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夏树下午的时候才知道, 下午是一周一次的实战对练。
她恍惚想起来中午放学的时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对夏油杰说的下午见。
当时没反应过来,一年级和二年级怎么会下午见。
现在才知道了, 又是!实战!对练!
每个星期她最讨厌的课程,没有之一。
好在由于她的体术很烂,老师给她安排的对手依然是同班的一年级,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是老对手了,七里夏树很放心。
尤其是灰原雄,格外上道。
在其他人对练的时候, 灰原雄小声跟她说:“七里, 等会儿还是我打你肩膀?”
七里夏树想了想, “这次你踢我腿吧, 每次都是肩膀, 好像有一点假。”
灰原雄点头,“好的。”
七海建人在一旁默默听着, 无奈叹气:“你现在还可以提前跟我们商议, 等以后老师给你安排二年级三年级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七里夏树还在想对策,灰原雄笑着抢答:“这我知道!”
“?”七里夏树好奇,“你有什么好主意?”
灰原雄笑容满面:“只要想办法抽到对手是夏油学长就好了嘛!”
七里夏树:“……”
七海建人没有领悟到, 觉得灰原雄在开玩笑:“你想什么呢, 就连你和我都没法在夏油学长手底下撑过两个回合, 你让七里去跟夏油学长打?还是祈祷能够家入学姐对战比较好吧。”
灰原雄嘿嘿笑着:“我反而觉得, 夏油学长根本下不了手。”
七海建人:“为什么?夏油学长从来没让过我们啊?”
灰原雄:“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跟七里能一样吗。”
七海建人:“?”
七里夏树及时打断:“停。”
她干笑着:“看比赛看比赛。”
本以为这次也能顺利蒙混过关, 但是轮到七里夏树上场的时候, 班主任残忍地说:“七里, 要是这次没能撑过五分钟,下周开始,训练时长加倍。”
“?”七里夏树不敢相信这个惊天噩耗:“老师,你觉得我可以挨打五分钟吗?”
班主任面无表情:“怎么能叫挨打五分钟呢,你可以还手。”
七里夏树觉得更离谱:“你觉得现在的我已经可以一边挨打一边还手了吗?”
他转头问刚刚从从训练场下来的夏油杰:“夏油,七里在你这里练了这么久,你觉得她的水平能吗?”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也在一旁。
闻声看过来,家入硝子看热闹似的笑道:“老师,你还是别问夏油了,你这样问他不是在戳他心窝子嘛。你还不如让五条等会儿在旁边按着他,我怕他忍不住冲上去阻止比赛。”
五条悟胳膊搭上夏油杰的肩膀,弯着眼很好心地问:“硝子说得对哦,需要我帮忙吗?”
“……”
夏油杰把五条悟的胳膊甩了下来,“你们太夸张了,别在夏树面前乱说话。”
五条悟拖着声调:“哦——是我们在乱说话——”
夏油杰抬眸看向七里夏树的时候,看到的是七里夏树一脸世界末日的懵逼表情。
他眼底多了点笑意。
略微上前一步,到了七里夏树面前。
“夏树。”
“啊?”七里夏树从噩耗中回神。
他淡笑着:“上午教的,还记得吗?”
“嗯。”
“跟灰原打的话,用上午教你的那个招数就可以。”见她仍然有些茫然,他笑了一下,温声说:“不用一直打架,你可以用格挡躲避,能坚持五分钟就好。不用太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进步很快。”
“……真的?”她半信半疑。
夏油杰站在她的面前,笑意浅浅:“真的。”
七里夏树仍然心里没底:“学长,你不是故意哄我开心的吧……?”
夏油杰说:“我如果哄你,你会开心一点吗?”
