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电话已经无法再拨通。
七里夏树不觉得他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因此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惧。
她拿起手机就出了门,直接坐车去了咒术高专。
夏油杰曾经带她去过一次咒术高专,那时候她想着这里就是他生活和学习的地方, 所以不管路途多么弯弯绕绕,她都牢牢记着这条路。
司机把她放在了公路旁就开走了,进咒术高专的山路只能靠她自己走进去。
然而当她到了咒术高专,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忽然不知道她该问谁。
她站在咒术高专门前,依然执着地一遍又一遍给夏油杰打电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像是已经没有了夏油杰这个人一样, 这个连接着她朝思暮念的号码, 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
“你是……七里夏树吗?”
不知道等了多久, 高专内有人出来。
七里夏树一怔, 没想到会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她回头, 看到的是一个女生,短发, 跟她差不多年纪大。
她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女生会认识自己, 她开口便问:“夏油杰呢?”
对方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知道些什么。
她说:“我是他的同学,我叫家入硝子。你先跟我进来吧,他……现在不在咒术高专了。”
七里夏树很敏感, 她听出来家入硝子说的这句不在咒术高专不是临时有事不在的意思。
她一边带着七里夏树往里走, 一边说道:“现在夜蛾老师在处理他的事, 但是……他很难再回来了。五条现在有任务在外, 也没有回来,所以我们暂时都无法找到他的行踪。”
七里夏树越听越难受,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只是从事实上来说……”家入硝子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叛逃了。”
“叛逃是指?”
“咒术师的责任是保护普通人,祓除诅咒,而他在今天上午的任务中,屠杀了要保护的村子里所有的人,从这层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是站在对立面的诅咒师。”
七里夏树瞳孔一缩,“你说什么……他杀了村子里所有的,普、通、人?”
家入硝子点了点头:“是。是你理解的字面意思。”
七里夏树感到一丝荒谬,凉意从心脏涌进血脉,从手心凉透,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好半晌,她才从克制的意识清醒里挤出一句话来,试图理解他的行为:“是那个村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从资料上来看,都是普通的村民。而且就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该交给法律,或者交给高层审判,他的私自屠杀怎么说都是违反规则。”
身体的发抖依然没有停止,她抬头看着太阳,却觉得浑身依然冰凉,她艰难地说着:“他,不是最喜欢主张保护普通人的吗?”
家入硝子没再回答她,而是停在了一条石子路前。
她停了下来:“前面是他的宿舍,门没有锁,你去那里看一看吧,也许有什么他留下的痕迹,可以猜到他去了哪。”
七里夏树看着石子路尽头的台阶。
垂了垂眼,“谢谢你。”
“不用跟我说谢谢,我只是觉得,他的事情得让你知道。”
顿了顿,家入硝子说道:“我以前在他的手机里看到过你。他把任务列表给我们看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是你的照片,那时候你还没拍戏,等你拍了戏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七里夏树一怔,“他的手机屏幕是我?”
家入硝子也笑了一下:“是啊,可能一直都没换过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夏油杰曾经的住处就在面前,七里夏树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夏油杰带她来咒术高专的时候,她就很好奇夏油杰的宿舍是什么样子,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孩子的私人领域,她也不好意思提。
还是夏油杰的好友五条悟在一旁多嘴说了一句“杰的房间干净得不像话。”
对此,七里夏树倒是想象得到。
夏油杰很会照顾人,也很会打理家务,他的房间应该不会太乱。
只是在下一秒,五条悟又说了一句:“而且他的墙上还挂着……”
还挂着什么,五条悟却没机会说完,因为被夏油杰打断了。
门推开的一瞬,这个夏油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映入她的视线。
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窗帘在窗户两侧垂落,窗户没有关,不时有风将窗帘微微带起来。
向阳的一面,光线投落进来,光束中的尘埃像细细碎碎的星屑。
窗户前是一张单人写字桌,上面整齐地摆放著书本。
她随手拿起来翻了翻,都是咒术师相关,她又放了下来。
衣柜里是他的衣服,有咒术高专的校服,也有他自己的衣服,他都没有带走。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动,就好像这间房间的主人还会回来,只不过是暂时离开了一下。
她以前很想看看他的宿舍是什么样子,这次看到了,却已经没有了想象中的快乐。
七里夏树拉开了椅子,在他的写字桌前坐了下来。
他的写字桌正对着窗户,一眼望去可以看到繁密的树,院落,远处还有一片湖。
如果还能见到他,她一定会说,学长的宿舍位置不错,每天看到的风景很好看。
但是转念又反应过来,她恐怕已经没有机会跟他说这些了。
家入硝子让她来夏油杰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去了哪里的线索,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可她还是在他的房间坐了很久,久到日落降下,久到繁星密布,久到日出再起。
比起一开始的不安惶恐和愤怒,现在好像反而平静了许多。
她把从认识夏油杰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差错。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不然他为什么,明明是一遍又一遍让她去热爱世界的人,最后他却做了叛逃的那个人呢。
她恍然想到了最后一次见到夏油杰的那天,她的手机落在了休息室,她拍摄完已经饿得头晕脑胀,直接回了福利院吃东西。
夏油杰打不通她的电话,直接找到了福利院来。
等她拿了手机回来,充上了电,开机,看到的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来自夏油杰。
那时候还暗自得意,他因为担忧自己,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的电话,一定是很在意她的吧。
直到现在他叛逃,她才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平时几乎不给她打电话,因为他很忙,她也很忙,很难挪出一个双方都有空的时间,而发短信的话,可以随时分享。
那一天,他最初给她打电话的理由,是什么呢。
再往前一点,是与夏油杰的倒数第二次见面。
她在从事务所回去的车上,很难见一面的夏油杰却在她附近,让她中途下车。
她问她怎么会在这里,他说他是任务刚刚回来。
他的任务很多,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因为咒术师稀缺,而诅咒大量爆发,所以每个人的任务都很多。
有时候在村庄,有时候在荒郊野岭,有时候在城区,他好几次就在东京市区内做任务,却也因为任务堆积而没能过来见上一面。
那一天他去了冲绳,却在回来后就见她。
再往前……她忽然发现,她和夏油杰的见面并不多。
就这么两次见面,居然是一年的时间里仅有的两次见面,明明,他们都在东京。
家入硝子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她还坐在这里,吃了一惊:“你一晚上没睡吗?”
