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开始低垂。
晚七时左右,苏菲娅的音乐剧演出,正式开始。
剧场里已是座无虚席。出席者皆是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他们的地位差异,十分直观地反映在了各自的座位上。最具权势的富豪们,都坐在位于二楼的贵宾室内,正对舞台,视野绝佳。乔纳森伯爵作为本次活动的筹办者,与数名王室贵族同处一间包厢,正低声攀谈。
艾米丽与华夫一行,则置身另一间贵宾室。汤姆与拖鞋早已溜得无影无踪,音乐剧院的后场准备了一些精致的茶点,观众们可以在换场间隙前去享用。对流浪汉和土狗而言,那样的场所有吸引力得多,他们一头栽进去就不舍得再出来啦。
“那两个家伙太夸张了,好像我们是来这里玩似的。”蒙查查一边抱怨汤姆和拖鞋,一边盯着被幕布遮得严严实实的舞台。他们现在的位置,能够监视到在场一半以上的听众。
“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死亡骑士随时可能出现。”华夫警惕地看着四周,“也许,他们已经混了进来。”
艾米丽听了“死亡骑士”四个字,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诺诺察觉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艾米丽。艾米丽摸摸她的头,说:“听你们对话,让我不禁想起了那家伙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总得听他喋喋不休地谈案子,真是烦人得很啊。”
“姐姐你虽然这样说,其实还是很想他的吧。”许诺诺善解人意地说。
“是呀……”艾米丽有些伤感地说,“说消失就消失了,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们一定会抓到死亡骑士,问出弗雷德的下落。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确定他真的死了。”华夫严肃地说。
艾米丽点了点头,原本有些落寞的神情,慢慢被坚定取代。
这个时候,灯光笼罩的剧场,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现场溅起一阵低而短的哗然。这就是演出开始的讯号。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有追光自上而下地射在了舞台上,厚实的幕布缓缓向两边拉开……
华夫双眉紧蹙,不安地留心着四周,恨不能站起来。现在视野受阻,神枪手夜莺随时可能会动手。
谢隆与乔纳森交涉过后,警方便在尽量不惊扰宾客的前提下,对参加者的身份进行了调查,由于到场的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排查之后,便可以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再进行重点盯梢。华夫知道,此刻会场虽暗,但不同角落均有换上便衣的警察潜伏着,务求第一时间锁定死亡骑士的行迹。
蒙查查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在这样的环境里,提防或者说等待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暗杀,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感到轻松的事情。
少顷,苏菲娅女士出现在了舞台之上。她的姿容是如此端丽,气质是如此出众,甫一亮相便博得了满场的掌声。华夫等人一边本能地鼓掌,一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谁敢说杀手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忽然开枪呢?
音乐剧这就拉开了帷幕。苏菲娅在简短地问候了热情的听众之后,便就着一支落地话筒,开始了她的演唱。
那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天籁!整个剧场鸦雀无声,人人如痴如醉。即使是不懂音乐剧的蒙查查,都不禁觉得这简直太震撼了。但是他不能认真去听,包括艾米丽在内,这个包厢里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分心留意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动。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苏菲娅唱了一曲又一曲,掌声一遍又一遍热烈地响起。那些沉浸在艺术海洋里的听众不会知道,有一场盛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感谢今天所有到场的朋友。”连唱数首歌的苏菲娅笑着说,“下面这一曲,是我在来前特地创作的,为了这个动人的季节,它叫:《秋韵》。”
此刻的现场,灯火通明,似乎是为了配合这首歌的气氛,灯光显得温暖、柔和。苏菲娅轻轻一鞠躬,开始了她的演唱。
“‘秋之女神写下一地无常’,”许诺诺低声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啊。”华夫趴在包厢的窗棂上,与身在一楼、位居舞台右侧的谢隆交换了一个神色,彼此愈发不安。他知道,谢隆和他一样,观察了这么久,却完全没能发觉哪怕一个可疑人士!
