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病症/01(1 / 1)

“呜呜呜老公她怎么还不醒啊?”

“再等等, 再等等。”

“呜呜呜可是她要是再不醒,我们会被教主大人祓除呜呜呜呜呜呜呜……”

“别担心别担心,就算被祓除我也会陪着你。”

“呜呜呜老公你真好。”

“吵死了!”

七里夏树被耳边一左一右两个声音烦得脑仁疼。

她随手抓起旁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扔了过去。

听到玻璃碎裂的清脆巨响, 她揉着眼坐起来。

“……”

“……”

她睁开眼,看了看左边的女人,又看了看右边的男人。

“……”

女人试探着打破沉默:“……嗨?”

七里夏树觉得更头疼了, 她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身下躺着的是床,看布局应该是卧室。

只是, 卧室里的风格很熟悉, 即使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想不到其他答案。

她揉了揉还有点疼的额角, 问道:“夏油杰呢?”

女人小声道:“教主大人在传教。”

“哦。”

“你……你没有点别的想问的吗?”

“有。”七里夏树放下手, 在女人忐忑不安的紧张中,扯了扯嘴角:“你和你老公, 被他吞食收为己用了?”

“……”

女人以为她会问跟她自己有关的事,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她的伤心事。

女人转头就扑进男人的怀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公我们已经不是自由身了——”

女人哭得伤心极了,她却在聒噪中感觉到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恶趣味。

七里夏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块擦伤, 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记得, 自己在盘星教古楼撞见了夏油杰杀掉教徒的画面以后, 一路奔跑, 后来跌倒,手掌心擦破了这么一块擦伤。

这块擦伤还在, 显然, 她在过去度过了一年的时间, 而在现实里,似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就如女人所说,只是一场梦。

夏油杰不知道她可以摄取别人的术式,在他的角度上,她是拿命跟女人做赌注回到过去。

他不会允许她做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从过去捞回来。

因此,她在过去发生的事,注定只能是一场梦。

只不过,她这次回到过去本来也没指望能成为现实。

七里夏树揪住女人的衣领,打断了她的伤心欲绝,把她拎回来问道:“我在过去做的事,什么时候进入他的梦里?”

女人擦掉眼泪,说道:“你醒了,他下次入睡的时候就会梦到。”

“哦。”七里夏树继续问,“是他让你们在这里守着我?”

“呜呜呜教主大人让我们想办法把你叫醒,可是我们根本叫不醒呜呜呜,差点以为马上就要被祓除了。”

七里夏树没忍住笑:“他威胁你们,我再不醒就祓除你们?”

女人:“呜呜呜呜呜呜。”

“你怎么就不知道反过来威胁他,你说你要是被祓除了,就没有人能够把我叫醒了,他哪敢祓除你。”

女人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哦!!!”

七里夏树翻身下床,床边没有鞋,但是天气还不算冷,她也懒得穿鞋,赤着脚下了床。

女人连忙问她:“你你你,你要去哪里?”

七里夏树开了门,外面是个古朴的长廊,她回头问女人:“夏油杰传教的地方往哪边走?”

女人指了指方向:“右边,走廊尽头出去之后那栋楼。”

盛夏的暑热已经过去,光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冰凉,长裙拖在了地上有点碍事,她干脆把裙摆提起来一点,小步朝着右边跑着。

长廊的尽头,是古楼的入口。

门前站着教徒,见她跑过来,伸手去拦她:“你不能进去,教主大人传教的时候不允许有人打扰。”

七里夏树抬头看了看这栋楼,问道:“你们教主大人传教在几楼?”

“一楼。”

“哦。”

教徒见她没有打算硬闯,稍微放松了一点戒备,继而马上听到七里夏树朝着门内大喊道:“夏油杰,你给我出来!”

教徒大惊失色,“你你你你怎么可以直接叫教主大人的名字!你这样会惹怒教主大人的!”

七里夏树哦了一声,见门内迟迟没有动静,怀疑道:“你们教主大人真的在一楼?”

