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有意散发魅力,几乎没几个女人抵挡得住。最终,就连梅里韦瑟太太都放下心来,请他周日到家里吃饭。

梅贝尔·梅里韦瑟打算与那位小个子义勇军士兵结婚,等他下次休假时就举行婚礼。梅贝尔每次一想到这事就哭,因为她一心想穿白缎裙结婚。可邦联眼下根本找不到白缎,想借也无处可借。因为,这些年绸缎做的新娘礼服,全捐出去做军旗了。一腔爱国热情的梅里韦瑟太太叱责女儿,说对一个邦联的新娘来说,土布礼服就很合适。但责骂无用,梅贝尔还是想要绸缎礼服。为了那个伟大的目标,她说没有发夹、纽扣、漂亮鞋子、糖果茶点都没关系,甚至还以此为荣,但她就是想要绸缎礼服。

瑞德从玫兰妮那儿听说此事后,从英国买了好几码亮闪闪的白缎,外加一块蕾丝面纱,全当结婚礼物送给了梅贝尔。他那种送礼方式,让对方甚至没法提付钱的事。梅贝尔欣喜若狂,简直恨不得亲他一口。梅里韦瑟太太知道这份礼有多么贵重,而且送的又是衣服,收下的确太不合适。然而,她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因为瑞德连最华丽的辞藻都用上了,说什么打扮我方勇士的新娘,用再好的衣服都不为过。梅里韦瑟太太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并自以为做出如此让步,已足够抵偿这份礼物。

他不仅给梅贝尔带来缎子,还就礼服裁剪提出了绝佳建议。根据巴黎这一季的流行时尚,裙箍要更宽大,裙子则要短一些。取消褶裥饰边,收拢做出一圈扇形裙摆,以便露出里面镶了花边的衬裙。他还说,如今巴黎街头已经看不到衬裤,所以估计衬裤已经“过时”。后来,梅里韦瑟太太对埃尔辛太太说,她若稍微附和几句,他估计连巴黎女人时下穿什么样的**都要说出来。

若非阳刚气十足,就凭他对女人裙子、帽子和发式那股如数家珍的劲儿,任谁都会将其列入娘娘腔之流。女士们总觉得拿时尚方面的问题叨扰他有点奇怪,却又忍不住提问。她们就如因海难被困的水手,早与时尚界隔绝多时。几乎没有时装书能突破封锁线,谁知道法国女士们是否已经开始流行剃光头、戴浣熊毛皮帽了呢。因此,瑞德对裙褶式样的相关记忆,就是《戈迪妇女杂志》的最佳替代品。他能够,也愿意关注女士们最喜爱的这些细节。每次从海外回来,他都会被太太小姐们团团围住,不是说今年的帽子变得更小、戴得更高、要遮住大半个头顶、帽檐不插鲜花改插羽毛,就是说法国皇后晚装已经不梳发髻,而是将头发几乎都盘上头顶,露出双耳,以及晚礼服的领口低得吓人。

尽管从前名声不好,如今也隐有传闻,说他不仅做封锁线上的生意,还投机倒卖粮食,但数月来,他真是全城最受欢迎,也最浪漫的人。不喜欢他的人说,他每到亚特兰大一次,粮价就要涨五美元。但即便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在私下传播,只要他认为值得,还是可以保护自己广受欢迎的地位,可他偏不。跟那帮死脑筋的爱国公民打了一段时间交道,赢得他们的尊重和勉勉强强的喜爱后,他的执拗劲似乎又上来了,非要有意冒犯他们,向他们表明自己之前的表现不过是伪装。而现在,这种伪装已经让他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似乎对南方的每个人和每件事都一律心生鄙夷,对邦联的轻蔑更是毫不掩饰。他对邦联的评论让亚特兰大人先是困惑不解,继而冷眼旁观,最后终于勃然大怒。甚至一八六二年还没过完,不等进入一八六三年,男人们向他鞠躬时便已开始故意冷淡。女人们则一看到他出现在聚会上,就赶紧把女儿往自己身边拉。

