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4日。
爸爸为什么总是打我骂我, 伤口好疼。
3月5日。
今天又被爸爸打了,但是不能告诉妈妈,因为妈妈会哭, 妈妈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3月6日。
活着好累。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3月7日。
明天开家长会,妈妈病着, 只能告诉爸爸,爸爸责怪我浪费他的时间,他明天约了赌钱, 他说这是一笔大生意。
3月8日。
班上同学的家长都来了, 我和藤井同学因为家长没有来, 老师让我们站在讲台上罚站。藤井同学是偷同学的东西, 不敢告诉家长, 可我告诉了家长,是爸爸不能来, 可是老师还是让我跟他一起罚站。
老师说我是撒谎。
可是我没有。
3月15日。
今晚的月亮很亮, 房间的窗帘坏了很久,爸爸说没有钱换新的,所以房间里亮得睡不着,失眠了, 起来写一点日记吧。
难道我的存在就这样不被任何人期待吗?
…………
……
5月8日。
放学后的便利店里看到了她, 她买了一瓶橘子汽水, 橘子汽水的颜色很漂亮,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她喜欢的应该会很好喝吧。
5月17日。
妈妈的身体不好, 病情在发作, 但是好在爸爸今天没有喝酒, 妈妈应该可以好好养病吧。
6月3日。
帮同学写了作业,同学请我喝饮料,我选了一瓶橘子汽水,原来这就是橘子汽水的味道,很甜。
6月9日。
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但是可以看到她家亮着灯,这样也挺好的。
6月15日。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像她房间的窗户亮着的灯,看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
6月16日。
今天又被爸爸打了,因为我问他贱种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打越生气,惊动了妈妈,爸爸骂到了很晚才停。妈妈抱着我一直在哭,问我疼不疼,我只能告诉她不疼,希望她不要担心。
6月16日。
看月亮的时候,她房间的窗户开了。她好像看见了我,朝我挥了挥手。忽然觉得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好想继续生活下去啊,为了看到今晚这样的月亮。
“七里小姐,您在看什么?”
小助理收拾好了随身带着的化妆包,回头时看到七里夏树坐在沙发上盯着一个本子看得入神。
她说了话,七里夏树似乎也没注意。她只好走近一些,再问了一遍:“七里小姐?”
七里夏树从日记里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工作已经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她把日记本收起来,“好了吗?那我们走吧。”
小助理背着化妆包跟着一起出了休息室,路上说道:“七里小姐最近经常在看这个,看起来又不像是书。”
“这个吗?”七里夏树晃了晃手中的日记本,笑道:“算是书吧。”
小助理狐疑地看了一眼,不敢相信,“看起来只是个本子。”
她笑:“情书。”
小助理卡壳一秒后,瞪大眼睛:“七里小姐!你、你恋爱了吗?”
进了电梯,七里夏树摁下楼层按钮,说道:“你每天来我家给我打扫房间,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小助理更震惊了,“你、你都带回家了?”
“对呀。”她笑眯眯的回答。
小助理指着日记本的那只手颤颤巍巍,“那你刚刚在休息室里给花店打电话订花……”
“对呀。”
好半晌,小助理才回过神来,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七里小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小助理探头忍不住好奇,“七里小姐,一般不都是男朋友给女朋友送花吗,怎么是你订花?”
“今天是他的生日。”
“原来如此!”小助理说,“那我开车送你过去就走,绝不当灯泡!”
电梯到了负一层停车场,小助理去开车,按照七里夏树给的地址,开到了一家花店。
花店的位置不再繁华的市区,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街道也冷清一些。
但是她问了很多花店之后,只有这家花店有郁金香。
郁金香的花期从三月份才陆续开始,现在稍微早了一个月,但是这家花店供货的花田不止本地,所以已经有了盛开的郁金香。
小助理跟着她进了花店。
花店店员认出了七里夏树,说道:“七里小姐,您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您订的郁金香还在路上,或者您可以给一个地址,我们到货以后给您送过去。”
“不用,我等等。”
“那您在这边坐一会儿吧,应该很快了。”店员拿纸杯倒了水放在矮桌上,继续修剪着店里的花枝。
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夏油杰发信息:“今天是你生日,你想不想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等了一会儿,夏油杰的信息回过来:“夏树想做什么?”
