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农历四月十五,普陀山悦岭净院等寺院行结夏安居礼。
我是从报道上看到的,至今为止,僧人仍无法出寺,无法观摩行礼现场。
安居又称夏安居、雨安居、坐夏、夏坐、结夏等,在印度,夏日的雨季长达三个月,佛陀便定了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为安居之期,在此期间,出家人禁止外出,聚居一处精进修行。
这段时期进入雨季,草木虫蚁繁殖最多,恐外出时误蹈,伤害生灵,而遭世人讥嫌,因此禁止外出。同时,趁这段时间自修自度,养深积厚,自我沉潜。安居的首日称为结夏,圆满结束之日称为解夏、过夏。
普陀山真的是进入了夏天,倒不是热,而是潮湿。山头永远氤氲着雾气,整个岛都泛着水汽。不下雨的日子,除非太阳高照,否则还是不敢把被子晾出去吹风,空气里湿度极大。但是,起床后被子仍搁在**,总感觉湿漉漉的。抽湿机24小时运转,油汀用来烘衣服和湿毛巾的同时干燥房间。
仍不能安然无恙。你还得对付可见的蚊子和不可见的小虫。为了睡个好觉,我们撑了蚊帐,睡觉像爬进了盘丝洞。但身上**的地方总还是痒,风油精青草膏都不济事,只得换上长袖长裤。
“我们舟山人多少都有关节炎!”
“岛上湿气很重的!”
碰到的人都会这么说。那么,怎么对付呢?习惯就好了呀。习惯它,顺应它,就是解决之道。
事实上,现在条件算不错了,至少有还算充足的电可用。我听雷迪森庄园的卢总讲,2008年酒店刚来开荒时,因为发电有时间和范围限制,不得不让客人统一时间吃饭,再统一回房间,好让餐厅的电力休息。
岛上的人有自己关注的重点,比起菜价、房价、股票,风力多大,雾有多重,会不会停航,要做什么措施显得更紧迫。
也因为下雨,约好的西山深度游只能后延。难得的宁静午后,我又看了一遍《海街日记》。
一直觉得镰仓和普陀山很像,背山面海,深藏古寺。镰仓的海就是千步沙,背景的江之岛可以是南海观音或是洛迦山的灯塔,在大坝上收获海鲜的场景分明就是备战海塘。电影里的很多夏日镜头,就是我此刻拥有的普陀山。她们刺青梅,我们摘蚕豆,大姐香田幸陪母亲去外婆的墓地,去的时候下雨,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草木泥土味;雷阵雨很快就停了,紫阳花深深浅浅地留在身后。普陀山如果多种点绣球花就更有味道了。
疾风骤雨的闷热午后,生出安于此刻的幸福和柔软,这是自然的力量,仿佛我也开始了自己的结夏安居,而不是一味地往外跑。在这绵延无尽的夏日里,我们读过的书,看过的片子,听过的歌,爱过的人,又都重新被唤醒,鲜活地化为流动的文字,一直行进。
下了一整天雨,到晚上终于有了点阴凉。朋友起兴,做了番茄牛肉和凉拌黑木耳,老陈下班回来看了看,说没有酒怎么行啊。但最近的小店都在1公里外,要不去楼下问问?去了很久,原来是分了几块西瓜,吃完后才提着两瓶啤酒上来。这么闷热的夏天怎么可以没有啤酒呢?这情形,就像《海街日记》开场,长泽雅美饰演的二姐刚到山形,就躺在地上吵嚷着要喝冰镇啤酒。
如果再要搞点气氛,那就点根香,关上灯,看很缓很慢的字。睡前在窗前站了很久,纠结是否要拉窗帘。窗外香樟、栀子树在风里摇动树枝,雨点打满玻璃,窗户反射出屋的灯光,天光与灯影重叠,迷迷蒙蒙。
农历七月十五,解夏日,意味着“结夏安居”的结束。
穿过普济寺的人潮,来到灵鹫峰下,甬道里有凉凉的穿堂风,索性在风口歇了很久。就差一把蒲扇,不然真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喜悦,而这种喜悦是真的,具有穿透力,从我到你。
旅人与游客还是不一样,前者的行程因不受时间限制而充满各种可能性。他们远离熟悉的一切,不以旧有的身份来适应新环境,保持好奇心,并且,对周遭更包容。例如,我在普陀山定居了4个多月,才第一次仔细观摩普陀山第一大寺—普济寺。
从海印池、定香亭,再到里面每一进大殿,既然是第一大寺,除了规模,还有历史。
康熙皇帝笃信观音菩萨,所以他在位时有意将普陀山建为中国佛教第一圣地。
相传他第二次南巡时,从会稽山朝拜大禹后,乘舟返回,途遇一老妇人,她头插一朵红花,独自驾着小舟来到他的御舟前,神态自若,毫无避让之意。见到这一奇怪的现象,康熙便令定海总兵黄大来上龙舟询问舟山情况。黄大来向皇上详细讲述了普陀山观音道场百废待兴的事项。晚上,康熙细想白天所遇到的老妇人,和黄大来所启奏的普陀山废状,感到奇怪,突然间省悟这奇异的老妇人定是观音菩萨显身。于是决定重建普陀山普济寺大圆通殿。圣令一传出,八方信众纷纷解囊,共襄盛举。
康熙三十四年(1695),皇帝染恙。普陀山僧人在普济寺藏经楼上设供康熙长生牌位,祈求圣上“万寿无疆”。康熙病好后,非常高兴,后来他六十大寿,将臣下花巨资制作的寿礼五彩珠宝锦绣“万寿龙幛”,赐到了普陀山悬挂。普陀山息耒院大殿,也由此改称“万寿殿”。
普济寺,更大程度上指的是一个大的普济寺区域,包括已经作为酒店的息耒小庄、佛协办公所在地锡麟院,更有好风景的则是一般人不会往后走的灵鹫峰。
“灵鹫”指的是印度一种灵鸟,《大唐西域记》载此鸟能知人之生死,又说:“西域有山,其山青石,头似鹫鸟,名灵鹫山。”而我们第一次听到“灵鹫”一词,则是小时候看《天龙八部》,虚竹平定灵鹫宫之乱。所以张爱玲在谈论爱情时早就说过,大致意思是,现代人都是先经由书、影视对某事有了概念,然后才有了生活。
普陀山的灵鹫峰峰高7米,三石嵯峨并峙,昂首收翼,状如定鸟,所谓“三石撑空清可数,慈云深处似方壶”。峰的东面,会稽陶望龄题“鹫岭慈云”四字。旁边建有两栋小别墅,门锁着,透过干净的玻璃窗,里面漂浮着白色窗帘,有种小时候参观梅园新村的似曾相识,虽老派,但也整洁。据说是特殊待遇的人专享,有钱也买不来一宿。
无论如何,因为这种包容和克制就能发现更多平日里无法看见的美,从固定的地方走出去,去看看流动的世界,从现实的泥沼中拔出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