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法则·十兆(1 / 1)

禁区法则 奇露亚 6330 字 8天前

文/奇露亚

林橙橙的目光停留在阮小泽的右手上,纱布已经拿下了,但还是能看见手上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关系,孤儿院里的孩子拥有的东西很少,就算得到了如果不努力护住,就会被夺走,所以他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想法,不交流,不表达。

所以现在,即使他感觉到了一些或许应该被称作是“心软”的东西,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你想过吗,”林橙橙说,“如果这场比赛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你会怎么办?”

阮小泽打了个哈欠:“你们今天是都打算把我当成心理医生,排队来咨询心理问题吗?我跟你说我收费很贵哦。”

林橙橙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没钱,有钱也不会给你。毕竟如果下弦月是无脑中二病,苏夜是ARES脑残粉,那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

阮小泽赞叹道:“没想到在这方面你倒是很诚实嘛,过来坐,干吗站着那么拘谨,你还怕我搜你身?”

林橙橙的长发扎了起来,穿的也是男装,但脸部的线条柔和,在酒店并不明亮的灯光中,依然与女孩子有八分相似。

他将书桌前的凳子拉了过来,坐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噗呲。”阮小泽从冰箱里捞出了一罐啤酒,打开拉环,白色的啤酒泡沫就喷了出来。他皱着眉吐槽:“什么啤酒,这么垃圾。”手里的啤酒就递了过去,林橙橙一脸茫然地接过,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在美国,要二十岁才能饮酒。”

阮小泽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啊,所以还不快喝?你又不是美国人。”

林橙橙说:“你也没有大我多少。”

阮小泽不理会他,自顾自开了一罐喝起来,还晃了晃罐子,挑眉道:“喝喝看啊,难道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的。”这样说着,林橙橙灌了一大口进嘴里。

“好喝吗?”

“不好喝。”

“你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那么喜欢喝吗?”

“不能。”

“那就对了,”阮小泽嬉皮笑脸地说道,“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明天结果不好怎么办,其实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就和喝酒一样,你不会去考虑酒好不好喝,而是享受酒带来的微醺的感受。我不会跟你们说,我们必须要胜利,因为胜利与否不是我看重的。”

“那你看重什么?”

“你们啊。”阮小泽比了爱心的手势。

“不对,你在撒谎,”林橙橙说,“我从以前就觉得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以前我听说你的传说,说你拿了一笔巨款奉命攻击五角大楼,但和你接触以后发现你根本不像是这种贪财的人,因为你实在是太穷了。后来诸神的黄昏将你列为重要的目标,接连派人来击破和接近你,你却始终按兵不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是你没有告诉我们的。”

阮小泽来回走了几步:“说完了?”

“嗯。”

“那你觉得我隐瞒了什么?”

林橙橙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总会知道的。”

阮小泽笑着说:“年轻人啊,就是单纯可爱。”

“苏夜已经睡了。”

“嗯,我听说了。”

“他好像没什么心事。”

阮小泽耸耸肩:“大概是因为很快就能见到ARES了吧。”

“什么?”林橙橙很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阮小泽笑起来:“嗯……直觉。”

同一时刻。

仔细检查好了门窗的苏夜,难掩脸上的兴奋,翻开了笔记本,看着邮箱的图标上显示了一个红色的1,显示有一封新的邮件。

他忍不住用纸巾擦了擦手,显得无比地虔诚,然后点了开来。

邮件的名字是一个Argos公司的一个广告,那是英国一个家喻户晓的百货公司。

将邮件名字的第1,2,8,16位的英文字母连起来,就变成了四个字——ARES。

苏夜只觉得血液都往大脑里冲去,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内容十分简单。

用随机码解开内容后,得到了这样一排字。

“很快就要见面了。”

早晨醒来,阮小泽刚打算去厕所,经过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门缝下放着和之前一样的牛皮信封,下面还配着一朵雏菊。

雏菊的花语是什么来着?阮小泽想了想,没有想起来。

阮小泽拿起信封,发现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一个X,他翻过来打开,发现上面写着:“从你看到信的时刻,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鬼?

