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缠身和移居国外

2004年登上首富的位置,此后,陈天桥一直左冲右突,旗下曾拥有多家上市公司,横跨游戏、文学、视频等多个行业,编织起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让无数大佬仰视。十多年过去,他却渐渐淡去,成为被后浪推在海滩上的前浪。除了商海的波谲云诡,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陈天桥病了。

在盛大一路高歌的背后,陈天桥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除了陈天桥以及最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在很多时刻,死神一直在盛大门外徘徊。他曾表示:“2001年之前盛大几乎每天都有可能死去,在2002年盛大每个月都有可能死去,进入到2003年盛大每个季度都有可能死去。”

2003年1月,正当业务蒸蒸日上时,盛大与韩国ACTOZ陷入纷争。韩国公司认为盛大忘恩负义,给自己的分成比例过低,而盛大则认为正是自己的良好运营,才让这款游戏风行中国。韩方威胁将代理权收回,陈天桥则针锋相对地,开发了自己的《传奇世界》。双方一度对簿公堂。在软银的居间调和之下,两家最终私下言和,化解了上市前的最大危机。

2004年5月,就在上市的前夕,陈天桥几乎一夜没睡。此时的中概股正经受寒流,如果没有合理的价格,很可能遭遇“当头棒喝”。思前想后,陈天桥通知大洋彼岸的团队,将发行价从13美元调到11美元,并缩减50%的发行规模。仅此一项,盛大就损失2000万美元。虽然几个月后,随着公司业绩的增长,股价攀升,那个晚上的陈天桥却备受煎熬。

更大的困境来自于上市后。

就在《传奇》一路高歌时,惊人的访问量、黑客的攻击,让盛大的服务器不时出现宕机。陈天桥最怕半夜接到电话。有一次,一个同事凌晨拨弄手机,一不小心打通了陈天桥的电话,陈天桥半夜中惊醒,以为出了什么大的问题,冷汗直冒,心脏剧烈的跳动。问清楚状况后,他把这个“午夜凶铃”的同事狠狠批了一通。盛大扩张的过程中,每一次征战,无论出现什么风浪,陈天桥都是那个最后的守门人。“别人有问题可以找上司,而我只能自己扛。” 回忆起那一个个炼狱般的折磨,陈天桥仍然心有余悸:“我确是游戏世界里的大玩家,却感到一点不快乐。”

钢铁人只存在于传说中。2009年,盛大游戏上市后不久,陈天桥的身体就查出问题。时常发作的惊恐症让他痛苦不堪。“无法思考,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拿着匕首刺入你的身体,你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越刺越深”,他这样描述发病时的可怕感受。即使在自己家里,他仍然控制不住害怕。他很少坐飞机,出门只能坐火车,因为有一次在飞机上发病,差点晕死过去。

2010年,陈天桥下定决心,改变自己。他和家人移居到新加坡,开始新的生活。他的商业帝国,犹如一幅宏大而缤纷的油画,一点点脱落,斑斑驳驳,看不清原貌。

一代游戏王者落下帷幕!

很多人都将失败的标签贴在了陈天桥的身上。但轻轻走开的陈天桥,挥了挥衣袖,带走的是大笔的真金白银。

最初投资只有6亿多元的边锋和浩方,出售的价格是35亿元。盛大文学最初投资2000万元,出售时翻了25倍。2015年,陈天桥卖掉手里盛大的股份,套现62亿元。陈天桥曾提到,除了大笔的股权,自己手头有超过20亿美元的资金。盛大也正式转型为大型投资控股集团,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潜力新贵。

脑科学和新争议

在安静地走开的日子里,陈天桥一度很沉寂,偶尔出现在镜头前,已是两鬓斑白。妻子雒芊芊始终陪伴着他,并告诉他:“别人一辈子也许只要爬一座山,但你可能要爬三座山、四座山。”正是雒芊芊一次次的鼓励,才让陈天桥重拾信心。因此,在每年的公司酒会上,陈天桥总是把第一杯酒敬自己的妻子。

陈天桥终于找到新的山峰:脑科学。这是一个关乎全人类未来的命题。

从2015年起,陈天桥就跑到复旦大学,抱回一撂撂的书,研究这个行业。他的疑问来自于自身,也来自于整个人类。陈天桥说,成立盛大公司,我只想了三天;做脑科学研究,我想了三年。打造盛大,我们花了十多年,而为脑科学研究,我可以投入一辈子。

2016年,他和妻子出资10亿美元,成立脑科学研究学院。1个月后,他们宣布向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捐款1.15亿美元,资助其进行脑科学研究,研究将集中在三个领域:大脑的探知、大脑相关疾病治疗、大脑能力的开发。陈天桥对这个项目充满信心和期待,他说:“人类对大脑如何处理问题,如何连接触觉、感知、认知,以及如何行动还是所知甚少。脑科学研究的突破有助于解决如衰老和适应行为缺陷等问题,甚至有助于解答关于生命的终极问题,如人类的起源、目的和终结。”

