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英雄”的生涯——理查·施特劳斯(1 / 1)

理查·施特劳斯

尽管马勒采用了许多标题性甚至歌剧的因素,但他基本上是奉行着古典主义思想,他认为交响曲是分作若干乐章的一部作品,其形式主要决定于音乐建筑学原则,音乐以外的因素被认为是次要的。理查·施特劳斯则相反,他在青年时代略作试验后便立即加入比较激进的浪漫主义交响诗行列,主要奉李斯特和柏辽兹为楷模。

理查·施特劳斯的父亲曾是巴伐利亚宫廷乐队的首席圆号手,虽然参加演出过多部瓦格纳的歌剧,并深受作曲家赞许,但是他的音乐趣味非常保守,信奉的音乐上帝是莫扎特和贝多芬这样的古典大师,对瓦格纳却敬而远之。施特劳斯4岁起随母亲学习钢琴,6岁时又学习小提琴,11岁起跟随宫廷乐队助理指挥麦耶尔学习作曲。

对理查·施特劳斯有提携之功的汉斯·冯·彪罗

然而,进入路德维希中学读书的施特劳斯还是没能躲过瓦格纳艺术的侵袭,当他观看了《唐豪瑟》、《齐格弗里德》和《罗恩格林》的演出并阅读了《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总谱之后,便无法抵御地“迈进了这魔法世界”。17岁的时候,施特劳斯的D小调交响曲在著名指挥家赫尔曼·莱维的指挥下公演,3年以后他的另一部交响曲又在美国上演,这些作品都是按照古典的形式写作的。1884年,施特劳斯在柏林结识指挥家、钢琴家彪罗,后者对他的一些作品评价甚高,称其为“迄今为止,勃拉姆斯之后最具个性的作曲家”。彪罗还特意委托施特劳斯谱写了降B大调组曲,由他指挥在麦宁根首演。1885年,彪罗离开麦宁根乐团,由施特劳斯继任指挥职务。在麦宁根宫廷乐队工作期间,施特劳斯和乐队第一小提琴、诗人亚历山大·里特尔结下深厚友谊。后者是瓦格纳的亲戚和崇拜者,他劝施特劳斯摆脱早年保守的创作风格,鼓励他谱写表现诗情画意和哲学思想的交响诗,并向他介绍了叔本华的著作和柏辽兹、李斯特、瓦格纳的音乐。在里特尔的影响下,施特劳斯从追随勃拉姆斯改为追随李斯特和瓦格纳,从此走上创作标题交响音乐的道路。

指挥家理查·施特劳斯

施特劳斯的9首交响诗作于1887至1915年之间,它们虽然使用了各种不同的形式和主题,音乐的内涵却是同样的充实、流畅、细腻和令人激动。

《唐璜》是根据奥地利诗人莱瑙的同名诗剧而作,作为作曲家第一部成熟之作同时也是第一部真正意义的“交响诗”,管弦乐配器光彩夺目,旋律发展急速,是活力充沛、风景如画的音乐。乐曲采用的是省略了再现部的奏鸣曲式,引子是一段灿烂的极快板,预示主人公幻想的破灭,也有分析说这是“欢乐的风暴”。第一主题的旋律直线上升,表现唐璜的冒险以及向妇女献殷勤的性格。第二主题更为热情,这是唐璜追求一位夫人时的急不可耐。第三主题是女性化的旋律,也有分析说代表了唐璜性格中善良温柔的一面。这首乐曲与其说是一首“音诗”,不如说是一幅唐璜的“肖像画”,每一个侧面、每一个笔触都尽情挥洒了作曲家驾驭管弦乐色彩的才华。

根据莎士比亚的戏剧而写的《麦克白》色调阴沉、严酷,带有明显的李斯特的特征。乐曲采用奏鸣曲式,第一主题即麦克白主题,由一段进行曲和一段飞跃而锋利的旋律组成,以暗示麦克白英勇而残忍的双重性格;第二主题即麦克白夫人主题,精巧而流畅,并显示出果敢的强悍之气。两个主题的胶着、发展、再现,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主人公性格的演化及戏剧的流向。

1889年创作的《死与净化》标志着作曲家在思想深度及结构把握方面的长足进步,也是作曲家少有的感人肺腑之作。它的标题同19世纪许多交响曲和歌剧的标题相似,都是讲灵魂通过苦难而进入圆满。这是一个普遍的哲理性标题,虽然施特劳斯后来承认当时他心中曾有过一些描绘性的细节,这些细节在作品完成后由里特尔加以发挥并写成了诗,常常置于总谱之首。作品描写了一个追求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的病人在垂危弥留之际产生的各种幻觉,结构上采用的是含有引子和结尾的自由的奏鸣曲式。全曲根据标题可以分作4个部分:(1)慢板:入睡、患病、遐想;(2)激动不安地:高烧、垂死的挣扎;(3)不太活泼地:梦境、童年回忆、气绝;(4)中板:精华。

