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卡尼尼(1 / 1)

托斯卡尼尼:音乐史上最著名的指挥家之一,生于意大利的帕尔马,就读于帕尔马音乐学院,学习大提琴,曾先后在斯卡拉、纽约等地任指挥。后半生住在美国,拒绝为德意法西斯指挥演出,他的指挥风格以条理清晰、脉络分明、节奏明快、生气勃勃著称。

在当地,里约热内卢乐队长莱奥波特·米盖茨享有盛名,他十分敬业,毕生都兢兢业业工作,研读歌剧、乐曲,指挥乐队演出,热烈希望在音乐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走的是一条弯路,命运为他准备的是一个跳板,不是因为他在指挥上的业绩,而是因为他有一次拒绝指挥。这才使他的名字得以流传下来。

1886年春天,米盖茨精心地准备着威尔第的《阿依达》在里约的首次演出;但是来自米兰的意大利歌唱家和乐队却对米盖茨不买账,他们要求一切都要按照米兰的方式。在彩排时歌唱家罗威里(应当感谢此人!)拒绝在米盖茨指挥下演唱,乐队也不愿意演奏。这使米盖茨大为光火,他摔掉指挥棒,拂袖而去,声言,只要这些意大利人还在这里,他就永远不登台!

歌剧院的领导陷入尴尬的境地。米盖茨受到观众的喜爱,有许多追随者,再说票已售光,他应当回来。剧院经理苏帕第、乐队的副首席试图劝他回心转意,但他毫不妥协。到最后苏帕第决定自己登台,可他一登上指挥台,大厅就响起一片喊叫声:“米盖茨!我们要米盖茨!”苏帕第窘态毕露,他离开了指挥台。观众大声喧哗,乐队和演员不知所措。就在这当儿一个大提琴家从乐队中站了起来,此前他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他走向剧院经理,毛遂自荐,此人就是十九岁的阿尔图罗·托斯卡尼尼。此前他从没有指挥过乐队,遑论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歌剧演出。剧院领导为处境所逼,也为这位年轻人的果敢所感动,就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登上了指挥台上,用毫无畏惧的目光扫向喧闹的观众,拿起指挥棒,用一种独特的迅速动作合上他面前的乐谱。观众注意到了,感到惊愕,有些人还笑了起来。但随即他们静了下来,灯光这时变暗。托斯卡尼尼发出了开始的信号。

在这个晚上,掌声一再热烈地响起,到结束时观众用雷鸣般的欢呼向这位年轻的指挥家致敬,这种场面在里约热内卢绝无仅有。

托斯卡尼尼就这样第一次登上指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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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托斯卡尼尼来说,指挥是对上帝的一种礼拜,一种完全的和无止境的献身。他对一个不合格的、吹小号的乐师说的一段话极形象地表达了他的这种观点:“上帝在天上告诉我,音乐该如何演奏,而您呢?您却妨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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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对那些名角也经常发脾气,用他自己的特有方式。有名气的女歌唱家热拉尔汀·发拉尔在一次排练中将一个经过句唱得不完美。托斯卡尼尼毫不客气地对她大声叱责。“大师,您要顾及我毕竟是一个明星呀。”发拉尔表示抗议。“对我说来一个明星就是一只鸟,”托斯卡尼尼粗暴地回答,“请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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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在一次为他举行的宴会上说道:“自从我开始我的指挥生涯以来,我一直记住黑尔梅斯伯格(1828—1893)的话:永远把总谱放在脑袋里,而不是把脑袋放在总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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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在美国进行一场巡回演出,途经一个中等城市。在演出前夕,第一双簧管乐师沮丧地对托斯卡尼尼说,他的乐器出毛病了,一个高音吹不出来。大师思考了片刻,笑着回答说:“您放心吧,我亲爱的先生,在整场音乐会我不会让这个高音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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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的记忆力是惊人的,人们把它称为伟大的音乐现象之一。在他六十五年的指挥生涯中,从没有一次在演出时用过总谱。在近一万场的歌剧、音乐会和广播中他全凭记忆指挥演出。

