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年),秦灭齐,战国时代在秦王嬴政手中终结。就此,他成了中国历史上首位皇帝—秦始皇。
但这位始皇帝,生活得却并不幸福。相比一统天下的伟业,他的家庭生活却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狗血剧。
“尊敬”的母亲与“父亲们”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前259年),嬴政生于赵国邯郸。父亲子楚,是秦昭襄王之孙,在赵国做人质;母亲赵姬,出身赵国豪门,两人由卫国商人吕不韦撮合而在一起。
嬴政出生前一年,长平之战,秦军杀戮赵军四十多万。嬴政出生后不久,秦军围攻赵都邯郸,他爹就抛妻弃子跑路了。
这位看似不负责任的父亲,也有苦衷:作为人质,沦为赵人的出气筒,赵王甚至对他动了杀心。
万幸,在吕不韦的襄助下,子楚逃离邯郸。
或许是逃跑时太过慌乱,或许是赵人要扣押嬴政母子为人质,总之,子楚归秦,嬴政却仍被留在赵国。
长平、邯郸血迹未干,赵人对秦人恨之入骨,赵王也曾对嬴政母子动杀心。幸而赵姬的豪门家世,让娘俩得以藏匿、保全。幼小的嬴政,徘徊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他童年的阴影,遍布邯郸的大街小巷。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前251年),这对患难母子命运逆转:秦昭襄王去世,嬴政的祖父即位,是为秦孝文王,父亲子楚成了太子。为改善邦交,赵国礼送嬴政母子归国。
从邯郸到咸阳的一路上,9岁的嬴政大概有些恍惚:他早已习惯战战兢兢地活着,赵人突然的礼数备至与秦宫卫士的俯首相迎,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在咸阳,他与阔别的父亲重逢,嬴政的小家庭终于团圆了。父亲还给他添了一个异母的弟弟。父子团聚的美好很短暂。祖父登基三日即辞世;父亲继位三年后,也辞世了。
13岁的嬴政,突然成为秦王政。亲政前,大权由几位长辈掌握:祖母华阳太后、夏太后,母亲赵太后,“仲父”吕不韦。
年轻守寡的赵太后,竟给丧父不久的秦王又搞出两个“爹”来……
一位是“仲父”相国吕不韦,先王子楚的政治“投资人”,曾助子楚夺得储君之位。嬴政即位后,因他有大功于先王,而被尊为“仲父”。
吕不韦还有个身份—赵太后与子楚的媒人,甚至可能是赵太后的前夫。在外戚派系林立的秦宫之中,两位旧相识越走越近,甚至有些出格了。
精明商人吕不韦,深知这甜蜜背后的巨大风险,急流勇退,并送上一位替代品。于是,秦王政的又一位父亲—“假父”嫪毐登场了。
嫪毐是吕不韦门下的一位“异能者”,伪装成宦官,被送到赵太后身边。
按《史记》所载,这位假宦官,实际是个“大阴人”—其异能正在于此。
赵太后对嫪毐的服务深感满意,竟与他生下两个儿子。按说,秦人风俗古朴,太后养男宠也有先例,赵太后若止步于此,也还好。但她却不小心触及了政治问题。
在她的纵容下,嫪毐竟受封长信侯,享有封国,乃至把持朝政,公然自称秦王“假父”。
眼看秦王日益少壮,嫪毐越发不安,开始酝酿自己的计划。
秦王政九年(前238年)四月,22岁的嬴政前往雍城(今属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区),行冠礼、佩剑,正式亲政。
一个夜晚,嫪毐以秦王和赵太后名义,举大军叛乱。秦王政早有准备,他命吕不韦、昌平君等重臣率兵镇压,最终,“假父”嫪毐战败,不久被擒杀、灭族。
参与平叛的“仲父”吕不韦,因与嫪毐有瓜葛,终被免职,两年后服毒自尽。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赵太后被变相软禁在雍城。后经齐人茅焦劝说,秦王政在秦王政十年(前237年)十月迎接赵太后回到咸阳。
“亲爱”的弟弟们与“忠诚”的表叔
对待母亲留下的两个异父弟弟,秦王政没有手软。他们被处以“囊扑”,即塞进袋子里摔死。
这不是嬴政第一次杀弟弟了。嫪毐之乱前,他曾扑灭了异母弟成蟜的叛乱。相比两个不顺眼的“便宜弟弟”,成蟜之死,或许曾让他真的很痛。两兄弟初次相逢,成蟜6岁左右,9岁的嬴政初尝家人温暖。从后来秦王对弟弟的信任推测,二人或许有过美好的兄弟情。
