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去哪儿了?”
一年前, 米花中央医院。
收到消息的大男生匆匆赶到病房,见到了刚刚紧急入住的女孩,同时得知, 还有同行的一人陷入了昏迷。
他又急又怒。
“我找你都要找疯了!”
他的视线落到她空****的耳垂上,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没被启用, 也难怪他一直查不到位置的消息。
“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白马探道,“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等我回头再告诉你吧。”
她的眼眸明亮透澈, 却遮不住疲倦与虚弱。
“真的……还有点疼。”
女孩捂着手臂微微笑道。
给他的感觉是她在说“等我回头编个故事再告诉你”,但她苍白的脸色与眼角哭过的痕迹,又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了。
传说中的“受害者”本人被找到了, 拘留这件事本身变成了错误。再去追究她的脱逃也有些可笑了。更别说,在两个人尚未彻底脱险的现在,警方更不打算做什么。
白马探盯着枡山瞳做完了基础的包扎。接下来, 还不及做医生要求的全身检查, 她就立即去另一个房间看另一个人。后来,等到对方苏醒,被确认不再有生命危险,她才肯去休息。
后来警方决定不对枡山瞳的脱逃做出起诉。
但是,受害者为什么去了那里?她怎么找到了他?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事件的上方仍然萦绕着一个又一个谜团。
最后, 这起事件对外通报是一个救人的故事。大意是受害者因为某些原因在山崖下被困,但是一些巧合的存在,使得失踪后, 女孩被认定为可疑的加害者。然而, 最终也是她想到了寻人的线索, 并在警方帮助下将人救了回来。
这固然是被美化的故事。
而在大众媒体的报导中, 这则事件除了看上去有些神经和闹出了乌龙外, 也很容易引发遐想。网络上的版本层出不穷……阴谋论……桃色新闻视角……
Masuyama集团掌门人怎么了?素来以稳重成熟面貌对外的人是否失了智?迟来的少女叛逆期?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是在家族势力争斗中落败了吗?
尤其是, 结合她后续的出走……
离开东都大学,远赴英国。她不再担任集团职务,在剑桥开启了求学之旅,并且没选择经济、金融或政治这种学科,而是数学,连第二专业选择的也是化学。
对于白马探来说,得知枡山瞳与自己同样进入了三一学院的时候,他非常高兴。同时,也在为她的境遇深深担忧,无论是她在家族事务中位置的巨变,还是堪称突如其来的新决策。
可是,他很快发现,女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推进着学业,一年时间就攻读完了两个学位。在苏格兰场的案件上,她出手的表现也是惊艳绝伦。还声称为了低调,大半时间用一个英文名字行走……
像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完成了飞速成长。
又或者。
他没有问,但结合父亲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所以,那些成长,她的确早就完成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他先前所想的那般。而她之前相处时展露的水平,尚且是保留后的结果。
对此,枡山瞳倒是给出了解释。
“毕竟,我比你大两岁呢。”
“……枡山,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两岁了?”
她不说两岁还好,一说两岁,大男生就想到了,当初他还以为更换专业的女孩要重新开始,和自己会变成同届,没准还会低一届。
谁能想到她的进度会那么快,飞速成为了最受教授喜欢的学生之一。即使这本
身也是所天才辈出的大学,依然无人能阻挡她耀眼的光芒。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
“你是去年这个时候来的吧?”白马探道。
“对。”
“一年了啊。”
“你不会又要埋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吧。”她说。
他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
“……我问了,你会说吗?”
很早之前,他曾希望她给出百分百的坦诚。
“看情况。”她道,“就像是机密档案,也要依据时间依次揭密啊。”
她显然在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也就顺着开玩笑。
“你怎么总能说得这么有道理?”
“因为我就是很有道理。”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二人回到了剑桥。后半段换成了她在开,油门踩得令白马探当场打定主意,下次要拒绝对方的申请。
古朴的学院钟楼旁,枡山瞳遇见了同一层的室友哈兰。女孩一见她道了声恭喜。
“是一等荣誉学位。”
枡山瞳:“名单出来了?”