阮小泽愣了三秒,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刷牙洗脸。

镜子里显示出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眼圈有些发黑,发型还有些乱蓬蓬,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味着刚才的那句话,比赛开始了,那胜利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洗漱完毕后,阮小泽顺手拿起一个面包咬在嘴里,拿起手机,发现网络已经断了,就连手机信号也没有了,但事实上他早就换成了当地的手机卡,毫无疑问,这里已经布置了信号屏蔽。

他去推了推门,发现门竟然打不开了。

其实这是很奇怪的事,这里的门都是新款的智能锁,可以由客人的手机直接打开,也可以由酒店的手机客户端远程打开。

但现在,他人还在里面,门竟然打不开了,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酒店方面控制锁上了门。

当然,锁门的应该不会是酒店,他们没有这个必要。

这可太麻烦了,这比赛难不成是要玩密室逃生?

仔细想来,黑帽子大会一向离谱,比赛的形式也没有人知道,突然袭击这一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中间似乎还有一些不对劲。

阮小泽重新将信封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之前的所有邀请函,都是从邮箱发送来的,这是第一次收到的实体信。不仅如此,上面的花体X更是手写的。

送信的人完全不可能预测他什么时候醒来,那么这次的比赛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不对。

这样说来,那这场比赛恐怕根本没有中立的裁判,只要能够破解这个局面就算胜利了。

想到这里,阮小泽已经明白了,这样看来,断网络,断信号,锁门禁这些手段,根本不是黑帽子大会官方的作为,而是这一局的对手做的。

他转过身,立刻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以后,能看到底楼有一个硕大的游泳池。

窗当然不可能锁死,但这里是十六楼,就这么贸然爬出去,绝对不是阮小泽的风格,因为他其实……恐高。

房内没有网络,求助是不可能的,暴力破解电子锁也需要进入系统。

这么想着,阮小泽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有些困了,这么想着,他爬上了床,裹紧了被子,决定再睡一觉。

而在他对门房间的下弦月,此刻已经疯了。

下弦月一向懒散,每天不日上三竿是不可能起床的,要不是他前一天晚上喝多了水,一整晚屡次爬起来上厕所,根本不会发现地上竟然多了一封信。

“比赛开始了?哈?excuse me?”

一脸问号的下弦月正打算开门出去找阮小泽,拉下把手往外一推,忽然发现门竟然推不开了。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用力不够,然后用力推了一次,发现门依然纹丝不动。

这一下,下弦月彻底醒了。

他看了看门的结构,顿时感觉内心万马奔腾:“卧槽,又来一次密室?”

同样发现的还有林橙橙,或许是因为从小被抛弃,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的睡眠十分浅,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就会被醒来。

吵醒他的并不是门外轻轻的脚步声,而是到了他门前突然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与生俱来的警觉令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

紧接着,地毯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进来,之后脚步声又再次响起。

等脚步声远了,林橙橙立刻翻坐起身,走到门边,看到了和其他人一摸一样的场景。

所以他其实是最早发现的一个。

唯一的例外,是苏夜。

他因为阅读ARES的邮件激动过头,一整晚都难以入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终于有了一丝睡意,哪怕现在发生地震火灾海啸,他都可能浑然不觉。

四人单独为战的局面,已然形成。

当一个人独自面对难题的时候,就会表现出他最为原始的一面。

而下弦月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他完全没能搞明白状况,只知道自己被关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很饿。

前天他跟着王去买了零食,但是最后一包巧克力,也在昨天晚上被他吃完了。

如今手机无法上网也就算了,电话信号也没有,连订餐都做不到。下弦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听说有一种现代病叫WIFI依存症,很明显,下弦月就是重度患者。

之前,下弦月的笔记本被金发女人动过手脚,别说IP地址,恐怕就连主机的识别码恐怕也被记录在案,为了以防万一,电脑的系统连同主板都已经改头换面了,但是一些自己编写的工具都没了。

