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觉得。”
斯嘉丽脑子飞转、心烦意乱。阿希礼不能去北方!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几个月都没见他,哪怕自果园那次决定性的见面后就再也没单独跟他说过话,她也没有一天不想念他,没有一天不为他还住在自己家中而高兴。想到她寄给威尔的每一美元,都能让阿希礼生活得更舒适,她就开心不已。当然,阿希礼不是个好农夫。可她骄傲地想:“阿希礼是为做更好的事而生的。他是天生的管理者,应该住大房子、骑骏马、读诗集、指挥黑人干活。虽然大宅、骏马和黑奴都没了,书也没剩几本,但他并未改变。阿希礼不是为耕地和修栅栏而生。难怪他想离开塔拉。”
可她不能让阿希礼离开佐治亚。若有必要,她可以逼弗兰克辞了柜台伙计,给阿希礼一份工作。但是,不行——如果让阿希礼站在柜台后,岂不是跟扶犁差不多?威尔克斯家的人站柜台!噢,绝对不行!肯定有什么事是适合他做的……呀,当然是她的锯木厂!一想到这儿,她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可他会接受自己提供的工作吗?他会觉得这也是一种施舍吗?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认为这是在帮她的忙。辞退约翰逊,让阿希礼管旧厂,让休管新厂。她就这么跟阿希礼解释:弗兰克身体很差,又忙着店里的事,根本无暇帮她。而且,怀孕也是另一个需要他帮助的理由。
她要设法让他觉得,眼下若没有他帮忙,她就应付不过来了。只要他愿意接手,她可以让出锯木厂的一半产权。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脸上还能露出灿烂的笑容,只要还有机会看到他眼中无意间流露出的爱意,她什么都愿意给。但她向自己保证,永远,永远不再试图刺激他表达心中所爱,也不再逼他抛弃声誉。毕竟,他珍视声誉胜过爱情。她必须巧妙地让他明白自己的新决定,否则他很可能因为害怕上次那可怕的一幕重演,就拒绝她。
“我可以在亚特兰大帮他找份工作。”斯嘉丽说。
“好吧,那便是你和阿希礼之间的事了。”威尔又把那根稻草叼进嘴里,“驾,舍曼!听着,斯嘉丽,提起你爸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请你别骂苏埃伦。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已既成事实。就算你把她的头发扯光,奥哈拉先生也活不过来了。再说,她是真的想尽力把事情办好。”
“我正想问你这事呢。苏埃伦到底做了什么?亚历克斯就跟打哑谜一样,说该有人好好抽她一顿。她到底做了什么?”
“没错,大家都很生她的气。今天下午我在琼斯伯勒遇到的每个人都说下回见着她,一定要把她的脑袋拧下来。不过,他们总会消气。好啦,先答应我你不骂她。奥哈拉先生的遗体还躺在客厅,今晚我可不想再听到任何争吵。”
他不想听任何争吵!斯嘉丽愤愤地想,好像塔拉已经是他的了一样。
然后,她想起躺在客厅、已经断气的杰拉尔德,顿时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大口大口地抽噎。威尔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也好感觉舒服些。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
马车沿着越来越黑的道路,缓缓颠簸前行。斯嘉丽把头靠在威尔肩上,帽子歪向一边。近两年里,她都忘了杰拉尔德的模样,只记得一个神思恍惚的老绅士呆呆地盯着大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进屋的女人。斯嘉丽记得老人生机勃勃、富有男子气概时,那头白鬈发又长又浓、声音洪亮快活、穿着皮靴走起路来咚咚作响;她还想起他那些笨拙的笑话和慷慨的性情。她想起小时候,她觉得爸爸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这个嗓门奇大的爸爸会把她抱上马鞍,让她坐在自己身前,带着她纵马跃过栅栏;淘气时,爸爸会把她扭过来就打。她被打得哇哇大叫,他也跟着叫,然后又给她几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哄她安静下来。她记得爸爸从查尔斯顿和亚特兰大回家,总是带回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合她心意。她还想起每逢琼斯伯勒的开庭日,爸爸总要凌晨才回家。虽然喝得酩酊大醉,他还是快活地放声高唱《披上绿衣》,骑马跃过栅栏。而次日清晨面对埃伦,他又会羞得无地自容。斯嘉丽想到这儿,泪眼蒙眬中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唉,现在他跟埃伦在一起了。
“爸爸病了,你怎么没写信告诉我?那我肯定会快点赶回来——”
“他没病,从头到尾都没生过病。给,亲爱的,把我的手帕拿去,听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