“是啊。”
看她轻描淡写的模样,哈兰上去拥抱她的时候还在嘟嘴。
“气死我了,遇到你之前,亏我觉得我很聪明的。”
待到后退一步,女大学生又神采飞扬起来了。
“好了,派对!今晚,我们必须成为‘幸存者’!”
这场五月舞会将从晚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能熬到那时候的学生会集体合影,享有“幸存者”的头衔。
“走走走,你的装扮也该开始了,还有排练……”
她冲旁边人摆手。
“我们先走了,你不要忘记你还有装饰任务!”
白马探笑着点头。
但两个女孩还没走太久,枡山瞳就停下了脚步。查看过手机,她脸上浮现歉意。
“我得去下普尔教授办公室。”
“怎么选在这个时间?”
哈兰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只能对好友放行。枡山瞳没忘记回头从白马手里把书拿上,在大男生问是什么事的时候。
“还不知道。”她回答说,“不过,我猜也就是那些事情。”
“关于……学术道路的选择?”
“对啊。”
同行者重新组合,哈兰和白马离开前,还特意提醒她不要忘记是晚上八点。
这是他们学院舞会开始的时间。
枡山瞳抱着书,走向城堡般的学院建筑。
到了傍晚七点多,天光还亮着,入场处已经成为了欢声笑语的海洋。黑色礼服,白领结的男生与身着各式各样漂亮礼服裙的女生们凑在一起说笑。每张青春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刻苦学习后的玩乐大放送。队伍里,哈兰捏着一束粉色玫瑰,对看到的好友招手。枡山瞳对她笑笑,又和相似绅士礼服的白马探打招呼。
大男生把花递给了她,是一束鸢尾,正配她今日有些神秘感的衣裙,精致的锁骨旁是缠绕的交叉项链,钻石与蓝宝石平行而列,流光融为一体。
作为最顶尖的学院之一,三一学院的舞会多彩奢华。如茵的草坪上是一顶顶希腊风的白色帐篷,一瓶香槟斜着放在结着水珠的冰桶里,躺在剔透冰块上是空运来的新鲜生蚝,各国风味的食物组成了流水般的长廊。
庭院中,哈兰越过人群,把第一杯酒塞进枡山瞳手里。
“今年请来的鸡尾酒吧……”黑发的女孩快乐地喊道,“自称有着世界第二的Dry Martini(干马提尼)!”
枡山瞳:“那第一名是
谁?”
“哈哈哈哈!”哈兰戳了戳旁边的男伴,“我就说,谁都会好奇这个问题的!”
“而且,这也不是干马提尼。”
枡山瞳盯着湛蓝色的饮料。
“我喜欢Blue Margarita(蓝色玛格丽特)嘛。”哈兰道,“和你今天的打扮也比较配!”
……
夜幕降临,绚烂多姿的灯光亮起来了,天空中的烟火不断闪耀,各处人声鼎沸。
花朵堆成的艺术小屋,悬挂的浪漫秋千,学院被装点得如梦似幻,不需要真正金钱的临时赌场,供人游玩的小型摩天轮与海洋球池,露天舞台上,请来的著名乐队在表演。室内吧台旁,热烈的舞池里持续狂欢。
“我得……”
“你得走了。”
枡山瞳话没说完,白马探已经合上了随身的怀表。
她的眼眸里划过笑意。
“你还真是随身携带。”
“不然呢?”
今年学生专属的表演后台,两人遇到了脸颊红红的哈兰。
“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女大学生玩得很痛快,连出发时编好的头发都散开了。牵起枡山瞳的手,哈兰道,“走,让我们摇滚起来!”
