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六声部卡农》的巴赫
1685年3月21日,巴赫诞生于图林根地区的埃森纳赫。对于路德派教徒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圣地,在这个城市近郊有一座建于11世纪的著名城堡——瓦尔特堡,16世纪时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曾在这里将《圣经》译成德文,而闵采尔领导的农民起义也同样发生在这个地区。作为路德新教的故乡,当地人们对宗教的感情特别深厚,这似乎也可以作为巴赫终生信仰路德的精神、热心遵从路德教派礼仪的缘由。
在图林根地区,巴赫的家族就是音乐家的同义语。在过去的200年里,他们一直在音乐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魏玛、在埃森纳赫、在埃尔弗特,许许多多的“巴赫”担任着宫廷乐长、教堂乐长、管风琴师和乐师,一个“巴赫”死了,立刻会有另一个“巴赫”来接替他。巴赫自幼便跟父亲学习小提琴,10岁时父亲去世,又转而向哥哥学管风琴和古钢琴。在此期间,他在月光下偷着抄写了大量的弗罗贝格尔、布克斯特胡德和帕赫贝尔的乐谱,以至于使视力受到损害。15岁的时候,巴赫加入了吕内堡教堂的唱诗班,这个唱诗班藏有极丰富的乐谱手稿和印刷品,包括175位作曲家的各类作品共1100首之多,其中甚至有巴赫家族的作品。在乐监的管理下,巴赫能够尽量利用这些曲目,从而熟悉了16至17世纪的众赞歌作品,这对他未来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唱诗班的活动因夏季来临而有所减少时,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向一些大师学习。他先后向著名的管风琴师莱维和伯姆学习,后来又曾徒步一整天去离吕内堡30英里的汉堡,聆听另一位管风琴大师莱因肯的演奏。在一个假期,他又步行60英里,到策勒去听那里的宫廷乐队演奏法国风格的音乐,尤其是库普兰的音乐。
在月光下偷抄乐谱的巴赫
1703年,巴赫结束了在吕内堡的学习,到魏玛担任宫廷乐队的小提琴师,4个月后又谋得阿恩施塔特的管风琴师的职位。从这时起,巴赫开始作曲。他一直不能忘记少年时即崇敬的前辈作曲家和管风琴家布克斯特胡德,为了能向他学习,也许还可以接他的班,巴赫请了4个星期的假,步行200多英里去吕贝克亲耳聆听这位年已七旬的老人的演奏。这次旅行对巴赫的一生是有决定意义的,他被老人的智慧、**、知识和想象力征服了,不由得如醉如痴,流连忘返,不知不觉4个月过去了。因为超假3个月,他受到教会当局的严厉训斥,同时还就他在“伴奏圣咏时加入一些令人惊奇的变奏和不相干的装饰音,而忽视了旋律,使会众感到困惑不解”的问题,要求巴赫给予答复和解释。他们甚至不允许巴赫将自己的远房堂妹玛丽亚·巴尔巴拉带进教堂,这尤其引起巴赫的反感。他决心离开阿恩施塔特,恰好米尔豪森的圣布拉修斯教堂的管风琴师阿勒刚刚去世,巴赫便很容易地接替了这个职位。在此期间,他和那位远房堂妹结了婚。不到一年,他又得到了魏玛大公恩斯特的聘请,去那里担任宫廷管风琴师。
在魏玛的9年里,他对意大利的大师们尤其是大公所喜爱的维瓦尔第的音乐进行了研究,并将他的几首作品改编为管风琴曲。1714年,他被任命为宫廷首席小提琴师,并到莱比锡、德累斯顿等地作巡回演出。在德累斯顿,一位法国的管风琴家马尔尚想以音乐竞赛的形式与巴赫比试高低,巴赫提议在管风琴上试奏任何作品,使马尔尚未战心怯,于比赛当天清晨溜之大吉。
科滕宫廷中的『镜厅』
1717年是巴赫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年份,他从这一年起不再正式担任管风琴师的职务,而把自己33年的余生转向了更为辉煌的作曲方面。同样在这一年,他遭受到一生中最大的屈辱,使魏玛成为他一生都不愿提起的伤心之地。从巴赫方面来说,他做的工作实际上就是乐长的工作,但却一直没能得到正式的任命。老乐长死后,他平庸的儿子接替了职务,这使巴赫感到不仅自己被忽视了,音乐的尊严也遭到了践踏。当离魏玛不远的安哈尔特-科滕的亲王利奥波德因慕名而任命巴赫为他的宫廷乐长时,巴赫毫不犹豫地向恩斯特大公提出辞职。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大公一怒之下竟将他下到狱里监禁了一个月才批准他离职。
