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炎热喧嚣的八月渐进尾声时,炮声突然停了。骤然而来的寂静,让全城陷入一片恐慌。邻居们在街上遇到,都面面相觑、焦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喧嚣了这么多天,此刻虽然安静下来,紧张的神经却并未舒缓,反而变得更加紧张。没人知道北佬的炮弹为何平息,己方军队也没传来什么新消息。人们只知道己方大部分人马都撤出了环城胸墙,出发去南方保卫铁路了。就算双方还在交战,也没人知道战场到底在哪儿,或战况如何。

如今,消息都靠口口相传。围城以后,因为纸张、油墨和人手欠缺,各家报纸纷纷停止发行。最离奇荒诞的流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转眼就传遍全城。于是,充满焦虑的静默中,人群涌向胡德将军的司令部问消息;或围在邮局和火车站,希望能获得一点消息——一点好消息。人人都希望:舍曼那些大炮的沉寂意味着北佬已经开始撤军,而邦联军队正一路将其赶回多尔顿。然而,没有消息传来。电报线没动静;仅存的那条从南方而来的铁路线,没有驶来一辆车;邮政也中断了。

秋天带着尘土和令人透不过气的闷热悄然而至,让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城市显得越发窒息。疲惫而焦躁的人们,心情也更加烦闷和沉重。斯嘉丽虽发疯般地想得到塔拉的消息,却仍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围城以来,这样的日子似乎已持续了千万年。斯嘉丽觉得,如今这不祥的寂静降临之前,自己仿佛已在炮声中过了一辈子。其实,围城至今不过三十天,只有三十天!这三十天中,城市被红土散兵壕围绕,单调沉闷的炮声一刻未歇。尘土飞扬的大街上,长长的救护车队和牛车队滴着血,朝医院而去。操劳过度的掩埋队拉出余温尚存的尸体,扔木头般丢进那不计其数的浅坑。仅仅三十天!

而北佬开始从多尔顿向南进攻,也不过四个月之前的事!仅仅四个月!斯嘉丽回想四个月前的那天,简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噢,不!当然不只四个月,肯定已过了一辈子!

四个月前!唉,四个月前,对她来说,多尔顿、雷萨卡、肯纳索山只不过是铁路沿线的地名而已。如今,它们却成了约翰斯顿将军一路退向亚特兰大期间,那些绝望而徒劳的战役名。如今,桃树溪、迪凯特镇、埃兹拉教堂、乌托溪也不再是愉悦之地的美好名字。斯嘉丽再想起来,亦不会觉得它们是好友如织的宁静乡村。曾经,她在那些绿草如茵、流水潺潺的松软河岸上,跟英俊的军官们野餐。如今,那些地方也沦为了战场。她坐过的柔软草地已被沉重的炮车轮子碾得稀碎,被短兵相接的士兵狠狠践踏,也被那些痛苦翻滚的身体压平……如今,缓缓流淌的溪水更红了,比佐治亚红土能赋予它们的颜色更红。据说,北佬跨过桃树溪后,溪水一片猩红。桃树溪、埃兹拉教堂和乌托溪不再是单纯的地名,它们所指之处,是友人埋骨之地;是灌木丛生、密林遍布下,那些未掩埋的尸体慢慢腐烂之地。这四处亚特兰大侧边防线,也是舍曼试图攻破,而胡德的军队顽强抵抗、将其击退之地。

终于,消息从南方传到这座人心惶惶的城市。消息令人惊惶,对斯嘉丽尤其如此。舍曼将军又开始进攻亚特兰大的第四侧防线,向琼斯伯勒的那条铁路开战。这回,在那儿集结的北佬可不是打小规模战斗的小队或骑兵分队,而是主力大军。数千名邦联士兵退下城防线,赶去抗敌。因此,城里才会突然安静下来。

“干吗攻打琼斯伯勒?”斯嘉丽一想到塔拉离那地方有多近,就惊惶不已,“他们干吗非得打琼斯伯勒?就不能换个地方攻占铁路吗?”

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塔拉的消息。杰拉尔德最近一次寄来的那封短信,让她更加恐惧。卡伦病情恶化,已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如今,邮件往来可能需要数日,卡伦到底是死是活,她一时也无从知晓。噢,要是围城之初就回家该多好,管他什么玫兰妮不玫兰妮!