斯嘉丽用他的扎染印花大手帕擤了擤鼻子。从亚特兰大走得太急,她连一张手帕都没带。然后,她重新偎进威尔怀中。威尔真好呀,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乱。
“是这样的,斯嘉丽。你一直寄钱给阿希礼和我。呃,我们付了税金,买了骡子和种子之类的东西,还买了几头猪和几只鸡。玫兰小姐特别会养鸡,没错,她是真在行。玫兰小姐是个好女人。总之,我们为塔拉买完这些东西后,就没剩多少钱,不能再买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但谁都没抱怨,除了苏埃伦。
“玫兰妮小姐和卡伦小姐待在家,穿旧衣裳也觉得很骄傲。但斯嘉丽,你了解苏埃伦,没有新衣裳,她一直受不了。我每次带她去琼斯伯勒或费耶特维尔,只能穿旧衣裳都让她很不高兴。尤其那些投机家的太太——呃,不,女人——尤其那些女人总是花枝招展地招摇过市。还有打理自由人管理局的那帮该死的北佬,他们的妻子也穿得那么漂亮!总之,穿最差的裙子进城似乎成了件很光荣的事。县里的体面太太们都以此表明自己非但不在乎衣着,还要以穿旧衣为荣。但苏埃伦不行。她想要一匹马,还想要大马车。她说,因为你都有马车。”
“我哪儿有大马车,只有辆破旧的小马车而已。”斯嘉丽气愤地说。
“呃,不管是什么车吧。我还要告诉你,你嫁给弗兰克·肯尼迪的事,苏埃伦一直没释怀。我觉得这也不能怪她,你毕竟对妹妹耍了卑鄙手段。”
斯嘉丽顿时坐直身子,愤怒得好似一条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响尾蛇。
“卑鄙手段,哼!威尔·本廷,我真是谢谢你说话这么有礼貌!弗兰克宁愿娶我也不要她,我有什么办法?”
“斯嘉丽,你是聪明人。我的意思是说……没错,你可以让他更喜欢你。姑娘们总有办法。但我猜,你多少还是引诱了他吧。只要愿意,你的魅力无人能挡。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苏埃伦的未婚夫。你去亚特兰大前一周,苏埃伦还收到弗兰克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对她甜蜜如昔,还说再挣点钱他们就结婚。她把信给我看过,所以我知道这事。”
斯嘉丽沉默了。因为她知道威尔说的是事实,所以无言以对。她从未想过所有人中,到头来坐下来审判自己的居然是威尔。她对弗兰克撒的那些谎,从没让她良心不安。一个姑娘若连自己的未婚夫都留不住,那只能说她活该!
“好啦,威尔,别这么刻薄,”斯嘉丽说,“苏埃伦若嫁了他,你觉得她会给塔拉或我们中的任何人一个子儿吗?”
“我是说,只要愿意,你想迷倒谁都能成功。”威尔转向她,平静地咧嘴一笑,“没错,我们的确别想见到老弗兰克一个子儿。但卑鄙手段就是卑鄙手段,这点你还是逃不掉。若想用目的为手段辩护,那与我无关,我也犯不着抱怨,对吧?但不管怎样,从那以后,苏埃伦就成了只大黄蜂。依我看,她并没有多喜欢老弗兰克,只是虚荣心受了伤害。她一直说你有好衣裳穿,有大马车坐,还住在亚特兰大,她却只能隐居在塔拉。你知道她有多爱走亲访友、参加宴会、穿漂亮衣裳。我也不能责怪她,女人都这样。
“大约一个月前,我带她去琼斯伯勒。到了那儿以后,她去拜访朋友,我则去办事。后来接她回家时,她安静得像只老鼠。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心花怒放,激动得都快忍不住了。我还以为她是听到某人要——或者就是听到什么有趣的闲话。总之,当时我并没多在意。回家后,她大约有一周都情绪高昂、兴致勃勃,却并没多说什么。其间她去看望了凯瑟琳·卡尔弗特。斯嘉丽,你若见到凯瑟琳小姐,定会号啕大哭。可怜的姑娘,嫁给希尔顿还不如死了的好。知道吗,那优柔寡断的北佬把宅子抵押出去,结果收不回来,他们马上就要搬走了。”
“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要听我爸的事。”
“嗯,我正要说呢,”威尔不慌不忙地道,“苏埃伦从他家回来后,就说我们都错看了希尔顿。她管他叫希尔顿先生,还说他是个聪明人。但我们都笑话她。从那以后,她就老在下午带你爸出门散步。我从地里回家时,经常看见她带着你爸坐在墓地的围墙上,手舞足蹈地跟他聊得起劲。老绅士则困惑地看着她,不时摇摇头。斯嘉丽,你爸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越来越迷糊,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怎么认得出我们是谁。一次,我瞧见她指着你妈妈的墓,老绅士就哭了起来。她一脸兴奋快活地进屋时,我非常严厉地对她说:‘苏埃伦小姐,干吗要拿你妈去折磨你可怜的爸爸?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你却非要戳人痛处。’苏埃伦却只是一甩头,笑着说:‘少管闲事。总有一天,你们都会为我做的事高兴。’昨晚,玫兰小姐说苏埃伦曾告诉过她自己的计划,但她当时没想到苏埃伦是认真的。玫兰小姐还说,因为一想到那事就心烦意乱,所以她也没告诉别人。”
“什么计划?你能不能有话直说?路程都过半啦。我要听我爸的事!”