当他还是帕尔玛音乐学院学生时,他的老师乔斯托·达西听到一些关于这个年轻人的记忆力的令人无法置信的故事。有一天,他把他叫到跟前说道:“显示一下,年轻人,你有多大的本事。让我看看你的花招。”

“花招?”托斯卡尼尼迟疑地望着老师。“我能有几张谱纸吗?二十张或二十四张就够了。”随后他坐在教室里自己的书桌旁,瞬间就写出了《罗恩格林》的前奏曲,不借任何外部帮助,毫无差错,极为准确。

有一次,当他在一个乐队里演奏大提琴时,指挥注意到,他的乐谱架上的总谱没有翻开;于是就格外注意他是否有错。一个错都没发现,托斯卡尼尼太熟谙他的角色了。

托斯卡尼尼每天的睡眠从未超过四小时,其余时间都在仔细研读总谱,不放过任何地方。即使是看来最无关紧要的有关速度和音的模进的细枝末节,一个最容易忽略的弱或渐强的符号,他都熟记在心里。

还在他走上指挥台进行一部新作品的排练之前,它早就在脑海里成形,被塑造。他为它的**做了准备,对每一个细部都做了恰如其分的安排。这种传奇性的谜一般的秘密何在?没有人比大师本人说得更透彻了。有一次他被问及:“您告诉我们,您怎么可能把成百上千的总谱都记得那么准确无误?”