“难道这一次又判断错了吗?”华夫喃喃道,“还是说,对手比我们想的更加狡猾,他们早就看穿了我们的部署……”
艾米丽也不禁紧张地捂住了嘴,仿佛耳畔正响起苏菲娅的死亡倒计时。
就在这个时候——
“呀——”
一声几乎要赶超音乐剧天后的惊叫在剧场里响起,令所有或专注欣赏、或心不在焉的人们都为止一凛,继而更多的叫声此起彼伏,剧场转眼乱成了一锅粥!
火!
火苗!
剧场里忽然就起火了!同一时间,数个席位忽然就冒出了火苗来!如此突兀,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火势几乎是一瞬间就蔓延遍了全场,无论是观众席的座位、过道的红毯、舞台的幕布还是落地窗上的幔帐,都在同一时间遭火魔舔舐,烟雾与炽热横扫全场!
“上帝啊——”
“着火了!快跑!快跑啊!”
“天哪!救命啊——”
惨叫声纷纷响起。谢隆和华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俩立刻站起身,扑灭身边的火苗,随后带着蒙查查和许诺诺冲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艾米丽:“哪儿都别去,就在这里等我们!”
他们一群人跑出包厢,发现原本井然有序的优雅气氛**然无存,现场一下子就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地狱,所有警察闪电般行动起来,一边疏散人群,一边设法灭火。观众们不顾一切地朝着场外涌去,花容失色的苏菲娅则第一时间被两名警官保护了起来。
二楼的贵宾包厢也不能幸免。乔纳森伯爵及众多富豪也狼狈地撤离了他们的“雅座”,乔纳森的脸色极其苍白,一直不屑相信的意外,此刻货真价实地在眼前发生了!但是失魂落魄的他,仍不忘冲向女儿的包厢,破门即大声吼道:“艾米丽,快跑……”
他的眼睛陡然睁得极大,包厢里已是空无一人,然而地板上,却摊着一本厚厚的书……
再说华夫,此刻他已经和蒙查查兄妹一道,迅速下了楼,穿过走到,站在了舞台上。从他们的位置,恰好能同时观察到二楼及一楼的情况。尽管四周乱成了一团,华夫仍然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全场。
“啊!”华夫忽然发出狂喜的叫喊,随即飞快地掏出一支枪,坚定地扣下了扳机!
“砰!”
现场已经够混乱了,枪声的加盟更是让人们的情绪完全失控。人群中,有一个人捂着肩膀发出惨叫,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抓住他!他就是夜莺!”华夫高叫着,向着楼下冲去。
不可思议的是,夜莺中枪的瞬间,现场的无名火忽然全部熄灭,就像是烧起来时那么突如其来,如果不是空气里还残留着烟雾与焦糊的味道,几乎不敢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过那样的一起火灾。
“怎么会这样……这完全是超自然的力量……”蒙查查喃喃道。
“是魔灵,一定是魔灵干的好事!”许诺诺立刻醒悟了。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眼下他们什么武器都没有,不宜与魔灵正面交锋。
几名警察冲过来,把那名中枪者制服。华夫的枪法十分精准,那一弹准确地穿过了男子的肩胛骨。华夫与谢隆前后脚跑到那个男人的面前,谢隆一把扯下了他头上的帽子。比对了摩根狱长提供的“夜莺”画像后,他们更加确定,眼前的人正是那个越狱的神枪手!
“你失败了,杀手先生。”华夫抓着夜莺的衣领,“告诉我们,现场还有你的同伙吗?”
夜莺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华夫。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死亡骑士的老巢在哪里?”华夫厉声质问。
“呜……”夜莺忽然发出了呻吟,嘴里有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糟了,他自尽了!”谢隆立刻掰开夜莺的嘴,可已经无济于事了,“他的牙齿上绑着一颗毒药,应该就是之前按毒死狱友的那一种,为了不泄露秘密,这个团伙的人竟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可恶!”
“至少,我们救下了苏菲娅,他们的阴谋总算没有得逞!”
这时,一个高胖的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他们面前,是乔纳森伯爵。由于过度激动,他说出的话一反常态地结巴:
“艾……艾……艾米丽……艾米丽不见了!”
他的手中,赫然拿着那本《亡灵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