七里夏树怔住,察觉到周围人憋笑偷看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装淡定:“可能也就开心一点点吧。”
他不再多说,“好好表现。”
说完就拎着看热闹的五条悟走了,刚走远没几步,还听得到五条悟嚷嚷着杰你说话的语气好肉麻。
班主任装作没看见,淡定地说:“准备好了就和灰原过去吧。”
然后又说了句:“灰原,你要是敢放水,下周你也开始加练。”
七里夏树:“……”
灰原雄尴尬一笑:“是,老师。”
灰原雄虽然好说话,但怎么说也是个老实小孩,被班主任这么点名嘱咐了一句,他是十个胆也不敢再放水。
只能在开打前鞠躬说了句得罪。
好在夏油杰上午刚刚教过的招数她还会用,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夏油杰面前嚷着休息偷懒,但是比起前两个月,已经算得上认真勤恳了,起码每天早上的两圈晨跑跑完不会像是没了半条命一样。
不过灰原雄怎么说也是比她早入学半年,体术早就学过,又是男生,体力比她强上很多,七里夏树应付起来很吃力。
头一次觉得,五分钟居然这么漫长。
最后,终于听到班主任喊道:“五分钟到了。”
七里夏树是一秒都没耽搁,直接躺地认输。
灰原雄也停了下来,伸手去拉她起来:“七里,我觉得你的进步真的很快,下周再实战的时候,可能输赢真的说不准了。”
七里夏树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听到他说下周实战,什么下周,下周的事下周再说,她现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再想这码事了。
她准备伸手,借着灰原雄的手站起来。
这时候听到灰原雄吃惊的声音:“你的腿怎么受伤了,是刚刚落地的时候擦伤的吗?”
七里夏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膝盖上擦破了一大块皮肤,翻着伤口,血红一片。
她刚刚专注于打架,是觉得腿疼,但也没太在意,毕竟浑身上下都很酸痛。
这一看这么大一块伤口,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灰原雄连忙去扶她,“我扶你过去那边休息椅上坐一下。”
“哦哦哦,谢谢。”
她的手没有碰到灰原雄,却在下一秒腾空被抱了起来。
七里夏树茫然抬头,只来得及看到夏油杰的下颚,还有他俯身抱她的时候,垂落下来的发梢,划过她的视线,像温柔的夏风。
在经过她的班主任时,夏油杰说:“老师,我带她去涂点药。”
班主任点头,“去吧。”
夏油杰把七里夏树带到了医务室,医务室老师原本正要出去一趟,见七里夏树这么大一块擦伤,折返回来开了门,打开药剂柜配药。
配好了药,医务室老师蹲下来准备给她擦药,“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啊。”
七里夏树缩了缩腿:“有多疼?”
医务室老师说:“盐水涂到伤口上有多疼,大概就有多疼。”
“…………”七里夏树颤颤巍巍地说:“我可以自己涂吗?”
医务室老师把棉签盒给她:“也行,自己下手都更懂得轻重些。”
他把所有药都给她指了一遍,告诉她涂完什么再涂什么。
夏油杰在一旁看着,说:“老师,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会看着她的。”
医务室老师:“也行,你也算医务室常客了,这些药怎么涂你也熟。”
他收拾着医药箱准备出去了,临走前嘱咐道:“走的时候帮我锁门啊。”
“好。”
应了医务室老师,夏油杰回过头来:“要自己涂,还是我帮你涂?”
七里夏树颤颤巍巍地拿着棉签,“我自己来。”
然而,棉签刚刚碰到伤口的边角,七里夏树就疼得直皱眉,停了手,然后再试探着碰了一点过去,棉签头挂到了翻飞的皮肤,她疼得又立马停手。
夏油杰看不下去了,“还是我来吧。”
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棉签,七里夏树誓死不给。
夏油杰无奈笑了一下,而后重新拿了根棉签,沾上药剂。
七里夏树突然懂了他那抹笑是什么意思,在笑她护棉签的行为幼稚。
她尝试着挣扎一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油杰坐在她旁边,将她的小腿抱到了他的腿上,他一手握着她的小腿,很轻地禁锢着她,只要她一乱动,就会被夏油杰摁回去。
但是她的小腿被他摁在怀里,她好像一点都不敢再乱动。
他一手拿着棉签,低头小心地看着她的伤口,轻声说:“是有一点疼,但是必须要涂药。”
说完,他抬起眼眸看向她,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用半带哄劝的语气温柔地说:“稍微忍一下吧,夏树。”
“……”
七里夏树感觉自己的小腿皮肤在发烫。
夏油杰笼罩着的温热气息里,他看向她时眼眸温柔,眼尾是柔和的弧度,连声音都轻得不能再轻。
她捏着棉签的手指不自然地僵硬着,抿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不字。
见她安静下来,夏油杰低头开始给她涂药。
棉签刚碰到伤口,她痛得瑟缩了一下,然而那只握着她小腿的手掌温热,指节微微用力,将她的小腿握在手心,根本不能动弹。
不同于他手心的不容反抗,他的语气温柔得像风:“别乱动,戳到伤口会更痛。”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温柔,像哄小孩,她突然真的有了一种小孩子的委屈感,辩解道:“我不是故意乱动的,是条件反射……真的很痛。”
他低笑:“好,是我错怪了夏树。”
棉签继续在她的伤口上涂着药剂,慢慢适应了这种疼痛之后,后面咬咬牙也好像可以忍。
七里夏树开始试图用聊天转移注意力:“学长,刚刚医务室老师说,你是医务室常客?”