“我不正在跟你讲吗?”威尔说,“既然就快到家了,那我还是先把车停下,说完再走吧。”
他拉住缰绳,马打着响鼻停下了。他们停在一片久未修剪、四处蔓生的山梅花树篱前。这道树篱是麦金托什家产业开始的标志。斯嘉丽朝幽暗的树林下瞥了一眼,依稀可辨高高的烟囱幽灵般耸立在寂静的废墟上。她真希望威尔另选一个停车之处。
“总而言之,她的计划就是让北佬赔偿他们烧掉的棉花、赶走的牲畜、拆掉的栅栏和谷仓。”
“北佬?”
“你难道没听说?北佬政府宣称愿意赔偿所有支持联邦的南方人的财产。”
“当然听说了,”斯嘉丽道,“但那跟我们有何关系?”
“照苏埃伦的意思,关系大着呢。我带她去琼斯伯勒那天,她碰上了麦金托什太太。两人闲聊时,苏埃伦难免留意到她身上的漂亮衣裳,就忍不住询问了一番。麦金托什太太摆足了架子,大谈特谈她丈夫如何向联邦政府索赔的经历。她说,她丈夫作为联邦的忠实拥护者,从未给邦联提供过任何形式的帮助和支持。所以,联邦理应赔偿他们被毁掉的财产。”
“他们谁都没帮过,”斯嘉丽厉声道,“这帮在北爱尔兰定居的苏格兰人!”
“呃,或许你说得对。我不认识他们。总之,政府给了他们——呃,好几千美元吧,具体多少我也忘了,反正是很大一笔钱。于是,苏埃伦便动了心。她琢磨了整整一周,因为知道我们只会哈哈大笑,所以什么都没跟我们说。但她总得找个人谈谈,于是去了凯瑟琳小姐家。希尔顿那该死的白垃圾给她出了不少新点子。他说你爸甚至没出生在这个国家,不仅自己没参战,也没有儿子参战,更没有在邦联政府手下做过事。希尔顿说,只要引申发挥一番,就能将奥哈拉先生说成是联邦的忠实拥护者。那家伙给苏埃伦灌了一脑袋这类鬼话,结果她一到家就开始在奥哈拉先生身上下功夫。斯嘉丽,我敢打赌,你爸至少一半时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打的就是这主意,让你爸稀里糊涂地宣‘绝对忠诚誓词’。”
“让我爸宣‘绝对忠诚誓词’!”斯嘉丽嚷道。
“唉,近几个月他脑子越来越糊涂,我猜,苏埃伦就指望着利用这点呢。说真的,对此我们都没起疑。虽然知道苏埃伦在计划什么,但我们不知道她在利用你去世的妈妈指责你爸爸,说他本可以从北佬那儿拿到十五万美元,却还让女儿们穿破衣烂衫。”
“十五万美元。”斯嘉丽嘟囔着,对宣誓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真是一大笔钱哪!只需向联邦政府签一张效忠誓词,表明自己一向支持政府,不曾给其敌人提供帮助。十五万美元!撒一个小谎,就能得到那么大一笔钱!啊,她不能怪苏埃伦。天哪!亚历克斯就是因为这事,便想用生牛皮鞭抽苏埃伦?县里那些人也是因为这个,就想把她的脑袋拧下来?蠢货,个个都是蠢货。这么多钱,她还有什么事办不到!县里任何人有了这笔钱,都不会再有办不到的事啊!撒个这么小的谎有什么关系?毕竟,北佬给的可是真金白银,怎么弄到手的有何关系!
