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勒:奥地利小提琴家、作曲家,七岁入维也纳音乐学院,三年后获金质奖,十二岁获罗马大奖(小提琴);他演技精湛,才华横溢,成为一代小提琴宗师;他不时谱写一些脍炙人口的小提琴乐曲,如《维也纳随想曲》、《爱之欢乐》等,起初宣称是据前人作品改编,之后承认是他自己的作品。
在音乐史上,一些音乐家,甚至包括声名显赫的大作家,在自己的作品里都不时地利用过世和在世的享有盛名的作曲家的乐段、旋律,甚至主题,加以发展、变化,进行个性化的处理,将其变成自己的乐曲。这已是一个人所共知,也被评论家认可的事实了。这种现象从巴赫、亨德尔、海顿、莫扎特、贝多芬、韦伯、勃拉姆斯、孟德尔松、瓦格纳、李斯特、罗西尼等人的作曲里,都不难发现。然而有一个与“盗用”、“使用”他人音乐作品截然相反的事例,这也许是音乐史上绝无仅有的。出生在奥地利的弗里茨·克莱斯勒就是一例。他师从小提琴家马萨尔学小提琴,师从作曲家德利布学习作曲;后放弃音乐攻读医学,又转攻艺术,但使他享有世界声誉的是小提琴演奏。这位杰出的技艺娴熟的演奏家经常在音乐会上演奏大音乐家的作品之后,附加演奏一首自己的短小作品,一次他演奏了自己的一首得意之作《维也纳随想曲》。可他却因此遭到了评论家的激烈批评,说他不应当以这样低劣的东西来愚弄听众,这有鱼目混珠之嫌。他为之气馁,感到沮丧,决定在此后的音乐会节目单上再不列上自己的名字,而是把它们说是根据老一代大师作品改编的乐曲。
他就这样改编了诸如维瓦尔第、拉摩、维奥蒂、斯卡拉蒂、兰纳、约翰·斯特劳斯等人的作品,有些音乐家的名字还是他从英文音乐辞典中找出来的。作为音乐会加演的这些小品,像《爱的欢乐》、《爱的痛苦》、《引子和快板》、《美丽的罗丝玛琳》等,它们广受听众喜爱,成为出版商的抢手货,也成为许多小提琴家乐于演出的节目。
但克莱斯勒的这种“改编”(Arrangement)引起美国音乐史学家奥林·唐内斯的注意和好奇。克莱斯勒称,他的小品《前奏和快板》改编自意大利作曲家普尼亚尼(1731—1798)。于是他决心查个究竟,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和无数的音乐书籍,但没有发现一丝《前奏和快板》的痕迹。
但唐内斯并不肯罢休,他径直地去问克莱斯勒。小提琴本人不想多事,可又不能不回答,于是诡辩,包括这部作品在内,他“改编”的音乐是从一家修道院的图书馆发现的。他想去复制它们,但是遭到了拒绝,但最终他还是用高价把它们弄到手。稍后他还对一家美国报纸透露了一些细节,言之凿凿。这座神秘的修道院就位于阿维尼翁附近,那里藏有部手稿,他为它付了整整八千美元。
唐内斯对这样的解释当然不满意,他根本就不相信,普尼亚尼会写出这样的作品,他也不相信,如此优美的作品是根据某一个音乐家的作品改编而成。他确信,它是出自克莱斯勒本人之手。
唐内斯的执着使克莱斯勒到最后只能承认事实确是如此。1935年,在致这位音乐史家的一份详细信中他辩解说,他在他的音乐会上演奏了自己的作品,可受到了报刊的指摘和听众的冷漠对待,但他不能放弃作曲,有一天他为了试试自己作品演出的效果,于是就给自己的曲子冠上了维瓦尔第的名字,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评论家和听众都极力赞赏这首俏丽妩媚的作品,出版家争相出版,小提琴家竞相演奏,事情就这样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当这些小品佳作变得脍炙人口闻名遐迩时,他无法说出真相,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他写道:“环境逼使我三十几年来不得不采取了这种手腕,我把我的名字不断地署在这些作品的下面,我觉得是不合适的,是乏味的。”