《梯尔·欧伦施皮格尔的恶作剧》取材于德国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作曲家将主人公的奇遇以两个主题展开,它们又不断地变换性格。乐曲从小提琴明朗宁静的旋律开始,好像在叙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专爱搞恶作剧的人……”速度加快后,圆号在小提琴的震音上吹出梯尔的主题,虽然曲调幽默滑稽,但略带哀愁感。接着便是单簧管奏出的第二主题,同样是代表梯尔的旋律,但却是快乐的“为非作歹的妖怪”。梯尔开始四处寻找刺激,他突然骑着马冲进集市,将货摊撞倒,妇女和儿童惊叫着奔逃。在人群的混乱之中,他急速逃去,然后躲在暗处偷窥他恶作剧的成果。梯尔又穿起了牧师的服装,召集群众,大模大样地谈论道德问题,木管和中提琴奏出民谣风格但又带有一点庄严气氛的主题。不久,单簧管和小提琴又先后奏出恶作剧的动机,梯尔的内心深处不免产生了一丝凄凉的语感和不安。圆号、小号和小提琴将这种心境描绘出来,独奏小提琴似乎要打消这种预感,又奏出恶作剧的动机,转由单簧管奏出完整主题时已是明朗愉快的旋律了。“冒充骑士的梯尔开始恭恭敬敬地向美丽的小姐大献殷勤”,他看来动了真情,居然一本正经地向她求爱。圆号和大提琴表情丰富地奏出了爱情的主题。然而可怜的梯尔被严厉地拒绝了,爱情主题和梯尔主题交织在一起变成恼羞成怒的旋律,对这个世界感觉索然无味的梯尔开始“发誓要对全人类进行报复了”。恶作剧的主题被加上铜管以庄严的气势简洁有力地奏出。梯尔的报复首先指向卫道的学者,学者的动机用单簧管和大管表示,有着刻板的威严。梯尔开始胡说八道,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复杂问题(圆号奏出梯尔主题的变形),于是一场胡扯争辩的论战开始了(木管以规规矩矩的节奏絮絮叨叨地奏出)。梯尔实在不耐烦了,他哼着歌曲离开他们(弦乐奏出轻松的进行曲旋律),正准备继续享受快乐的生活,开始新的恶作剧。鼓声敲响了,梯尔被逮捕并接受判决。加入大号的管弦乐奏出严肃的审判动机,梯尔却以嘲弄的口哨予以回应。铜管和木管呈现强有力的死亡动机,梯尔在恐惧中走上绞刑台。这时乐曲又回到开头的旋律,这是告诉人们梯尔怎么能这样死去呢?他的幽默和恶作剧今天还在继续。他虽然讨厌,却是个真正快乐的家伙。所以音乐在赞叹般的全乐队奏出的梯尔主题的强大音响中辉煌地结束。

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完成于1896年,虽然灵感来自于尼采的同名著作,但作曲家并非企图用音乐表达尼采哲学体系的内涵,他只是希望把某些精彩段落的诗意通过音乐描绘出来。作曲家在这首篇幅较大的交响诗中运用了复杂的主导动机体系以及多调式的效果,而且乐队的编制特别庞大,还动用了管风琴。全曲可以分4个段落:(1)日出,意志超人查拉图斯特拉走向尘世,世人的憧憬、快乐和热情,超人意志的暂时胜利;(2)关于科学的思考,是一段学院式的赋格曲,主体的巧妙处理一再表明科学是无益的事物;(3)相当于奏鸣曲式中的再现部,第一段中的主题相继改变方式再现出来;(4)相当于第二个发展部,同时是全曲的结尾。从题为“舞蹈之歌”的酒神般的音乐开始,表示超人的快乐。经过“夜之歌”进入神秘的“夜晚的漫游者之歌”,最后以多调性的方式告终,表示相互对立的自然与精神不可能取得永久性解决。

在《英雄的生涯》之前,施特劳斯通过《堂吉诃德》塑造了另外一类英雄形象,根据塞万提斯同名小说创作的交响诗被作曲家称作“骑士性格主题的幻想变奏曲”。这是一出成人喜剧,用变奏原则写骑士堂吉诃德和侍从桑丘·潘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二人的性格是由一次次挫折塑造成的,这里已不再是一个轻松玩笑的世界,而是一个人格分裂的双重含义的世界。辛辣的幽默和聪明,不是靠感性地描写真情实事,而是靠乐思进行理性游戏。

讽刺《英雄的生涯》的漫画

1898年,施特劳斯34岁,正当盛年,志得意满。他以大型交响诗《英雄的生涯》为自己树碑立传,主要用意是对批评他的人进行回击,他一边用一段段刺耳的声音作评论家的漫画,一边引录早期的作品主题来讴歌自己的业绩和胜利。这是全曲中最令人厌恶的段落,也是我至今都不喜欢这部作品的主要原因。

《家庭交响曲》同样也有自传性主题的处理,在豪迈的男子气概与娇媚的妇女形象之外,还有孩子的画面。与《英雄的生涯》不同,它的田园风味多于史诗性,是一幅巨笔挥洒的作曲家家庭生活的图画。

1915年写成的《阿尔卑斯山交响曲》就其实质来说仍是一部标题**响诗。它的风格比以前作品朴素,变音也不那么多。它把在阿尔卑斯山登山的各种场景像电影一样作写实性的描述,可谓“一听了然”,所以该曲问世之后便被有的指挥家讥讽为“电影音乐”。不过必须看到,施特劳斯在描摹生动场景的同时,还致力于表现深藏在画面背后的情感,这就是漫游者的内在世界以及对崇高境界的憧憬和向往。从这个意义上讲,《阿尔卑斯山交响曲》正代表了施特劳斯的音乐正趋于人性化和理想化。

克莱门斯·克劳斯与理查·施特劳斯

施特劳斯最后一部交响诗是为23件独奏弦乐器而写的《变容》,表达了作曲家对毁于战火的德国的痛悼,作品引用了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的葬礼主题并加以发展。

进入20世纪以后,施特劳斯的创作重心转到了歌剧方面,其最有艺术价值的作品有《莎乐美》、《埃莱克特拉》、《玫瑰骑士》、《阿里亚德涅在拿索斯岛》、《随想曲》和《无影女人》。1949年,施特劳斯在巴伐利亚的加米施去世。他最后的作品是必将千古传唱的《四首最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