下弦月沮丧地扁扁嘴,那些工具都挺好用的。

电子门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破解,这样看来,他只能试图恢复网络。

房间里有一个网络口,下弦月连接之后,发现果然PING不通,但是插上以后还是有所反应,显然不是被物理切断了。

即便是黑客,对于恢复网络也是十分痛苦的,因为断网的可能性千千万,有一种出现频率极高的断网叫做“无法解释的断网”。就如字面意思一样,指的是造成网络不通的原因不详。

学过基础网络知识的人应该知道,网络这个东西,从物理上来说,就是由服务器,路由器,工作站,操作终端通过集线器结合而成的。

说白了,并不是特别复杂的东西,但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哪怕是一个接触不良,都会导致断网,一步步排查需要大量时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排除法。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从业的网管,遇上网络问题,最喜欢说的三句话就是“重启机器”,“重启路由”和“还是不行再来问我”。

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优先排查最容易解决的两个问题。

但现在,下弦月碰到的棘手问题是,他恐怕得在工具不全的情况下,强行破解内部路由密码了。

林橙橙将长发打了一个转,整个儿盘在了脑门上,然后用皮筋固定住,成了一个马尾。

他身材消瘦,又穿着较为中性的T恤和紧身长裤,从背后看,就更像一个女孩子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仔细研究了智能锁,不意外地发现底部和上方都有着电磁装置,很显然,这是比较新型的电子锁,上下两个电极加强了智能锁的强度,这种模式的智能锁即使在断电的情况,也能牢牢锁住门。

“也就是说,割断电线也没用。”林橙橙咬着指甲,自言自语道。

无法暴力破解的话,似乎只能从系统内部来解决,但是如今的情况,如何进入智能锁系统?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的窗户。

一整块透着阳光的玻璃,反射出他的样子,欣长而立。

同样站在玻璃窗前的人,还有阮小泽,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眼底皆是看不清的情绪。

一般,为了破解这样的状况,需要一个团队的大脑,但此时X的四人分散在四个房间,只有林橙橙与阮小泽的房间是相连接的。

但这家酒店的墙壁相当厚,林橙橙试着用电视遥控器砸了两下,沉闷的声音昭示着破墙或者沟通的不可能。

四人相互之间,根本无法联络,该如何是好?

林橙橙的视线,落在了智能锁上。

新款的智能锁更迭神速,令人咂舌,现在的酒店智能锁只要客人下载一个APP,在前台装上后,就能非常方便地打开房门,还能远程操控智能锁的开与关,避免了酒店人员因为客人房卡遗落的奔波和麻烦。等到退房的时候,更换智能锁的用户认可就行了。

这样的智能锁听起来十分方便快捷,但其实却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开锁的APP,落在了手机里,也就意味着,这套代码——任人宰割。

林橙橙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手中的手机。

事不宜迟,他立刻用数据线将手机和电脑连接在了一起。

电脑屏幕的显示微微一亮,然后进入了一个白底红字的页面,那是破解手机APP的页面。

顺带一提,制作这个的人并不是林橙橙。

在诸神的黄昏中,有一个人对手机程序的理解已经超过了全球99.99%的人。

而那个人,将能够破解所有手机程序的工具,灌注在了他的电脑里。

“还真是要谢谢你啊。”

林橙橙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但他心里清楚,不知不觉间,自己心里的恶意已经溢了出来,从身体,一直到这个房间。

可恶。

耳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每次只要想起整个人,自己的耳鸣就停不下来。

可恶可恶可恶。

这样关键的时候,为什么还是会想到这些不应该被想起的事情,赶快忘记吧,统统扔到一边。

电流的一般的耳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要从他的大脑中打穿一个洞来。

啊。

——如果能亲手杀掉你的话,就更好了。

身体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限大。

下弦月仰面躺在地毯上,情绪复杂。

其实他对网络的理解并不怎么深,如果说刻板学习过底层系统的苏夜是“王道”的话,那么他以前学到的很多方法几乎都可以算是“邪道”。

基本功不扎实,他自己是清楚的,但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接受。

下弦月从小就是摸着机箱长大的,摸主板的时间比读书的时间还久,所以他清楚计算机的一切运行理论,但网络的那部分,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因为网络就像是一个环,是一个不断放射出去的结构,和人际交往有着相似却又不同的原理,并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搭建的。

他闭上眼睛,双手遮住了眼睛。

如果这个时候,有任何一个熟识下弦月的人来到这里,恐怕都会因为这一幕感到疑惑。

毕竟是那个从未有过一分钟正经,满嘴跑着火车,中二到无法直视的下弦月啊,此刻看起来竟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挫折,露出了几乎快要哭泣的表情。

他想起来,也曾经是这样一个午后,那时还是酷暑,房间里的空调并不给力,即使看到了最大,风量也小得可怜。

房里的一切都像是快要融化了,空调叶片移动的时候,发出了咯吱声,就充斥在耳边。

他也是这样躺在地上。

忘记了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在学校里听到了什么,还是因为午饭不称心。

原因或许已经不重要了,但那个记忆已经深入骨髓。

那个时候,他想到的,都是一些偏激的念头。

他在想,如果自己死去,会不会真的有人在意呢?