他不仅有意冒犯亚特兰大真挚赤诚的忠心,还极力败坏自己的形象。善意的人夸他突破封锁线真勇敢时,他满不在乎地回答其实自己每次遇到危险都怕得要死,跟前线那些勇敢的小伙无甚区别。人人都知道,邦联士兵没一个胆小鬼,所以他这话听来真是格外恼人。虽然说起士兵们,他总称“我们勇敢的小伙”或“我们穿灰军装的英雄”,可那怪声怪气的腔调,真是极尽侮辱之能事。胆大的年轻小姐们有意挑逗,感谢他为她们冒险时,他就鞠个躬,说若能赚到同样多的钱,他也会为北佬的女人做同样的事。

自从斯嘉丽来到亚特兰大,在那晚的义卖会上遇到他,他跟她说话便是这种嘲讽的腔调。但现在,他跟每个人说话,都隐隐带上了这种口吻。若有人夸他为邦联效力,他都无一例外地回复:闯封锁线不过是生意而已。辨认出那些手持政府合同的人后,他就说:要是跟政府做生意也能赚到这么多钱,他当然不会冒险闯封锁线,只消将劣质布匹、粗砂糖、霉面粉和烂皮革卖给邦联就行了。

他的大多数评论都让人无言以对,因此一切都变得更糟。公众原本早就对那些手握政府合同的人颇有微词。前线士兵的来信经常抱怨鞋子穿一星期就坏,火药点不燃,挽具一使劲就拉断,肉腐烂变质,面粉里满是象虫。亚特兰大人以为把这些东西卖给政府的合约商肯定是亚拉巴马人、弗吉尼亚人或田纳西人,绝对不是佐治亚人。因为,佐治亚有些合约商不是出自最有名望的家族吗?不是他们首先向医院基金捐钱,并资助烈士遗孤吗?不是他们先为“迪克西”喝彩,慷慨激昂地宣称要北佬的命吗?当时,那些靠政府合同牟取暴利的人还未引起众怒。因此,瑞德的话只是成了他缺乏教养的证据而已。

他不仅影射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贪污受贿,还诋毁前线战士缺乏勇气,由此得罪了全城市民。不过,他以戏弄这些体面的市民为乐,就想让对方陷入尴尬境地。周围无论谁自高自大、虚伪矫饰、总把爱国挂在嘴上炫耀,他都忍不住要戳穿对方,就跟小男孩忍不住要拿针戳破气球一样。爱炫耀的,他自有法子挫其傲气;愚昧无知与偏执狭隘之人,他也有办法让其原形毕露。而且,他做起这些事来向来不露痕迹,面上谦恭有礼,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对方往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言毕才明白自己浮夸又过分,着实有几分荒唐可笑。

早在城里人接受他的那几个月,斯嘉丽就对他不抱任何幻想。她知道,他精心设计的殷勤举止和华丽的言辞都毫无诚意。她知道,他扮演勇闯封锁线的爱国志士,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有时,她觉得他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同县小伙没什么两样——跟塔尔顿家那对野性难驯的双胞胎兄弟一样热衷恶作剧,跟方丹家那几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一样爱捉弄人,也跟卡尔弗特兄弟一样,整晚不睡地设计骗局。但也有不同之处,瑞德的轻佻快活之下,似乎有着某种恶意。这种恶意潜藏在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粗暴野蛮的表象下,几乎算得上阴险邪恶。

虽然很清楚他的虚伪,她仍非常希望他扮演这个突破封锁线的勇士角色。首先,相比之前的情况,这会让她与他的交往变得容易很多。因此,他拿下假面,故意跟亚特兰大人的好意作对,真是让她恼怒至极。她之所以生气,一是这么做显得很蠢,二是对他的某些严厉批评,直接落到了她头上。

