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春天,我为了给一家报社写连载,用三天时间采访了树木女士。她谈到了如何面对工作、自己的婚姻生活和育儿经验,也谈到了自己的疾病和生死观……所有这些都与世俗常识相去甚远,极大震撼了我凡夫俗子的心灵。我从来没有读过树木女士这样坐下来、细述自己过去的文章。于是我建议:“一定要把它做成一本书。”但树木女士断然否决了我的想法:“不要把它做成书。”我只好应允:“好的,那就不做成书了。”
在西麻布的一家餐馆结束第三天的采访后,我们一起向六本木走去。她向我挥挥手:“我要去理发了,告辞,请保重。”她走进的理发店并不是那种为名人开设的时尚美容院,而是一家非常普通的街边理发店。
半年后,树木女士去世了,理发店门前的告别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正如我在序言中提到的,在采访的第一天树木女士就告诉我,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对我说:“想问什么都可以。”我猜她是想在去世前把一切都说出来,当作遗言。然而报纸的连载只用了采访的一小部分。我想,让这些内容沉睡,难道不是一种罪过吗?我想让更多人分享我在采访时所体验到的兴奋。
树木女士在采访中谈了很多独生女也哉子的事。而另一方面,也哉子又是如何看待母亲的?在我的请求下,尽管在失去母亲之后又刚刚失去了父亲内田裕也,也哉子女士还是接受了采访。她用遗传自母亲的感受力,从自己记事以来一直谈到母亲的临终看护,这也成为对树木女士临终采访的一个很好的回应。这本书写得有些仓促,所以我希望也哉子能用她自己的文字,详细地写一写树木女士。
这本书完成后,我想把它带到树木女士的墓前向她报告——“树木女士,很抱歉,我还是把它做成了一本书”。
2019年7月8日 石飞德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