他又想,如果自己死去,那些人究竟会不会后悔?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敢往下想了。

因为自始至终,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总是喜欢穿一些肥大的外套,裤子也尽量买大一号的,即便总被拖沓的裤脚频频绊到,但这样的宽松的感觉总让他觉得安心,仿佛自己身心都被保护了起来,真正的自己不会暴露在外。

但事实上,卸去了网络上的坚强外壳,他只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下弦月沮丧地咬紧了牙关,低低地发出了几声呜咽。

是的,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所以永远弄不明白网络的交互,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大家都自私一点不就好了吗?自己管好自己,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永远只为自己考虑,将利益放在合作的前面。

只要这样的话,世界的秩序也不会出问题吧?

所以,人类为什么要虚伪地提出什么互相理解?

真的有必要吗?

同一时刻,阮小泽的余光也扫到了手机,又转头看了看网络连接的部分。

但想了想,嘴角却微微上扬,自言自语道:“好麻烦啊,还是交给别人吧,还是继续睡吧。”

林橙橙死命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里。

这个万用工具的原理,是破开APP的壳,然后反向推出源代码,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破壳。

形象一点说,就是将APP当成一个椰子,那么第一步,就是要解开它的束缚,将外壳砸开,然后慢慢削掉白色的硬物,最后才会到达椰子柔软的部分。

一般这个工序都需要对APP深入研究后,手动破壳,但这个万用工具却不同,它使用的是流氓软件的原理,跳过了所有步骤,直接将椰子一劈为二,让汁液直接漏下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弊端,直接劈开椰子是干净利落,但无论如何小心,椰子汁总会流掉一些。

这个工具也一样,会让源代码不齐,但胜在快狠准。

在工具解析的时候,林橙橙捂住了耳朵,耳鸣的声音使他心烦气躁,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什么。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手。

那双手十分漂亮,手指纤细而修长,肤色十分白皙,骨结微微突出,左手腕有一些磨出来的茧子,那是使用鼠标过多的表现。手指在眼前一根根地掠过,耳边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橙子,你怎么那么笨?

声音不大,也并不算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但只是这个一句,林橙橙只觉得自己背脊开始发凉,冷汗自额头不断落下。

不要过来。

救命。

心慌的感觉不断提升,感觉大脑都快不受控制。

林橙橙本能地拼命向后退,忘记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连着椅子摔了下去。

椅子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反射性地往将手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腾空翻了过来,最后双脚落地,一只手则如果从旁人的角度看,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后空翻。但只有林橙橙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因为自己脚踹到的关系,桌子上装饰的花瓶摇摇欲坠,被林橙橙伸手护住。

此刻,手中真实的触感才将林橙橙拉回了现实,他慌忙看向周围,房间就和刚才一样,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林橙橙明白了,那种潜藏在内心的恐惧,就仿佛藏在垫子里的针一般,即使看不到,一旦受到挤压,就会突然破土而出,再次狠狠地将他戳得遍体鳞伤。

电脑发出了“叮”的声响,意味着刚才的破壳已经完成了。

林橙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源代码。

无论如何,他都要先解决眼下的困境才行。

只有出去了,才可能再次遇到你啊。

下弦月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没有游戏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

或许一直这样躺下去,王或者是其他人,总能破解一切难关,把他救出来的,不是吗?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努力的,毕竟X里,他可以算是最没有用的人吧?

对啊,对啊,如果这样想的话,就能理所当然地松一口气了。

他只是王别无办法的替补选择,或许王根本也没有想要选他,只是被他缠得受不了了……

消极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在脑海里涌动。

放弃吧,你不行的,你是废物这件事,整个团队都知道啊,王不也从来没有对你抱有任何期待吗?既然如此的话,为何还要继续死撑着呢?

