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我通过测试了?”
面对枡山瞳秋后算账意味明显的微笑,琴酒的回答是掏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 外表冰冷犀利, 很符合医院或者研究室的风格。
过于眼熟的质感令系统大为震惊,在意识里大喊。
“宿主!他要把你变成小孩子!”
“……怎么可能。”
手持镇痛剂的琴酒再抬头的时候,发觉枡山瞳的气势转眼间变了, 她额头上仍旧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无论意志如何,生理反应是无法违抗的。在方才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为了挣脱手铐, 她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两根手指。
现在,她骨折的手没在他眼前晃了, 收了回去。
冰凉的微型针管靠近女孩的手臂,枡山瞳向后缩了缩,躲开了。
“不要。”她长睫扑闪,掠视**的颜色, “这个配比的溶液, 会影响我思考。”
这时候, 伏特加回来了, 小心地把地面上属于谷口的痕迹清除掉。他对枡山瞳笑了笑, 女孩也朝他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她耳鬓的金发全湿了,几丝贴在颊边,颇有些狼狈。
被组织新成员劫持过的私家汽车敞开着车门, 枡山瞳的轮椅就在最近处, 琴酒打量着车厢内的场景, 手铐上沾着血迹, 旁边丢弃的手帕团成一团,上面也有点点的暗红色血痕。
“你没选择撬锁。”琴酒道,“来不及?”
枡山瞳嗯了一声。
银色长发的男人用戴手套的手拎起改装后的柯尔特,姿态宛若检查现场的专业鉴识人员。后方凸起的针尖状金属装置极其不显眼,根据那小子的反应,应当是麻醉剂。
“不动手,他也会倒下。”他说。
“我偏爱万全之策。”
琴酒不置可否。
忽然,从旁边探出一只手,把男人手里的武器夺了回去,知道这是谁,琴酒也没用太大的力气抵挡,任由枡山瞳拿回了她的配枪。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她的指尖摸过枪托,尖锐的装置消失了。
“测试,考验,无论那是什么,我是通过了吗?大哥?”
女孩伤处的红肿很抢眼。即便如此,单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受伤压根不存在,五官舒展,笑吟吟的,一点痛苦的扭曲也没有。
“要不是我心存善念……”枡山瞳用她习惯性的嘟嘟囔囔道,“你新招来的杀手现在已经死掉了……”
“善念?”琴酒眯起眼睛看她。
“好心?热心肠?温柔的本性?”她回望过来,满眼疑惑,“不是吧,大哥,你真的在问我为什么用麻醉针吗?”
她碧绿的眼眸里露出理所当然。
“因为我觉得他很可疑啊?不然的话……”
她重新拨弄了枪支,新的位置出现了武器。
“就是高浓度尼古丁了。顺便说一句,吸烟有害健康。”
琴酒凝望了她半天,终于点了点头。他简单清理了狼藉的现场,才把她抱到副驾驶上,驱车来到了附近的安全屋。
期间,枡山瞳一直咕咕叨叨地说话。
“谷口他,不是谷口吧。”
“埃德加尔。”
“他说自己接单也没说错,至少一个月内,他没和大哥你见过,否则……”
“你会看出来。”
她一下子被噎住,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狡猾,太狡猾了!”
“……”
“那么,他身上有不下十五种武器,这算什么,组织还招特长生?”
“我不要蓝色的夹板。”
她的伤处很干净,不需要更复杂的处理,只要简单的固定就可以逐渐痊愈。但是,在琴酒准备上夹板的时候,枡山瞳坚定地拒绝了。
琴酒起身。
男人在医疗箱里翻找了一番,又走了回来。
“没别的颜色。”
“那我不管,我有PTSD了,不要金刚鹦鹉蓝,再说了,太扎眼了,我回去怎么解释?”
“玛克呢?”琴酒道。
“他……这是秘密哦,我们要遵守组织原则的,琴酒。”她用喊他的代号结束了对话。
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枡山瞳丝毫不怵。
“再说了,大哥。”她又摇了摇手臂,“我不是刚证明过,我能处理针对我的威胁吗?”
——她今天的表现的确没什么能指摘的地方,比上次的轻忽好多了。
想了想,琴酒按下通讯键:“伏特加,拿几个……”
“绿色,不,棕色,不,彩虹色!”
“白色指骨夹板到这儿来。”
“啧。”
“玛克……”
“注意谈话红线哦!”
“不管他做什么,告诉他别忘了本职工作。”琴酒道。
——不知从何时起,玛克似乎常常在她身边缺席。
“莫西莫西?难道我记错了,你的南美鹦鹉不是刚倒在笼子里了吗?”
