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波兰作曲家、钢琴演奏家,从1813年定居巴黎。他创作的乐曲全系钢琴作品,有协奏曲、叙事曲、舞曲、圆舞曲、夜曲、船歌等;他的演奏风格细腻、抒情,富于独创性。
肖邦孩提时,每当音乐响起来时,他就啼哭不已。六岁时,他的姐姐已经教不了他了。十六岁时他成了华沙音乐学院的明星,二十岁时他已经享誉维也纳和巴黎。在那里他邂逅了他的伟大对手弗朗茨·李斯特,与这位伟大的竞争者结为朋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时而紧张时而和缓,毕生都是如此。有时肖邦对李斯特的演奏进行滑稽的模仿,而李斯特也以滑稽地模仿肖邦的演奏作为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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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在返归华沙的路上,经过一个偏僻小镇的驿站,由于无法换上驿马,旅行不得不中断。在候客厅里有架钢琴,为了打发时间肖邦坐在钢琴前即兴地弹了起来。很快就在这个年轻的钢琴家四周,同车的旅伴,还有驿站长的一家都围了过来。当新的驿马已经被换好时,他们还是不让他停。到最后,高大的、强壮的驿站长把消瘦的肖邦捧在胳膊上,在欢呼声中把他抱进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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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把巴黎视作他的第二故乡,那时他二十二岁。他异常兴奋,1831年12月12日,在致沃伊捷霍夫斯基的信中写道:“巴黎是你所要的一切。你可以在这里寻欢作乐,苦闷无聊,也可以大哭大笑,做你想做一切……从来都在走自己的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像巴黎那样,有这么多的钢琴家,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比这儿更多的蠢驴和更多的炫技演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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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心绪不佳时,肖邦也不得不经常给人弹奏点什么。一个暴发户,从前是鞋匠,赚了不少钱,他要求肖邦:“您根本不需弹多长时间,我亲爱的,弹个La-La-La就足够了。这样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肖邦找到了个复仇的机会。他在一个自己精选出来的小圈子里请这个从前的鞋匠吃饭。饭后肖邦递给他一把锤子、针和用来做鞋底的皮子,还有一只旧鞋,然后说道:“您不想展示一下您的才能吗?您不必把整只鞋都换个底。就嘭嘭捶几下就足够了。这样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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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和肖邦喜欢在巴黎的沙龙里一道给波兰女公爵普拉特演奏乐曲。时而忠厚正直的法兰克福钢琴家费迪南·黑勒也参加进来。有一次一个客人问女公爵,她对这三个人是怎样看的,她笑着回答说:“我会把黑勒当作家中的朋友,把肖邦当作丈夫,把李斯特当作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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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钢琴家约翰·费尔德称肖邦是一个“病中的天才”,当柏辽兹听到肖邦死时说道:“从根本上说,他已死多时了。”肖邦的女友乔治·桑在他死后写道:“他让他的乐器讲的是没有边界的语言,他经常轻易地用十行字就创作出无法企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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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肖邦去拜访乔治·桑。当他踏入客厅,正要拥抱和吻他的女友时,她宠爱的那条小狗却像疯了似的在房间转个不停,一直试图去咬住自己的尾巴。肖邦笑了起来,他停下脚步,思索片刻,随即坐到钢琴前,开始用四分之三拍弹出了一个主题,急迫的八分音符围绕着一个降A大调扩展开来,他要以此来描述小狗的嬉戏;他毫无察觉地过渡到一个华尔兹的旋律,是那么富有魅力,充满渴望,而又是那么明亮和轻松……随后又回到急迫的八分音符的经过句。
当他稍许松了口气结束演奏时,面露微笑望着他的情人。他找到一段不朽的旋律,这就是著名的降D大调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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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6年秋末的一天,肖邦受邀与黑勒一道去法兰西饭店参加聚会。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邂逅乔治·桑,当时她与她的两个女儿在场,可她们都没有身着裙子,而是不恰当地穿着裤子。在离开饭店时他对黑勒说:“这个桑怎么这样不招人待见,难道她还是一个女人吗?我几乎对她表示怀疑……”
而乔治·桑在谈到他对肖邦的印象时,对在场的一位女友耳语:“这位肖邦先生是一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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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人们聚集在沙龙里,李斯特演奏了肖邦的一首夜曲,但在演奏中他加上了一些装饰音。那时肖邦生了一场病,刚康复。他那柔和和聪慧的面庞还有些病容。在李斯特演奏中间他显得不安起来,终于他按捺不住了,对李斯特说:“我求您,亲爱的朋友,蒙您善意演奏我的作品,但请您按谱弹奏,若不您就弹点别的。”—“那您自己弹吧,”李斯特悻悻然回答说,他从琴旁站了起来。“很愿意,”肖邦说。在这一瞬间一只飞蛾扑到灯上,灯熄灭了。有人要再点亮灯,可肖邦喊道:“不要,正相反,把所有灯都灭掉;有月光就足够了。”
