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觉得父亲是个讨厌鬼。他有时会在半夜出现,把东西翻倒,大喊大叫、咆哮不止,我非常讨厌他,这些对我来说绝对都是创伤性的经历。我以前从未见过父亲正常时的状态,但我觉得不能单纯地责备父亲,也许他只是没有胆量,只有在喝醉了来找碴儿的时候才敢面对家人。虽然我还小,却已经认识到了他身上的弱点。
而说到我的母亲,她在遇到我父亲后,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哪怕一分钱的经济支持。实际上,在他们结婚前,母亲就在四处偿还父亲所欠下的债务。如果去质问父亲,他会说:“我要是有钱的话当然会还。”(笑)可我相信有时候他也是有钱的。
当他有钱时,他就会把钱都送给周围的人,比如带他们出去喝酒。他还说:“结婚礼金至少要送50万日元[168]。”我听到以后吓了一跳,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数额。”他回答:“我这辈子都在娱乐圈嘛。”
我唯一清楚的是,即使父亲从母亲那里得到了许多钱,他也并没有用这些钱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全都馈赠给了他身边的人,而且都是用非常糟糕的方式——明明是他自己任性乱来,却偏要说“那家伙遇到了麻烦”“和他吃饭我必须要请客”,或者“至少这次要包点像样的礼金”之类的。
母亲会好好计算着花钱,父亲却根本不去计算(笑)。我一直对母亲说:“如果你不给他钱,他就不会乱花了。”她却说:“就这样吧。那种性格是很难改变的。这是我承担责任的方式。我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也是我想跟他结婚的……”
如果放任父亲不管,他就会找周围的人借钱。实际上,母亲已经不知道替他偿还了多少债务。每次去还钱,她都会说:“请不要再借钱给裕也了。”可借钱的人只是笑笑。不是吗?知道妻子会来还钱,其他人反而可以放心地把钱借给他。
现在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处在一个需要再次成长的阶段。我也面对着进退两难的窘境:还是会有很多人来问起我的父亲母亲,让我来写他们的事。我不是母亲的附属品,却也一度以为自己无论过多久都无法脱离母亲真正独立,但我现在明白了,我的余生总会和这些相伴相生。那么,怎样才能使这个过程有趣一些呢?我还需要多花一点时间来消化我父母的事,我从他们那里领到了一个很大的家庭作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