教徒愁眉苦脸劝道:“你还是回去吧,你这样大声喧哗,又对教主不敬,不被教主大人责罚就不错了,教主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

教徒的话音刚刚落下,身后的门开了。

那扇雕花的门如同隔着万重山,渐渐敞开的门扉内,黑衣,袈裟,长发,他的手从内将门打开,然后,缓缓放下。

教徒诧异回头:“教、教主大人,是不是吵到您了,我马上把她赶走。”

夏油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眉眼安静,只是沉默看着她。

他的身后是鸦雀无声的教众,因着她的胡来而大气不敢出,整个古楼死寂一般。

从前,她读不懂他的目光和沉默,而现在她却能从他轻垂的眉眼中看得出来他在看自己的脚。

她找不到鞋,所以就光着脚跑出来。

在回到过去的那一年里,他总是把她照顾得很仔细,她要是光脚不穿鞋,会被他说很久。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夏油杰还没有她回到过去的那段记忆,没有了男朋友的立场和身份,他不会教训她。

安静只停滞了几秒,夏油杰走到了她的面前,“什么时候醒的?”

“你猜?”

她的不配合没有惹恼他,他召唤出代步的咒灵到她旁边,“别光着脚走路,小心着凉,而且万一踩到什么异物也会受伤。”

“哦。”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咒灵,丝毫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反倒是,他身后的一众教徒,由最初的恐慌到现在的满脸诧异,本以为她的冒犯一定会惹恼夏油杰,现在听到夏油杰前所未有的耐心语气,教徒们满脸怀疑人生。

七里夏树提着裙摆,一步跨到他面前更近的距离。

忽然拉近的呼吸贴近,夏油杰的眼底划过错愕,还有微微触动的紧张。

她注意到了他的这点细微变化,弯着的眼睛笑意更深。

在回到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她在他的身边任意索取,习惯了他的温度,习惯了他的气息,习惯了他的怀抱。

而面前还没有那段记忆的夏油杰,显然还不习惯。

她垫着脚与他近在咫尺地对视,浅浅笑道:“夏油大人,这个咒灵实在太丑了,我可以不坐吗?”

夏油杰微皱眉,下意识反驳:“不行。你刚刚落了水,不能再光着脚,很容易生病。”

说到落水,七里夏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细微的悸动和沉痛。

他很快垂下眼睫,将眸光里的情绪遮掩,伸手去控制咒灵。

只是,咒灵还没靠近她,她先一步伸手去勾住他的衣领,将他向下拉了一点。

在他更加惊诧的目光里,她笑眼弯弯:“可是咒灵真的很丑,能不能拜托教主大人把我抱回去?背回去也可以哦?我不挑,都可以。”

“……”

教众一片死寂。

尤其是站在最近的教徒,刚刚还在拦住七里夏树不让她进去,此时瞪大眼睛,满脸惊恐。

夏油杰俯身将七里夏树打横抱起来,没有留给教徒们一句话,沿着长长的走廊,步履缓缓离开。

房间里,两个咒灵正在思言相对。

女人默默说:“教主大人让我们看着她,没有说要跟着吧?”

男人安抚她:“你别担心,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

“呜呜呜老公你真好——”

女人还没哭完,房间的门从外被打开。

夏油杰抱着七里夏树进来,将她放回**坐好,他侧眸问道:“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吧?”

女人似乎有点怕他,连忙止住哭声,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的。”

她说完,夏油杰就把两个咒灵收了起来。

房间里的聒噪顿时安静下来。

夏油杰把她放下后就没有再看她,他神色如常,却始终避开跟她的对视。

他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放到她脚边,见她不动,提醒道:“夏树,把脚放进来泡一下。”

七里夏树不为所动:“我不。”

他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温和地沉声说:“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

“……”

他蹲在她的面前,从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低垂的鼻梁线条,眼睫遮住了他的眼,无法从他的沉默中看到一丁半点的情绪。

在知道了他的心意之后,再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才读得懂他的沉默和克制里,藏着的是他不敢宣露的小心翼翼。

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没有去碰她的腿,而是用他以前最常用的哄劝收买,他说:“乖一点把脚泡一下,我把那两个咒灵叫出来陪你。”

“……”

不得不说,他还挺了解她。

七里夏树把脚放进热水里,夏油杰才站了起来,他如约把两个咒灵又放了出来。

但是有夏油杰在,两个咒灵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完全没有在她面前的时候又哭又闹的聒噪模样。