“太夸张了。”他轻笑,“只是任务的时候难免会受点伤,所以经常会拿一些外用药,哪里算得上常客。”
“哦……”她有些不解:“你不是可以操控咒灵吗,还需要你自己打架吗?”
“祓除咒灵不是傻站着就可以的,有些咒灵有智商,懂得挑人攻击。”
他问:“怎么不说话了?”
七里夏树不知道怎么说,“咒灵……我以前见到过的那些,除了丑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攻击力。所以我之前还以为,书上写的那些是夸张的说法。可是我听七海和灰原说,你和五条悟很强,是仅有的三个特级之一,你也会受伤的话……咒灵是不是特别恐怖?”
“很危险的咒灵是存在的,但是咒术师的评级也很严格,学校不会安排你不能胜任的任务,所以你不用担心。”
“哦……”
片刻后,夏油杰低声说:“其实,我开始后悔了。”
“什么?”
七里夏树眉心跳了一下。
她莫名想到的是叛逃的夏油杰,由保护普通人到杀害普通人,后悔这个词,她格外敏感。
夏油杰低着头,仍然小心地给她涂着伤口,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一瞬的僵滞。
他缓缓说:“以前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来咒术高专,我觉得这里都是咒术师,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异类,或许你能快乐一点。”
……原来是这个。
七里夏树感觉稍微放松了一些。
夏油杰淡笑了一声,随即说:“其实当时还有一点我的私心。”
“……?”
他低着头,仍然在给她涂药水:“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来咒术高专,那样每天都可以看见你。”
“……”
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每天都要看到我?”
夏油杰微笑着,反问她:“夏树觉得呢?”
平时里张口就来的撩拨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他低垂着眼睫,一手拿着棉签,动作很轻的给她涂着药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低头的脸部弧度温柔得像一弯水溪,而他在眼睫下看着她伤口的目光小心翼翼,却仿佛万般珍重。
从他掌心贴着小腿皮肤的温热,到他仿佛闲聊似的问句,都好像滚烫的夏风,在入秋的凉意里,沸腾不止。
“我觉得……”
她绷着喉咙,差点脱口而出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一句中规中矩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
他似乎早有意料,只是浅淡一笑:“以后会知道的。”
“……”
“……哦。”
他不再说这个,继续刚刚的话说下去:“其实每次看到你喊累,我都会不忍心,尤其是看到你受伤,我突然觉得,这好像是对我的折磨。”
“以后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咒灵,我很怕它们会伤害你,如果有一天你任务回来是受了重伤,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毕竟,连这么一小块擦伤,都够我难受了。”
他的声音暂时的停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医务室里,在此时显得更加安静。
许久后,他将伤口涂好。
棉签扔掉,换了一根新的棉签,打开另一瓶药剂,这时候才缓缓说道:“夏树,如果……实在觉得咒术师太辛苦了,想放弃就放弃吧。其实做演员挺好的,你之前给我发的信息,我看得出来,你拍戏的时候很快乐,事务所里还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也许那里会比咒术高专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