高法院,而不是当总统。据说,塔夫脱只是受妻子的“逼迫”才接受总统竞选提名,四年的总统生活使他极为不适。1921年,哈宝总统任命他为最高法院首席法官。塔夫脱成为既当过总统又成为最高法院首脑的人,他感到非常愉快,并说:“我不记得我当过总统。”
这次在美国的经历,对程璧光而言是全新的。“海圻”舰在中国接待美国“大白舰队”时,派出舰队的还是西奥多·罗斯福总统,而此时美国的最高元首已经更替为塔夫脱。当时的中国人罕有人知道,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是在麦金莱(William Mc Kinley)总统遇刺后上台的,是当时最年轻的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就职演说,共说了九百八十五个字,没有一个第一人称“我”。
中国海军军人在慢慢体会美国社会的细节。一个著名的故事是,纽约造船厂老板送给程璧光一只名贵的波斯猫,称这只猫能在关键时刻帮程璧光“作出正确的抉择”。对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借此讨好程璧光,争取中国军舰订单。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只猫此后果然作出了“正确的抉择”。
既然“海圻”号已经抵达北美东海岸,还有一桩事务等待他们去解决。
1893年后,在墨西哥科阿韦拉州西南端纳萨斯河畔逐步建立起一个城市:托雷翁。最初,墨西哥实行鼓励外国投资和移民垦殖政策,并于1899年和清政府签署了友好通商条约,此后不少华人拥入墨西哥。1911年5月13日,墨西哥反政府武装在弗兰西斯科·马德罗(Franciso Madero)的领导下,向墨西哥北部城市托雷翁发起进攻。政府军无法抵挡,撤出该城。在十多个小时里,三百多名华人被叛军杀死,造成震惊世界的流血惨案。
惨案发生后,清政府马上向墨西哥政府提出抗议,并聘请国际调查员就屠杀惨案提出赔偿要求。与之相配合的是武力,清政府电令“海圻”号向排华最严重的几个拉美国家进发。8月中旬,“海圻”号首先驶抵古巴首都哈瓦那,古巴总统拜会了舰长程璧光,签订了《中古友好条约》。在“海圻”号停泊古巴的几天里,清政府向墨西哥发出最后通牒,美国表态支持。墨西哥政府迫于压力,就排华事件正式向清政府赔礼道歉,并赔付受害侨民的生命财产损失,缉捕凶手。
这可能是程璧光当海军统领以来最舒心的日子。1911年9月初,“海圻”号从哈瓦那解缆起航,然而,归程的计划,仍然透露出中国海军的“野性”不足。和1743年进入广州的安森船队相比,此时的“海圻”号已比当年的“百夫长”号更加先进。但是,“海圻”号不愿意穿过巴拿马运河,完成环球航行。具体原因,则是因为“存煤量有限”,决定原路返回。几乎多出一倍里程不说,而且还放弃了对从未走过的路线的勘探。
“海圻”号抵达英国巴罗港时,辛亥首义爆发了。三副黄仲煊素来同情革命,他在舰上展开活动,争取程璧光同意领导全舰官兵易帜。试想,如果清朝最为先进的军舰在海外宣布加入革命阵营,带来的国际影响可想而知。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这支象征着中国最为先进军力的部队,出发时的剪发行为,已宣布了对王朝的不忠。一切商定之后,程璧光集合全舰官兵在甲板训话,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任何人如欲回国参加革命工作,请站到右舷,不赞成的站到左舷。待我数完‘一、二、三’,就请各位按自己的意愿,决定行动。”言毕,程璧光略微停顿,高声喊出三个数字。只见列队甲板左舷的官兵全部移至右舷,就连纽约造船厂老板所赠的那只波斯猫也不例外,顿时全舰掌声雷动。次年5月,升起新国旗五色旗的“海圻”号终于回到上海,完成了这次航行。
北洋政府时期,程璧光一度任海军高级顾问、海军总长。1917年,孙中山鼓励程璧光与北洋政府脱离关系。7月21日,程璧光率部分舰只起义,南抵广州,并于次日发表《海军护法宣言》,史称护法舰队。9月10日,军政府成立,孙中山被选为大元帅,程璧光任海军总长。1918年2月26日,程璧光在广州遇刺身亡。