托斯卡尼尼简洁地回答说:“我学习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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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十三岁时,托斯卡尼尼在纽约与纽约爱乐乐团签了一份为期十年的合同。他的火爆脾气令人害怕,一个错误的音就会使他发疯,对犯错的乐师破口大骂,长达几分钟之久。他把他的怀表摔到地上,用脚蹬踏,直到它“粉身碎骨”。他把谱架上的珍贵的乐谱毫不顾惜地一页一页地撕成碎片。用双脚踩坏他的琴架,那是为了他特别用铁做成的,可他依旧把加固它用的螺丝踩得松动,然后把它拆开,从指挥台上抛了下来。—随后他离开那些目瞪口呆的乐师,把自己关到休息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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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与著名的美国广播交响乐团进行排练,独奏者是杰出的大提琴家格莱戈里·比亚提戈尔斯基。在休息时间,指挥家走向比亚提戈尔斯基,责备他说:“您拉得不好!”这位演奏家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批评不知所措,都找不出话来回答。托斯卡尼尼皱起眉头,不满意地直视面前的这位独奏家。此人个头高大,托斯卡尼尼矮小,形成有趣的反差。这时指挥大师加重了语气又重复说道:“您拉得根本不好。”当比亚提戈尔斯基费力地镇静下来时,他听到指挥家中最出色的大师在咒骂:“您拉得不好,我指挥得不好,但那些后面的人,”他用手指着陷入茫然的乐队,“它根本就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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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托斯卡尼尼应布宜诺斯艾利斯剧院之请,指挥一系列客座演出,经理为使剧院常任指挥埃利希·克莱伯(1890—1956)释然而大伤脑筋。但克莱伯毫不为此事心存芥蒂,他只是说:“我要求的就是每一场音乐会给我两张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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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托斯卡尼尼指挥演出了威尔第《法尔斯塔夫》,一天早晨威尔第在报纸上读到一篇对这部歌剧演出进行猛烈批评的文章。他问自己的朋友、词作家阿里戈·鲍伊托:“真的那么糟糕吗?”“根本不是,”鲍伊托回答说,“这次演出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为精彩,更为辉煌。”这时威尔第坐下来,给托斯卡尼尼写了封感谢信,并附上一张签名的照片。这是这位作曲大师的唯一一张艺术照,在托斯卡尼尼这次旅行演出期间,他把它一直留在身边。托斯卡尼尼对他乐于指挥演出的作品都是极为敬重的,对那些知名的作曲家是这样,对乐坛上的新秀也是如此。一次音乐会上在托斯卡尼尼指挥演出萨姆埃尔·巴伯(1910—1921)《随笔交响曲》之后,时年三十岁的年轻作曲家毕恭毕敬地踏入托斯卡尼尼休息室,向他表示感谢。可七十五岁的指挥大师却显得局促和窘迫。“您听我说,巴伯,”他说,“我感到极为愧疚,但您知道,昨天我整天都在试图与您联系。您知道,我在没有得到您的允许之前是不应当这样做的,可是我却为第二小号加了一个突强(Sf orzando)的音符,我希望您能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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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弹奏钢琴排练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四重唱时,一个女歌唱家变得越来越神经质,错误一个接着一个。他的情绪温和,显得十分宽容;他一再地重复这一段乐曲,不断地安慰、鼓励这个走背运的女歌唱家,但是这位女士却一再地失败。到最后托斯卡尼尼把钢琴合上,喊道:“活见鬼了!就这样他们还要说我是个急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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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拉歌剧院的一位长号演奏员在一次火急的排练中被托斯卡尼尼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把所能用上的词都用上了,最后他对这个倒霉的家伙吼道:“您是全意大利最坏的乐师,我的先生。您是音乐中的一个危险,我的先生。我永远不想见到您了,我的先生!”事后,这个乐师到托斯卡尼尼的住处来见他。在这期间托斯卡尼尼平静下来,并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后悔;他已经准备进行道歉了。可这位乐师却对他说的:“大师,我知道,我那天上午表现得不好,您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完全正确的,大师,请您再不要对我说‘我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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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托斯卡尼尼要在自己家里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他坐在火炉旁的一张靠背椅上,手拿一本书,惬意地来回拨动身边的收音机的旋钮。突然他听到从收音机播出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不错,”他在想,“真的不错;库泽维茨基不可能,也许是瓦尔特?不,这对他来说太过于热情……克莱伯?……罗德钦斯基?……蒙特?[1]见鬼了,究竟是谁?”乐曲结束了,托斯卡尼尼细心倾听播音员的声音:“你们刚才听到的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NBC交响乐团演奏,指挥阿尔图洛·托斯卡尼尼。这是一次唱片录制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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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托斯卡尼尼又一次打开了收音机,听到的是贝多芬《田园交响曲》,这是一次很失败的演出。大师极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地乏味,绝对不会是自己的一次录音播出,他一直听到结束,在等待播音员的声音。终于他听到:“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刚才听到的是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的播出,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奏,指挥是……”托斯卡尼尼愤怒地关上了收音机,发出了像是呕吐般的声音:“那个大提琴乐师!”[2]

托斯卡尼尼为美国纽约NBC制作一个星期六节目,索要的报酬是每小时4000美元,这在当时的一流指挥家中也是最高的了;可他在拜罗伊特节庆剧院指挥瓦格纳作品的演出时却分文不取,他说:“我永远不会拿这笔钱,这好像是我从瓦格纳本人那里拿钱似的。”

还有一个事例也证明了这位指挥的慷慨。当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陷入财政窘境时,他把他的一笔不菲的酬劳匿名相赠以使其渡过难关。他曾在这座著名的歌剧院担任指挥,并以此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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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1934年7月,托斯卡尼尼在维也纳指挥一场纪念演出(奥地利首相陶尔斐斯不久前被奥地利纳粹杀害),节目是威尔第的《安魂曲》。在排练中间,一个唱女高音的女人却横生枝节,耍大牌,拒绝接受托斯卡尼尼的建议,她说:“您不要忘记,我是一个明星!”