埃尔辛太太举办了一场为康复期伤员募捐银币的音乐会。瑞德就是在这场音乐会上为自己签下了“永久放逐书”。那天下午,埃尔辛家挤满休假的士兵、医院里的人、地方志愿军成员、民兵、主妇、寡妇和年轻小姐们。屋里的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人,甚至长长的螺旋楼梯上都满是客人。埃尔辛家的管家端着个雕花大玻璃缸站在门口。缸里的银币倒空两次,足以说明募捐很成功。如今,一美元的银币,抵得上六十块邦联纸币呢。

每个自诩有才的姑娘都唱了歌或弹了琴,静态造型剧更是引来满场赞许的掌声。斯嘉丽扬扬自得,因为她先跟玫兰妮合作了一曲动人的二重唱——《当露珠落在花瓣上》,接着又应观众要求唱了首更轻快活泼的《噢,天哪,女士们,别管斯蒂芬啦!》,最后,她更是被选中在最后一场造型剧中,出演代表联邦精神的那个角色。

她看起来非常迷人,一身朴素的白色干酪包布希腊长袍,系着红蓝腰带,一只手擎着星条旗,另一只手拿着查理父子都用过的那把金柄军刀,将其授予跪在面前的亚拉巴马人凯里·阿什伯恩上尉。

演完造型剧后,她忍不住去搜寻瑞德的目光,看他是否欣赏自己的美丽形象。结果,她气愤地瞧见他正在跟人争论,估计压根没注意到她。从他周围那些人的脸色来看,斯嘉丽知道,众人都被他激怒了。

她朝他们走去。一群人聚在一起,有时也会出现奇怪的冷场时刻,她便碰巧遇到了这种时刻。只听一身民兵装束的威利·吉南清晰明白地道:“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英雄们舍命追求的那个伟大目标并不神圣。我的理解没错吧?”

“你要是被火车轧死了,你的死应该不会让铁路公司变得神圣,对吧?”瑞德问道。听那口气,他真在虚心求教似的。

“先生,”威利的声音都在颤抖了,“要不是我们都在屋里……”

“是啊,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想想都会发抖呢。”瑞德说,“毕竟,阁下的勇敢众人皆知。”

威利满脸通红,所有谈话戛然而止。人人都尴尬不已。威利身强体壮,正值参军年纪,结果却没上前线。当然,他是母亲的独子。再说,也得有人待在民兵团保卫本州啊。不过,瑞德提到勇敢时,几个康复期的军官还是不客气地窃笑起来。

“噢,他干吗不闭嘴!”斯嘉丽愤愤地想,“整场聚会都要被他毁了!”

米德医生愤怒地皱起眉。

“年轻人,你或许觉得什么东西都不神圣,”他一副平日里发表演讲的口吻,“但对南方爱国的先生、女士们来说,很多东西都是神圣的。保卫我们的土地不被篡夺者侵占,这种自由是神圣的;州权也是神圣的,还有……”

瑞德一脸懒洋洋的表情,轻声细语,口气几近腻烦。

“所有战争都是神圣的,”他说,“对于那些非要打仗的人来说,通通如此。如果发动战争的人都不能将其神圣化,那谁还会蠢到去打仗?不过,无论演说家如何冲参战的傻瓜们喊口号,无论他们把战争目的标榜得多高尚,真实动机其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钱。所有战争都是为了抢夺金钱,可惜几乎没人明白这点。他们耳朵里全是军号声、战鼓声,以及后方那些演说家的漂亮话。集结口号有时是‘从异教徒手里夺回基督之墓’,有时是‘打倒教皇主义’,有时是‘为了自由’,还有些时候是‘为了棉花、奴隶制和州权’。”

“教皇跟打仗有什么关系?”斯嘉丽想,“还有,干吗扯到基督之墓?”

