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只是被善良纯洁的浪子辜负(1 / 1)

清官难断家务事,像郁达夫、王映霞纠缠往复的爱情婚姻问题,确实不好妄下评论。或许,我们可以站在今人的立场和伦理,来分析这些事,但这种时空的差距下的点评,是否具有意义很难说。所以,看一看与二人身处同一时代的那些人,他们的评判如何,就显得很重要。

当时,由于郁达夫在政治上偏向左翼,市面上很难买到关于他的著作。不过,名人的八卦就像招惹蜜蜂的鲜花,始终被人觊觎,有好事者偷偷为郁达夫和王映霞编了一部纪念集,里面介绍了他们两个人的生平,婚变的始末,还有郁达夫到南洋之后的一些经历。这对于研究郁达夫和王映霞,是非常好的资料。

纪念集的序,用了易君左的文章,他也是民国名人,郁达夫的好朋友。他这篇文章题名《我所认识的郁达夫》,在他看来,郁达夫的一生很像清代著名诗人黄景仁:

黄仲则是景仰李太白的,达夫自然也有些像李白。也许自古天才诗人大抵都如此。而达夫之可爱处,却并不在其天才之优越,词藻之华丽,而在其性情之天真,气节之坚定。凡同达夫接近的,一定都会感觉到:他只是一个真字,没有一点虚伪。当年在上海,我和创造社的几个朋友都受职于泰东书局当编辑,虽同住在一起,而不知如何,同我好的只是一个郁达夫。对于郭沫若和成仿吾,便觉有点格格不相入。何以故?真伪之分也。所以,以后虽与达夫常有时间上空间上的隔离,但无时无刻不怀念他。使我最怀念他的一点,即是他在创造社里是一个戛然独造的作家,不受任何牵连影响,亦不牵连影响任何作家。换句话说:他是一位有善良纯洁的灵魂而又不搞政治和党派的作家,亦即是自由独立的作家。在这一点上,他创造了创造社;反之,郭沫若等不在这一点上,毁灭了创造社。[27]

郁达夫、郭沫若都是创造社的主将,易君左对他们两个人的评价显然不同,认为郭沫若有些虚伪,当然我们也要注意到,易君左本人在政治上是偏向右翼的,而郭沫若本人则是共产党的秘密党员。因此易君左对郭的评价,未免有些情绪化,可除了这些,真性情的郁达夫肯定有其可爱之处。

易君左在文章结尾提到了郁达夫的婚姻,写得非常深情:

在他生存时,不少人骂他为浪漫派、颓废派,连同与他一起搞文艺革命运动的伙计们,也尽量的排挤他,诬蔑他。直到了盖棺论定的今天,恐怕还有一些人仍然不晓得郁达夫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也仍然还有一些怀疑他的浮言;然而,事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至少,我个人可以提出保证,就我所知道的郁达夫的历史,其一生有两大特点:最忠于自己所爱的女人和最忠于自己的国家民族。可以说,他为女人而生也为女人而死的,他生于国家民族内忧外患之时,死于国家民族危亡颠沛之际。他不像那些自我宣传,夸大狂,朝三暮四,矫揉造作,虚伪阴险……的文人们,他只是一个善良的灵魂,纯洁的书生,和对女人有特别兴趣的小说家,以及对国家民族热恋着的爱国诗人而已。

这就是易君左对郁达夫的盖棺定论。

总体来说,易君左对郁达夫这番评价的基调就是“瑕不掩瑜”。

从我个人的感觉来说,郁达夫和王映霞的这段感情,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出悲剧既跟他们各自的性情有关,也跟那个时代有关。

作为今人,我们分析王映霞到底有没有外遇,有没有出轨,搞清楚这些事实已经不重要了。晚清民国以来,随着中国社会发生的变化,不少女性走上了一条独立之路,去追求自由、追求独立、追求爱情,但往往不少名气较大的女人,其结局都谈不上幸福,有的甚至因此身败名裂,身后又得不到世人的同情与理解。究其根本原因,在于女性一直不是生活在一个被公平友善对待的世界。表面上看,男女平权,女性有了空前的自由,但那些都是一些“部分自由”,比如婚姻自由,但财务不能自由。法律规定男女平等,而实际的社会地位,却不能平等,比如教育、就业、继承权方面的不平等仍然存在。这种“部分的自由”对女性来说,就是一个陷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映霞的遭遇让人心疼。

与郁达夫同时代的人,大多批评王映霞,说她肤浅、爱慕虚荣,这些都是导致二人婚变的主要原因,却少有人提及郁达夫的私生活混乱问题,而且一旦王映霞稍有一些不合他意的举动,他就会生气,即便自称原谅了王映霞,事后也是耿耿于怀。甚至当着外人的面,喝了酒数落王映霞是**妇。所以,我们看到他把夫妻间的事情,可以以《毁家诗纪》这样的方式公开发表,并且在报纸上刊登寻妻启事那些出格之举,就不难理解了。

遗憾的是,并不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样的悲剧,到了今天还在上映,正如我所呼吁的那样,当今世界对女性来说,并没有给予与男性平等的对待。我讲的民国八卦,固然有太多的男女之事,主角也多是女性,但我之本意,并非嘲笑与鄙视,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和理解,郁达夫与王映霞的故事,大概就是典型的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