“你这样一下就猜中了我的想法,显得我很没面子。”
“你想做什么都好。”
七里夏树嘴角上扬,“那我等会儿去接你。”
她把手机收起来,继续看着日记。
她看到夏油杰在慢慢升起的对生活的希望之后,随着她被父母送去精神病院开始,夏油杰的日记里又变为了挣扎和痛苦。
他总是望着她房间的窗户发呆,但是那里的灯光再也没有亮起来,所以他开始望着天上的月亮,因为他觉得月亮很像她还在的时候亮起来的灯。
她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夏油杰的日记没有再写。
只有她被送去精神病院的那天,他写了一句:如果我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或者二十七岁,那该有多好,为什么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再次开始写日记时,是终于再次见到她。
她父母意外身亡以后,精神病院不再支付费用,她被精神病院赶了出来。
看到日记才知道,在葬礼结束后,她即将被送去福利院的前一个晚上,隔壁那场让她心悸的吵闹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夏油杰想去看她,但是他的酒鬼父亲又赌输了钱,拿着他撒气,门也被锁死。
这本日记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但是每次看到这一页,都会失神很久。
8月4日。
浑身都是被打的疼痛,父亲的棍子落下来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晚上,但是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那种心情仍然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想去见她,想去看她一眼,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害怕,会不会对世界失望,好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她有所期待。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再快一点长大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她了。
那一页的纸跟其他纸页都不一样,仿佛是被水浸泡后又晾干,纸面凹凸不平。
最后的那句话,笔迹深刻。
抚过笔迹落下的刻痕时,她甚至想象到夏油杰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再往下,是第二天,她被送去了福利院,那扇与他邻里相近的窗户亮了一夜又暗了下来,并且再也不会像月亮一样升起。
他在那天的日记里写到了送给她的郁金香书签,原来那片郁金香是他第一次在海边见到她的时候,她送给他的那束郁金香。
他拿回家后,一直舍不得丢,就像舍不得忘掉那天美得像画一样的夕阳。
她重新将日记翻到了扉页,看到那页纸上一笔一画认真得仿佛刀刻的笔迹。
终于能够读懂,那句话的意义。
——我有一个想保护的人,希望她能够永远快乐。
“七里小姐,您的花到了,您稍等一下,我把花修剪包扎一下。”
店员从店门外回来,抱着一大束粉色的郁金香。
她回身问道:“七里小姐,您需要写祝福卡片吗,是帮您代写,还是您自己来写?”
七里夏树从日记中抬头,“我自己写吧。”
“好的您稍等。”店员把花暂时放下,从柜子里拿出卡片和笔,递给七里夏树:“您写好之后交给我就好。”
七里夏树最后看了一眼扉页上的字迹,把日记合起来,放回自己的手提包里。
她拿过店员放在面前桌子上的笔和卡片,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的写下来,然后还给店员。
店员接过来的时候,一眼扫到了上面写的句子,愣了一下:“七里小姐,您以前是不是在我们店里订过花?”
她抬头看了看这家花店,“我没有,但是别人在这里订过花送给我。”
是夏油杰去咒术高专后的第二年春天,她被宫村老师安排出来采买东西,其中写了这个花店,当时她嫌这个花店偏远,不知道为什么宫村老师只是需要一个花盆却让她来这么偏的花店。
到了店里,看到了夏油杰,她才知道那是夏油杰安排好的见面。
他借着任务出来一次,但又因为任务匆匆离开,那束郁金香最终是由店员递给她。
店员恍然:“怪不得我看着这句话觉得眼熟。”
她拿出包装花的工具,一边裁剪一边说道:“但是时间久了,不太记得了,感觉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的一句话。”
“祝夏树永远快乐。”七里夏树微微笑着,“那张卡片上写的是这句。”
她捏着纸杯喝了口水,诧异于店员的记性很好,“不过这句话算是挺常见的一句祝福,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有印象?”