程璧光之死,最终成为历史悬案。他最初支持孙中山,但到了广州后,有种说法是“因大元帅府款项支绌,海军人员遂琵琶别抱,转视线于莫荣新”。护法阵营由三种力量组成:军阀、孙中山系、海军。因此,任何两派联合,都可能带来实力的巨大转变。为了孤立孙中山,西南军阀允诺每月拨十万洋元为海军军饷,海军因此“转向”。时人说他们“先是依违于桂系和孙中山之间,以后更骎骎倾向桂系”。程璧光曾提议推荐陆荣廷为西南盟主“主持大计”,甚至在“非常国会”已经选举孙中山为中华民国军政府大元帅后,一度迟迟不接受孙中山委任的海军总长一职,即便是孙中山亲临“海圻”舰敦请也无济于事。这意味着海军不愿直接受辖于军政府,要保持独立性。在公开场合,海军也很少表示拥护孙大元帅,而仍要求黎元洪复位,提议陆荣廷出任护法首领。
章太炎撰《赠勋一位海军上将前海军总长程璧光碑》说,传闻程璧光将为粤督,所以被桂系谋害。1918年2月,“始议改建军政府,以政务总裁易元帅,孙公尚持重,久亦不能违众议。议未定,广东人欲以君(程璧光)为督,而君由是殇也”。
大多数人同意章太炎的看法,陆荣廷、莫荣新操纵了这次暗杀。汪精卫在为《程璧光殉国记》作序时说,程璧光率海军舰队南下护法后,北洋政府曾派遣使者来向他“游说万端”。他坚持说:“如果想要我罢兵息争,并不困难,只要恢复约法、恢复国会就行。”由此可见,程璧光是“与非法者争,为国是而争也”。程璧光以甲午海战降使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欲通过共和重建中国,不得其法,反遭谋害,旧时海军军人的悲剧莫过于此。
至于那艘他最珍爱的“海圻”舰,在此后的数年间一直是内战的工具,不停地游移在各种政治势力之间,在十八年之内换了六个东家。1937年9月25日,为了保卫江阴防线,“海圻”号自沉于江阴。同时自沉的还有与其患难与共的“海琛”、“海容”和“海筹”。自沉前,各舰均将武器卸下,舰员组成炮队参加陆战。
1959年冬,上海打捞工程局开始打捞“海圻”舰。1960年5月27日,船体被切成两段打捞出水,后拆解回炉。
“欧根亲王”号
“欧根亲王”号重巡洋舰,德国二战大型水面作战舰艇之一,是纳粹海军希佩尔海军上将级重巡洋舰的三号舰,名字来源于陆军元帅欧根亲王。
二战结束时,“欧根亲王”号是德国海军唯一尚能运作的大型水面战舰。1945年5月7日,“欧根亲王”号向盟军投降,交由美国海军管理且继续服役,编号IX-300,IX即未分类船只的意思。“欧根亲王”号有“打不死”之誉,历经数次大型战斗都能脱险,几成神话。由此美军在其生涯的末期,故意让其参加在比基尼环礁进行的原子弹试验,存心要让其“消失”。
1946年7月1日,进行水上核爆试验,一架空军飞机向试验舰队投下一枚原子弹,在距水面五百余英尺处引爆。少数试验船只沉没,但距爆心仅一千余码的“欧根亲王”号只受了轻伤。7月25日,“欧根亲王”号再度参与水下爆炸试验,原子弹在水下九十英尺处引爆,大量参与实验的船只沉没,其中包括两艘战列舰。距爆心不到两千码的“欧根亲王”号仍然幸存,甚至未受重伤,只是遭到了严重的辐射污染。德国战舰的制作品质让人惊叹。
美军于1946年8月宣布“欧根亲王”号正式退役,9月,这艘战舰被拖拽到瓜加林环礁。1946年12月21日,“欧根亲王”号意外舰艉损坏并严重进水,次日倾覆于环礁内。1978年,“欧根亲王”号的左侧推进螺旋桨被打捞上来,存放在德国基尔的莱博海军纪念馆中,作为对德国海军的纪念。
甲午海战中,程璧光是北洋海军最小舰艇“广丙”的舰长。而在日本方面,吨位最小的“赤城”号也神奇地全身而退。由于其象征了日本海军处于逆势仍不屈不挠的精神,日本于1920年12月6日在吴港海军船厂开工建造新的“赤城”号,这个“赤城”最初是作为天城级战列巡洋舰的二号舰。1922年《华盛顿海军条约》签订,同年2月5日,日本人暂停建造。但根据《华盛顿海军条约》,日本又在次年作了修改,将停建的巡洋战舰“赤城”号改建为航空母舰。
后来,新式的新“赤城”号在1941年12月7日作为日本航空舰队旗舰,参与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太平洋战争最初的六个月内,由“赤城”号作为旗舰的日本第一航空舰队向西扫**南太平洋至印度洋海域。1942年6月中途岛海战中,“赤城”号是机动部队指挥官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的旗舰,被美国海军“企业”号航空母舰的舰载俯冲轰炸机命中两枚炸弹,引起甲板上刚加满油的舰载机和鱼雷爆炸。执行护卫任务的驱逐舰“舞风”、“荻风”、“野风”和“岚风”各自发射了一枚鱼雷,“赤城”号于次日凌晨沉没。1942年9月25日,日本海军将其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