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站在父亲的对立面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1722年12月20日),康熙皇帝突然驾崩于畅春园。皇四子胤禛出人意料地夺得了皇位。
满朝上下,对这匹皇位竞争赛中的黑马都缺乏了解。各地官员,都不知道这位新皇帝会烧什么样的“三把火”。
在动**中即位的雍正,面临着重重危机。除了皇族的怀疑、兄弟们的不服、天下人的窃窃私语,他还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和社会危机。在老皇帝康熙晚年的宽纵之下,大清王朝已经乱象重重,再不治理整顿,早晚要出大事。
雍正对官场上的贪污腐败看得很清楚。康熙晚年,买官卖官已成常态,甚至连皇子们都纷纷身陷贪腐之中。比如皇九子允禟曾经收受觉罗满丕三十万两白银,为他谋得了湖广总督一职。觉罗满丕上任之后,大肆贪污,导致他的辖地“督、抚、布、按七人,贪庸一辙”[1],也就是说七位地方高官全部贪腐,湖广吏治一塌糊涂。朝中大臣也大肆结党营私,大学士明珠把持内阁,随心指挥,各地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如有缺额,无不辗转贩卖,“当时士夫趋者如市,四方货赂辐辏私邸,珍异之积拟于天府”[2]。另一权臣索额图也是广树党羽,大肆贪赃,其家之富,“通国莫及”。
雍正帝即位之初,他对各省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一级封疆大吏的总体判断是,懈弛者十之八九,“其中一尘不染者仅一二人而已”[3]。在这些地方大员的带领下,地方官员结成利益同盟,共同对付中央的监督和检查,导致中央政策在各地都得不到执行,“火耗”加派呈恶性发展。“每岁民间正项钱粮一两,有派至三两、四两、五六两以至十两……而于朝廷正供之外,辄加至三倍、四倍、五六倍以至十倍不止。”[4]
雍正皇帝的个性与其父康熙截然相反。一提起雍正,人们马上想到的是“严苛”“险刻”“抄家皇帝”等词语。确实,康熙皇帝崇尚“宽仁”,对臣下不法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雍正却是出了名的“精明严刻”,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他不能容忍他所看到的任何贪渎行为,必将犯官严惩而后快。雍正皇帝也并不回避自己的“苛刻”之名,甚至以此为荣。他曾经说“实心任事,整饬官民,不避嫌怨,因而遂不满众人之意,或谤其苛刻,或议其偏执”(《清世宗实录》卷四六),“精明严刻,此四字即自相矛盾。既云精明,则所惩治者必当其罪,安得又有严刻之诮乎?”[5]
康熙皇帝好名,喜欢在百官面前“买好”。雍正却不屑于此。他公开表示绝不会谨让退缩,“以取庸主之名”。他深刻认识到,正是父亲喜欢“宽大之名”,才导致“人心玩偈已久,百弊丛生”,因此即位后,他不惮以严酷手段,诛除异己,厉行整顿。他公开说,他不怕死后身负骂名:“至于众口之褒贬、后世之是非,朕不问也。”[6]
康熙中年以后,追求稳定,在地方上好用“安静不生事”的庸官、巧宦。雍正却最为反感这种“好好先生”,他说:“柔善沽誉以为平和安静,此风乃国家之大害,实奸诈小人之存心,非忠良大器之行事。”[7]“夫为大臣者,……谓化有事为无事,化大事为小事,以博宽厚之名,其为害于人心风俗者不浅,且摘发奸弊,惩一儆百,乃整饬官方之要道,岂得谓之多事?岂得谓之苛刻?岂得谓之琐碎?”[8]如果官员一味当“好好先生”,宽纵玩法之人以沽名钓誉,难免诸务废弛,贻害国家。所以雍正爱起用那些积极有为,甚至是刚猛严苛的官员。
可见这对父子,在性格作风上,几乎处处针锋相对,完全不同。
[1]见《朱批谕旨》(2),第25页。
[2]印鸾章编著:《清鉴纲目》卷五,邓球柏、钟楚楚标点,岳麓书社,1987,第211页。
[3]见《朱批谕旨》(13),第44页。
[4]《皇清奏议》卷二三,李发甲:《澄清吏治疏》。
[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谕旨汇编》(第七册,上谕内阁),雍正五年四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第76页。
[6]见雍正:《大义觉迷录》。
[7]《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雍正五年闰三月初十日。
[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谕旨汇编》(第七册,上谕内阁),雍正六年二月,第20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