曾几何时,下弦月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似乎是第一次攻破别人网站吧,那时候可真轻松啊,只用工具就能轻易改掉别人的主页,然后写上一些挑衅的话语。想象着看到这一切的人气急败坏的表情,心里都是沾沾自喜。

但是乐完了,却觉得自己内心的深处,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下弦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为什么一意孤行,不顾一切,冲到蓝翔,选择跟在王的身边吗?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仔细想想,对他而言,跟着王根本没有好处。

TEN.X当年大出风头,尽管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但树敌众多,那是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盲目地跟从,会带来更多的危险,即使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执意跟着王呢?

下弦月将捂住眼睛的双手慢慢放开了。

其实答案早就在心里了。

他想要的不是别的,只是一个信任,一个认可,一个可以让他自处的地方啊。

不是华美却空旷的房间,也不是大把可以任意挥霍的金钱,是可以活生生的可以说话的人,是可以把自己当成朋友来对待的人。

下弦月坐起身来,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有一些东西在改变。

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是为了别人在努力,但事实上不是的,他并不是为了王去做这些。

归根究底,是他自己也想要通过这场比赛,变成不一样的人。

就像网络一样,盘根错节,不断交错,和这个世界摩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来。

下弦月从背包里拿出了电脑,快速地接上了网络。

既然不理解,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学习吧。

听起来也不错吧,你说对不对,王?

毕竟我是你的臣下,既然被你选中,那么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现在的我,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啊,王。

阮小泽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昏睡了一个多小时。

啊,什么都不想地瘫着,真是人生最舒坦的事啊,上一次睡得这么香似乎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连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没有一丝梦境,仿佛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他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己的智能门锁,发出了“咔哒”的声音。

阮小泽转过身,就看到林橙橙和下弦月已经推门进来了。

“王!你看到了吗?!臣做到了!臣做到了啊!!!”下弦月一边兴奋地高呼一边蹦跳着冲进来,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忍不住从嘴里说了一句“有没有搞错,王竟然还在睡觉?”。

林橙橙抱臂在胸前,立刻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身为团队的leader,只知道睡懒觉,还真是够可以的。”

阮小泽拿出一根烟,慢悠悠点起,然后淡定地说:“不是有你们吗,我是很信赖你们的。”

下弦月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啊,说起来,苏夜在哪个房间?臣给忘记了,不去管他要紧吗?”

“不要紧。”

“不要紧。”

林橙橙和阮小泽同时脱口而出,然后相视一笑,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吧。”阮小泽这样说道。

下弦月不解道:“哎?就这样结束了?比赛结果到底怎么样?王,臣不明白啊?”

“饥饿,是人类的大敌。”这样说着的阮小泽站起身,拦着两人的肩膀走了出去。

林橙橙嫌恶地躲了开来:“烟味好重。”

“哦对了,”阮小泽露出了一个奸笑,说道。“说起来,把你们手机电脑都带出来吧。”

“要干吗?”

阮小泽的食指轻轻抵在了嘴唇上:“秘密。”

“这个动作好恶。”林橙橙皱眉道。

晚餐决定去吃酒店附近的牛排店,这家店似乎人气不错,走进去才知道原来店里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有不少人游完泳了才上来点餐。

面前的肌肉男,一下子脱了外套,露出游泳裤子,一下子跃进水池,引来不少女性的欢呼。

下弦月顿时觉得很不解:“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外国人,吃饭就吃饭,还故意搞这套是什么意思啊。”

林橙橙埋头看着菜单:“牛排热量很高,还加薯泥,要运动很久才行。”

阮小泽有点意外:“看不出来你还挺注意健康的啊。”

“小命是最重要的,”林橙橙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可不像你,肺癌都不怕。”

阮小泽只能苦笑着说:“都跟你说吸烟的男人最帅了。”

下弦月还在死死盯着游泳池里上下扑腾的男男女女,餐点已经上来了。

这里的牛排的确是很有美式风格,铁盘比盆还大,牛排比脸还大,旁边配合的蔬菜薯条和土豆泥简直像不要钱一样,堆得比手掌还高,配上正常体积三倍量的可乐后,桌子上已经没有其他空间了。