“昨天,大约中午时分,阿希礼和我正在修围栏,苏埃伦驾着这辆马车,带上你爸,就出发去县城了,什么都没跟我们说。玫兰小姐虽然知道内情,却只是暗暗祈祷苏埃伦能改变主意,所以也没跟我们其他人说什么。她就是弄不明白,苏埃伦怎么会做这种事。
“今天,我才听到事情的全部经过。那个优柔寡断的希尔顿在县里那些支持联邦重建计划的南方佬和共和党人中有点影响力,而且苏埃伦答应给他们一些钱(具体数额我不清楚),只要他们能对奥哈拉先生成为联邦忠实公民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利用他是爱尔兰人且并未参战之类的事实,在推荐信上签名就行。你爸只需宣誓和签字,这份宣誓书就能送去华盛顿了。
“他们把誓词念得飞快,你爸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苏埃伦让你爸签字,这位老绅士突然清醒了一会儿,于是连连摇头。我想,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不喜欢那事。苏埃伦总是惹他生气。苏埃伦费尽周折,最后关头出这样的纰漏,简直把她急疯了。她把你爸带出办公室,坐着马车在街上来回转悠,不停地跟他说明明能让孩子们丰衣足食,却偏要任他们受苦,你妈在坟墓里都会哭泣。人们告诉我,你爸坐在马车上,跟每回听到你妈名字时一样,哭得像个孩子。县里的每个人都看见了。亚历克斯·方丹上去询问情况,苏埃伦大骂了他一通,叫他少管闲事。他只能火冒三丈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想出来的点子。但当天下午,她弄来一瓶白兰地,然后又把奥哈拉先生带去办公室,开始给他灌酒。斯嘉丽,塔拉已经一年没有烈酒,只有迪尔西自己酿的一点黑莓酒和斯卡珀农葡萄酒。奥哈拉先生已经喝不惯白兰地,结果真的喝醉了。苏埃伦吵吵嚷嚷地又磨了他几个小时后,他终于让步,说让他签什么都行。那帮人又拿出誓词,奥哈拉先生拿起笔正要签字,苏埃伦却犯了个错。她说:‘好啦,这下斯莱特里和麦金托什那些人休想再在我们面前摆谱!’知道吗,斯嘉丽,斯莱特里家为他们那间被烧掉的小棚屋,向北佬索要了一大笔赔偿金。埃米的丈夫已经帮他们把索赔申请送到了华盛顿。
“他们告诉我,苏埃伦一提到这两个名字,你爸立刻坐直身子,挺起肩膀,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清楚明白地说:‘斯莱特里和麦金托什也签了这个东西?’苏埃伦一时紧张,结结巴巴地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你爸立马吼道:‘快说,那帮该死的奥伦治会会员和穷白佬到底签过这种东西没有?’希尔顿那家伙顺口就道:‘是的,先生,他们都签了,得到一大笔钱。您也会有的。’
“老绅士发出一声公牛般的咆哮。亚历克斯·方丹说他在街那头的酒馆都听到了那吼声。奥哈拉先生用浓重的爱尔兰土腔嚷道:‘你们以为,塔拉的奥哈拉会跟该死的奥伦治会会员和穷白佬一样被糊弄?’他一把将那张纸撕成两半,丢到苏埃伦脸上,吼了句‘你不是我女儿’,一转眼就冲出了办公室。
“亚历克斯说,他瞧见奥哈拉先生跑到街上,公牛似的横冲直撞。他说,自从你妈去世,老绅士第一次恢复了往日模样,醉得东倒西歪,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亚历克斯还说,他从没听他骂得那般痛快。亚历克斯的马就拴在旁边,你爸招呼都不打一声,骂骂咧咧地骑上马就跑了,扬起一片能呛死人的灰尘。
“太阳快下山时,阿希礼和我坐在前门台阶上,望着大路,忧心忡忡。玫兰小姐上楼在她**哭,什么也不肯跟我们说。突然,我们听见路上传来重重的马蹄声和大喊声,那喊声就跟有人在猎狐一样。阿希礼说:‘奇怪!像是奥哈拉先生的声音啊?战前他骑马来看我们时,经常这么大喊大叫。’
“然后,我们就瞧见他从牧场那头过来了。他肯定是跃过了那儿的栅栏。然后,他风驰电掣般冲上山坡,扯着嗓子,毫无顾忌地放声高歌。我不知道你爸还有副这么好的嗓子。他唱的是《矮背车上的佩格》,还边唱边用帽子打马。马也疯了般往前冲。快到坡顶时他也不拉缰绳,看来是打算跃过牧场围栏。我们见状吓得半死,立刻跳了起来。接着,就听他大喊一声:‘瞧,埃伦!看着我跳过这道栏!’可马跑到围栏跟前突然屁股一撅,停下不肯跳。你爸顿时从马头上摔了出去。他没受什么罪。我们赶到时,他已经咽了气,估计是摔断了脖子。”
威尔等了一会儿,以为斯嘉丽要说什么。见她没开口,才抓起缰绳,吆喝道:“驾,舍曼!”马迈步前行,朝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