奥林·唐内斯在《纽约时报》上公布了克莱斯勒这份自白。这不止是在音乐界,也在广大的观众中引起了激动、惊讶、嘲笑,有的人发出会心的微笑,有的人感到受骗的愤懑;而唐内斯,这位“发现者”,既为自己的执着和成功感到高兴,也为他“发现”的作曲家的作为进行了辩护。他写道:“我们承认,克莱斯勒先生实实在在地欺骗了我们。但是他损害了别人吗?没有,顶多是他稍许地伤害了那些傻瓜们的虚荣心了吧……克莱斯勒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小提琴演奏家,现在也作为一位作曲家得到了公认。”音乐史上这样一个有趣的、也发人深思的佳话就这样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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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勒在美国波士顿登场,这位炫技大师在演奏门德尔松的协奏曲时,E弦突然断裂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就在A弦上把行板拉到结束,然后从乐队首席手中拿过来小提琴出色地奏完终曲。一位评论家对此写道:“他是一个一流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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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勒十三岁身穿短裤登上波士顿的舞台,一位美国评论家写道:“年轻的大师克莱斯勒是一位天才!”当这位年轻的大师在维也纳谋求宫廷歌剧院乐队的一个职位时,评委中的乐队首席阿诺特·罗泽却拒绝了他,理由是:“他无法按乐谱演奏!”当这位被拒绝的人在他的故乡都城维也纳举办他的第一场音乐会时,随后他就在报纸上读到这样的文字:“他玩[1](拉)得不错,但玩杜洛克牌比玩(拉)提琴玩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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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钢琴家伊格纳茨·帕德莱夫斯基是弗里茨·克莱斯勒的好朋友。当他又一次听到克莱斯特的令人入迷的演奏时,他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说:“弗里茨不是一位钢琴家,这是一种怎样的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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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勒喜欢恶作剧,这有时给他自己带来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一次他几乎被押入监狱。那是在阿姆斯特丹,他在音乐厅进行一次排练之后,就到附近的街巷去散步,他看到一家商店挂有典当的招牌。出于纯粹的逗乐,他打开他的提琴盒,取出那把著名的瓜尔内里小提琴,递给店铺里的一个老者,问他愿否买这把小提琴。
那位老者向小提琴瞄上一眼,说道:“请稍等片刻。”随后进入后室,稍倾又返了回来。他把玩小提琴有三分钟之久,显出犹豫不定的神情。突然间店门被扯了开来,进来了两个警察。“请你们抓住这个人,”店主向警察喊道:“他偷了弗里茨·克莱斯勒的瓜尔内里!”
克莱斯莱勒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好极了,真棒,”他喊了起来,“您真是一位识家,我就是克莱斯勒,这是我的提琴!”
“什么?真的?”一个警察嘲弄说,“可遗憾的是我恰巧知道,克莱斯勒先生此刻正在音乐厅进行排练呢。”
“不对!”克莱斯勒反驳说,“排练早已结束了,我只是出来转悠……就是这么回事……”
店主从提琴盒里拿出琴和弓,把它们塞到这个嫌疑犯的手上。“那好吧,”他严厉地说道:“如果您是克莱斯勒,那您就拉点什么吧!”
克莱斯勒把提琴放在颔下,这把瓜尔内里在他的指下发出了优美而纯净的琴音,那是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的开头。“谢谢!”这个典当商店的主人说,“我真的请您原谅。您不是别人,您就是克莱斯勒!”