七里夏树恍然回神,站起身时有些摇摇欲坠,她扶稳桌子,精神不济的笑:“我可以问你一点事吗。”
家入硝子点头:“你问。”
七里夏树把通话记录打开,给她看了最后一次见面那天,夏油杰连续不断的十几个未接来电,“那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家入硝子略一回想,“我们的一个学弟在那天的任务中死亡了。”
“……”
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她勉强笑了笑,“好,谢谢你。”
家入硝子说道:“夜蛾老师也在找人了,但是,结果不太理想。”
“有线索还是没有?”
“有,但是,不太好。”
“他又杀了人?”她开玩笑似的猜。
家入硝子却点了头:“是。”
七里夏树笑容僵住:“这次又杀了几个人?”
“只杀了两个。”家入硝子沉默看她一眼,“但,这两个人是他的父母。”
“……”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里搅动。
家入硝子没再去看她:“我出去帮你做点吃的吧,你昨晚晚饭也没吃。”
“……”
“不用了。”
七里夏树的手撑在桌角,手指紧绷泛白,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我还有事,就不再耽搁了。”
血液在胸腔翻涌,随时都会喷涌爆发,她极力忍耐着,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房间墙壁上有粘贴过什么的痕迹,残落的胶纸粘在墙壁上。
似有预感,她问家入硝子:“他的这里贴过什么东西吗?”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很少进他房间,只知道这里挂的是一幅画,不过他好像一直没画完。”
家入硝子看她脸色实在不好看,“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如果你比较赶时间,我去拿点面包给你路上吃。”
“……谢谢。”
这次她没再拒绝她的好意。
只是手心仍然微微颤抖,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她找到夏油杰,一定要跟他打一架,说什么都没用。
她再次在他的写字桌前坐了下来,这次不再是发呆,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认认真真看着这个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书一排一排摆放整齐,像他无论做什么都认真的性格。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某一本书里夹着几页纸。
七里夏树随手把那几张纸拿了出来,本以为只是随手写的东西,然而看清上面写的东西,她愣了一下。
湖泊。
诅咒。
轮回。
她记得这个湖,是她在郊区拍戏的时候,信号不好,只有那个湖周围有一点微弱的信号,于是她每天都去那里蹭信号给夏油杰发信息。
有一天她在湖边听到有人跳湖,仔细看了才发现是诅咒之类的东西,她当时手机信号不好,上不了网,于是让夏油杰帮她查。
但后来太忙,她把这事给忘了。
这个时候看到这张纸她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她翻了翻,似乎是查到的东西很多,他写了很多详细的东西,但还没有完成,可能是想完成后才交给她。
最开始是一些跳湖的社会新闻。
几年前有人在这里跳湖,是个小姑娘,是这附近的住户,跟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谈了恋爱,后来才知道男人已婚并有一个孩子,男人的妻子找上了她,后来她来这里跳了湖。
再往前是十年前,有个已婚的妇女,新婚不久,但是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丈夫也在同一天出了车祸,她抱着孩子的尸体到这荒郊野岭投了湖,是后来景区管理人员在湖里发现了尸体。
再往前……诸如此类,投湖的人都是女性,年轻的,年老的,各个年龄段都有。
她们都有一段感情史,也不知道是夏油杰只能从新闻中查到这些,还是确有这种巧合。
她不太懂诅咒这些东西,但仅凭直觉,投湖的人群范围重合度太高,像是有一种微妙的联系。
七里夏树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一个诅咒,这个显然已经不是社会新闻能查到的东西了。
她看了看夹着这几页纸的书,是关于诅咒的书。
估计是夏油杰查了书才找到的东西。
关于这个湖泊的诅咒,追溯到千年前诅咒全盛时代,有个普通的人类女人喜欢上了当时负有盛名的咒术师,两人陷入爱河,女人很快就怀上了孩子,在她期盼着孩子出生的时候,咒术师亲手喂了毒药,想要杀了她。
按理说,最爱的人想要杀了自己,应该是恨的。
可她没有恨,而是悲痛,她始终认为他是有苦衷的,他很可怜,他也被人逼到了绝路上才做了这样的选择,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好好对待他,让他不要活得那么累。
她喝下了那碗下了毒的水,然后跳进了湖里,她的痛苦和伤心在她死后化为了诅咒。
“七里小姐,我找了点面包,还有一盒牛奶。”
家入硝子折返回来。
七里夏树将那几页纸叠好,准备带走,她回头对家入硝子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吧,如果找到了他,记得联系我。”
作者有话说:
不会等到十年后夏油杰被悟鲨的时候了,夏树气得要死,她这暴脾气根本忍不了
大概明天后天吧,最多两章,夏树就要去二周目了,这个湖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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