于是下弦月和林橙橙就把手机和电脑一起交给了阮小泽,放在了他右边的空位上。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下弦月邀功一般地说着自己如何破解了网络陷阱,连上了网络之后攻击了屏蔽源。

林橙橙比较低调,说自己只是破解了手机APP,然后开了门锁而已。

“所以,你们都连接了那时候的网络了。”

“唔。”

“嗯。”

下弦月和林橙橙对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话音未落,两支手机和两台电脑就被阮小泽一把拿了起来,朝着游泳池扔了过去,只听“噗通”一声,四个无辜的机器落进了水里。下弦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住了,林橙橙则快速地站起身,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阮小泽淡定地继续吃着牛排,轻松道:“等下给你们买新的。”

林橙橙拍了下桌子:“重点不是这个,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阮小泽将一大块牛肉扒拉进了嘴里:“你想一下,现在智能锁的技术远没有成熟,安全性十分差,但是对方却故意选择了智能锁这个薄弱点,原因是什么?”

下弦月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双目无神地叨叨道:“宇宙第一天才的我……我的电脑……游戏打到一半……还没存档……”

林橙橙拍了他一下:“你冷静点。”接着转头对着阮小泽说:“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诈?”

“这个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是在攻击的时候,防御最弱,所以你们的电脑和手机里的东西,恐怕对方已经拿到了不少,不过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阮小泽将一大口薯条咽了下去,然后说道,“到目前为止,这场比赛还没有结束,所以我让你们先离开酒店。”

下弦月始终没有回过神来,一直不停地念着:“一百四十六级了呀……还有好多极品宠……啊……人生……好灰暗……”

林橙橙却忽然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一直装睡,还真是老谋深算……你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被发现?”

“谁知道呢。”阮小泽耸耸肩。

林橙橙坐下来,将牛排一块一块切好,嘴里问道:“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阮小泽说:“这就要看苏夜什么时候醒了。”

“他们会去找他?”

“当然不会。”

林橙橙不解道:“那……?”

“他们会来找我们。”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远处已经走来了几个黑衣人。

林橙橙立刻警觉地说道:“快走。”

下弦月依旧处于梦游状态,直接被拉了出去,阮小泽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牛肉,喝了几大口可乐,然后将钱放在了桌子上,转身跟着两人离开。

“以前我小的时候,没饭吃,就会躲在后厨里偷吃东西,”林橙橙叹口气道,“没想到现在竟然故地重游,才明白原来以前那种讨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下弦月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是臭味。”

“……所以我们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啊王。”

阮小泽悠闲地叼着烟,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规则才算赢。”

下弦月疑惑道:“这有点儿没道理吧,比赛最重要的不就是规则吗?王你说呢?”

林橙橙低着头思考:“或许,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规则?”

烟头燃烧着的红点逐渐向后蔓延,阮小泽说道:“说起来……你们有谁带着早上塞进来的那封信?”

下弦月说:“怎么可能带着那种东西。”

“也是哦,看来只能麻烦他了。”阮小泽视线一瞟,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电话亭。

苏夜从梦中醒来,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在睡前反复看了偶像ARES的邮件,激动到不能自己。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了,胃里空空****,此刻感觉到了无比的饥饿。

说起来,今天……怎么那么悠闲?

没道理啊,那些人……尤其是阮小泽从来不会放过一分一秒的时间,必定会喊着“孩子们,操练起来”的口号,让他们不停地去写一些常用工具的代码。

今天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人喊他起床?

感觉到了不对劲的苏夜从**爬起来,急匆匆**衣服,踩着拖鞋想要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第一直觉是,难道那三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把他锁在房间里了?

他想要打电话去总台,结果电话接起来连通话音都没有。好在电话还可以用,结果打其他三人电话全都是关机的提示音。

“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

——他被抛弃了吗?

苏夜坐在床边咬着手指甲。

难道和ARES有联系的事情被阮小泽发现了?

……也没有背叛他啊,也没有找到什么内幕,阮小泽真的那么小心眼吗?