虽然很多亚特兰大人都知道琼斯伯勒开战了,战况如何却无人知晓。最荒诞的谣言折磨着全城百姓。终于,一名从琼斯伯勒来的信使带来抚慰人心的消息——北佬被击退了。不过,北佬也一度攻入琼斯伯勒,并在撤退时烧了火车站、切断电报线,还毁了三英里长的铁轨。工程兵虽发疯般抢修,铁路要恢复正常仍需一定时日。因为北佬撬起枕木,堆成一堆,然后把铁轨架在火堆上烧得又红又烫,盘到电线杆上,弄得那些电线杆活像一个个巨大的瓶塞钻。如今,要想更换任何铁制品都不容易,所以换铁轨真是无比艰难。

不,北佬还没有攻占塔拉。给胡德将军送来急件的那名信使向斯嘉丽肯定了这点。那场大战后,他正要动身前往亚特兰大时,在琼斯伯勒见到了杰拉尔德。后者恳求他带封信给斯嘉丽。

可是,爸爸在琼斯伯勒干什么?年轻的信使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原来,杰拉尔德上那儿去,是想找名军医带回塔拉庄园。

斯嘉丽站在阳光下的前门廊上,感谢那个年轻人费心带信时,感觉双膝阵阵发软。如果埃伦的医术都无济于事,得让杰拉尔德去找医生,那埃伦肯定已经病危!信使旋风般离开了,带起一小片红色尘土。斯嘉丽颤抖着手指,撕开杰拉尔德的来信。邦联如今严重缺纸,杰拉尔德只能在她上一封信的行间写回信,所以读起来十分费劲。

“亲爱的女儿,你妈和两个妹妹都得了伤寒。她们病得很重,但我们还是得抱乐观的态度。你妈病倒后,就吩咐我给你写信,让你千万别回来,以免你和韦德也被传染。你妈要我告诉你她爱你,还叫你为她祈祷。”

“为她祈祷!”斯嘉丽飞奔上楼,冲进自己的房间,跪在床边,以前所未有的虔诚祈祷起来。但她此刻念的并非正式的《玫瑰经》,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圣母啊,求您别让她死!只要您别让她死,我保证今后一定做个大好人!求您了,别让她死!”

接下来的一周,斯嘉丽就像只受伤的动物,有气无力地在屋里四处转悠。她时刻都在等待消息,一听到马蹄声就想起身去看,夜里一有士兵敲门,她就冲下黑乎乎的楼梯。然而,塔拉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她和家仿佛隔了一个大洲,而非仅仅二十五英里尘土路。

邮件依旧不通。没人知道邦联军队在哪儿,或北佬在干什么。大家只知道,南北两军就在亚特兰大和琼斯伯勒之间的某个地方。整整一周,塔拉没有传来只言片语。

斯嘉丽已经在亚特兰大的医院见过太多伤寒病人,明白对这种可怕的疾病而言,一周意味着什么。埃伦病了,或许正生命垂危,可她斯嘉丽只能无助地待在亚特兰大照料孕妇。她和娘家之间,还隔着两支大军。埃伦病了——或许就快死了。可埃伦不能病啊!她从未生过病。这种事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简直让斯嘉丽对生活失去了最基本的安全感。其他每个人都生过病,但埃伦绝不可能。她总是照料病人,是让他们康复的那个人。她不可能生病。斯嘉丽想回家,她想念塔拉庄园,就像受惊的孩子发疯般地想去唯一所知的避难所一样。

家!那是一座结构散漫的白房子。窗户上挂着的白色窗帘迎风飘扬。草坪中,茂密的红花草引来蜜蜂奔忙。小黑奴坐在前门台阶,驱赶跑进花坛的鸭子和火鸡。那儿有宁静的红土地,绵延数英里的棉花田在阳光下一片雪白!家啊!

要是在围城之初,人人都逃难时回家就好了!她本可以带走玫兰妮,那样的话,到如今也平平安安地过了好几个星期了。

“噢,该死的玫兰妮!”斯嘉丽不下千次地想着,“她为何不能跟佩蒂姑妈去梅肯?她该去那儿,跟她的亲戚们,而不是跟我待在一起。我跟她非亲非故,她干吗赖着我不放?她若去了梅肯,我就能回家看妈妈了。要不是这孩子,甚至现在——甚至此时此刻,哪怕有北佬,我也能冒险回家。说不定,胡德将军能派个人护送我回去呢。胡德将军是好人,我肯定能让他派个护卫举起休战白旗,带我穿越前线。可是,我必须等这孩子出生!噢,妈妈!妈妈!千万别死……这孩子怎么还不生?今天我得去找米德医生,问问他是否有催生的法子。那样我才能回家——如果能有人护送的话。米德医生说玫兰妮不好生。天哪!她如果死了怎么办?玫兰妮死了。玫兰妮死了。那阿希礼……不,我不能这么想,这么想不好。但阿希礼……不,我不能这么想……无论如何,阿希礼或许早就死了。但他让我许诺照顾玫兰妮。可——我若没照顾她,她死了,而阿希礼还活着……不,我不能这么想。太罪恶了。我已经向上帝保证,只要他让妈妈活着,我就要做个好人。噢,孩子快点生出来就好了。我要是能离开这儿就好了——回家,或者去其他任何地方,只要别待在这儿就好。”