夏油杰打开了旁边的柜子,把她的鞋拿了出来,放到她的面前,“等会儿如果要离开,把鞋穿上。”

他说完,没有再停留,推开门的时候,从门外泄露进来的光将他的背影落拓成影。

推开,又关上,然后消失在了门扉外。

纵容她,但还是把她隔绝在不近人情的距离外,不想让她牵扯进他的叛逃里。

只是不知道,她回到过去发生的那一切进入他的记忆之后,他是否还能做到这么理智的推开她。

两个咒灵被召唤出来之后,静静站在她旁边一声不吭。

夏油杰走了,女人才开始试探着跟她聊天:“你想聊点什么?”

“……”

七里夏树在盆子里踢着水,“做个自我介绍吧。”

女人:“……”

她扭头:“不想介绍?”

女人面无表情:“我叫花子,他叫阿诚。我们是咒灵……”

“行了,说名字就可以了。”七里夏树拿起旁边的毛巾把脚擦干,换上自己的鞋子。

夏油杰没有说让她立即离开,也没有说让她留下来,但是这次从他的房间出来之后,她在盘星教内畅通无阻。

路过的教徒见到她,也没有再过问她是什么人。

花子和阿诚跟在她的身后,花子是个话多的女人,但是大概也看出来七里夏树心情不好,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她把盘星教逛了一圈,最后回到了最后一次见到夏油杰的那个古楼。

已经是晚上,古楼里的灯老旧,光线昏暗得像旧时代的电影。

这个时间的古楼里没有人,她站在门口,久久望着里面。

沉寂的深夜里,眼前却总是那天所见的薄暮黄昏,夏油杰坐在那里,懒散又淡漠地杀掉了教徒。

画面更迭,继而又是她在醒来之前的那一幕,夏油杰在浓重的黄昏里,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鲜血布满了视线,连接着天际熊熊燃烧的夕阳。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七里夏树走了进去,在那天他杀掉教徒的地方坐了下来,抬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花子虽然聒噪又戏精,但好歹有那么一丁点儿人性,她迟疑道:“这里这么黑,又没有人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七里夏树嗤笑一声:“难道多两个咒灵在我旁边我就不怕了吗?”

花子说:“我们还是陪着你吧。”

七里夏树不再说话,花子和阿诚对视一眼,在旁边安静下来没有再打扰她。

这一坐就是一夜。

就像夏油杰叛逃以后,她去了咒术高专,在夏油杰的宿舍里坐到了天亮那一夜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她坐在他的宿舍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都是与他有关的过往,而此时此刻,她头脑放空,连一个关于他的画面都不愿再想。

就连花子和阿诚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凌晨四点,万物沉睡的寂静中,走廊里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踏在空寂的古楼里,宛如落魄的逃亡。

头顶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她在那昏暗闪烁的老旧灯光中缓缓回神,回头看向了门口。

夏油杰站在门口,头发散乱,落魄地落在肩膀上,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早已没有了傍晚见他时那副不近人情的教主模样。

他扶着门框,目光紧紧的锁着她,眼底挣扎暗涌,从他破碎的眸光中,几乎可以看得到他同时在撕裂痛苦的灵魂。

七里夏树微微一笑,“教主大人睡醒了?”

她的称呼成功地让夏油杰面色更加颓败,他哽了哽喉咙,最后只是艰涩地叫着她的名字,“夏树……”

“教主大人怎么这副模样就跑出来了,是做噩梦了?”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把两个人都知晓的事情轻飘飘地说着。

“没……”他沙哑的声音,像沙漠里干渴挣扎的人,“不是噩梦。”

“是吗。”七里夏树浅浅笑着。

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在他痛苦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仰着头,笑眼弯弯:“那,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了吗,我情绪起伏不定,碰到柠檬糖就会呕吐,每天都要吃药,每次入睡都要做噩梦,我变成这样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吧?”

七里夏树微笑着,看着他痛苦闭上的眼,伸手抚上他的脸。

“杰。”

用昔日亲昵的口吻,将他最后的伤口狠狠撕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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