在科滕的6年是巴赫一生中比较幸福的时光。因为利奥波德亲王是一位大键琴家,他的宫廷乐队也很优秀,所以巴赫的工作不再涉及写教堂音乐,他的大部分世俗器乐曲就是在那时候写成的,其中最著名的是《平均律钢琴曲集》第一部、《法国组曲》、《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和《布兰登堡协奏曲》(当然此时还不是这个名字)。但是不幸在1720年降临了,他的妻子玛丽亚去世了。为了照顾4个年幼的孩子,巴赫第二年便与宫廷歌手安娜结了婚,他们又生了13个孩子,但只有6个存活了下来。
巴赫担任莱比锡圣托马斯教堂乐监的合约书
1722年,莱比锡圣托马斯学院的乐监库瑙去世了。这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位置,尤其是巴赫觉得现在有必要重新回到有管风琴、唱诗班和容许表演这种音乐的教堂环境中去,所以他决定申请这个比他现有职位更低的差事。但当局此时中意的却是在当时名气比巴赫大的泰勒曼,而泰勒曼却因薪水的问题回绝了这番好意。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巴赫只好被接受了。在当局的眼里,“既然最好的音乐家不肯来,我们不得不选择一个平庸的”。
巴赫在莱比锡的工作是繁忙劳累的,而且待遇并不高。他曾经多次和学院当局发生冲突,但都自我克制忍耐下去。他要负责四座教堂的音乐,并亲自指挥两座教堂的演出;他要为每个礼拜天和特别节日写一首康塔塔或清唱剧,一年写一首受难曲;此外他还负有艰巨的教学任务,并管理学生的生活起居,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1722年的莱比锡圣托马斯教堂
圣托马斯教堂镶嵌在彩绘玻璃上的巴赫像
1747年巴赫去柏林觐见腓德烈大帝,并为他演奏管风琴
1747年,当巴赫63岁的时候,他迎来了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当他与长子弗里德曼应邀出席腓德烈大帝的音乐会时,这位开明的君主正在调试他的长笛。他看到司仪递上的来宾名单,兴奋地对乐队人员说:“先生们,老巴赫已经到了!”他立即召见了巴赫,并中止了音乐会。他和乐队的演奏家们陪同巴赫巡视了各个房间,并听他在每个钢琴上都即兴演奏了一些曲子。第二天,巴赫又在波茨坦最大的管风琴上根据腓德烈指定的主题即兴创作了一首6声部赋格曲,引起了阵阵喝彩,甚至他的敌手也承认他有无可争议的卓越技巧。有一位叫沙伊贝的人说:“这是一位炉火纯青的乐器演奏能手,一位出类拔萃的大键琴、管风琴艺术家,世界上还没有一位音乐家能与他相媲美。我已多次聆听过他的演奏,他那灵巧娴熟的技巧使人为之惊叹,几乎难以想象他能够如此独特、如此敏捷地将双手和双脚这样交叉、分开,并能达到极其宽阔的音程而不混进一个错音。而且,即使这样剧烈地四肢摇动,他却毫不挪动他的身躯。”
从柏林回来之后,巴赫又以极其熟练的技巧发展了腓德烈赐给的主题,并特意增加了一首为长笛、小提琴和羽管键琴而作的三重奏鸣曲。他以《音乐的奉献》为题,将它用特别的纸张印刷了一册,连同一封信一起献给了大帝。
到了1749年年底,巴赫的视力更差了,他先后两次接受江湖庸医的手术,但都遭到失败。他完全失明了,体质也随之下降,导致慢性肾炎的恶化。1750年7月18日,他的视力突然恢复,但几小时后便失去了知觉。10天之后的夜晚,巴赫平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马太受难曲》手稿
《布兰登堡协奏曲》的题献页