两个人位于客厅中央,男人没选择坐下,而是立在她的轮椅扶手边俯身包扎伤口,枡山瞳仰起脸无辜地笑了下,末了,她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黯淡的唇色瞬间染上了鲜艳的红,宛若灼烧的天空。
——伤口处在急性期,机体组织的张力增高,只会越来越疼。
琴酒顿住了,两双绿眸在此时相对。
枡山瞳了然。
“止痛药,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她道。接下来,女孩一下子吞服了四片圆圆的白色药片,脸色好转了些许。
“奇怪,明知这时还没到起效的时间,依然觉得舒缓了,是安慰剂作用吗?”
琴酒伸出手,准备从她手里接回水杯。
他思考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
“想都别想!”
他眼睛里写着“你在说什么”。
“我不要南美鹦鹉,好吗?”枡山瞳重重地把水杯放到他向上摊开的掌心,几点温水溅在男人的手臂上,“谷口,埃德加尔,哪个名字都不招我喜欢。”
她仿佛铁了心要把他的念头打消。
“他太有攻击性了。”
琴酒挑了下眉。
“别,别说当初的玛克也是一样哦。”枡山瞳道,“不一样,对于战场,玛克是归来的老兵,埃德加尔是刚登场的新手,不一定水平拙劣,但态度很要命。”
琴酒眼睑微动。
“对吧?等等……”
轮椅上的女孩皱起脸,“大哥,你是不是一直没张口说话?”
下一秒,她发言里的条理和镇定都不见了。
“你怎么这样?”枡山瞳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你仗着我读得懂表情在偷懒吗?!”
“Top Killer就可以这样吗?”
“不,不如说,正是因为是Top Killer才不可原谅!勤劳可靠的优异品质去哪里了呢?”
……
伏特加赶来后,撞上的就是痛心疾首的切宁酒。
“你变了!”激昂的女声回**在房间内,除此之外还有打开的电视声当背景,即使这样也差点没盖住前者。
“原来,你是多么酷的杀手先生啊!有格调,对车的品位也不错,那话怎么说来着,well spoken and classy(谈吐文雅有气派)……”
——等等,大哥什么时候谈吐很……也不能说他讲话不礼貌,但是……
戴礼帽的壮汉还在纠结的时候,不经意间注意到,切宁的左手臂肘处压着大哥的五指,换句话说,她这只手被按在扶手上。
下一秒他明白了原因。
枡山瞳说到兴起,力图用手势加强自己的言论使人信服的程度,宛若老练而充满技巧的演讲者。
结果,她的惯用手被控制着,动了动没抬起来,最后只得用右手比划。
“……以上!我个人认为大哥你应该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走上了今天的歧路……”
“那个……大哥?”伏特加很不理解眼前的场景。
琴酒用眼神示意空了的药物盒。
“噢。”
“你们俩!交头接耳,令人痛心!”
演讲者敏锐地觉察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她气呼呼地放下了手臂。
接下来,枡山瞳转而用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沉默不语。
这时,伏特加连忙递上夹板,琴酒开始固定伤处。
好一会枡山瞳都一动不动,连眼珠也凝固了,像一座栩栩如生的蜡像。
当她不再说话的时候,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放便显得尤为大声。
“……这就是上周议员事件的全部经过。好,各位观众,让我们把目光转到近日来饱受大众关注的梨早连环爆炸案,说来很是遗憾,原本这个时间点,Colubo乐园应当已经开业,场地充满欢声笑语,而不是如今的残破景象。此外,牺牲警察相泽夏美的非公开葬礼将于下周三举行,让我们回顾她的生平故事。在晚间新闻结束后,将有专题片播出,在那里,你能听到许多惊人的数字,关于这位优秀警官所做出的杰出成就与贡献……据警方消息,凶手大竹健仍然在逃……”
伏特加瞧了眼屏幕。
“这不是那个……”
“嗯。”琴酒颔首。他熟练地在最外层裹好纱布,抬眼,枡山瞳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视节目。
忽然,她开口了。
“我手好疼啊。”
伏特加扑哧笑出了声。
“这都多久了,小瞳才反应过来?”
琴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女警官的照片再次出现在电视上。
他眉心稍稍皱起来了。
“看来她不够聪明。”男人低声道。
“我听见了。”
枡山瞳扭过脸,宛如被打开了开关,她整个人恢复了灵动,委委屈屈地撇着嘴。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道。
“还要收回说你有品位的评价。”
伏特加呆了一呆,迟疑道:“小瞳这是……”
他费劲从脑海里扒拉一通,找出了“追星”两个字,但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别乱发傻瓜的慈悲。”琴酒道。
“仔细看看大哥你的车根本也不好看。”
……
正当伏特加思绪乱飞的时候,琴酒把纱布打结,用匕首割断。
半晌。
“霓虹警视总监的独子。”男人沉声道,“伏特加,他是不是也是个什么侦探?”