但陈天桥的这一举动,也引来众多非议。“80亿元捐给美国,中国缺钱与我无关”,这样的标题在自媒体上随处可见,愤愤不平的情感跃然纸上。对此,陈天桥却很淡然。没有什么事情是没争议的。他之所以选择加州理工,是因为这里是全球脑科学研究的先行者,早在1986年就创立了全球第一个神经系统的研究生课程,并持续至今。“球要传给离球门最近的人,这样才能进球。”陈天桥说。

技术迷和懒老板

与光环满身的陈天桥不同,陈大年一直站在哥哥的阴影里。

上学时,那台哥哥要来的电脑“伤害”了他。因为贪玩,高考时,他仅考上了一所职业高中,学习财务。1996年毕业后,他进入一家货运公司当出纳。每天来回挤两个小时的公交,工作内容简单又无聊:录入一张张货单。这让玩性十足的他郁闷不已,很快辞职。“一辈子就记这个账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他有一次曾表示。辞职后,他又扎到了电脑里,编程、给《电脑报》写文章,收入还过得去。

但这种日子并没过多久。1999年,陈天桥开始创业,“闲人”陈大年成了重要帮手。对网络的痴迷,让他在网上交到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很多是技术高手。在创业最初的阶段,盛大的后台问题频发,陈大年和他的“后援团”经常深夜攻关,这让不懂技术的陈天桥,省心不少。但上班经常迟到,穿着随意的陈大年,也没少挨了哥哥的批评。有一次,两人在电梯里碰上,陈天桥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批,陈大年满脸尴尬。但过了几天,照旧我行我素。

2004年,盛大上市,26岁的陈大年也变成了富人。但兜里的钱没有带来多少快乐,反而让两兄弟更加辛苦。2008年,陈大年紧随哥哥,患上心理疾病。“有一种很极端的病理反应是‘濒死体验’,我第一次经历的时候,是在浦东的一座立交桥下面。晚上十点,我躺在地上,仰面望着天,等着救护车,立交桥上路灯就这么清冷冷地照着,那一瞬间,觉得过几分钟自己就要死去。”陈大年回忆说。

也就是在这一年,盛大创新研究院成立,主要目的是研究新技术和孵化项目。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大年,脱离了紧张的一线,担任院长。“我们如此玩命的创业,是个错误”。陈大年曾在演讲时说。

研究院从全国收罗了各路高手,开展天马行空的研究,最多的时候有300人。这里没有考核,管理松散,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特长,确定研究方向。盛大则提供高额薪酬和后期保障。整个研究院像群雄啸聚的山林,为项目上不上吵闹不休。“院长”陈大年则像一个压不住阵的头领,在会上时常被研究人员顶到南墙上。这样的研究院确实出了不少好项目,但因为缺少运营,大多都销声匿迹。2014年,在消耗了数亿元后,创新研究院正式解散。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乌托邦式”的创新研究院虽然沉寂,但它留下的一个小项目,却在无意间成就了陈大年。

2011年,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面的陈大年发现,每个进来的人都问老板:“你们的WIFI密码是多少?”这让他感到,上网对很多人来说,是件很费钱的事。如何让大家更省钱的上网?他在创新研究院提出做WIFI万能钥匙项目,没想到会场上“板砖”乱飞,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好在这一次“陈院长”很坚持。掌门科技就此成立。万能钥匙作用很直接,用户可以通过它找到附近的免费WIFI,输入密码就可以上网。在流量贵如油的时代,它准确地切中了痛点,陈大年由此找到一把开启财富的新“钥匙”。2016年,万能钥匙覆盖223个国家,拥有9亿用户,月活跃用户高达5.2亿,日下载量一度超过微信。广告收入这一年也突破15亿元。众多资本对其青睐有加,市场估值高达57亿美元。

“隐形人”陈大年慢慢蹭到了台前。他再也不仅仅是“陈天桥的弟弟”了。

不过,走出阴影的陈大年仍然是那么散漫。他每天10半才上班,六点前准时下班,中午2小时吃饭、健身,一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六小时,周六周日绝不干活。平时,他住在新加坡,打太极,吃烤肉。尽管投了不少公司,他却很少过问,而是采用华为的方式,设立轮值总裁,将权力放给他们。陈大年也因此被人称为“中国最懒老板”。对员工,他从不逼他们熬夜加班。“效率更重要,上班不是混日子”,他说。

在财富的江湖中,人们见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而陈氏兄弟登上名利的山巅时,一个31岁,一个26岁,此后数十年,起起落落,风风雨雨,尝尽名利的酸甜苦辣,终于找到平静。

结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爱读《金刚经》的陈天桥,与人交谈时,常引用这句话。如今,他一边享受与妻子、三个女儿相处的美好时光,一边满腔热忱地推动脑科学的研究、管理着自己庞大的商业王国,算得上是既自渡,也渡人。

陈大年两年前宣布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将斥资30亿元发射272颗卫星,覆盖全球,争取到2026年让全世界的人免费上网。很多人对这个很酷的计划翘首以待,但陈大年似乎并不着急。他的解释很“陈大年”:“我们只希望一直走在做对的路上,也许我走得不是很快,但是慢慢的会到达终点。而你如果快,走在错误的路上,你会死得更快。”

对于历经劫波,人到中年的陈氏两兄弟来说,慢下来,等等灵魂,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正所谓,余生很长,何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