巴赫之死在当时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他在圣约翰教堂墓地的坟墓甚至都难以辨认。几乎没有人认为他留下的乐谱是珍贵无比的财富,许多竟被当作废纸卖掉了。他的名字在他死后的50年中无人提及,直到1789年的一天,莫扎特路过莱比锡参加圣托马斯学院的一个宗教庆典,当唱诗班演唱巴赫的经文歌《为主唱一首新歌》时,莫扎特又惊又喜,高声叫道:“我终于听到新鲜的东西啦!我终于学到东西啦!”1825年,当贝多芬第一次听到巴赫的音乐时,他不由得惊呼:“他的名字不是小溪,应该是大海!”1829年,门德尔松指挥演出了被忘却将近一个世纪的《马太受难曲》,此后,巴赫的音乐在创作、教育方面的意义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1850年,当巴赫逝世100周年的时候,巴赫学会在莱比锡成立了,该学会开始进行《巴赫全集》的编辑和出版工作,到1947年增订重印的时候,它已达46卷之多,堪称音乐史上的一座丰碑。从1954年开始,新版《巴赫全集》的编辑工作又开始了,是由当今德国的巴赫研究中心——哥廷根的巴赫协会和莱比锡的巴赫档案馆共同承担的。在巴赫去世两个世纪之后,他终于站到了本属于他的位置,那就是音乐史上的最高峰。
巴赫的乐队作品主要是协奏曲和4首《乐队组曲》。巴赫在协奏曲的领域用尽了当时所有乐器手法中的一切可能的结合。他不仅写过为2架、3架和4架羽管键琴的协奏曲,还为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长笛、双簧管、小号等乐器写过不同数量组合的协奏曲。在这些协奏曲中,名气最大也最常被演奏的是后来被称为《布兰登堡协奏曲》的6首。它是巴赫最早的大型乐队作品,采用的是在当时看来已经过时的大协奏曲体裁,但却将其推向了最后的高峰。它们的特点是规模宏大、复调性的织体,独奏和伴奏两组乐器相互交响化关系的统一,每一首协奏曲的独奏部分由不同组合的乐器组来承担,个性鲜明,让人印象深刻。
1717年至1723年,巴赫在科滕的利奥波德亲王宫廷担任乐长期间,布兰登堡侯爵克里斯蒂安·路德维希委托巴赫为他的宫廷乐队创作几首作品。巴赫知道侯爵是一位音乐造诣很高的贵族,并且他的宫廷乐队水准也很高,于是巴赫为6组主奏乐器创作了6部协奏曲题献给布兰登堡侯爵,这是1721年的事情。
《布兰登堡协奏曲》代表了巴赫器乐创作最成熟期的成果,今天听来仍然比他同时代人的同类作品略胜一筹,特别是第三首和第五首简直一听难忘,脍炙人口。G大调第三首只有两个乐章,以弗里吉亚调式收束的两个和声作为两个乐章的桥梁,从而取代了通常的慢板乐章。这部协奏曲的主奏乐器就是弦乐器,而且乐队里也省掉了管乐器,很像是弦乐三部的重奏曲。D大调第五首的主奏乐器是小提琴和长笛,但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乐章中羽管键琴显示辉煌技巧的大段华彩。
如果说《布兰登堡协奏曲》是德国与意大利风格交织的完美体现,那么4首《乐队组曲》就是德国民间不断发展形成的舞曲与华丽洗练的法国宫廷音乐的结合体。它含有巴赫最繁丽动人的旋律与色彩,每一首都以长大的法国序曲开始,后面依次缀有库朗特、加沃特、弗拉那、小步舞、布雷、巴斯比埃或萨拉班德、波洛乃兹、吉格等各个国家民族的舞曲形式。我们经常听到的“G弦上的咏叹调”便是第三组曲慢乐章的改编曲,还有一首著名的长笛练习曲,它也来自第二组曲的第7段“舞曲似的滑稽短曲”。
1850年,莱比锡为巴赫树立的第一座纪念碑
一般认为,巴赫晚年作品的特征之一是广泛运用了变奏的手法,而这种特征在《赋格的艺术》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它的全曲就像一个庞大的变奏曲,包括各种简单的、二重的、三重的、逆行的、倒影的、增减时值的赋格以及各种卡农。在最后一首未完成的赋格中,巴赫采用了用他自己名字的字母B-A-C-H构成的主题,作为这首赋格曲的对题由次中音声部引入。埃曼纽尔在父亲的手稿上写道:“从这首赋格曲用BACH的名字作为对题的地方开始,作者便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