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人人都懂的语言(1 / 1)

我们可以把音乐视为真正最普遍且人人都懂的语言,因此,人们处在世界各地、上下几千年都无比热切、专心地运用这门独特的语言,从未间断。一曲回味无穷的旋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相比而言,一段空洞而无物的旋律要不了多久就自然地销声匿迹了。这一事实说明旋律是很容易为人们所理解的。不过,音乐本身却不是一种写景状物的手段,只是用来传达内心哀乐之情的最佳工具,而喜怒哀乐对于人的意志来说却是唯一的现实。音乐会向我们的心尽情地倾诉,但是却从来不直接向我们的大脑讲述任何东西。如果我们期望音乐做到后者,就好像人们在所有的描绘性音乐中所期望的那样,那纯粹就是对音乐的滥用。这样的音乐因此就该被彻底地摒弃。即使海顿和贝多芬这两位大音乐家也曾一度误入这一迷途,不过据我的了解,莫扎特以及罗西尼却没有这样做。这是因为传情是其中一回事,而状物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另外,这种普遍语言的语法规则被人们整理得非常精细,尽管这已经是拉莫为此奠定了基础以后的事情了。相比而言,在破解这种语言的词汇——我所指的是,依据前面所述,语法内容所传达出的不容置疑及重要的含意——方面,也就是说,让理智可以准确把握音乐在旋律和声中所要表达的内容——就算只是笼统地——这一工作在我着手之前,还未曾有人严肃、认真地去尝试着下一番功夫。这就和其他许多事情一样,充分说明人们普遍都不喜欢去思考、琢磨事情;他们每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浪费生命。人们活着的目的,无一不是尽情地去追求快活和享受,并且尽可能地不去动脑思考。这是由他们的本性使然。因此,当看到他们硬着头皮去扮演哲学家的角色,那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就好像大家所见的那些哲学教授,和他们的杰出作品以及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哲学与真理的真挚热情。

如果用普遍和通俗的说法,那么我们可以斗胆地这样说:音乐就是旋律,而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就是为这一旋律谱上的歌词。不过,若要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意,那么读者首先就要弄懂我对音乐的解释。

音乐艺术以及人们常常加之于这一艺术的一些具体外在的东西,比如:歌词、舞蹈、活动以及游行和宗教的,或者是世俗的庆典等,二者之间的关系与纯粹的优美建筑相类似,也就是说,那些出自纯粹美学目的的艺术,与人们被动兴建起来的实用建筑物之间的关系:在建造那些实用建筑物时,人们必须争取要把这些建筑物的实用目的——这些建造目的与建筑艺术本身之间毫不相干——与建筑艺术所特有的目的相结合;建筑艺术在这里只是利用实用目的所强加的条件来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的。所以,我们就会建造出庙宇、宫殿、剧院以及军械库等:这些建造物自身已经很美,同时又与其实际用途相称,甚至又通过建造物所拥有的美学特性把这些建造物的目的非常浅显明白地表现出来。因此,音乐与歌词或是其他附加于音乐本身的现实东西,同样也是处于类似仆从关系的,尽管它并不像建筑艺术那样难以避免。音乐作为歌词的附属品,它必须迁就、顺从歌词,尽管音乐并不需要歌词的一点儿帮助;实际上,如果没有歌词,音乐反而更能随心所欲地活动,因为音乐不只要让自身的每一个音符与歌词中的字词长度和含义相吻合,而且必须与歌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某种一致。这样,音乐也就不得不背负加在它身上的且相当随意的某种目的和特征,因此音乐便成了教堂音乐、歌剧音乐以及舞蹈音乐和军乐等。所有这些目的和用途都与音乐自身的本质不相干,就像纯粹美学中的建筑艺术和人的实用目的之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道理一样。音乐和建筑不得不顺从人们的实用目的,让自身的目的无条件地屈从于那些与自身毫不相干的目的。这些对于建筑艺术来说几乎总是难以避免的,但是音乐却与它不同:它在奏鸣曲、协奏曲,特别是交响乐曲里发挥自如——这最后者就是它的最好游戏场所,在这里,音乐大可以尽情地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