说不定啊,毕竟这个人也不是善茬。

苏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底下那张已经被他踩了一脚的信封。

过了三个小时后,苏夜已经饿到脱力,呆呆地躺在**,反思着自己的一生。他从小品学兼优,是家里的骄傲,三好学生小到县大到全国一一拿了一个遍,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光宗耀祖,为什么现在沦落到了饿死在酒店的下场。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一定……不要……来……美国了……

最好也不要去蓝翔了……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虚弱地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电话。

接还是不接呢?

作为一个理论基础比较扎实的计算机达人,深知一个电话可以暴露许多信息,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但是如果不接的话,他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接吧……

他接起来,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苏夜!苏夜!是我啊大天才!你还活着吗?”

平时觉得烦透了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如此悦耳,苏夜一下子坐起身来,激动地回应道:“呜呜呜呜大天才,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叫我?我好想你们啊呜呜呜呜……”

电话另一头的下弦月被这个回应吓了一跳,捂住了话筒,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阮小泽。

阮小泽抵着电话亭,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怎么了?”

下弦月一脸深沉道:“王,苏夜可能疯了,他好热情哎。”

“哦,是吗?”阮小泽嗤之以鼻,“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快让他做事。”

下弦月点头:“YES,SIR。”

苏夜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十分愤怒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报复他们的。

他按照指示,找到了已经被踩了许多脚的那封信,拿出信纸,先是对着阳光照了照,并无所获,又尝试用酒店的铅笔涂了一下空白的地方,也并无发现,最后还沾了一些水,依然没有效果。

“难道是在信封上?”

苏夜拿出牛皮信封,也做了同样的步骤,发现这依然是一张普通的信封,除了外面的“X”,里面连一个字都没有。

下弦月疑惑道:“如果不是信纸,也不是信封,还有哪里可以藏东西?”

林橙橙也说:“这方面的确不是我们的专长。”

阮小泽则是直接放弃,一个人默默地抽烟。

下弦月忽然说道:“我记得好像还有还有一样东西的,是什么呢?”

林橙橙也想起来了:“雏菊?”

苏夜也拿起来了地上的雏菊,漂亮的黄色花蕊外有一圈白色的花瓣,虽然不幸地被他踩掉了不少,但并还好没有完全踩坏。下方有简洁的塑料纸包装,最下方是一根红色的丝带,打开丝带,解开塑料纸的包装后,露出了一支休整得十分干净的完整雏菊。

他仔细研究了丝带和塑料纸,依然一无所获,有些烦躁地说:“你们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看里面都没有东西啊,话说我真的饿死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牢骚还没发完,他忽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在雏菊茎叶的下面,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丝线状的物体。

他伸手一拉,就从茎叶中拉出了一块叠得十分小的白布,翻开以后,发现了一个四段位的IP地址。

苏夜兴奋地大叫:“哈哈哈哈!找到了!我找到了啊!”

下弦月也在电话的另一头激动地跳了起来:“太棒了!苏夜你简直是天才啊!只比我这个超级大天才差一点点!”

一旁的林橙橙翻了一个白眼,阮小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唯一在电脑旁边的苏夜,按照IP地址,将目标攻破以后,屏幕显示出了“YOU WIN”的字样。

而其他三人,则为苏夜购买了超级大份的油炸鸡块。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一个金发的女人尽收眼底。

她穿着开衩极高的晚礼服,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朝着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说道:“一切都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完成了,但TEN.X比你想得更为小心,从头至尾,他根本没有使用过自己的笔记本和手机,一点儿可趁之机都没有,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轻轻扬起:“可能知道,又或许不知道。”

金发女人摇晃着酒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但TEN.X不简单,如果他知道你们再找什么,那对你们来说就很棘手了。”

“也是……呢。”

这样说着的男人微微抬了抬眼,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庞,随后用中文说道:“终于要见面了啊,TEN.X。”

看着不断点着鼠标的阮小泽,下弦月有些疑惑地问道:“王,您在做什么?你在找什么东西?”

阮小泽摁着太阳穴说道:“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在找些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可能在我这里。”

说到这里,阮小泽合上了笔记本。

下弦月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呢,你和他们有过接触?”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你不用在意,快去睡觉吧。”

这样说着,阮小泽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他露出了更为凝重的表情,重新打开了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