钢琴,小提琴,架子鼓,两把吉他……遵守服装守则的上台的五个人只看外表完全是传统乐团,拉开序幕的乐曲也是纯正的经典。
枡山瞳指尖落下,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
不少观众辨认出曲调,都在感叹这份勇气。不夸张地说,这是在场人群里至少一半人掌握的乐器,曲目也不难。因此,要体现出水准就成了很有挑战的一件事——尽管今晚谁也不会苛责就是了。
但台上的女孩指法处理得非常好,乐声宛如一次次清浅的呼吸,尽显大师之作的魅力。
就在这个时候,转折来了,曲调变化,转为了属于原创者的旋律,小提琴吟唱如清风,鼓声一点点加入,强调着节奏,最终,吉他扫弦点燃了舞台。
台下人群开始欢呼。
……
完成了钢琴摇滚乐团表演,几个人笑着从台上下来,头上,身上都是舞台的**时刻落下的花瓣与亮片。三个女孩子的长发成为了重灾区,但并不怎么在意。
几个人反而凑到一起,跃跃欲试,准备猜拳。
白马探笑出了声。
他道:“所以,这次输掉的代价是什么?”
乐队另一员,名为泰德的男生一边装模作样去捋袖子,一边道:“收拾乐器!”
他表现得很是“苦大仇深”。
“完美的夜晚,可没人愿意把时间放在这些活上面!”
五只手聚在一起。
“等等!”哈兰提出建议,“我觉得应该找个地方,把灯关了。”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
“对对对。”
说干就干。他们在城堡的走廊里寻找着空房间。
落在最后的枡山瞳也不着急,白马探努嘴示意:“这是……”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间拥挤的道具小屋内,五个人重新伸出手。在三二一的倒数中,来帮忙的白马探将灯光关闭。
再次开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赢。
“承让。”
枡山瞳轻飘飘地收回手。
“不是吧!”
“每一次!”
“不科学!你都看不到我们的表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一定得有个解释!”
……
“那我的钢琴就拜托你们了。”
金发碧眸的女孩笑眯眯地甩了甩空着的手,朝外走去。
“白马?”
还要和其他人再战的哈兰,喊着友人的名字,“你不跟上去吗?”
望着她的背影,大男生收回视线。
“我留下来帮你们的忙吧。”他笑道。
……
草地旁就是清澈的剑河,今晚,河流上也很热闹,窄窄的木船,船头是漂亮的红色。造型各异的拱形石桥上同样有着光芒点点,是柔和的黄色灯光。它们让伴着黑暗的一切影影绰绰。偶尔在高呼中,有人大胆地跳入河水里,并没引起太多注意,这几乎算是某种风俗了。
沿着淡黄色桥行走的女孩子突然好像也起了某种兴致。
她轻轻巧巧就翻上了石桥手掌宽的栏杆,又借着其上的大石球站了起来。或许是这一过程中发现了鞋子的不便,她把高跟鞋摘下来放在一旁。紧接着,她就立在那里,单手拎起裙摆,身影在夜风中摇曳。
随风扬起的金发,洁白优美的肩颈,露出的长腿亦是修长动人,而她银蓝的长裙,更让眼前场景如同璀璨银河即将坠入人间,伴随着满目星光。
有人在河边欢闹时见到这一幕,还朝这边吹了个口哨。
路过的人也有停下来,瞧了瞧她的模样,边笑边鼓掌加油。
直到……她晃了一晃,似乎倒错了方向。
摔到石质桥面上可就不怎么美了,立即有人准备上去帮忙。
一道身影越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她第二次趔趄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对上了她的视线。
随即,他稳稳地接住了落入怀中的女孩。
两个人亲密地相拥,她金色的长发洒在他的肩头,像是某种电影中的慢镜头。
人群短暂停滞后,立马响起了比之前还要高的欢呼声,为这戏剧性的一幕。
女孩子从男生怀抱里扬起脸,说了句什么。没多久,男生把她放在了栏杆上坐好。显然两人还是相识。笑过闹过的众人也兴致勃勃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留下原地相拥的男女。
他抱着她,在一片铃兰的香气中。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见我了呢。” 她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耳边,唤了他的名字,“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