从此以后克莱斯勒不再那么轻易地玩这类恶作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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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桑要办一场克莱斯勒音乐会,可是听众太多场地太小,于是音乐会被移到一座教堂里,但是教堂代理主持人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许鼓掌。可在第一个节目演出之后,听众就不由自主狂热地鼓起掌来。这时教堂代理主持站了起来,大声要听众安静。克莱斯勒演奏的第二个节目更为令人着迷,尽管事先得到了警告,可掌声却又轰然而起。带头人是谁?就是那位神父本人,克莱斯勒的演奏已使他陷入浑然忘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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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茨·克莱斯勒一天下午与一个朋友散步,途经鱼市,正巧卸下一批鳕鱼。卖家把它们一个挨一个摆放在货摊上,这些鳕鱼瞪着呆痴的眼睛,张着大大的嘴。目睹此景,克莱斯勒一下子抓住朋友的胳膊,喊了起来:“我的主啊,这使我想了起来,今天晚上还有一场音乐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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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克莱斯勒与一个美国香烟商的女儿、美丽的红发少女哈莉特·利斯结为伉俪,他们是在返回美国的轮船上结识和相爱的。在他们逗留伦敦期间,他收到英国王室的一张请帖,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于是克莱斯特遗憾地表示拒绝,称他已与他的妻子有约,而这是不能推迟的。很快他就收到了王室明确的回答:“邀请当然也适用于克莱斯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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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伦敦的一次聚会上,克莱斯勒与萧伯纳相遇,众所周知,萧伯纳性喜幽默,也深恨浮华夸张的言辞。当一个客人走近这位小提琴炫技大师身旁说道:“在您降生时缪斯就把一只小提琴放在您的胳膊上,”萧伯纳随即补充上一句:“把一支弓放在您的腿上。”—克莱斯勒怔然地问道:“为什么?”—肖伯纳回答说:“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可是奥地利的骑兵军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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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不久,克莱斯勒在俄国进行一次巡回演出时得到一位公爵的邀请,在彼得堡宫殿里进行演出。克莱斯勒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在音乐会结束后不管怎样他都必须乘上当晚十点钟的快车前往巴黎。他的条件被接受了。可是当晚的演出被推迟,直到九点客人才到齐。克莱斯勒焦急地提醒大公爵他启程的时间。大公爵神态安详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上面盖有官方印鉴的文件,并给克莱斯勒翻成德语:“快车要等到弗里茨·克莱斯勒的演出结束方可起程。”事情确也是这样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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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勒在爱尔兰首府都柏林听到一个街头艺人拉一首民歌,他喜欢极了,很快就把它记了下来。据此他创作了他的那首《伦敦德里空气》(伦敦德里为爱尔兰的一个海港)。1921年他和夫人受洛里·乔治邀请参加为庆祝国会通过爱尔兰成为一个自由国家在当天举办的一个盛大的音乐活动。克莱斯勒就在首相面前演奏了这首《伦敦德里空气》。随后洛里·乔治面向云集的观众说道:“如果克莱斯勒早在半年前演奏这首乐曲的话,或许我们在六个月前就签订这个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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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克莱斯特勒在美国一个城市举办音乐会,音乐会一结束他必须对观众讲几句话;事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我知道,拉小提琴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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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音乐会之前,克莱斯勒在着装时,一些香水洒到了琴弓上。当他发现琴弓中间部位变得松弛时,他业已站到了演奏台上,并已为一首帕格尼尼的协奏曲定好了音。他不能中断演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略去弓的中间部分,只用弓尖和弓根,整场音乐会就这样成功地结束了。批评家称这是一种“新帕格尼尼风格”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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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勒在一个伊斯兰国家的国王面前演奏。在第一个节目演完之后,这位最高的执政者鼓起掌来。克莱斯勒演奏第二个节目,国王鼓掌声更加响了。这位小提琴演奏家对掌声感到高兴,又要拿起琴弓演奏第三个节目,这时一位宫廷侍者惊恐地靠近艺术家,轻声地说道:“您不要您的脑袋了?难道您没有看见,国王都鼓掌了吗?这是他要您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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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芝加哥的工业巨头举办了一个聚会,他为小提琴演奏家弗里茨·克莱斯勒的出场付三千美元的酬劳。女主人向这位艺术家保证:“当然我明白,只要您在演出后不要混在我的客人中间就行。”
克莱斯勒回应说:“要发生这种情况,那我的报酬只要两千了。”
[1] 德文spielen意为玩、游戏、赌博,与一些乐器搭配有拉、弹、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