曾经,斯嘉丽很喜欢亚特兰大,如今却恨透了眼前这片不祥的死寂。亚特兰大不再是那个她深深爱着、给她带来无限欢娱的城市。它已经变成好似瘟疫侵袭的可怕之地。围城的喧嚣过后,它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得可怕。之前,人们还能从炮击的喧嚣声和危险中寻找刺激,可随后而来的这片死寂,却只剩下恐惧。城市里似乎到处都有鬼魂出没,那些鬼魂就是恐惧、迟疑不定和回忆。人人愁眉苦脸,斯嘉丽看到的少数士兵都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跟知道已输掉比赛,却还强迫自己跑完最后一圈的参赛者一样。

八月的最后一天,有谣言说自亚特兰大之战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已在南面某处打响。谣言传得相当可信,亚特兰大人都在等战况,甚至连开玩笑的兴致都没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了士兵们两周前就知道的事——亚特兰大已濒于绝境,梅肯的铁路线若失守,亚特兰大也完了。

九月一日早晨,斯嘉丽带着一种窒息般的恐惧醒来。昨晚睡觉时,她便有了这种感觉。她睡意昏沉地想:“昨晚睡觉前,我在担心什么来着?噢,对了,战斗。昨天,有个地方打起来了!噢,谁赢了?”她匆匆坐起来,揉着眼睛,昨日的忧愁再次爬上心头。

哪怕才大清早,空气也又闷又热。可想而知,中午肯定是明晃晃的蓝天和无情的烈日。外面的大路很安静,没有马车吱吱呀呀地驶过,也不见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扬起红色尘土。邻居家的厨房并未传来黑厨娘懒洋洋的声音,一点准备早餐的快活声响都没有。因为,除了米德太太和梅里韦瑟太太,其他所有邻居都去梅肯避难了。然而,剩下的这两家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沿街往前一些的商业区静悄悄的,很多店铺和办公处都锁着,还钉了木板。主人们都扛起步枪,去乡下某处打仗了。

这种怪异的寂静已经持续一周,但斯嘉丽觉得,今早甚至静得更不祥。她一改往日赖床伸懒腰的习惯,匆匆爬起来走到窗边,想瞧瞧是否能见到某个邻居,或其他鼓舞人心的事。然而,路上空****的。她注意到枝头的树叶虽依然深绿,却已变干,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红土。而前院的那些花因为缺乏照料,也垂头丧气地蔫了。

她站在窗前朝外张望,忽然听到远方隐隐传来一声闷响。那声音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天边响起的雷声。

“下雨了。”她立马生出这个念头。然后,那颗乡下长大的脑袋又加了一句:“我们正缺雨呢。”刹那间,她突然醒悟过来:“雨?不!不是雨!是大炮!”

她心跳加快,从窗口探出身去,竖起耳朵捕捉远方的轰鸣,想辨别出它到底来自哪个方向。可那声音太远,一时间真判断不出来。“上帝啊,让它来自玛丽埃塔吧!”她祈祷,“或者迪凯特、桃树溪也成。但千万别是南方!千万别是南方!”她紧紧抓住窗台,更使劲地听。远方的隆隆声似乎变大了些。的确是从南方传来。

炮声在南方!南方有琼斯伯勒和塔拉庄园——还有埃伦。

现在,此时此刻,北佬说不定已经在塔拉了!她再次倾听,可耳朵里全是血气上涌的脉搏声,远方的炮声根本模糊不清。不,他们不可能已经到达琼斯伯勒。如果真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声音应该更轻微、更模糊。但他们肯定至少已经又向琼斯伯勒推进了十英里,或许已经到了拉夫雷迪小镇附近。然而,从拉夫雷迪到琼斯伯勒,只有十英里左右的路程。

南方响起炮声,或许也算为亚特兰大的陷落敲响了丧钟。但对忧心母亲安危的斯嘉丽来说,南方开战仅仅意味着仗打到了塔拉庄园附近。她绞着双手走来走去,第一次充分意识到南军可能会败。想到舍曼那数千人的大军离塔拉那么近,她才清晰地感受到战争的可怕。从前,无论是围城时震碎窗玻璃的炮声,还是缺衣少穿,抑或一排排看不到尽头的垂死伤兵,都没让她生出这般苦痛之感。舍曼的军队离塔拉只有区区几英里!就算北佬可能被击退,他们的溃逃之路也是向着塔拉去的。杰拉尔德根本不可能带着三个生病的女人逃难。