店员似乎想起来了,“对对对,是这句话。但是订花的那位客人一开始不是想写这句的,那位客人一开始说的也是写有一个想保护的人什么的,希望她能永远快乐,后来才让我改成了那句。”
闻言,七里夏树怔了一下。
店员专注于包装花束,继续问道:“看样子,七里小姐的这束花是要送给对方的吗?”
“嗯。”
“真好啊。”店员笑了一下,“我们店的生意很好,订花的人很多,但是长情的客人却很少。送你花的人还在身边,我觉得这就是最好。”
七里夏树没有反驳,她看着那束正在修剪包装中的粉色郁金香,不由微笑起来:“确实是最好。”
郁金香包装好后,七里夏树抱着花出了花店,小助理发动车,问道:“七里小姐,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看着窗外的花店,“回家。”
小助理有些惊讶,“你不是要去给男朋友过生日吗?”
“回家拿点东西。”
“原来如此!”
小助理开车把七里夏树送到家门口,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说道:“怪不得七里小姐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松井先生刚刚给我这份工作的时候,七里小姐看起来很消沉,我总是担心是不是自己工作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七里小姐满意。”
她嘿嘿笑着,“原来果然还是要爱情的力量。”
七里夏树低头看着怀里的郁金香,眸光柔和:“我觉得,是奇迹的力量。”
“诶?”小助理似懂非懂,顺着话说:“没错,爱情就能创造奇迹!”
她微微一笑,看向了窗外。
车再次启动后,缓缓倒带的街道两侧就像她恢复滚动的生命,在某个遇见夏油杰的盛夏,和夏油杰一起乘车回福利院的路上,她闭着眼睛装睡,然而猝不及防的急刹车迫使她睁开眼睛。
本以为会看到被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然而抵在额头前的,是温柔的手掌。
彼时她以为那个盛夏是相遇,如今才知道,原来是重逢。
城市的街道交错如命运线,在无数高耸的大楼间蛰伏,七里夏树曾经无数次抬头看向天空,那时候她觉得这座城市像是一座牢笼。
被温暖放逐的我们,即使无数次伸出手也无法填补内心的寂寞,但最终我们还是走回了属于我们的方向。
她望着那个看了无数次的天空,而后缓缓说道:“有的人无论是遇见还是重逢,都是奇迹。”
七里夏树回到了家,从停车库把自己买的机车开了出来。
碍于工作和身份不方便,很怕被媒体拍到写她无证飙车之类的负面新闻,所以她练的机会很少,只有夏油杰在的时候,带着她在郊区公路偷偷练习。
她抱着郁金香,骑着机车开出院子,给夏油杰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她问道:“你现在在盘星教吗?”
他嗯了一声,温柔笑道:“夏树现在过来吗?”
七里夏树弯了弯唇角,吊儿郎当的笑:“想得美,我不能白过来一趟。”
夏油杰顺着她的话说:“那夏树要怎么样才过来?”
“这要看有没有人想见我了。”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柔和,“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七里夏树非常满意,发动了机车:“夏油杰。”
“嗯?”
“十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后,她戴好头盔。
轰鸣声穿过街道,震颤的空气从这座钢铁铸成的城市间翻卷,仿佛要将庞大而冰冷的牢笼冲破。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怀中是温柔盛放的郁金香,前面的路是去见他的方向。
路灯,大厦,广场,车站,整座城市都从她的身边飞速倒退,无数路口长街交错如同命运线,在此时仿佛指引的只有一个方向。
当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连风都在向往自由。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章写完结局的TvT写了很长也没有写完,干脆分两章了
我继续去努力了!争取这个假期就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