她匆匆赶向愤怒的人群,却看到瑞德颇有绅士风度地鞠了一躬,就穿过人群朝门口走去。她刚想去追,却被埃尔辛太太一把拽住裙摆。

“让他走吧,”气氛紧张的静室里,她的声音异常清晰,“让他走。他就是个叛徒、一个投机商!他就是条我们捂在怀里的毒蛇!”

瑞德站在门厅,帽子捏在手里。听到这句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话,他转过身,打量了众人片刻,接着目光锐利地瞥了眼埃尔辛太太扁平的胸脯,突然咧嘴一笑,然后鞠了一躬,出门了。

梅里韦瑟太太乘佩蒂姑妈的马车回家。四位女士刚坐定,她就嚷嚷开了。

“好啦,佩蒂帕特·汉密尔顿,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佩蒂惊恐地大声道。

“包庇那个讨厌的巴特勒啊。”

佩蒂帕特顿时被这番指责弄得慌了神,一时间都没想起梅里韦瑟太太也把瑞德·巴特勒请回家招待了好几次。斯嘉丽和玫兰妮虽然想起这茬,却碍于礼敬长辈,忍着没提,只低头猛瞅戴着连指手套的手。

“他不仅侮辱了我们大家,也侮辱了邦联。”梅里韦瑟太太说。镶了金银线的闪亮饰边下,肥硕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竟说我们是为了钱打仗!竟说领袖欺骗了我们!应该把他关进监狱。没错,他就该进去。我要跟米德医生说说这事。梅里韦瑟先生若还活着,定会好好收拾他!好了,佩蒂·汉密尔顿,听我说。再也不准那个坏蛋踏进你家的门!”

“哦。”佩蒂无助地嘟囔道,一副恨不得死了才好的表情。她满眼哀求地望向两个姑娘,她们却仍低垂着视线。于是,她又心怀希望地瞅向彼得大叔挺直的脊背,希望他能转过身,像以前常做的那样,插一句“得啦,多莉小姐,就放过佩蒂小姐吧”。她知道他在专心听,一个字也没落下。然而,彼得一动不动。可怜的佩蒂明白,他打心眼里反感瑞德·巴特勒。于是,她叹了口气,说:“呃,多莉,你要是认为……”

“我当然这么认为,”梅里韦瑟太太斩钉截铁地说,“真不明白,一开始你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接受了他。从今天下午起,城里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体面的家庭将他迎进门。拿出点魄力来,绝不能让他再进你家的门。”

她眼神锐利地转向姑娘们,继续道:“希望你俩也记住我的话。因为你们也有错,竟对他那般客气。礼貌但坚决地告诉他:他和他那些不忠不义的言论,你家都很不欢迎!”

此时,斯嘉丽已经怒火中烧,就像被陌生人粗暴地扯了缰绳,随时都会扬蹄的马。可她不敢说话,唯恐梅里韦瑟太太再给母亲去信。这个险可冒不得。

“死肥婆!”无处发泄的怒火憋得斯嘉丽满脸通红,“惯会指挥人!知道我对你的真实看法吗?要是能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没想过竟有人如此诋毁我们的伟大目标。”梅里韦瑟太太越说越激动,已经到了义愤填膺的地步,“胆敢认为我们的目标不正义、不神圣,无论是谁,都该被绞死!你俩绝对不准再跟他说话,可别让我听到这种事。天哪,玫兰,你怎么了?”

玫兰妮脸色煞白,双眼圆睁。

“我要跟他说话,”她低声道,“我不会对他无礼,也不会禁止他上门。”

梅里韦瑟太太如遭重击,一下子泄了气。佩蒂姑妈张着肥厚的大嘴,彼得大叔也转身瞪向她。

“唉,我怎么没胆子这么说?”斯嘉丽想,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敬佩,“那胆小鬼竟能鼓起勇气,反抗老梅里韦瑟太太?”