噢,如果此刻在塔拉的是她,而非北佬就好了。她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睡衣老往腿上贴。而她越走,便越觉得大事不妙。她想回家,想待在埃伦身边。

楼下厨房传来瓷器的叮当声,是普利西在准备早餐。然而,还是没有米德太太家贝齐的声音。普利西尖细而悲伤的声音唱了起来:“这沉重的负担,还要再挑几天……”歌声让斯嘉丽烦躁不已,歌词暗含的悲伤之意更是令她恐惧。于是,她裹上晨衣,啪嗒啪嗒地穿过走廊,来到后面楼梯,大喝一声:“普利西,别唱啦!”

楼下传来一声闷闷不乐的“知道了,小姐”。斯嘉丽深吸了口气,突然羞愧起来。

“贝齐呢?”

“不知道,她还没来。”

斯嘉丽走到玫兰妮房门前,把门推开一条缝,朝里张望。洒满阳光的屋内,玫兰妮穿着睡衣躺在**。她闭着眼,眼圈发青,那张瓜子脸有些浮肿,纤细的身体变形得厉害,看上去很是可怕。斯嘉丽恶毒地想,阿希礼要是能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就好了。玫兰妮真是比她见过的所有孕妇都丑。

“进来吧。”玫兰妮艰难地转向斯嘉丽这边,邀请道,“太阳一出来我就醒了,之后一直在想心事。斯嘉丽,我想求你件事。”

斯嘉丽走进房间,坐在阳光刺眼的床边。

玫兰妮伸出手拉住斯嘉丽,温柔而充满信任地紧紧握住。

“亲爱的,”她说,“那炮声真让我难过。是向着琼斯伯勒去的,对吧?”

斯嘉丽“嗯”了一声。这念头又起,她的心跳再次加速。

“我知道你有多焦虑,也知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上周收到母亲生病的消息,就回家了,不是吗?”

“嗯。”斯嘉丽很不礼貌地回答。

“斯嘉丽,亲爱的。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再也没有比你更甜美、更勇敢的姐妹了。所以,我很爱你。真抱歉,拖累你了。”

斯嘉丽瞪着她,心想:“爱我?真的吗?真是个蠢货。”

“斯嘉丽,我躺在这儿一直在想,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我如果死了,你能收养我的孩子吗?”

玫兰妮睁大眼睛,目光温柔又热切。

“可以吗?”

斯嘉丽猛地抽回手,仿佛整个人都陷入恐惧之中,声音也随之变粗了。

“噢,别傻了,玫兰。你不会死。每个女人生头胎时,都以为自己会死。我也这么想过。”

“不,你没有。你从不惧怕任何事,这么说不过是想给我打气。我不怕死,但很怕撇下这个孩子,如果阿希礼已经——斯嘉丽,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会收养我的孩子。这样,我就不怕了。佩蒂帕特姑妈已经老得没法再养大一个孩子。霍尼和英迪亚人虽好,但——我希望由你来抚养我的孩子。答应我吧,斯嘉丽。如果是个男孩,把他养成阿希礼那样;如果是个女孩——亲爱的,我希望她长大能像你。”

“天哪!”斯嘉丽大叫一声,从床边跳起,“如今的情况不够糟吗?你还一个劲地说死啊死的。”

“对不起,亲爱的。但请答应我吧。我想,应该就是今天了。我肯定,就是今天。请答应我吧。”

“噢,好吧,我答应。”斯嘉丽说,困惑地低头看着她。

玫兰妮真这么傻,看不出自己喜欢阿希礼?或者,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并觉得她斯嘉丽会因为这份爱,悉心照料阿希礼的孩子?斯嘉丽突然很想大声问出这些问题,但玫兰妮拉起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玫兰妮的眼神恢复平静。

“玫兰,你为何觉得是今天?”

“黎明起我就开始感觉到阵痛,但痛得不太厉害。”

“真的吗?哎呀,干吗不叫我?我这就派普利西去请米德医生。”

“不,先别去,斯嘉丽。你知道他有多忙。大家都忙得很。给他捎个信就行,就说我们今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需要他。再派人跟米德太太说一声,请她过来陪我吧。她知道什么时候叫人去请米德医生。”

“噢,别那么无私啦。你现在跟医院里的任何人一样需要医生。我这就派人去请米德医生。”

“不,别去。有时,生孩子需要一整天呢。可怜的士兵们那么需要医生的时候,我怎么能让他在这儿枯坐几个小时。派人把米德太太请来就好,她知道该怎么做。”

“那好吧。”斯嘉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