但政治与情感终究不是一回事,兄弟二人背后是不同的势力:亲祖母夏太后背后的韩系外戚,嫡祖母华阳太后的楚系外戚和赵太后的赵系外戚。
夏太后或许和成蟜关系更密切。虽然二人都是她的孙子,但成蟜与她皆属韩系。且相比后来回国的嬴政,老太太是看着成蟜长大的。
嬴政背后,除了赵系的赵太后、吕不韦,还有根深叶茂的楚系外戚。秦楚联姻已久,楚系势力庞大,先王子楚能够上位,就是吕不韦通过楚系华阳太后运作而成。
不难猜到,秦庄襄王驾崩后,嬴政上位,得到了楚系认可支持。
不过,韩系外戚也没有停止运作:成蟜15岁时就出使韩国,仅凭谈判就迫使韩王割地,为秦国开疆百里。
但两人的关系随后却发生剧变,秦王政七年(前240年),夏太后去世,这应当引发了一场政治洗牌。嬴政于次年命成蟜率军伐赵。途中,成蟜突然造反。史册对这场叛乱语焉不详,但可以确定,最终成蟜身亡。
当兄弟、母子情都已决裂,20来岁的嬴政唯一可信任的亲戚也许是助他平定嫪毐之乱的昌平君。昌平君出身楚系外戚。
叛军袭来的那个惊悚夜晚,生母都不能依靠时,昌平君曾是年轻嬴政的坚强臂膀。
这份亲情维持到秦王政二十二年(前225年),秦并天下的征程走到了关键节点,秦军将直面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国家——昌平君的祖国,楚国。
昌平君被派到楚故都郢陈(今河南淮阳)坐镇。派一个楚人到楚地为秦效力,足见秦王对他的信赖。然而,昌平君反了。他与楚将配合,大破秦军。
这场失败,让秦王政既惊且怒,派60万大军伐楚,擒楚王。在楚军将领的拥戴下,昌平君继位为新任楚王,又顽抗了一年。
到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年),昌平君终于倒在了秦戈之下,楚亡。
“孝顺”的儿子们
嬴政22岁亲政前后,已组建自己的家庭。待他平定六国、成为始皇帝,六国宫中美人们更是成了战利品。
可史书上却没有任何始皇帝后妃的详细记载。
秦始皇的子女们,历史形象也较模糊。他可能有18或24个儿子、10个女儿,然而名载史册者,只有儿子扶苏、将闾、高和胡亥。
或许是为弥补自己童年的不幸,秦始皇对他们还不错。
公子高回忆,父皇待他毫不吝惜财物,“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将御衣和宝马与儿子分享。
诸子中,长子扶苏曾是重点培养对象。他有“为人仁”“百姓多闻其贤”的名声,似乎青睐儒家学说,是一位心理健康、学识渊博的好少年。但正是因为性情的相异与政见的分野,导致他与父皇产生嫌隙。
天下一统后,秦始皇吸取东周战乱的教训,决心用郡县制彻底取代分封制。
但这遭遇了巨大阻力,其中之一正是入仕秦廷的六国精英,包括与扶苏亲近的儒生们。他们推崇古制,对秦的统治暗含不满。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宫廷酒会上,齐儒淳于越公然反对郡县制。
后来,秦始皇坑杀方士、文士等“诸生”,一批儒生也被株连,扶苏来劝,却适得其反。秦始皇与儒生的矛盾早已公开化,扶苏的劝谏无疑触怒了多疑的他。就此,扶苏被发配到北方防御匈奴。
此时,年近半百的秦始皇已无多少亲近之人。年少的幼子胡亥或许是个例外。
这孩子曾在殿堂践踏群臣的鞋子,给众臣留下顽劣的印象,但在老父皇眼里,却有几分可爱,或许还暗示着胡亥与诸臣关系疏远。
秦始皇命精通律法的中车府令赵高负责胡亥的教育,尝试培养。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皇帝东巡,也带上了胡亥。
历史却不再留给嬴政时间。巡行中,秦始皇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或许是担忧小胡亥无力掌控局面,或许是对驱逐扶苏心怀愧疚,最后关头,他决定传位给扶苏。
始皇帝驾崩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一路用臭鱼掩盖遗体的味道。赵高和丞相李斯篡改遗诏,将胡亥扶上皇位,是为“秦二世”。
为绝后患,胡亥将屠刀挥向兄弟姊妹:多数皇子、公主被公开处决,扶苏、高和将闾等被赐死。
三年后,楚人的一声暴喝沸腾了天下,让秦帝国在动**中土崩瓦解。秦二世也在宫廷政变中被赵高逼死,秦帝国至此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