“尊敬的夫人,”大师回答说,“我只尊重天上的星星!”随后他转向音乐会的组织者,以粗暴的和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换一个女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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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世纪末直到20世纪上半叶,是托斯卡尼尼由声名鹊起到如日中天的时期。萧伯纳在描述他的性格时,用了三个形容词:在与音乐相关的事情上他稳重,作为一位艺术家他为人诚实,在工作时他勤奋。许多同时代的音乐家都以他指挥演出自己的作品为荣,许多同时代的指挥家都把他尊为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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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托斯卡尼尼在纽约NBC电台完成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第一次排练,结束后所有的歌唱家和乐团的全体乐师都不由自主地爆发出异乎寻常的热情,疯狂般向大师欢呼。但他跺着脚,来回挥动手中的指挥棒:“不,不,不!”他喊道,“不是我,是贝多芬!是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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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场音乐会上,墨索里尼要求托斯卡尼尼指挥演唱意大利法西斯国歌。这位指挥大师把指挥棒扔到墨索里尼的脚下,说道:“您面前的是一位指挥家,而不是一个鼓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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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被问及,为什么不让他的孩子学音乐。大师回答说:“在我一生中我不得不听那些半调子音乐家太多了。愿上天保佑我,不要在我的家里也出现这一类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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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的一个女崇拜者在一次音乐会后对白发苍苍的大师说:“大师,您刚才证明了,您有一颗二十岁人的心。”“夫人,”托斯卡尼尼说,“这大概是因为我从那时候起就没有用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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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在他八十五岁寿辰时收到来自世界各地许多祝贺信。他让人印上千封回信:“在我生日收到的所有祝贺信中,您的那一封使我感到最大的愉快。托斯卡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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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对神童没有什么好感。小提琴家阿道夫·布什经过两年的努力,才把他最年轻的学生叶胡迪·梅纽因带到大师面前。梅纽因并不知道托斯卡尼尼就在音乐大厅里,这个少年在演奏之后,感到有人拥抱他。他转身,望着这位伟大指挥炯炯发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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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是第一个指挥时完全靠记忆的人,因为他是高度的近视,自然也带副眼镜,他的许多同行也效仿他。克莱姆佩勒有一次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人太虚荣了,还戴副眼镜,我们其他人现在却要因此咽下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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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成功指挥一位过世的著名音乐家的作品之后,人们庄重地给托斯卡尼尼送上一个花冠。他面带微笑拒绝说:“这种东西该送给主要演员或者死者,而我两者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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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与一个女歌唱家进行排练,可她怎么都无法唱好。这位杰出的指挥无数次地打断她,无数次更正她。女歌唱家失去了耐心,她神经质般地叫了起来:“或许您真的不知道吧,我不是一个新手,而是一位世界闻名的一流女歌唱家!”

托斯卡尼尼尖刻地回应:“您完全可以安静下来,我答应您,这个秘密我们俩永远都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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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在著名男高音卡鲁索举办的慈善音乐会上坐在一位喜爱歌剧的金融大亨身边。令他感到十分厌恶的是此人总是跟着卡鲁索的歌唱旋律一道哼哼。于是他示威似地把自己的两个耳朵捂住。

“您怎么啦?”这位金融大亨问道。

“啊,”托斯卡尼尼叹了口气,“我很恼火,因为这个卡鲁索老是妨碍我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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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斯卡尼尼是一个情绪化的人,每当他发起火来,众人都心惊肉跳。一次排练时,一位女主角不愿意全力以赴,因为她晚间在歌剧院还有一场演出。托斯卡尼尼见状一言不发,把他谱架的一杯水泼到这个敢于违抗他的女人身上,并要求立即撤掉她,换另一个女歌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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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时,一位北欧的男低音强烈地反对托斯卡尼尼的一些做法,于是这位著名指挥家不容反驳地“立即要求换另一位男低音!”……有趣的是,这位北欧男低音后来成为斯德哥尔摩歌剧院的领导,他似乎从托斯卡尼尼那里全盘接受了那一套独断专行的习气。他在与女歌唱家签订合同时,不仅要考查她们的专业,而且还要准确地量她们的腰围。在合同期限间,她们的腰围要是多了几厘米,那合同便告无效!

[1] 提到的均为当时有名的指挥家。

[2] 托斯卡尼尼曾是一位大提琴演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