玫兰妮虽然双手颤抖,却飞快地继续往下说,仿佛生怕有什么耽搁,就再也不敢说了似的。

“我不能因为他说了那番话就对他无礼。当然,他那般大声地当众说出来,是太欠考虑……但……但阿希礼也是这么想的。一个跟我丈夫想法一致的男人,我不能不让他登门。那样不公平。”

梅里韦瑟太太总算缓过气,立刻反驳道:“玫兰·汉密尔顿,我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谎言!威尔克斯家绝不会出胆小鬼……”

“我没说阿希礼是胆小鬼,”玫兰妮的眼中闪起怒火,“我说他跟巴特勒船长看法一致,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但愿他不会在音乐会上说这种事。不过,他倒是写信告诉过我。”

斯嘉丽顿觉良心不安,努力回想阿希礼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让玫兰妮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然而,大部分信她读完便忘了。所以,玫兰妮这就是一时犯糊涂了吧。

“阿希礼在信中说我们不该跟北佬开战。我们上了政客和演说家的当。那些人只会喊口号,还一肚子偏见。”玫兰妮飞快地道,“他说,我们将要为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他还说,这事毫无荣耀可言,只有苦难和污秽。”

“噢,原来是那封信,”斯嘉丽想,“他是这意思吗?”

“我不信,”梅里韦瑟太太断然道,“你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从不会误解阿希礼,”玫兰妮虽然嘴唇仍在颤抖,语气却很平静,“我非常了解他。他跟巴特勒船长看法一致。只不过,他不会用那般无礼的方式表达出来。”

“拿阿希礼·威尔克斯这样的好人跟巴特勒船长那种恶棍相比,你真该感到羞愧!依我看,你大概也觉得我们的目标一文不值!”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玫兰妮迟疑地开口道。她的火已经消了,这会儿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直言不讳惊慌失措,“我……我跟阿希礼一样,愿意为那个伟大目标牺牲。但……我想说……我的意思是……还是让男人去思考吧,因为他们更聪明。”

“这种话我真是闻所未闻,”梅里韦瑟太太哼了一声,“停车,彼得大叔,你的车都要驶过我家啦!”

彼得大叔只顾着听身后的谈话,马车果然已经过了梅里韦瑟太太家的停车台。于是,他只好把马往回赶。梅里韦瑟太太跳下车,帽子上的缎带抖得犹如暴风雨中的船帆。

“你会后悔的。”她说。彼得大叔一甩鞭子,马又跑了起来。

“让佩蒂小姐这么紧张,两位年轻小姐真该感到羞愧。”他责备道。

“我还好呀。”佩蒂应道。这就怪了,平时比这小的刺激,她都经常晕过去,“玫兰,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说真的,有人能杀杀多莉的威风,我还挺高兴。她实在太霸道了。你哪儿来的勇气呀?不过,你那么说阿希礼合适吗?”

“可这都是实话,”玫兰妮轻声哭了起来,“而且,他这么想,我并不觉得羞愧。虽然认为战争大错特错,他却愿意为之战斗、为之献身。比起为心中认定的正义而战,他需要的勇气多得多。”

“天哪,玫兰小姐,别在桃树街上哭,”彼得大叔一边催马快跑,一边哼哼道,“人们会说闲话的。等到家再哭啊。”

斯嘉丽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玫兰妮塞进她掌心寻求安慰的手都没捏一下。她读阿希礼来信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相信他依然爱她。现在,玫兰妮却给那些信赋予了新的含义。而她斯嘉丽,却几乎完全没看出来。阿希礼这么完美的人,竟跟瑞德·巴特勒那种恶棍看法一致,真是让她震惊不已。她想:“他们都看出这场战争的真相,阿希礼愿意为之赴死,瑞德却不干。看来,还是瑞德有见识。”她顿了片刻,接着吓了一跳,自己怎能如此看待阿希礼。“虽然他俩都看出讨厌的事实,但瑞德不仅敢于正视真相,还要不惧众怒地大谈特谈。阿希礼呢,却几乎不敢面对它。”

这可真叫人困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