他开始即兴演奏,几乎弹了一个小时。怎么说呢?简直没法描述,因为肖邦用他魔术师般的手所激起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当他离开钢琴时,听众的眼睛里都饱含泪水;李斯特也被深深地感动了,他拥抱着肖邦,说道:“我的朋友,您是对的。充溢这样精神的作品,像您的这样,那是不该触犯的,任何一种随意的改动带来的都不会只是损害。您是一位令人尊重的诗人!”—“噢,不是这样,”肖邦愉快地回答说,“我们中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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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朋友们在同一个地方(乔治·桑在贝里的乡里别墅)、同一个时刻聚会。李斯特请肖邦弹琴,并让人把所有的灯都灭掉,把所有的窗帘拉上。当肖邦要坐到钢琴旁时,李斯特附在肖邦身边耳语几句,随之坐到肖邦的位置上。然后他弹奏起肖邦在上次弹过的乐曲,听众再度十分着迷。李斯特弹完之后,燃起钢琴上的灯,随之引起了一片惊讶之声。
“您有什么可说的?”李斯特问他的竞争对手。
“我说每一个人都会说的,我也相信这是肖邦弹的。”
“您看,”这位出色的演奏家站了起来并说道,“李斯特,若是他想成为肖邦,那他是能做到的;但肖邦能不能成为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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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请一位记者为一家报纸写一篇谈他的一次公开音乐会的文章,可李斯特却把这项任务要了过去。于是这位记者立即到肖邦那儿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若是您自己来做这件事就好了。”他温和地回答说。
“您在开玩笑,我亲爱的肖邦。一篇李斯特的文章!这是一种巨大的幸运,对您和对公众都是如此。您放心好了,他对您的才能会大加赞扬的。我保证,他以此为您建造了一个美丽的王国。”
“是的,”肖邦微微一笑,“一个美丽的王国,但只是他自己帝国疆界内的王国。”但这并不妨碍肖邦在自己的钢琴上摆放了一幅李斯特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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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让肖邦从钢琴旁走开,有一个最可靠的办法:请他弹奏《葬礼进行曲》。这首乐曲是他在听到波兰发生的可怕事件之后写成的,他从不拒绝演奏这支乐曲,但每当他弹完了这首曲子,他总是拿起帽子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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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桑有一只小狗,它习惯于转着圈子去咬自己的尾巴。一天晚上,这个小动物又在玩这个把戏,她对肖邦说:“我若是有您的才能的话,我就会为这只狗写一首钢琴小品。”肖邦立即走到钢琴旁,即兴用降D大调弹奏出一支美妙的华尔兹,这就是后来用“小狗华尔兹”命名的乐曲,作曲第6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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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在参加一次宴会时被要求弹点什么,于是他弹奏了一首只有十六个节拍的短曲子,随后就站了起来。“大师,只有这么一点点的一个曲子?”女主人喊了起来。“尊敬的夫人,”心情不佳的肖邦回答说,“我确实也只吃了这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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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肖邦病重的那些日子里,有一次他对他最好的朋友和他最亲密的音乐同行说:“你们弹些令我怀念的东西,这样我会在那一边听到的。”当时法国大提琴家奥古斯特-约瑟夫在场,他是肖邦的好友,肖邦曾为他谱写了一首大提琴奏鸣曲。他回答肖邦说:“好的,我们演奏您作的奏鸣曲。”
“噢,请不要,不要我的音乐,请弹真正好的音乐,如莫扎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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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齐姆是肖邦的一个崇拜者,他要送给大师一架钢琴。为了给肖邦一个惊喜,他把钢琴摆放在客厅,并安排了一个聚会,邀请了一些客人,其中有波里格纳克公爵、画家里卡尔德等人。肖邦向来是不大准时的,直到聚会要结束,他才出现,神情沮丧,心绪抑郁,这是因为他与乔治·桑吵架。为使肖邦情绪好转,波里格纳克把齐姆摆放在画室的一副髅骷拿下来,恶作剧般地安放到这架新钢琴旁,并让骷髅的双手触到琴键。这时其他人熄灭了灯光,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突然间从黑暗中响起了三个低沉的音,这是里卡尔德开玩笑地用脚敲响他坐的那只空箱子发出来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可肖邦依然严肃如故。他把盖在钢琴上那块护布围在自己身上。突然间他冲向钢琴,从凳上扯开那副骷髅,坐了下来,随之响起了音乐,那是刚才空箱子发出声音的和弦,一种痛苦的、无望的诉说。……
演奏来得突然,中断也来得突然。肖邦已昏倒在地毯上,朋友们匆忙把他抬起来。几个月之后,肖邦第一次公开演出了他的B小调奏鸣曲。在他开始演奏第三乐章时,令在场的齐姆等人惊奇的是,它的主题正是那个晚上他即兴弹出来的。这首B小调奏鸣曲包括进行曲,即《葬礼进行曲》。就在1849年10月30日安葬肖邦的那一天,奏响的就是这首《葬礼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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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9年秋,久受病魔折磨的肖邦终于卧床不起了。到10月初,他已意识到自己进入弥留状态。肺痨使他咳嗽不止,痛苦加剧。临终前,他用铅笔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这种咳嗽会令我窒息,我恳求你们,把我的身体打开,这样我就不会活活地被埋葬。”在10月16日,当神父走到他病床前按照教堂规定的仪式念祷告文时,在这之前就表示不接受圣礼的肖邦陷入沉默,他的胸部**般动个不停,他还在与死亡搏斗。就在这个晚上有两个医生来到他的床边。一个医生把蜡烛端到他的面前,注意到肖邦的各种器官已开始衰竭。可医生仍然问他是不是感到痛苦,人们清晰地听到肖邦的回答:“很痛!”
这是肖邦说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一声深深的呻吟,他永远闭上了双眼。巴黎的钟声就在这个时刻响了起来:1849年10月17日凌晨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